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烟不知真假,只知道自己是万万不想生下皇帝的孩子。就算那流言是真的,皇帝真的有无子的隐疾,可是若这隐疾也不能绝对保证她不会怀孕呢……
慕烟道:“你不怕我怀孕吗?”
话刚说出口,慕烟就觉自己这话说得可笑。有何可怕,若她真有孕,皇帝在她怀孕时给她一碗堕胎药也可,在她生下孩子后直接将孩子掐死也可,有什么可顾忌的。
第49章
慕烟不再说话,不关心皇帝究竟是有病无病,也不关心自己是否可能怀孕,反正不管是是哪种可能,皇帝都不会容她生下皇嗣。
然而先前欲|念深缠的皇帝,这时却静伏在她颈畔许久未动。
良久,他手臂收得更紧,在后将她紧搂在怀中,勒得她感觉他是要将她摁进他骨血里时,语气却寻常道:“你不是总惦念着出宫吗?过几日得空,朕带你出宫走走。”
过得几日,连绵秋雨不再,天气晴爽时,皇帝竟真微服携她出宫。因是近些时日日头最好的一天,街市间十分热闹,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似是漫无目的的,皇帝就在晴暖的秋阳与凉爽的秋风中,携她在街上慢慢走着,步伐轻缓,意态闲适,在冰糖葫芦的叫卖声传到他们身畔时,饶有兴致地看向她问道:“想不想吃冰糖葫芦?”
不待她答,皇帝就又微笑道:“朕小时候,曾经很想吃这个,念念不忘。”
慕烟觉得奇怪。
她还是燕朝的小公主时,就在宫中听过魏博二公子的名头,知道这人行事荒唐、生活骄奢,在做御前宫女时,她也亲眼见过皇帝对膳食的挑剔。
打小吃惯山珍海味的人,怎会对一串冰糖葫芦念念不忘。
慕烟没问,听皇帝自己说道:“那一天,朕在府里待得很不开心,出来乱走,看到一对夫妻带着孩子上街玩,给孩子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很漂亮的颜色,阳光下红艳艳的、晶莹剔
透,朕看那小孩被他父亲架在肩上,一口接一口地吃,唇角沾着的糖霜被他母亲擦了又擦,怔怔看了很久。”
慕烟吃过冰糖葫芦,在小时候和皇兄、萧珏一起溜出宫时。
是美味的,但宫中美味的点心更多,她都没觉得糖葫芦有何特别值得惦记的,更不理解对食物十分挑剔的皇帝为何对之念念不忘。
“陛下喜欢吃吗?”慕烟没忍住问道。
却听皇帝道:“不知道,朕没吃过。”
既从幼时就念念不忘,买串吃吃看就是,怎会这么多年下来,连江山都有了的人,却还没吃过他想要的冰糖葫芦?
慕烟更是不解时,皇帝已拉着她的手向叫卖声方向走去,并道:“你买给朕吃。”
小贩机灵,见似有客人过来,忙就抱着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杆上前,含笑哈腰道:“两位要不要买串糖葫芦尝尝,小人的冰糖葫芦是全京城最好吃的,酸甜可口,买了的没一个说不好的。”
小贩一边努力推销,一边打量着年轻男子和他身边的女子,见他二人衣饰华美像是高门出身,态度越发恭敬时,心里也在犯嘀咕,不知这女子是这年轻男子的妻还是妾?
小贩因不知该如何具体称呼,只能含糊地以“贵人”称呼这两位时,见那年轻男子向那女子说道:“我要吃。”
女子神色冷淡如雪,起先根本不理睬那男子,在男子久久盯等着她,一副像若她不开口,今日能在这儿站到天黑的架势后,终于不冷不热地撂下一句,“我没钱。”
看这二位衣裳容表,都像是能将钱扔水里听着玩的主儿,咋一个连冰糖葫芦都买不了,一个径说没钱?!
小贩看二人这般情形,更加不解他俩是何身份、是何关系,心里更犯嘀咕时,见年轻男子转脸朝他问道:“一串冰糖葫芦多少钱?”
小贩连忙回答道:“五文钱。”
小贩话音刚落,竟见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朝他伸手道:“拿五文钱来。”
小贩在雍京城卖了十几年的糖货了,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当街抢钱,想吃白食还理直气壮。
他目瞪口呆,心中涌起怒气,想要直接拒绝,哪怕对方身份不凡,自己也不能吃这个亏时,又见后面人群里似乎有这二人的侍从在看着这里,大多身强力壮的,想自己势单力弱,双拳难敌许多手。
只能以消财免灾来安慰自己,小贩忍着心中肉痛,从钱袋里摸了五枚铜板出来,极力维持着客气声气,“贵……贵人……钱……”
小贩看年轻男子接过钱后,捉起那女子一只手,将那五枚铜板放在女子掌心道:“好了,有钱了。”
慕烟本不想买,但看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可怜巴巴地盯着她手里的铜板,摘了一只耳坠下来并那五枚铜钱,一同给了小贩,道:“给我一串冰糖葫芦吧。”
本以为要白送一串冰糖葫芦,却不想有此意外之喜,阳下那只琉璃耳坠熠熠生辉,看着就值钱。小贩惊喜过望,忙挑了一根最饱满新鲜的冰糖葫芦,“您接着。”
慕烟接过冰糖葫芦后就要递给皇帝,然而皇帝却就弯身就着她手咬了一口。
“原来吃到嘴里是这味道”,皇帝慢慢嚼咽着包裹着糖衣的山楂,细细品尝滋味后,看着她道,“味道不错。”
天色近晚时,被皇帝拉着在街上游逛了小半日的慕烟,又被皇帝拉进了一座临水的酒楼。
二楼临窗雅间内,随侍宫人在验过食物无毒后,就皆退至雅间外,将雕花门扇合拢。珠帘低垂,窗虽关着,但酒楼外沁水河上飘荡画舫萦绕的歌声,乘着夜风缥缈传来,隐约就在耳边。
慕烟在歌声中自斟了一杯酒,送至唇边才饮了一口,手腕就被皇帝捉住。
“这酒叫梨花白,饮着似甜酿,但后劲醇厚绵长,有点烈”,皇帝道,“喝多了会醉的。”
慕烟一笑,“为什么不能醉?”
仍是将酒往口中送,而皇帝握她手腕的手缓缓松开,由着她将这一盅酒饮尽后,又自斟了一盅。
像真是有点烈,桌上几碟小菜用了几筷,窗外一支小曲缠缠绵绵唱至尾声时,慕烟双颊逐渐燥热起来,像是酒意在脸上薰腾,是春日明媚的阳光热烈催发花枝,将桃花薰照得绯红。
慕烟从桌边起身,走至窗边,将窗打开了半扇,就侧身靠在窗棂旁,任秋夜里的凉风拂吹在她脸上。
窗外的沁水河两岸,是启朝京城最繁华的游乐处,夜里两岸明灯高照,倒映在水里似是漫天星河,画舫逐波,涟涟流水漾荡着星子与河灯。
慕烟想起小的时候,在燕宫中的洛池旁,她和萧珏曾在夜里一起放河灯,为他们不在人世的生母祈福。
年幼不知事时,她因萧珏的驸马身份,认定了自己将来会与他成亲,在长大及笄后会与他共度一生。
她喜欢和萧珏一起玩,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或者说更好,这样萧珏就不用陪皇兄读书,不会总被功课等事绊着,有更多的时间陪她玩耍。
她这样想时,就和皇兄说,希望快些长大,快些和萧珏成亲,到时候萧珏和皇兄都不用天天读书练剑,他们三个可以天天一起玩。
皇兄微笑着看她,说她若成亲了,就会和萧珏搬出去住,不会再待在宫里了。
她讶然道,那皇兄一个人在宫里,岂不是很孤单。她问皇兄在她离宫后,会不会想念她呢。
皇兄微笑着没有回答,只是抚了抚她的头发,说兄妹之情和男女之爱是不一样的。
皇兄说,男女之爱里,想念是要相见相守,但兄妹之情,想念是要遥遥相望。
她懂得兄妹之情,但不懂得男女之爱。
皇兄说等她长大成亲了,就会懂得了,年幼的她也以为是这样,等到十五六岁时和萧珏成亲就会懂得了。
所谓的男女之爱,如今已快十七的她,依然不懂,只知也没必要懂得了,年幼的梦早就碎了,随着燕朝的灭亡、皇兄的离去和她的一败涂地。
数艘画舫驶过,几盏河灯被流水冲击的波浪打翻,浸水熄灭,在深不见底的幽黑中翻沉。
慕烟垂下眸子,欲再饮时,酒盅却被人夺去。
“酒已被风吹冷了。”皇帝一手将她酒盅拿开,一手将窗关上,将她拢带回食桌前。
“非要贪杯,就喝点温的。”皇帝将他自己新斟的温酒递到她面前。
她像是已经有点醉了,竟用双手捧着他执杯的那只手,就这般将酒盅捧到唇边,低头啜饮时,柔软的唇就触在他拇指上。
一小口一小口将酒抿干后,她像是只醉了的小猫,长长的睫毛垂覆着,仿佛就要低头睡着了。
柔软的唇靠在他指端许久未动,皇帝以为她真睡着了时,见她微抬下颌,低低说道:“梨花白……”
她嗓音轻弱,像在喃喃自语,“我喜欢梨花,像雪一样……”没过片刻,又似小女孩变了脸,“不喜欢,很快就谢了……”
她平日里清醒时总是冷若霜雪,哪似此刻面晕酡红,将她抱在怀里都觉是暖的热的。
皇帝抚她脸颊都在发烫,忽想起她也不都总是清冷如雪,有时也会腮晕娇红,面色含春,眸光脉脉如春雪化融,流漾着迷离星光,能令人沉溺其中,忘却人间。
心中意动,皇帝不禁就勾紧她腰,令她与他靠得更近,欲轻吻她的面庞。
然而甫一碰触,她就将脸扬起避开,“痒”,她像是被摸毛的小猫,宣告着自己的不满时,语调亦似猫儿娇娇甜甜。
皇帝轻笑,凑近轻轻咬她空着的耳垂,“这样痒吗?”
她伸手软软地将他推开,一手抚上被人轻啄过的耳垂,将那宛似红玉的薄红,捻着越发娇艳欲滴,嗓音亦似浸在酒里,“我的耳坠呢……”
皇帝道:“被你换了串冰糖葫芦。”
他再度近前,径吻上她唇,辗转在她唇齿间芬冽醉人的酒香中,“很好吃的冰糖葫芦。”
第50章
许是因回宫的马车有点颠簸,夜深时回到清晏殿后,她面上红晕更浓,眉头也紧紧蹙着,像是醉得十分难受。
皇帝看她这般,就命宫人煮了解酒汤送来,而后令她就靠依在他怀里,手捧着汤碗,一勺勺地喂她喝葛花汤醒酒。
咬着银匙抿了一两口汤后,她就不肯喝了。
“不好喝”,她醉眸低垂,喃喃着避开汤匙,“不喝这个……”
皇帝问:“那要喝什么?”
她嗓音轻轻软软的,似是朦胧睡梦中的呓语,“梨花白……”
皇帝无奈又觉好笑,“再贪杯就要呕了。”
他略板着脸,声音亦压沉些,“快些将解酒汤喝了,不喝完不许睡觉。”
然而她逃避地将半张脸躲埋进他怀里,若有若无地轻轻叹息一声时,似猫儿靠着他胸|膛轻蹭了蹭。
幽静的深夜里,皇帝的心无声无息地就软了下来。
她就倚贴在他心口,他略略低首,就可吻在她柔软的长发上。
皇帝将几乎还满着的汤碗搁放在榻边几上,“想睡就睡吧。”
看她身子就要软下去,皇帝臂弯又捞起她,“将衣裳解了再睡。”
皇帝将她外穿的衣裙除去,只留了贴身的轻薄衣裳,扯一床罗被覆在她身上。
似因醉中身体燥暖,她嫌被中闷热,总不安分得很,不是要将两条手臂伸出被外,就是要一脚将被子蹬开。
就似按下葫芦浮起瓢,皇帝频频顾此失彼后,索性将她连人带被子抱在怀中,终于见她渐渐呼吸匀平地睡深了。她一只手曲在身前攥着他的衣襟,萦绕着芬冽酒气的灼热呼吸轻轻打在他的颈部。
皇帝酒量上佳,轻易不会醉,这时却也似是酒意微沉。他抚着她的脸颊,感觉她双颊红热得像要烧起来了,就想用湿毛巾给她擦擦脸。
皇帝刚要张口唤人送水进来,就想起她好不容易安静睡去了,怕动静太大会将她吵醒,欲自己起身往殿外吩咐。
然而他身体略有动作,那只揪他衣襟的手,就攥得越紧。
皇帝将她那只手握在自己手里,欲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时,听她忽地梦呓般喃喃轻道:“哥哥……”
夜色中,坐在榻边的皇帝,缓缓握紧了她的手。
她神色间的彷徨不安渐渐散去,像是飘泊的小舟终于寻着了依凭,握着他的手安然睡去。
若是有人杀害了他的兄长,他也定会为兄复仇,全网最,新完结纹都在蔲裙四尔咡珥午旧幺4齐那么她先前因认定他害死慕言而设法刺杀他,是否是可以理解的?
是否是可以原谅的?可以忘却的?昏黄的灯影落在皇帝身上,他牵握着那只手,低头轻轻吻在她的手背上。
翌日慕烟醒时已是日上三竿,阳光漂浮闪烁着帷帐的金丝绣线,令人目眩神迷。
她略略动身,就有宫人撩起了帷帐。宫人们捧着盥洗用物来到清晏殿龙榻前,有问她感觉身体如何,有说圣上正在上朝,说圣上留话下来,令她就待在清晏殿中,等他下朝回来。
想是因昨夜酒醉,慕烟醒后头有点疼,听到宫人这些话后,更感觉心烦头痛。
她不愿待在这座金碧辉煌得令人头昏目眩的宫殿里,想要回到清静些的幽兰轩。
慕烟梳洗穿衣后,就要走时,却有宫人拦在她身前,朝她一福并嗓音恳请道:“陛下走前让采女主子留在清晏殿内,主子这会儿若走了,奴婢等不好交待……”
慕烟原是要直接绕过她就走,但抬眼时见身前宫人是曾与她同住过的凝秋,忍着鬓边穴位的跳痛,沉默片刻道:“无妨,他动怒会冲着我来,与你们无干。”
仍是不顾劝拦,执意要离开。只是慕烟刚走到紫宸宫外,就见御驾迤逦而来,其后还跟着多位将往御书房议事的文武大臣,还有永宁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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