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也是你们活该啊。谁让你们不长眼,惹了侧王妃,又是谁让王妃您出身低微,还不被夫君喜爱?”
他一句句的戳着陆修容的痛处,连领头的黑衣男子都看不下去,不忍的扭头去观察陆修容。
只见她脸色如常,身体的抖动都慢慢平复了下来,呼吸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
宋大夫愈发自得,用力抬起头来,“王妃,算了吧。说来说去不过一个小丫头的命,人命就是这样的,能卖得十两黄金,她不亏的。”
“呵,你说的对。”
良久之后,终于传来陆修容的声音。
她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突然冲领头的男子伸手,“不好意思啊,那簪子能暂时借我一根吗,我想把头发束一下。”
这样的场景下,这举动倒是有些突兀,男子反应了一下,才忙摸出一根簪子给她。
手指在簪子尖端摸了摸,陆修容轻声一笑,在所有人都没防备的时候猛然转身,高举起簪子一把插进宋大夫的脖子里。
鲜血喷涌,扑的一下溅在她脸上。
这一下还不足以杀死她,陆修容又抽出来,继续对准他的脖子。
按着宋大夫的两个男人惊异的对视一眼,却不约而同的一起掌下发力,按住了他所有的挣扎。
不过两三下,方才还张狂的宋大夫就像是一滩烂肉。
陆修容麻木的松开手,一下下擦着脸。
门外突然传来巨大的脚步声。
“夫人,有人来了!”门口刚响起警告声,就听到噗的一声人被放倒。
神色一凛,三个人俱转身站在陆修容身前。
小院被大军闯入,领头的人分外眼熟。
“陆修容,你好本事啊!”
一眼就看到了后面昏死的宋大夫和地上的一滩血,李畅捂着额头,几乎要怒骂出声。
他的人才刚打探到这大夫的踪迹,他就立即带着人来捉拿。没成想这下好了,大军前来拿的不是大夫,反倒成了陆修容。
又看到了她身前那几个人,李畅更是气的几乎要发晕。
拨开护在她身前的人,陆修容上前跪倒,“妾有罪,认罚。”
“来人,庆王妃陆修容擅动私刑,伤人性命,立即押入大牢!”李畅也不再客气,当即下令。
冷眼瞪着那几个蠢蠢欲动的人。
直等到陆修容已被压走,又抬走了宋大夫去救治,李畅才抬脚到三个黑衣人面前。
咬牙切齿的拉住其中领头人的领子,“你们是都疯了吗?不去保护你们主子,来围着她转也就算了,还敢任由她闯祸?”
男子讪讪,“殿下喜怒,主人交代过,夫人想做什么都要做成。若是捅了篓子,他会担着。”
“他担个屁!还不是要本宫收拾烂摊子。”李畅终于忍不住骂,没好气的瞪着他们,“现在快都给我消失!也真是不怕被发现了,累的你们主子都没命!”
三人站起来,冲着他恭敬行礼,才拉着门口两人轻功消失。
低头盯着地上的血水,李畅挑眉,还真是低估了陆修容的心性。
也不知道那人听到她会动手杀人,会是怎样的反应。
第15章
盯着头顶上狭小的窗户,陆修容腿麻的像是万千蚂蚁啃噬,可她连挪动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入狱也好,日后的刑罚也罢,何尝不是她的得偿所愿。
只盼着,清葵在黄泉路上走的轻松些,再轻松些。
抬手往脸上轻轻一抹,就是满手的泪水。从清葵死后一直憋着的泪意,在此刻终于都落了下来。
从小窗中透出来的光线看,她被关在这狱中,也已经一天一夜了。
残留的血迹在身上干涸,陆修容屏息不愿去闻,却还是丝丝缕缕的窜入身体中。
“见过王爷。”
狭长的甬道里忽的传来小吏殷勤的招呼声,接着便有脚步声与钥匙的晃动声朝她而来。
门锁被打开,陆修容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户。
苏时鹤也静静的看了看她,薄唇敛起,“陆修容,你好大的胆子。”
闻言扯了扯嘴角,陆修容随手拿起一根狱中的枯草,“妾身胆子还是不够大,倘若够的话,就该连陆锦玉一起杀了。”
本算的上平静的面容顷刻间分崩离析,苏时鹤怒气上涌,抬脚上前一把掐住陆修容的脖子,顺势就把她掼倒在地,额头青筋乍起。“陆修容,你疯了?”
呼吸在瞬间变得艰难,陆修容惨白的脸此刻涨红,眼中激起生理性的泪水,徒劳的张着嘴巴。
陆修容双眸圆睁,强迫自己看清楚他此刻狰狞的杀意。
苏时鹤却在对上她眼眸的瞬间,宛若理智回归般,掐着她的手心触电般一颤。
乍然恢复自由,陆修容本能的捂着脖子蜷缩起身体喘息,嗓子呼哧呼哧的响着,每一下都疼的她泛泪。
“这下清醒了吗?”苏时鹤掐着指尖,若有若无的触碰她脖子上的青紫。“敢对阿玉动手,便是本王也保不下你,明白吗?”
昨日下人们找到陆锦玉的时候,她几乎都昏了过去,万幸没有受什么伤,孩子也没事。可陆志隽与夫人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得很,当即就想把陆修容抓回去处置。
他不敢想,万一陆锦玉真的出了事,陆志隽怒急之下会怎么做。
而更让他愤怒与无措的是,在那一刻他竟然满心想的都是要把她找回来,关起来不让别人伤害,反而没有多担心陆锦玉的安危。
多荒唐,她凭什么不知不觉变得重要起来。
“王妃,你怎么越来越不乖了。”苏时鹤摩挲她的伤痕,语气中藏着只有他心知肚明的无奈喟叹。
在看到她眼泪的瞬间,他就知道他心软了。
陆修容却闭着眼,鼻息里全是浑浊的土气,指尖在一下下的抖动。
苏时鹤站起来,挡住透过来的微薄光线,把她的身躯都罩在了阴影里。“本王会想法子,把你快点救出来。但你肯定得吃些苦头,这是你应得的,要长记性,明白吗?”
听上去多像是温和的包容与妥协,她就该诚惶诚恐的感恩戴德。
“王爷所说的苦头,是什么?"陆修容终于有了一些力气,她撑住了地面,慢慢靠墙坐起来。
“得阿玉和丞相解气,他们要将你在府门前吊上三日。”苏时鹤凝着她,这已是他说过情的,她该清楚。
陆修容却讥诮一笑,就连前朝的俘虏都没有过这种羞辱,在府门前吊三日,他们真的没有一个人在乎过她作为人的尊严。
曾经陆修容还觉得不公过,难道她就不是陆志隽的血肉?而如今终于明白,父母天生爱子,也不过是个谎话。
“王爷。”陆修容仰起头,“你我年少相识,这么多年,你可有一丝一毫的怜爱于我?”
倏然握拳,苏时鹤以为她还不满这样的结果,眉心狠皱,“王妃,本王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陆修容一笑,眼前依稀又浮现了初见时那个蒙着半张脸笑的少年,“可妾喜欢王爷,很早之前就喜欢。”
眼睛瞬间眯起,苏时鹤凝视着她,不发一言。
“王爷,您曾说过我要是对你有别的心思,你就杀了我。”
“可我对你的情意,你真的全然没有察觉吗?”
陆修容用力的睁着眼睛,声声逼问。
他当然知道,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不露痕迹,更何况笨拙如她。他只是视若无睹,心安理得的享用着她的付出,还能毫无心理负担的牵挂着他的心上人。
闭上眼,陆修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妾真切的喜欢王爷,也嫉妒姐姐。”
“苏时鹤,你要杀了我吗?”
噼啪,甬道里昏暗的烛火晃动了一下,方才爆出了一片火花。
陆修容终于等到他的回应。
“这种话,往后不要再说了。”
擦擦干涸的眼角,陆修容笑着点头。“妾知道了。”
苏时鹤突然弯下腰来,拿出一方手帕,用力的在她脸上擦拭着。“既然你喜欢我,就好好留在我身边。”
他往后,会好好照顾她的。
不吭声的任由他摆布,终于擦干净了,他收回手。
“本王走了。记住,只要你好好认错服软,会没事的。就像你之前最擅长的那样。”
指甲狠狠掐着,陆修容木然的目送他离去,随后转身贪婪的望着那点光。
可偏偏她得不了清净。
“囚犯能做成我这样,也是荣幸了。”又听到了脚步走近,陆修容无可奈何的叹道。
“然也。”李畅立在门边,十分赞同的点头。
借她的光,他这个太子也是第一次来狱里看人。
陆修容当即转身,看清是他后,眼中笑意真切了些,“太子殿下前来,是对我的刑责已然定下来了吗?”
简直是上赶着想被处罚。
李畅看的头疼,“明日处斩,怕不怕,悔不悔?”
“这样也好。”陆修容却还是笑着。
冷哼一声,左右看着没人,李畅冲她翻起一个白眼。“陆修容,活着不好吗?”
活着当然好。
陆修容被关的这段时间,无比的渴望外面广阔的月亮,她才知道即便这世上没有人爱她,她也还是想活着。
心思一动,陆修容挺腰扑过来扑通一下跪下。
唬得李畅一挑眉,“怎么?”
“殿下,妾是做了错事,但也是为了给无辜枉死的人讨公道。妾愿意受罚,只求殿下留我一命。”
一低眼,李畅这才看到她脏兮兮的衣领边,脖子上的一圈青紫。
她真的每一次,都能把自己弄得狼狈可怜许多。
李畅揉捏着手指,表情淡淡,“阿时不是刚来,给你指了一条路。”
摇摇头,陆修容舔舔唇角希冀的看着他,“妾这次想活,就要好好活。”
她知道自己给他添了很多麻烦,更知道他们之间其实压根没什么交情,但之前很多次,尽管不明缘由,他对自己的态度也都是善意的。
李畅蹲下来与她对视,久久不说话。
“殿下?”陆修容的心也因为他的沉默落了下去,她不死心的又唤了一声。
用一只手撑住下巴,李畅蹲的歪歪扭扭,若是教导过他礼仪的夫子此刻在这,一定能气的满口之乎者也。“前不久,本宫才下令要严惩一切私刑。”
看来这次果真是很难办,陆修容吸吸鼻子,叹息一笑。
她总是运气差半点,也没关系。
“所以陆修容,本宫要你记住。之前几次出手,都是受人之托。但这一次,是我自己愿意帮你。”
“所以这一次,你承的是我的情。”
拍了拍手掌,李畅站了起来。“陆修容,其实阿时能如愿以偿求娶陆锦玉,并没有那么容易的。”
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些,陆修容奇怪的听着。
“陆志隽到底还是当朝的丞相,苏时鹤又手握我朝最大的军权,他要娶丞相的两个女儿,父皇怎么可能随便答应?所以,他西北守军的军权就全部被收了回来。”
“换言之,大梁的西北地界,不再属于他能影响的范围。”李畅眨着眼笑,像极了蛊惑,“陆修容,离开京城,你敢吗?”
心脏咚咚咚的越跳越快,陆修容因为激动屏着呼吸,眼前的光亮越来越大。
没有再看她,李畅转身,声音传来。
“七日之后,你会被无罪释放。”
路过一个拐角,李畅忍不住侧目,却已看不清她的面容。
那个选择是她的,也是他的。
如若她是舍不下这京城的奢侈豪华,不愿意走,他便做一次背信弃义的小人,偷偷将她藏进自己宫里养着。
谁知道他的心思是怎样的呢,反正此刻,他很想把她藏起来,只准他一个人靠近。
仁君也是君,君王想要的,就能得到。
第16章
李畅当真是一言九鼎的太子,说是七日,就在七日后,有狱卒前来打开她的牢门。
“出来吧。”
还有些不敢相信,陆修容捋了捋杂乱的头发,“敢问牢头,为何能放我离开?”
“夫人自然是有贵人相助。”前些时候知道都有谁来看过她,狱卒也知道她身份了的,态度恭敬,“就在昨日太子殿下进献一处祥瑞,皇上龙颜大悦,赦免了狱中无大过的人。”
可祥瑞这种东西,谁说的准,恐怕都是为了她安排的。
陆修容点头道谢。
只是狱卒并没有直接将她带出去,而是领着陆修容往前院而去。
绕到了一处屋前,狱卒停下来冲她欠腰,“夫人,里面备好了热水与换洗衣物,请自便吧。”
“这些也是殿下安排的?”没想过这般贴心,陆修容诧异问。
狱卒模棱两可的点头。“夫人进去吧,小人会在门口守着。”
不做他想,总归眼前陆修容确实很需要洗漱一番。那些陈旧的血迹和牢房里的灰尘,都近乎把她染满了垢。
进了房中小心的检查过门窗,陆修容才宽衣坐进浴桶,顿时舒服的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
油腻腻的污渍正在离她远去,陆修容没来由的开心。
洗好之后,陆修容拿起一旁的衣服,淡蓝色滚毛边的上袄,裙子里面也缀着软毛,清和又温暖。穿在身上少有些大,陆修容裹紧了腰带。
不得不说,比太子殿下上次那束缚人的衣服舒服多了。
待都穿戴好,头发也梳了起来,陆修容打开门,外面还是那狱卒。
他不言不语的带着陆修容出去,就飞快的消失不见。
抬起头静静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陆修容眼睛被刺的酸痛,嘴角的笑意却真实。
没走两步,却猝然看到一个没想到的人。
苏时鹤站在马车边,定定的望着她的方向。
想起那日狱中的对话,陆修容的脚步顿了一下,才缓慢的走向他。“王爷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苏时鹤随口回道,然后自然的上前,把她松下的头发挽到耳后。
做完后低头一看她的脸色,似笑非笑勾唇,“不信?”
或许是心头曾经最大的秘密都已经与他说明,陆修容此刻竟坦然的紧,她点头。
屈尊降贵的来接她,确实不像是苏时鹤的风格。
“比之王妃对我情根深种这么多年,这算什么?”苏时鹤轻笑着,先一步跳上马车后伸手来意图扶她。
交叉在小腹前的两只手狠狠一绞,陆修容掀起眼皮看了看他的表情,避开他的手自己爬了上去。
钻进马车中,被苏时鹤拉着并排挤着坐。
马车刚一走开,陆修容就能感受到一旁炽热的视线。
苏时鹤一直凝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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