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鸣初伸手拦了她们一下:“东西给我。”
文禾惊魂未定地把东西递过去,看着周鸣初把拼图放进口袋,自己去完成后面两个项目。
高空抓杠和单轨骑行,难度和危险程度都很高。做高空抓杠时周鸣初整个人吊在空中,靠臂力一点点往前移,骑行就更不用说了,那么窄的一条道,人走在上面都胆战心惊,何况自行车要过。
周鸣初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下巴,防风镜扶正,视线固定一个点,调整好呼吸骑过去时,看得人大气都不敢出。
但他很稳,一气通过。
底下开始欢呼:“周总好威水!好型!”
终点的同事拿到碎片,用最快的时间完成拼图,裁判哨响,销售终于扳回一局。
拓展还是有意义的,不仅是挑战体能极限,还能教人克服恐惧直面困难,也教团队认识到坚持,信任,以及协同的重要性。
一次次的挫折,一点点的吊桥效应,一份共同的荣誉,这天的销售部居然也有了团结的味道。
回程时气氛很好,一车人有说有笑的,除了感叹胜利来之不易和吹捧周鸣初的英姿,终于也有人讲句公道话:“你们别光搞英雄主义啊,周总都说了团队靠的不是个人,人家两个女孩儿也不容易,那个断桥我刚刚去体验了下,好家伙,一站上去腿都软。”
“也多靠周总辅导,我们后面才那么顺利。”文禾的搭档很谦卑。
周鸣初目光滑过她们:“突破一下,明天可以挑战更难的。”
更难的?明天还有什么?
“今天上吊桥,明天下泥田,后天划赛艇,水陆空全体验一遍。”领队在前面笑呵呵说:“大城市待久了,怕苦怕累也怕脏,就是要磨一下你们的娇气。”
这话让销售笑倒一大片,他们干销售跑市场,吃不了苦的早就跑了:“我们可不是天天在办公室吹空调享受的,没那么娇气!”
正好经过一段水田,水面波光粼粼,蜻蜓偶尔点一下水,有几个小孩子在田梗路上拔草玩。
触景生情,一部分乡下长大的不由讲起对田间地头的记忆,文禾因为就是安徽人,也在聊天中被问了几句。
她记得双抢那会田里全是人,因为好奇自己也闹着要帮忙,但那时候人还没有扁担高,大人随便给弄了两捆谷子,她像模像样跟在后面,然后一路走一路拖,到家的时候谷穗都快拖没了,自己还难受得发脾气哭鼻子。
怕苦怕累怕脏还娇气,说的就是小时候的她。
潇潇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你知道我那会儿干嘛的?”
“干嘛?”
“我家里田少,专门带着弟弟妹妹捡别人掉的谷穗,你要走在我前面,我肯定跟你屁股后头捡。”说完一条手臂很流氓地搭在文禾肩膀上:“不对,像你这样的,我直接上手抽了!”
晶晶推了她一把:“你土匪啊?”
潇潇说:“是啊,你吹啊?”
多有意思呢,童年拥有最纯粹的快乐,永远是一个人可以回忆一辈子的时光,仿佛田间热浪已经扑到脸上,几个女孩子在座位上笑起来,青春无忌。
晚上在酒店后面的篝火营地烧烤,露营椅里东一拨西一拨地坐着人,木桩烧起来,仿佛能听到呲呲啦啦的爆炭声。
东面的帐篷下,周鸣初和叶印阳在讨论拓展的事,比如两个部门都有人受伤,销售这边割伤手,采购那边磕到腿。
叶印阳问:“青岛那边是哪几个部门去的?”
“法务,运营,其它部门还不清楚。”周鸣初摸出一根烟,没看到烟灰缸。
叶印阳沉吟道:“水上项目应该也不轻松。”
周鸣初知道他的意思,也觉得这回团建的强度有点大,想了想说:“明天再看看。”
尔后话题拐向工作,两人一直在医械行业,从前是同行现在是同事,而一家正处于高速发展期的企业,山头派系是避免不了的。他们在工作上有共同的敌手,董事会里有相同的支持者,也有利益相背的反对者,自然而然,关系上会相对近一些。
安徽四月的夜里还有点凉飕飕的,他们坐在防风的地带,篝火另一侧有群人却满头大汗在玩游戏。
那个游戏大概叫指东看西,指左就要看右,错了被矿泉水瓶敲一下脑袋,梆一声,追逐起来。
被追的是章茹,她刚刚下手重了,打人的时候水瓶盖子都飞掉,只能边找盖子边躲人,跑时看到这两樽神,坐一起像看野门的。
她使劲瞅这两个人:“叶总周总,不来吃烧烤吗?坐这多没意思啊。”
有她的热情呼唤,两人也就起身融入人群。但他们不可能一起玩打脑袋的游戏,于是刚刚胡搞瞎搞的一群人也就没那么放得开,还得照顾二位领导,茶要倒,吃的也要烤好。
章茹逐渐觉得无聊,问文禾:“你刚说你同学的老公在这上班,怎么不见人呢?”
林聪刚刚被她打得满头包,摸着脑袋说:“人家同学的老公你都要见,干嘛,你要撬墙脚啊?”
“神经病,撬你个大头鬼。”章茹披上外套,拉拉链的时候被拉链咬了一口,痛得满脸肌肉乱跳,她问文禾:“你家离这儿远吗?”
“不算远。”文禾说。
“哦,那你周末要回去吗?”
文禾点点头:“回的。”顺便问章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们家有土灶,我奶奶会做锅巴饭,弄的菜也好吃。”
“行啊!”章茹咂咂嘴,忽然有团长毛影子扑到旁边,吓得她往后一仰,差点跟椅子一起栽过去。
“小心。”叶印阳眼疾手快地扶住椅背:“是猫。”
章茹两只脚撑在地上,心都差点跳出来:“搞什么,哪里来野猫?”
叶印阳观察了一下:“这是缅因,野猫的概率不高。”
“怎么长得跟老虎一样?”章茹心有余悸:“半张脸还黑的。”
“阴阳脸,稀有品种。”
“哦哦。”章茹拍拍胸口,发现后背有点贴到叶印阳巴掌,不太自在地往前挪了挪,见那猫又去蹭文禾,赶紧提醒她:“猫脾气都不好的,你小心啊,别碰它。”
“没事。”文禾已经摸到那只猫,阴阳脸看起来有点生猛,但挠挠它脖子,却很亲人地往她手背贴。
“你喜欢猫啊。”章茹在旁边看了会:“还是要小心啊,如果是野猫,给它抓到要打针的。”
是野猫吗,文禾也有点犹豫,直到听见周鸣初出声:“家猫,酒店养的。”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许明灿,让叫人来领猫。
许明灿回复说:『我还在外面,你直接帮我弄回办公室。』
『叫人来。』周鸣初懒得跟他多说,发完消息把手机往桌面一扔,看见文禾手机屏幕亮起来。她拿到手里,起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刘莹老公打过来的,说调好了班,到时候送文禾回家,文禾也没跟他客气:“那就麻烦你了,我到时候训练一结束就回酒店。”
刘莹老公挺好一个人,说没事:“我去接你也可以,你记得把你们训练的定位发我,省得再跑。”
两人一合计,都觉得这样确实更省时间。
商量好回家的事文禾回到篝火那边,发现那一带就剩周鸣初,有个采购受伤,章茹他们都去了。
周鸣初用下巴指指桌上的甜品:“都是你拿的?”见文禾点头,又说了句:“不要浪费。”
文禾本来就没想浪费,这会也不理他,坐下去照常消灭那几盒吃的。
周鸣初看她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蛋糕,比吃饭还要快。两人各据一边,他也没吭声,烟灰缸拖过来,点了支烟一边抽,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火机。
火机是蓝色,还有菱格纹,文禾不由想起他落在她房间里的那只,机身光滑,很容易留下指纹,但两只火机都有同样的特征,就是打开机盖时会有叮的一声轻响。
周鸣初就这样抽完一根烟,户外有风,点第二根的时候他歪头护住火苗,目光却忽然扫过去。
文禾拿起饮料来喝。
周鸣初看了她一会,嘴里的烟摘下来用大拇指按回手掌心,又见那只舍不得走的猫跳到她怀里想吃蛋糕,她掰了一点布朗尼喂过去,才开口道:“别给它吃,会拉肚子。”
文禾及时收回手,猫嘴边沾到的一点也用纸擦干净,猫馋得厉害,文禾看了看蛋糕顶上的几颗蓝莓,犹豫地问周鸣初:“那水果呢,水果能吃吗?”
周鸣初说:“你喂了就知道了。”
他讲话不痛不痒的,文禾抬头问:“你养过猫吗?”
“没养过,我讨厌猫。”周鸣初拿起手机发语音:“再不来,你这猫放田里去了。”
过会,许明灿拎着他那条语音和一瓶酒出现:“叫你看只猫也要发牢骚。”
“让你找人过来,自己慢吞吞的,摆什么老板架子。”周鸣初起来提着椅子转了个向,看到台面勺子上的半个红唇印,以及吸管上一点克制的牙齿痕。
他把腿往前面一支,又见那丑猫在文禾怀里调了个头。
“许总。”文禾认出许明灿,抱着猫站起来:“这是您养的猫吗?”
许明灿同样记得她,点点头说:“谢谢,辛苦你看着它。”
“它很乖的,自己待在这里没有乱跑。”文禾把猫归原主,识趣地道别:“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聊。”
她把台面简单收拾,走时被周鸣初提醒:“东西忘了。”
文禾回头,见是一瓶拇指大小的分装香水,她摇摇头:“不是我的。”
“拿去问问是谁的。”周鸣初把东西递过来,文禾只好也伸手,接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他手指盖,看人一眼,平淡的表情。
文禾接过来,见瓶身刻了JL两个字母,想起来是金灵的,她在这儿也坐过一会。
周鸣初拍开绕着自己的飞虫:“让朱晶晶在群里发消息,明天再有人迟到,自己退房回广州。”
文禾低低地嗯了一声,想起这两天总是迟到的王东尼,没多什么嘴,转身走了。
次日训练分两地,果然有一部分是在田里,拓展公司很有新意,项目也很有趣味性,但即使穿着水靴,还是有几个人的脚被泥下尖锐物划伤。
受伤的也包括文禾,不过她不是划伤,是拉了一把快要滑倒的金灵,反而被扯得一屁股坐进泥里崴了脚。
她们被送去医院拍了X光,等结果的时候接到周鸣初电话,他今天跟另一边的项目,应该是才得知这边的意外。
文禾跳到旁边去接,听筒两边都很安静,周鸣初:“说话。”
又是这样不耐烦的语气,文禾靠着墙问:“你干嘛不说?”
周鸣初问:“在医院?”
“嗯。”
“怎么说的?”
“不知道。”文禾说:“在等片子出来。”
周鸣初问:“伤势怎么样,是完全走不了路的,还是能蹦两下?”
“你问哪只脚?”文禾听见自己声音有点冲,缓了缓说:“左脚能蹦,右脚不行。”
晚点诊断结果出来,文禾是轻度的跟带损伤,医生说问题不大,静养就行,快的话一两周就能好。
金灵比她严重些,因为撞歪小脚趾在另一边的诊室固定,而文禾还在治疗室里冰敷,腿被架在抬高垫上,周鸣初进来看了看,弯腰像要摸她的脚,文禾缩了下:“别碰。”
周鸣初问:“我没碰过?”
文禾顿了下,别开脸说:“疼。”
【📢作者有话说】
最近忙得头发分叉,明天下午再加一更(5点左右),疯是没疯,干脆把保命的几章存稿全部用完,后面看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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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 风度
◎但你却关心一个女下属的脚伤◎
【Chapter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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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鸣初收回手, 站了起来,视线看着她扭开的半边脸上。
这张脸上温驯和倔强都有,有时候觉得她性格连中规中矩都算不上,轻易对人释放出一种软弱的亲密, 却又有一股不同于表相之下的勇, 高高地支着, 像退潮之后的沙石,似乎能被人一脚踢散。
但真踢上去, 又不一定是你想的那个结果。
他划开视线去看她的脚, 有点肿,脚踝起了个包, 人也爱美,指甲盖涂了金色的亮片,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但这会因为肿胀, 看起来有点金光闪闪的滑稽。
文禾也发现了, 更不想让他看, 但又找不到东西去遮, 周鸣初像个神经病一样, 手里摁断一个电话后,面不改色说了句:“别忙了, 现在通风重要。”
文禾脸一红想瞪他, 忽然听到金灵的声音:“周总。”门口,金灵被人扶着过来, 她已经戴了护具, 走得很慢很小心。
周鸣初转头看她的脚:“感觉怎么样?”
金灵说:“骨折位置还好, 医生让静养一段时间。”小脚趾骨折不算什么大问题, 但要格外小心。
她移到座位旁看了眼周鸣初的神色,左手试探着伸出去,最后还是搭着门框缓缓坐下,仰头问:“周总,我听说拓展要提前结束是吗?”
周鸣初确定了这个事:“现在在订票,晚点你们先回广州。”
“好的。”金灵朝他笑笑,转头看眼文禾,她低头盯着地板,一言不发。
接连有人受伤,证明训练强度或项目设置是出了问题的,两个部门老总商量过,决定全员休整,提前返回广州。
因为受伤,文禾也就没能回成老家,她到广州的第三天去了南济医院复查,来这里一是离得近,二是熊美仪说有事找她。
文禾在这换了药又拿点泡脚的,过去时熊美仪看她一瘸一拐:“脚怎么还伤了?”
“崴了一下。”文禾说。
“哦,早知道等你伤好了再叫你。”熊美仪随即又笑:“不过这次是好事,你跑这趟肯定值得。”
她把文禾带到一面锦旗前:“还记不记得你之前帮过的那个老人家?”
文禾点点头:“记得。”
熊美仪指着锦旗旁边的感谢信:“这是他孙女写的,你也该看看,有你一份。”
文禾这才知道上回熊美仪也跟着给了钱,后来看病人实在经济困难,她们科室就组织了捐款活动,出院后病人女儿特地写信感谢全科室,尤其感谢第一位帮忙的护士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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