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却是在暗戳戳地指责着薛老太太的不近人情。
薛老太太与庞氏素来不对付,闻言便冷哼一声,待要还口的时候,屋外的婆子却欣喜地高呼了一声:“世子爷来了。”
这话一出,薛老太太哪里还顾得上与庞氏打嘴仗,早已在祝氏的搀扶下从太师椅里起了身。
众人的目光皆牢牢地黏在荣禧堂的门扉处,不多时薛怀便与瑛瑛相执着手一同走进众人的眼中。
薛老太太与庞氏等人的目光只汇聚在薛怀一人身上,总要瞧清楚他身上有没有伤处。
而眼尖的薛英嫣却是第一眼便瞧见了薛怀与瑛瑛紧握着的双手。
她诧异不已,没想到来去江南的这几个月里,怀哥儿与这庶女的关系便升温到了这等地步。
薛英嫣与柔嘉公主关系匪浅,更是明白柔嘉公主对薛怀的一腔情意真挚无比。
她这侄子本是能尚主之后平步青云,可如今呢?娶了个小门小户的庶女之后,在官场上摸爬滚打都要靠他自己一个人。
薛英嫣为薛怀抱不平,耳畔听着薛老太太和庞氏对他的问候之声,见长辈们都问起他为何清瘦了这么多。
薛怀还未回话的时候,薛英嫣却已先一步夺过了话头,目光冷冷地望向了瑛瑛:“你是怎么照顾怀哥儿的?让他瘦了这么多?娶你进门难道是要让你来享福的?你可要记着自己的身份才是。”
她是为了柔嘉公主抱不平,又因为薛老太太的疼宠而在娘家肆无忌惮。
可她突如其来的这一番话却让庞氏骤然冷了脸,也让正堂内的气氛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薛怀更是肃正着一张脸,皱着眉望着薛英嫣,良久方才说了一句:“姑姑,瑛瑛是我的妻子,请你对她说话尊重一些。”
这话也是合情合理,可薛英嫣素来娇惯久了,哪里能听得进去这样心平气和的话语?
况且薛怀素来与人为善,何曾与薛英嫣顶过嘴?如今却为了个外人说起她的不是来了?
薛老太太也没有为薛英嫣说好话,她心里又委屈又恼怒,干脆便扬高了声量道:“好好好,如今我是外人了,我不过是白说一句,便惹得你不喜了,我这便回家去。”
说着,她也不去管薛老太太难堪不已的面色,便当众拂袖而去。
庞氏摇摇头,对这个任性的小姑子无可奈何。
薛老太太的脸色也早已耷拉了下来,只是她也知晓女儿今日说话着实粗俗了些。
即便她对瑛瑛有所不满,也不能在人前做的如此明显,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给怀哥儿几分面子才是。
“这两日嫣姐儿和竹哥儿起了争执,多半是她心情不好的缘故,怀哥儿可别生你姑姑的气。”薛老太太如此含糊其辞道。
瑛瑛也伸手拉了一把薛怀的衣角,频频给他眸光示意,让他不要为了她与亲人长辈们生出嫌隙来。
薛怀叹息一声,只对薛老太太说:“孙儿明白。”
*
请安问礼之后,薛老太太便推说自己身子疲累。
庞氏来得正好,便把瑛瑛和薛怀一同淡去了她的霁云院。
此时薛敬川也在书房里静静候着薛怀,正屋里便只剩庞氏与瑛瑛两人凑在一处说体己话。
庞氏先提了一嘴薛英嫣,“你这个姑姑嫁了个好人家,却因为自己骄纵的性子,闹得了个和夫婿离心的地步。她讲话难听,你不要往心里去。”
瑛瑛坐在庞氏下首的扶手椅里,闻言便笑影盈盈地说道:“长辈们愿意教导我,分明是我的福气才是。”
见瑛瑛面色舒朗平静,果真没有将薛英嫣的话语当真,庞氏也暗自赞叹了一番。
一个人的出身难道当真如此重要?庞氏却不这样认为。
柔嘉公主与瑛瑛虽出身天差地别,可若是比起性子来,她还是更喜欢瑛瑛一些。
况且庞氏也有几分私心,若是她有了个公主儿媳,这婆母的身份也等同于名存实亡。
她可不愿委屈自己。
也不知薛老太太和薛英嫣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整日里想着挑拨离间,好似巴不得怀哥儿与瑛瑛和离才是。
思及此,庞氏便敛起了面容上的笑意,对瑛瑛说:“这一回去江南,最要紧的是什么你也知晓。母亲也盼着你们早日有消息,你且与我说一句交心的话,你和怀哥儿有没有圆房?”
瑛瑛没想到庞氏会如此直接地提起圆房一事,霎时便羞红了双靥,愣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还……还没有。”
庞氏蹙了蹙柳眉,语气却仍是和善温柔:“无妨,在外头怀哥儿顾着差事,自然顾不上你。只是如今你们已回了承恩侯府,便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就圆房了吧。”
第37章 成事
圆房一事也是瑛瑛的一处心病。
当初在江南时, 瑛瑛心心念念地盼着能早日与薛怀有夫妻之实,却不想会遇上如此多纷杂的事情。
如今他们已平安回京,自然该早日把圆房一事提上议程才是。
瑛瑛红着脸点了点头, 娇娇怯怯地对庞氏说:“儿媳必不会让母亲失望。”
庞氏抬眼瞥见瑛瑛低头的一抹清丽容颜, 心下满意的同时也不忘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她几句。
“咱们女子要拿捏住自己的夫君,靠的就是一身温柔似水的本事。怀哥儿比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孙多几分执拗,你要多担待一些。”
说着, 庞氏便笑盈盈地给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们也含笑端了个红漆木托盘上前。
瑛瑛不解其意。
庞氏却翘着兰花指掩唇一笑道:“这可是件宝贝, 我就不信怀哥儿见了它还能坐怀不乱。”
其余几个婆子也掩唇偷笑了起来,纷纷用热切的目光将瑛瑛从上至下地打量了一回,直把瑛瑛臊得头也不敢抬。
两刻钟之后,瑛瑛便领着小桃等人回了自己的松柏院,正巧薛怀去了外头,瑛瑛便屏退了所有的丫鬟, 只带着小桃和芳华、芳韵两人进了新房。
此时的新房各处仍挂着红彤彤的彩结, 博古架和屏风上也系着艳丽的红飘带,一应陈设布局仍是如大婚当日那般曜目富贵。
瑛瑛脸颊如腾云偎霞般嫣红了起来,立在珠帘旁的婀娜身段里也透出几分赧然来。
小桃不明所以, 稍知事一些的芳华却也羞羞答答地说道:“也不知太太到底赏赐给了夫人什么?”
瑛瑛弯膝坐在了贵妃榻里, 端起白玉茶盏抿了一品, 勉力压下了桃腮里的嫣红,只道:“快打开来瞧瞧。”
闻言, 小桃便拿软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汗,将庞氏赏下来的红漆木托盘轻轻搁在了桌案上, 揭开绒布,赫然瞧见上头呈放着一条薄如蝉翼的肚兜。
这肚兜的材质十分奇异, 统共只有巴掌大点的布料,胸前只有五六根镶着珍珠的蜀锦丝线勾成,凹凸有致的曲线衬上瑛瑛似莹胜雪般的肌肤,足以让人血脉喷张。
芳华与芳韵也在一旁偷笑道:“知子莫若母,还是太太有法子呢。”
瑛瑛被丫鬟们揶揄了一番,心里是又羞又窘,好半晌才敢抬眸去瞧一眼这等同于□□的肚兜。
这便是庞氏赠与她的致胜法宝,能不能拿下薛怀,便要看她的本事了。
瑛瑛害羞了一阵,旋即便吩咐廊角下的小丫鬟去二门外守着,若是薛怀回来了,便第一时间来通传她。
“先头夫君为江南水患忙碌,我也不好耽误了他的正事,如今……”瑛瑛说着,那双软若无骨的柔荑已覆上了肚兜。
小桃含笑着走去了内寝,将瑛瑛的妆奁盒端到了贵妃榻旁,把里头的朱钗统统拿了出来,比照着肚兜的样式,最后择定了一套莲子坠珠玉钗。
“一会儿等世子爷回来以后,奴婢们便都躲去厢房,若是主子们叫水,奴婢们再回来。”小桃促狭地一笑,瑛瑛嗔怒似地剜了她一眼,到底是不敢再往深处细想。
*
薛怀为了江南水患的事奔走了一日,在父亲薛敬川跟前商讨了一番,仍是寻不到一个好法子来解决灾民们的处境。
薛敬川也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从薛怀嘴里听闻了陛下的态度后,便叹息着告诉他:“陛下如今只有英平王一个弟弟,即便知晓他居心不正,也会为了皇室的名声而保全他。自古意外,每个帝王都不愿意让自己担上残虐⑶渍庋的名声。”
道理薛怀都明白,只是他远去江南劳累了一场,亲眼瞧见了灾民们生不如死的惨状,又不顾安危地得来了王启安的罪证。
最后却被陛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他心里焉能如意?只是他高风亮节,再想为民请命,却也无法撼动陛下的决定。
眼瞧着薛怀如此失望,薛敬川也是于心不忍,便说了好些温和的话来劝慰他。
“你此去半年之久,你祖母和你母亲都十分挂念你,索性陛下给你放了一段时日的假,你便好生陪陪家中女眷。还有那个瑛瑛,为父瞧着她也是个周正人,不过是出身差一点,咱们长房子嗣不丰,怀哥儿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这话便是在变相地催薛怀与瑛瑛圆房。
薛敬川早先便与庞氏通过气,两夫妻各自使力,总要让瑛瑛早日怀上身孕才是。
前一瞬还光风霁月的薛怀听得父亲这番话语,清俊的面容上露出几分赧然的羞意来。
提及他的瑛瑛,薛怀紧锁在一处的眉眼也不由地柔和了几分。
“儿子谨记父亲的教诲。”
见薛怀没有似从前那般冠冕堂皇地说出一箩筐君子大义的板正话语来,而是眉目染笑的应承了下来。
薛敬川也疑惑地多问了一句,既见薛怀对瑛瑛大有不同,便道:“为父知晓你是个清省的孩子,快回去陪陪你的妻子吧,她不辞辛劳地与你一同赶赴江南,只怕也吃了不少苦。”
说着,薛敬川还赏下了好些滋补身子的药材,让薛怀带回去给瑛瑛补补身体。
薛怀离去之后,便一径回了松柏院,此时已日落昏黄,穿梭在各处院落里的丫鬟和仆妇们都来往不停。
因薛怀待下人并不严苛,是以婆子们并不惧他,每回瞧见他英朗的身躯,总要上前问安调笑几句。
若是面露几分难色,心善的薛怀还会赏下些银钱。
是以管府里采买的仇九家的惯常要堵住薛怀的前路,总要腆着脸皮讨些银钱才是。
这个仇九家的从前是薛英嫣的陪房嬷嬷,后因年纪太大的缘故便留在承恩侯府里休养。
薛英嫣性子无比要强,可对身边的忠仆却是十分大方,这仇九家的不仅得了采买这样油水肥的差事,平日里的俸禄更是比旁的婆子要厚上几成。
仇九家的性子愚昧,听闻薛英嫣不喜世子夫人,且从前总是听闻世子爷被迫迎娶瑛瑛的消息,一时也没个忌讳,便大剌剌地与薛怀说:“我的爷,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若再不回来,咱们内花园的芍药可都要被人祸害光了。”
这话一出,薛怀也不由地顿住了脚步,因他记得这些芍药乃是庞氏最珍爱的花朵,平日里另有婆子悉心照料。
哪个奴仆会如此胆大,还祸害起了庞氏的芍药花?
“嬷嬷别急,有话慢慢说。”薛怀如此道。
那仇九家的听得薛怀如此和善的态度,又见他面容舒朗如游云一般令人心旷神怡,便愈发胆大地说道:“怪道姑奶奶不喜欢世子夫人,老奴瞧着世子夫人也太铺张浪费了一些,方才她便支使着身边的奴婢去内花园里摘芍药,一大片一大片地往下揪,可把老奴心疼坏了。她若只是铺张浪费便罢了,可这些芍药是太太的爱物,她这么做可是在打婆母的脸面……”
话还未说完,却见薛怀撇下了嘴角,清亮的眸子里也立时卷起了些波涛巨浪。
“嬷嬷是管采买的差事久了,不仅油水拿的足,胆子也养肥了许多。”冷冰冰的一句话撩下来,仇九家的霎时意识到了不妙,才要调转话锋的时候,薛怀却已越过了她,往松柏院的方向走去。
仇九家的战战兢兢地过了一日,翌日清晨时便被后院里的管事卸下了采买的差事,并被他当众指责了一番,一辈子的老脸都丢了个彻底。
*
瑛瑛沐浴熏香之后,便在小桃等人的协助下换上了那一条薄如蝉翼的肚兜,梳了个松松垮垮的流云鬓后,便坐在临窗大炕上等候着薛怀的归来。
此时日落斜阳,昏黄的余晖透过支摘窗洒在她莹白的面容上,晃的小桃等人也看迷了眼。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才留头的小丫鬟才蹦蹦跳跳地走到廊角下,扯着嗓子唤了一句:“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若换了平时,小桃早已出声苛责小丫鬟不懂规矩,可今日因内寝里摆下了“盘丝阵”的缘故,小桃甚至还有闲心逸致赏了些果子糖给小丫鬟。
“快出去玩吧。”
一会儿小桃还要把松柏院其余的丫鬟都赶到厢房去,可不能有一人扰了世子爷和夫人的美事。
她正在暗下决心的时候,薛怀已迈步走进了正屋,只见他在外堂内寻不到瑛瑛的身影,便撩帘走进了内寝。
薛怀第一眼便瞧见了炕上端坐着的瑛瑛,她今日的穿着打扮要比以往更松泛几分,宽大的寝衣如雪如云般罩住了她玲珑的身躯,越是遮的严实,越是能激出旁人几分探究的心思来。
他一进内寝,小桃等人便悄然地退了出去。
薛怀本是打算将药材递给丫鬟们让其登记造册,可转眼前内寝却只剩下了他与瑛瑛。
他正疑惑的时候,红着脸的瑛瑛已从临窗大炕上起身,走到薛怀身旁替他宽衣解带。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往日里薛怀一回屋也是由瑛瑛上前来宽衣解带。
可今日瑛瑛一走近他身旁,薛怀便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因这清香清薄又悠远,惹得薛怀总是想多靠近她一分,将这香味闻得清清楚楚。
他本是在心猿意马,在迎上瑛瑛含情脉脉的眸光之后,才留意到她今日格外嫣红的脸颊。
“怎么这样红?”薛怀疑惑出声,修长的玉指已覆上了瑛瑛的粉腮,果真触及到一片滚烫。
他还要再追问之时,瑛瑛却已上前一步箍住了他的劲腰,而后用如莺似啼的嗓音对他呢喃道:“夫君还欠妾身一次圆房。”
第38章 心爱
圆房这样的事, 薛怀本是羞于挂在嘴边,只是他把薛敬川的话语牢牢记在心上,也决意要早日与瑛瑛有夫妻之实。
只是薛怀自小经受的便是正统严苛的经义道理, 再不曾想过白日宣淫一事。
如今天色尚未入黑, 薛怀既是羞于回应瑛瑛的热切情意,却又无法躲避自己的内心。
譬如此刻,瑛瑛抬着那双湿漉漉的杏眸, 满含殷切的凝视着薛怀, 薛怀哪里还能不动如山。
圆房一事的确是不宜再往后拖延, 不仅是要安父母双亲的心,更是薛怀心爱着瑛瑛的证据。
所以薛怀便伸手揽住了瑛瑛的香肩,正要言及“入夜圆房”一事时,也不知是否是因格外紧张的缘故,手边使出来的力道便比平常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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