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的撇了一下嘴角,陆修容索性偏过头闭上眼假寐。
闷声一笑,苏时鹤饶有兴致的收回视线,这是害羞了,果真是早就动心的。
之前是他钻牛角尖,这两日还是经小厮提醒才转过弯来。
陆修容本就是他的妻子,爱慕他才是理所当然,他回以一些怜惜也是情理之中。左右,阿玉过两日就要嫁过来,他多约束着陆修容就好了。
“咳。”今日的天气看上去太阳大,实则风极冷,苏时鹤是特意挑好的一件衣服,俊则俊矣,保暖性则不足。才站了这一会,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本想捂着嘴忍住,灵光一转,苏时鹤又故意凑近着她咳嗽,还咳的越来越声音大。
可是陆修容除了将没有皱紧,也没有别的反应。
心里不悦,苏时鹤毫不客气的推她一把,“我咳嗽了!”
“……”不能再装睡下去,陆修容探身下去,从座椅旁边的暗抽屉里取出一个汤婆子,又把窗户上卷的棉帘子放下来挡风。
苏时鹤看她做完这些,略有些惊异,“这是你第一次坐我的马车吧?”
为何会看上去对构造都这么熟悉。
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陆修容把汤婆子给他,不露痕迹的坐远了一些。“妾刚嫁过来开始管事之后,就特意交代过王爷用具的安置。”
想了想,她又指了一下那棉布帘子,“就连那个,也是妾自己动手缝的。”
好似愣了一下,苏时鹤才抱着汤婆子笑,“如此说来,王妃果真对我情深如许。”
不明白他在惊讶什么,又在自得什么。
陆修容神态冷静的点了点头,“是啊,我对王爷一往情深。”
她嗓音轻柔,姿态动人,苏时鹤莫名的意动,俯身靠近她的红唇。
“王爷。”
陆修容不躲不闪,神色清明,“妾身上还有残留的血迹、牢房的灰尘,都没有清理干净。”
亲吻的动作就僵在了半空中。
眼底深处不自觉闪过一丝厌恶,苏时鹤咋舌,“回去多洗几次。”
“是。”陆修容低头,飞快讥讽的弯了弯唇角。
本以为在马车上吃了瘪,苏时鹤就算不发脾气,至少应该也会段时间内不再搭理她。
是以看着和自己一起进了院子的苏时鹤,陆修容一时有些烦躁。
秋云倒是先去斟茶,随后就带着所有的下人们先退了下去。
坐在软榻上,苏时鹤啜饮一口,恣意的眯了眯眼。
按耐着心绪,陆修容旁敲侧击,“王爷不去阿姐那里?”
“阿玉如今在丞相府中待嫁。”
原是她不在,想起了自己,陆修容了然点点头,“哦。”
苏时鹤却忽的放下茶盏,坐直了身子,“陆修容,本王此番过来,是有几句话要同你交代清楚。”
站在他的面前,陆修容嗯了一声。
“后日,便是我与阿玉成婚的日子。前尘往事,我们一切都不再追究,往后你不可再对她动手。”
原来就是后天了,陆修容低头看着衣领上的白毛边,看似乖顺的认真听着。
苏时鹤打量着她的神情,“此番是你运气好,什么惩罚都没受就出来了,你也该庆幸。往后,不可再随性肆意。”
句句都是对她的敲打,陆修容从善如流般点头。
扳起的脸色才缓和一些,苏时鹤重新端起茶盏,“好好做到这些,我会容下你的,往后你也不用再去嫉妒阿玉。”
恐怕现在,他的心对她偏的更多。
神游在外,陆修容的视线飘忽在了他的腰间。
那里又挂着那枚鱼形玉佩。
“王爷,你还记得你我的初见吗?”
本来闲适的喝着茶,苏时鹤听她突然这么问,倏得一下沉了脸。合着他说了半天,她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不记得。”
陆修容笑笑,半蹲下来,手指抚摸上那玉佩,“妾身也记不太清楚了。”
“记不得就算了。”蹭的一下站起来,苏时鹤冷冷睨她,“陆修容,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提起初见,我未曾对不起我们的年少岁月。”
他都已经纵容她的喜欢了,还要如何?
陆修容扬起头,眼中有些小心,“妾知道了,那王爷,这枚玉佩你能送给妾吗?”
心底不耐烦,苏时鹤一把扯下玉佩,丢在了桌子上。
“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随后就头也不抬的离开。
门被哐的一声踢开。
对那些视若无睹,陆修容起身,从自己珍藏的小盒子里取出另一块鱼形玉佩。
那年初见,他教给她逃出小院的方法后,就把随身带的玉佩掰了两半。
一半给她,一半他自己留着。
尽管最开始他留下玉佩的本意是,万一她还是没能逃出去,就用这玉佩做信物,他回来救她。可这么多年她珍藏着,在她眼中的意义也早就成了定情。
她保管的玉佩还很莹润,他佩戴着的却满是划痕。陆修容将两枚玉佩合成一块,痴痴在床边坐了半晌。
院子里有些嘈杂,好似有人吵嚷了几声,后又归了平静。
秋云进来服侍,眼圈还有些红。
回过神,陆修容看了她一眼,怪道:“怎么了?”
“有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嚷嚷着不在咱们院子里干了,要去上赶着巴结旁人呢。奴婢气不过,与他吵了两句。”秋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回。
谁不想讨个好前程,原也正常,陆修容摇了摇头。
而后对秋云吩咐,“你去找王爷,就说明日是最后一日,只我单独是他的妻子。我想请他,前来一聚。”
以为她是有心要亲近苏时鹤,秋云高兴的几乎跳起来,忙不迭的应了声出去。
陆修容失笑,再一次看向手中的玉佩,突然去桌边拿起镇纸,对准了玉佩狠狠一砸。
双鱼玉佩,象征着团圆美满,多子多福。
此刻,碎为齑粉。
——
东宫之中,李畅正看完几分奏报,略有些疲倦的揉捏眉心。
一旁立侍的公公看见了,赶忙上前来为他倒茶,“殿下,歇息一下吧。”
此刻奉上的是醒神的茶,一口下去,甚为清冽,李畅喉头滑动了两下。“她呢?”
知道殿下这几日围绕的女子是谁,公公回:“庆王殿下亲自前去,将王妃接入府中。”
“接回去了?”
“是,且夫妻同乘,举止亲密,庆王殿下甚至在王妃院中坐了许久。”
手指敲动桌案,李畅破唇一笑,神色晦暗。“偏殿收拾出来了吗?”
公公腰弯的更深,“是。”
“多置办些女子喜爱的小物件,再去太医院要一些,不伤人的迷药。”
仿若吩咐了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李畅神态自若的说完,又一次拿起了书本。
窗棂外,月亮不断穿透云层,地上的光明明暗暗。
第17章
晚上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在浮动着什么迷离梦境。
早晨醒来的时候,陆修容头有些疼,精神却还不错。她打开衣柜,略想了想,挑出最常穿的一件。
素色暗纹长裙,看上去不张扬不显眼。头发照常简单的挽了髻,新添的绒花精巧可爱,坠在腮边,为冬日也增了些暖色。
秋云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她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奴婢来迟了,王妃勿怪。”
“无妨。”陆修容理理衣裙褶皱,“我先去后厨,你去将我所有的首饰收拾一下,将金银的都挑出来。”
“是。”秋云不解她为何有这种命令,神色有些探究。
陆修容表情如常,“我到底数日不曾回来过,简单清点一二就好。“
已经有些日子没来过后厨。
炊烟早就燃了起来,里面的人也多了好几个生面孔,想来应该是为婚宴所准备的。见到她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摆摆手让他们继续,陆修容走到她自己常用的一处灶前,洗干净手。
忽略一些人偷瞄的视线,陆修容捞起小青菜,准备做一碗面。她动作快,趁着煮面的功夫又很快将糕点脱模。
又准备好了一盘小菜,都是些简单日常的吃食。
等都放入食盒端过来的时候,苏时鹤已立在院中等着。
瞥见她来了,苏时鹤招手,等她过来先伸手揽住她的腰,“我见你的院子实在是空,过两日闲些,这里给你搭一个秋千架子,那边的树下再给我装一个看书的躺椅,如何?”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陆修容乖巧笑着,“都听王爷的。”
受用的笑笑,苏时鹤去看她手中提着的食盒,“做了什么?”
“面。”一面回答,陆修容不着痕迹的将他的手放下去,走入屋中依次拿出饭菜。
许是心情好,今日苏时鹤既没有挑剔,也没有出言讥讽。
两人之间,反而生出些静谧的温馨。暖和的日光洒进来,清汤面可口,小菜也是脆爽的。仿若真的一切争执与龃龉都消失,他们便真的是亲密的小夫妻。
刚一落著,秋云就上前收拾走了碗筷,陆修容用帕子擦着唇角,抬眸才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怎么了?”
"本王才发现,这样也不错。“苏时鹤应得含糊,理直气壮的提要求,”这些日子没吃过你的手艺,往后你要多做与我。“
只笑了笑,陆修容没有反驳也没有答应。
暖饱思淫欲。苏时鹤斜靠在后面,伸手捉住她的手掌把玩。陆修容的手型好看,但是并不绵软,甚至有些刺手,他摸着她光滑的指甲。“你叫我来,就只是这些?”
低头盯着被他抓着的手,陆修容问,“王爷成婚的衣服与冠饰,应当都准备好了吧?”
揉弄着她的手指,苏时鹤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都说结发为夫妻,王爷,妾想为你束一次发。”陆修容站起来,手被抽回,眼中笑意盈盈。
看得意动,苏时鹤配合的走过来,坐在了她的梳妆镜前。
先将他原本的发冠取下,陆修容捏着梳篦,动作轻柔。
见没几下,发髻就已成了型,苏时鹤惊讶挑眉。“你还会这些?”
“出嫁之前,妾跟着嬷嬷学过。”梳好碎发,陆修容语调婉约,似是无意耳语,“妾曾真心的想做好王爷的妻子,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眸色骤深,苏时鹤从镜中同她对望,“好。”
他愿意和她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发簪插入,陆修容有些满意自己的手艺,笑着点了点头。
却压根没留意苏时鹤在答应些什么。
他却自顾自的兴起,在镜中左右看看,故意道:“还行吧,以后多练。”
“可还有什么?”
看穿他眼底的期许,陆修容只觉得无趣,她强打精神笑着。“都是妾在为王爷做事,最后,妾想要王爷为我做一件事。”
苏时鹤这才意识到,是她第一次冲他提要求,“什么?”
转头叫来秋云,让她把收拾好的首饰拿出来。
捧着一个盒子,陆修容低头看看,里面果真是所有的金银首饰,仔细检查过没有称得上御赐的物件,她笑着仰头看他。
“妾想要王爷为我,把这些金银全融了,重新打一套头面。”
她并不熟悉这京城中的首饰铺子,还得靠他才能找一家公道又手艺好的店。
并不算是难办的事,苏时鹤只有些奇怪,“你若是缺,我让人重新给你买不就好了,何故如此费劲?”
陆修容默了半晌,从里面捏出一支梅花簪,“这是阿姐曾经带腻了不想要给妾的。”
又摸出一圈手钏,“这是出嫁前没嫁妆,嫡母随手脱下来的。”
苏时鹤的面色略有些不自然。
“这耳环倒是妾自己的,可也是五年前的样式了,成色更算不上好。”
见他脸色不好,陆修容一把合上了盒子,笑笑捏着他的衣角,“况且,妾很想要王爷能为妾画一套头面花样。”
他曾经,也给陆锦玉亲自做过簪子。
似是想起了那些,苏时鹤拉住她的手腕,“这有什么,我这就带你去。”
被拉着就走,连马车都没有等,苏时鹤抱着她上马。
急速往最繁荣的街区跑去。
陆修容从没有骑过马,脸色惨白,手指一直紧紧攥着他的衣袍。
片刻间就到了,苏时鹤下马,看到她受惊的样子发笑,“害怕?”
摇摇头,陆修容撑着他的胳膊跳下马,心脏还狂跳着。
怕什么呢,那是自由。
“诶呦,王爷来了!”聚宝楼的东家望见了他们,圆滚滚的身子当即从柜台后面滚出来,笑呵呵的恭维。
把缰绳给了伙计,苏时鹤不由分说的握紧她的手往里走。
东家长得胖,笑起来更是连眼睛都没有,还没看清陆修容的脸就道:“王爷放心,您给侧王妃订的那套发冠已经做好了,宝石都用的最大颗,个个是西域进过来的。”
“咳!”苏时鹤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一脸不满的瞪他。
眼睛的缝这才睁大了些,东家瞅他旁边的女子没见过,磕磕绊绊道,“小的失言,王爷此番来看些什么?”
压根不在乎这些了,陆修容左右看着琳琅的珠宝,随口道:“西域的宝石,我都没怎么见过。"
苏时鹤便看向东家,"有成品做好的吗,拿过来看看。“
“好嘞!”
“不用了。”东家刚兴高采烈的应下,陆修容就立刻拒绝。
反倒是那苏时鹤执拗起来,硬是让都拿过来给她挑。
无奈的看着他一个个往自己的手上试,陆修容轻声发问,“王爷,你这是在补偿妾身吗?”
可有什么意义呢。
苏时鹤本来还挺有兴致,一听此话霎时黑了脸,手一抛就把一棵坠子扔了回去,砸在柜台竹筐中发出铿的一声。
伙计陪着笑去收拾。
陆修容不去在意他,冲东家温柔笑笑,“我只是想把这些首饰给熔了,并不想新买别的。”
“好说,您这边请。”东家把他们引到一边坐下,又叫来一个匠人。
当着她的面,匠人称过了金银的分量,写好收据递给苏时鹤。
不等他接到,陆修容就伸手先拿了过来,“我收着吧。”
俨然还在气中,苏时鹤哧了一声,“怎么,怕我抢你的?”
“是呀。”陆修容笑笑,宝贝的把收据放衣服里。
哼,苏时鹤没理她,招手把东家叫到一边,回头看里她有些距离了,才压低声音对他交代。
“定的那套发冠,你把里面刻的玉字去了给我送来,然后再定一套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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