她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佯装未见,摘下发簪,落下自己又黑又浓密的青丝,直直地看着他。
这一个场景的杀伤力无疑是极大的,山寇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虽然还没搞清楚她真实的意欲何为,但是一看面前娇滴滴的小美人,想想自己一手就能钳制住的模样,也不多怀疑了,取下刀子递给了她,还笑嘻嘻打趣儿着:“这刀可锋利,宝贝儿你小心点,削头发的时候别伤着手了。”
阮沨泞也没多言,手起刀落间,斩断了一缕头发,持在手里递给了对面的人。
贼首愣在原地,好半晌才接了过来,试探着问:“头发?我虽没读过什么书,但我也知道,结发为夫妻,宝贝儿,你是想与我······成亲?”
阮沨泞如同被戳中心事的少女,一瞬间视线游移,娇羞地点点头,山寇先是大喜过望,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冷静之后却莫名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美好得有些梦幻,梦幻得有些不真实,当是时,见她委屈地摸着自己的喉咙摇摇头,眼中满含着悲凉。
山寇突然就明白了缘由,心生怜爱地说道:“宝贝儿你,不能讲话是吗?”
阮沨泞垂眸点头,同时准备收回自己的手。
“没关系的宝贝儿,我不嫌弃你!”这一来一回的,山寇心底残存的那点芥蒂早就烟消云散,眼疾手快拉住那只手,“宝贝儿你愿意嫁给我,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你?”
他说着,看见她眼中亮起光,即刻拉过她的手就落下一吻,说话颇有些虔诚的意味:“宝贝儿你放心,既然如此,自然是要等到成亲那一晚我们再赤诚相见更有意义,你就好生等着为夫来把你宠上天啊。”
阮沨泞与贼首的婚事最终定在三日之后,这是她根据官府的反应时间与脚程算好的时间。
准确而言,从踏上那艘乌蓬木船的那一刻起,都是她已经精心算计好的计划的一环。
因为萧子珏这回给她的任务,不比从前。
过去在大姜境内杀人或行事,毕竟是走过无数次的熟悉地图,天南地北都有一条行路与一条退路,背后总归是有人能及时接应的,可只身离开大姜,来到千里之外险象丛生的燕国,人生地不熟都是后话,最最重要的第一步,入境,当真是比想象中还要困难
第43章 洞房
也许是燕国自己干多了潜伏当细作的勾当, 更知道该在什么地方抓住命门,入境的审核严苛,比起姜国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一个没有正规身份的外来人, 太容易被查获,甚至连边关第一道防线都过不去。
萧子珏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再加上姜燕两国自古以来就是十足的交恶,即便是在停战时期,不论哪一方都不可能相信对方会良心发现, 好心进贡美女宝物之类的的鬼话,所以在派人多方探查情报之后,明白既然常规手段无法进入,那就只能绕远行一条非常之路。
“嫂子,您来探视兄弟们吗?”
最先看见来人的壮硕汉子豪迈地一喊, 把附近几个人的注意都吸引过去,先前和贼首一同下山见到这位美人的山寇们最开始还有些非分之想, 但在知晓这娘们被大哥看上以后, 多多少少都收起了心里的小九九,即便还没有正式成亲,那明面上的身份也早就全部认下, 叫她不论走在山寨里的那个地方, 都有人朝她恭敬地问好。
其余的几个汉子们也纷纷开口道:“嫂子您放心,兄弟们可勤快了!都不会偷懒的!”
“是啊是啊, 嫂子,您不用来咱们这男人堆里头, 熏得慌。”
“你们懂什么,嫂子是看大哥不在无聊四处走走, 人家爱去哪去哪,你们别瞎操心!”
这会儿艳阳高照,阮沨泞耳朵里全是左一句右一句的絮絮叨叨,只觉得比树上的麻雀还烦人,她礼节性地颔首完,踩着泥土走到树荫下,正对上一个在休息的小兄弟视线,他比前头那几位稍微年轻些,瞥见她,脸一红,开口的声音总算没那些人那么震耳吵得慌:“嫂子您别和大哥告状,我就是稍稍歇一会儿,等下马上去干活!”
阮沨泞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过来。
小兄弟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屁颠屁颠走过去,问道:“嫂子,您有什么事吗?”
他大哥之前大张旗鼓地说过:“你们嫂子不会说话,记得看她口型,和动作,好好理解!要是伤了你们嫂子的自尊,我要你们好看!”
阮沨泞比划着问:“你大哥出门进货去了,我在屋里头待着有些闷得慌,你反正还在休息,就同我聊聊天吧。”
小兄弟超级认真地理解完,一看嫂子这么漂亮的姑娘主动要和自己聊天,马上笑嘻嘻道:“嫂子你说,你想知道什么,是不是大哥的喜好?我告诉你,大哥最喜欢吃猪肉,而且是越肥越好!还有还有······”
“不是这个。”阮沨泞打断他,露出友好的笑容问,“你叫什么名字?”
正欲侃侃而谈的小兄弟一愣,没想到她提出这个问题,挠挠头,还是老实回答:“我叫陈十一,我们陈家寨的各位都大字不识几个,所以就按进寨顺序起了的名字,简单好记,通俗易懂。”
所以陈大这个名字,属实是太潦草的了点,那日他和阮沨泞“互诉衷肠”的时候,她差点怀疑这人在耍人。
无他,只是她们莲芸乡的狗名字都比这个严谨。
“所以你算是寨子里的老人了?”阮沨泞问。
“嘿嘿,那可不,我可是跟着大哥抢了十多年的东西,啥大场面没见过,大哥那真是叫一个英勇,好几次都从官差手里头逃走,还不忘拎着那些个人头回来庆祝,这十里八乡,已经被大哥威名吓得没有狗官敢管我们了!”陈十一满脸自豪,丝毫不觉得话里头有什么不对,真情实感地吐露,满心都是对大哥的敬佩。
烧杀抢掠,戕害命官,十恶不赦,看来不论在何处,都是内忧外患不止。
阮沨泞漫不经心地折下一枝花:“可我听说,皇上如今把除寇当作头等大事,重视的程度比以往任何一代先帝都要强,我们的陈家寨,还能存活多久呢?”
如果她有声音,一定能叫人听出实打实的嘲讽意味,可陈十一看着口型,只当她在害怕,大大咧咧道:“别担心嫂子,那些狗官不是对立我们而死,就是已经和我们成了一道,普天之下,除非那狗皇帝亲自来这儿剿匪,否则我们陈家寨将长存不止!”
“是么······”阮沨泞话锋一转,复问,“对了,那日同我一起被带回山寨的其他人,都被关在什么地方?他们会不会逃走呢?”
陈十一脑袋瓜子发热,一股脑儿指着一个方位全说出来:“喏,就关在那边儿的牢房里头,至于逃走,都锁得紧紧的根本不可能,大哥一般先看看有没有存在利用价值的,有的话用来对达官显贵们敲诈勒索,没有的话就把那群人先饿几天,愿意入伙当苦力的给东西吃,不愿意的,呵呵,就只有······”
他恶狠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阮沨泞佯装害怕的模样:“这是不是有些太过残忍,日后你大哥若是娶了新的姑娘,难不成也要把我······”
“哎!不会不会!嫂子,你可放一百个心吧!”陈十一马上拍着胸脯保证,“我发誓,大哥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姑娘!嫂子你应该也晓得,咱们这陈家寨比不得那些个当官的荣华富贵,甚至连那些经商的也比不上,只能和种地的抢一抢威风。”
陈十一叹了口气,接着说:“哪里有姑娘愿意来这儿过日子?更别说像嫂子一般好看得姑娘,那真是少之又少,根本没有!嫂子您也看到了,我们寨子里头的人,基本上都是老光棍,能讨着一个老婆都可以谢天谢地了,若是真娶得了嫂子这般般的天仙,那不得日日思恋,夜夜想念,哪里还会有心思要娶别人!嫂子您哪,可真是杞人忧天,净担心些不该担心的。”
阮沨泞默默点点头,不动作了,看见有别人勾肩搭背朝这走过来,遥遥就喊:“老十一,给我们抓到了吧,你不去干活躲在这儿和嫂子说什么悄悄话呢?”
“我没偷懒!我这是歇息,歇息懂不懂?”陈十一跳起来,不忘和阮沨泞赔礼,“嫂子,我就不陪你聊了,我歇息够了,得去干活了!”
阮沨泞笑吟吟地朝他摆摆手,转过身的瞬间,脸上的情绪瞬间随着扔掉的花朵眼消云散,在无人看见的背光之处只剩下淡漠。
她顺着陈十一给的方向抬步而去,借着自己无辜纯良的脸打了一路招呼,花了一天的时间摸遍了山寨里主要的几条路线,又借着帮忙为由,和一些处理杂事的人打好了关系,被人夸赞不只,还熟知了各种杂物摆放的处所,也算是一举两得。
时日走得快,转眼便是成亲的这天,陈家寨四处都挂上了红绸缎,放眼望去一派红红火火的模样,厨下甚至为此杀了一头大野猪,腌制入味,香气扑鼻,飘便整个寨子。
陈大前一天晚上因为习俗怕犯了晦气没法见她,派人把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红嫁衣送到了阮沨泞手上,也不晓得让人提早去清洗清洗,上头甚至还带了点发酸发霉的味道。
屋外传来五音不全的喇叭唢呐声,闹得一个个人大老早就起来了,上上下下忙活吆喝着,屋内的阮沨泞站在床边,她拒绝了别人要帮忙打扮的提议,冷冷看着那件喜气洋洋的东西,在心底哂笑起来。
她何德何能,一个桃李之年的女子,不过十七岁的花季而已,却已经实打实要成了两次亲,一次和死人结,一次和活人过,只怕是说出去都要被人贻笑大方。
她最终还是在素衣外头套上了那件一眼也不愿多看的红色衣裳,简要地插了簪子,也不想多带其他的饰物,熟练盖上红盖头就出了门。
“哎哟哟,新娘子出来了!”
“还愣着做甚,上去扶着啊!”
耳边又是叽叽喳喳的话语,她自动选择性忽视,跟随着引路人前行。
在山寨上成亲的程序与莲芸乡大差不差,看来不论冥婚还是普通成婚都是那么几步骤,想来死人与活人的地位一致,在这一方面达成了。
阮沨泞心中无限讽刺,听着周围的庆贺,依葫芦画瓢地按部就班,进入了洞房。
这次倒是个真房子了。
陈家寨的山里头不比山底下的城里头,闹洞房的人可放肆得多,正因为陈大是老大哥,兄弟们才会闹得更加起劲,你一言我一嘴地敬酒道:
“大哥,小弟敬你!”
“还有我!大哥,喝了他们的的,总不能到我就不喝了吧!”
“就是就是,兄弟们,这回不把大哥喝趴下就是咱们没本事!”
陈大心里头高兴,也由着他们去了,乐呵呵地举起酒碗,敞亮地喊着:“喝!老子全都喝!这么大喜的日子,自然是要喝个尽兴!”
酒肉穿肠,月明星稀,整片天空蒙上了黑色,整个寨子点起了红灯笼,这会儿大家几乎都喝上头了,吵嚷的声音变成一阵一阵的,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响起了打鼾声,在桌子上睡得七荤八素的。
陈大愣是被闹腾到醉醺醺差点走不动道才回到房里,一看端正坐在床边已经自己掀掉盖头的阮沨泞,晃晃悠悠地就要来抱她:“宝贝儿······想我没有?”
第44章 咫尺
阮沨泞还没说话, 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蹲墙角,故意娇羞地指了指窗下若影若现的影子,眨眼摇摇头。
陈大虽然醉得很, 但是对于她的行为简直不要太在意, 立马大喝一声道:“外头的还不快滚蛋!等着老子来收拾你们是吧!”
墙下的影子哗然散去,再无人敢回来靠近,陈大马上褪去乖张,变了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一把扑过来:“宝贝儿, 这下没人打扰我们了······来,让老子好好亲一个!”
阮沨泞轻巧一个闪身,完美避开来人,陈大扑倒在床上,抱了个空, 不免困惑道:“怎么了宝贝儿,出什么事了?”
阮沨泞不急不徐站起身, 来到缺角的木桌旁边, 拿起桌面上的容器,示意还没有喝过合卺酒。
“哦哦哦!你瞧我这脑子,这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陈大了然地笑出声来, “太心急了, 把兄弟们的酒都喝遍了,忘记还没有和宝贝儿交杯呢!”
他打了个酒嗝, 扶着床沿,三两下晃荡到桌子边上, 看着已经倒好酒的两个小杯盏,就要举起来送到嘴里, 却在酒水即将入口之际停下动作,眯着眼睛瞅了瞅杯中的东西,狐疑道:“咦,这酒里怎么红彤彤的······好像是人血的味道?嗯?宝贝儿,你受伤了?”
陈大磨磨蹭蹭放下杯子,就要凑上来看看她什么地方流血了,阮沨泞眉头一皱,风驰电掣间,出手的速度奇快,掐住他的口,灌入掌心趁他不注意拿匕首划破掌心的鲜血。
她先前拿刀挟持船夫,不是因为她武功有多高强,正相反,她根本就是一点能制敌的本领都没有,只是出手行事的迅速,故而经常能够起到虚张声势的效果,但是在此时此刻,也没必要虚张声势了。
灌血入口,见血封喉,这是她行事熟练以后最常用的一种杀人手段,只要是面对面近距离的敌人,基本都可以用这个方法一击制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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