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容,笑一笑。”苏时鹤强迫的揽住她的腰,“只要你笑一笑,我就什么都答应你。”
用力的抬起手背擦擦嘴角,迈出她院子的时候,陆修容扭头,果真又看到了守在她院门前的侍卫们。
咬唇,陆修容真的绽放了丝丝笑意,清澈的眸子望着他,“王爷,今日过后,撤了我门口这么多侍卫好不好?”
眼神晦朔不定,苏时鹤最终对她一笑,“好。只要你今日乖乖的,还有,要唤我夫君。”
“……夫君。”
另一边的院子里,陆锦玉也梳妆完毕,由丫鬟扶着走出来。
“真热闹,是不是?”陆锦玉手掐着丫鬟,笑的犹如盛放芙蓉。
强忍着疼,丫鬟陪着笑点头。
陆锦玉笑得更加雍容,孕中的人到底圆润了些,可在她身上这种风韵反而迷人,她意有所指,“那我们便去锦上添花,让这宴会更热闹些。”
“今日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盯紧了陆修容。”
第30章
天气逐渐转暖了,今日又是骄阳,宴厅便设在了空旷的院落里。
进入之前,苏时鹤的手突然从她腰间滑落下来,与她十指相扣。
下意识的抽了一下,换来的只是苏时鹤警告侧目,陆修容便也就由着他去了。
已落座的人们都在闲聊,丫鬟掀开纱帘的时候,所有人扭头看向他们,不自觉地都安静下来。
入目之中,相依偎的两人郎才女貌,十指紧扣,亲近恩爱,哪里有传闻中半分不合的样子。
主座的位子上,李畅支着下巴,望着两人勾了勾唇角。而他身后的人,则在瞬间低下了头,甚至往后面的阴影处躲了躲。
“臣与内子来迟,太子殿下勿要怪罪。”苏时鹤没料到李畅已经来了,先带着陆修容上前道。
不甚在意的挥手,李畅坐直一些,“是本宫自己来早了,宴乐之所不论尊卑,入座吧。”
“是。”苏时鹤应完,牵着陆修容的手就要走,却不想她没动。
从刚才进入这里,陆修容就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似乎没有恶意,却又容不得忽视。尤其是到了太子殿下这里,可她认真去看时,又没发现任何异样,就连他身后站着的人都一如既往的勾着腰。
“王妃?”苏时鹤奇怪的唤了她一声。
陆修容条件反射般转身挽住他胳膊,“夫君。”
啧,李畅觉得牙有些疼,“只是迟到了就得受罚,你先自罚三杯吧!”
刚入了座,苏时鹤看着酒杯,心底弥漫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好似之前,他也被这样的灌过酒。
今日可不能再醉了,苏时鹤不自觉的捏紧陆修容的手,脸色也有些僵硬。
“我来喝吧。”清泠泠一道女声斜插进来。
陆修容用空着的那只手端起酒杯,望着里面满满的清液皱了皱眉,仰头全倒进口中。
辛辣,不如她酿得好。
都呛出来了眼泪,陆修容却又挥手让丫鬟继续倒。
苏时鹤急了,一把拦下她,“你又不胜酒力,抢什么?”
“夫君胃不好,菜都没上,饮不得酒。”陆修容瞎话张口就来。
她巴不得快些醉倒离场,宁可大睡上一日,也不愿陪着他演什么情深的戏码了。
不料这句话,却让在场的众人都变了神色。
苏时鹤满脸的动容,牵着她的手轻轻摩挲,“我就知道,修容待我最是真心。”
看热闹的人们也满脸艳羡,在一众“庆王夫妇可真恩爱”的赞叹中,还有不少人抽空去看看坐在角落里的陆锦玉,脸上布满同情。
李畅则觉得自己头更疼了,他往后觑了几眼。“行了,不过玩笑,当什么真,快开宴吧。”
舞妓鱼贯而入,众人的桌案上都摆放好佳肴。
陆修容总算是能松口气,他忙着觥筹交错的应酬,她就低着头吃东西。
樱桃煎好吃,鱼脍也鲜美,嗯……羊肉味道有些膻,没有西北的鲜美,肥肉太腻。看向只咬了一口的羊排,陆修容嘴里还有些不舒服。
旁边就突然出现一盏茶。
陆修容扭头去看,苏时鹤还在和人寒暄着,端着茶盏的手稳稳递向她。
能这般及时,就说明余光里一直在关注着她。
失神呆了片刻,陆修容动动嘴唇,接过来饮尽,嘴里的膻味被茶叶冲淡。
“王妃不与我们一起吟诗吗?”
席位的后面,传来女子娇俏的笑语。
舞姬们退去后,被抬上来了一个硕大的盆景,新开的玉兰花簇拥着假山,假山顶端有一朵玉雕的牡丹。
所谓赏春宴,赏的便是这一盆的早春景色,在座的宾客们吟诗作对,评出个甲等来便能得那一朵玉牡丹。算是风雅之事,陆修容却觉无趣,她本也不是擅长作诗的人,更何况春色怎能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偏生有人不得她安稳,陆修容循声望去,就瞧见亲亲热热坐在陆锦玉身侧的女子。
眯起眼想了想,应当是承恩伯家的小女儿,和陆锦玉最是关系好。
没等她回应,陆锦玉就掩唇好心道:“修容从不会这些,就莫要为难她了。”
“诶呀,我都忘了。”承恩伯女儿故意大声道。“王妃的出身……也确实难有才学。我只是瞧着侧王妃诗赋张口便来,就以为你也如此呢。”
窃窃私语就都传来。
无趣的戳了戳新上的炙肉,陆修容觉得也是可笑,说来说去嘲讽她的依旧是出身。好似就因为生母位低,她就也该在尘埃里仰望着他们。
放下筷子,陆修容叹一口气正想说什么,倒先有一人冷冷开口。
“本王的王妃,会与不会又有什么关系?”苏时鹤睨着承恩伯女儿,不怒而威。
望着她与陆锦玉都变得难看的脸色,陆修容实在忍不住,终于笑出声。
哦,原来嫁了位高权重的人,她的“出身”也就尊贵了。她可因生母不详而受人轻贱,也可因丈夫尊贵而迫人臣服,她的尊严从不因她本人而存在。
这一笑,落在其余人眼中,却各有了不同的解释。
陆锦玉埋下头,深藏起眼底的狠厉。
苏时鹤却不觉更得意,他凑向陆修容,“那玉牡丹,你想不想要?”
“还行吧。”
“想要我便给你取来。”
自顾自起身,苏时鹤对着李畅一拜,“殿下,臣有一提议。近年来的赏春宴多吟诗唱赋,久也无趣,不如今日我们玩些旁的?”
李畅笑笑,“可。”
拍拍手,下人们应声而动,将盆景移远了些,又端上来几张弓。
“异族之人常笑我们不通骑射,却不知我辈亦不乏善武之人,今日便效仿射柳之俗,谁射中了左侧那一枝玉兰,谁便是头筹。”提着一把弓,苏时鹤一身劲袍猎猎作响,洒脱恣肆,说完回头冲她一笑。
陆修容波澜不惊,周遭的女子们却都笑起来。
自是激得其余男儿都起了兴致,奋勇上前搭弓尝试,连李畅都被劝着上前射了一箭。
可惜大多都落了空,仅有的几支箭也只是错过。
最后上去的,是苏时鹤。他嘴角笑意若有若无,拉满弓瞄准顶端那朵玉兰,几乎没有犹豫便在瞬间松开手。箭呼啸上前,瞬间穿破枝干,洁白的玉兰颤了颤,整朵跌落,散开一地的清香。
几步上前取下玉牡丹,苏时鹤转身,朝着席位走近。
陆锦玉被身边的好姐妹们簇拥着笑,不觉低头娇羞,万般风情衬极了那玉牡丹。
“给你。”
抿唇抬头,陆修容眼前的人带笑挑眉,玉牡丹递在她面前,左右看看,陆修容接过。“多谢王爷。”
四周又是一阵的喧闹。
所有人都围着他二人打趣,没人注意到李畅微哂,对着身后的人问:“你在想什么?”
“殿下又在想什么?”
斟酒,李畅抿着其中的苦味,“我只是突然想到,你也曾百步穿杨,赢得万千赞叹。”
可那又如何呢,如今的他连重物都不能提,只是站在阴影灰暗处,无人侧目。
“修容,恭贺你。”陆锦玉端着一杯酒,也随人群站到了她面前。
重头戏算是来了,陆修容打起精神,盯住她手中的酒杯。
陆锦玉神色纯善,“我知道,之前与妹妹有诸多不快,可我们毕竟是亲姐妹,如今又同为王爷的妻妾,该和睦些的。”
说得懂事又明理,连苏时鹤都动容,轻推了一下她的腰。
将酒杯接过来,陆修容凝她,“阿姐不喝?”
“我……”带着羞意,陆锦玉一手摸向小腹。
怀孕之人,自然饮不得酒。陆修容低头,看着杯中揉揉文十八禁纹都在疼训群四尓儿二吴旧意四企澄澈的酒水,她没有迟疑,仰头要喝时手往旁一抖,就全倒在了自己身上。
“诶,一时没拿稳。”陆修容抬起头,十分无辜。“我便先去换身衣服。”
陆锦玉扫过她身上的水印,轻蔑一笑,扭头离开。
由秋云扶着,陆修容也离场,不想苏时鹤蹙蹙眉,也跟上她。
察觉身后的人往前跨了一步,李畅掸掸袖子站起来,“我去拦他。”
“姑娘。”走出了设宴的地方,秋云打量她的神色小声道,“您是觉得那杯酒可能有问题吗?”
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陆修容轻点了点头。“秋云,你先去把我的衣服都拿过来。”
“是。”
望着她走远了,陆修容吐出一口浊气,不觉放慢脚步。没了不愿意应奉的场合,心情也松快了一些。
即将经过一座假山,陆修容低头,摸摸腰上挂着的玉蝉。
不想忽得从假山后窜出一个人,拽住她的袖子就往那边拖。
想起话本上的故事,与陆锦玉方才那杯酒,陆修容吓得连声叫,一手捏紧玉蝉,另一只手就向后捶打。
“榕榕,是我。”
似是被打到了,他闷哼一声,压低声音道。
所有挣扎的动作都停下,陆修容急切转身,忽然呆愣原地。
男子蒙着半张脸,露出那双星辰般的眼眸,笑意柔和,眼尾晕出一片绯红。“吓到你了?”
陆修容却被唤起心底最深处珍藏的记忆。
少年人翻过墙,跳下郁郁葱葱的榕树,惊讶的看着举着刀的年幼的她,遮住一半脸,双眼明亮。
“榕榕。”周淳润以为是她没有认出自己,忙拉下面巾,“是我。”
心脏还因为方才的惊吓而怦怦跳动,陆修容按按心口,暗自歉疚怎能把他与苏时鹤想在一起。
生理的反应容不得她控制,假山后狭小的空间里,他们贴的极近,周淳润还弯着腰直视她,昏暗的天光里,陆修容无声无息的蓄了泪,嗓音轻哑,“你再叫我一声。”
身体似被击中般僵了一下,周淳润眼中笑意越深,“榕榕。”
情不自禁侧耳更靠近他,陆修容一只手小心翼翼去捉他的衣袖,“再,再叫一声。”
咽下一声叹息,周淳润几乎要抑制不住冲动,他张开手臂,“榕榕。”
哽咽悲泣,陆修容投入他的怀中。“你怎么在这?”
人终归是动物,他的气味最让她心安,陆修容埋头进去翕动鼻翼。
“说来话长,如今我是太子幕僚,是跟他一起来的。”周淳润克制着自己,只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人。眸色与光影融在一起,他感受着她入怀的温度,收敛呼吸。
所以她没感觉错,从出现之后,他就一直在看她。蓦然想起什么,陆修容一下子挣脱仰头。“方才我和苏时鹤……”
“不用急,我明白。”轻轻将手虚搭在她腰侧,周淳润压不住眼底的思念,“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那玉牡丹,更不屑什么王妃的身份。榕榕一定是有苦衷,辛苦了。”
在场这么多人,独他了解她,陆修容无声的吸了吸鼻子。“还有那日,我没有走,不是想跟着苏时鹤。”
“嗯,我知道。”单手捧住她瘦了一些的脸颊,周淳润眼眸微光流转,“榕榕告诉过我的,你要保护我,你也确确实实保护了我。”
果真是最花言巧语的书生,三两下,就说出了她满心的委屈。陆修容瘪着嘴,故意道:“你便是什么都知道了?”
周淳润却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游向她的唇角,轻易便看出之前亲吻的痕迹。
眸色与黑暗交融,他却更加敛着气息。
“唯有一事,我不敢细思,不敢探问。”
扬起头,陆修容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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