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烦躁、愤怒、歇斯底里……所有激烈的、炙热的情绪搅在一起,烧得她糊浑身都要爆炸。
“你怎么了?哪里难受?她爸!她爸!”李问兰边喊边靠近边月,手还没来得及碰到边月就被她猛地甩开。
“你!你!”边月歪歪扭扭地站起来,气地头脑发昏,一句话说不完整,“你们……”
边仲有也着急,但他更知道这是在大街上,边月得行为已经吸引了路人的注意,所以他先斥责道:“你疯了吗?你看看自己现在成什么样子?”
他是家庭里那种最传统的父亲,沉默寡言,不擅长与孩子相处,也不会好好与孩子说话,所以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一张口就是斥责与质问。
可边月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这些了,她的理智接近疯狂,她难受,她歇斯底里,她想骂人、想砸东西、想大声的叫出来——
最后她只是跪倒在地上,“你们能不能别管我……求你们了……”
边月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还是十一二岁的摸样,她有了自己的房间,她把门关上,一个人在房间里看小说,玩游戏,听音乐……
下一秒门被敲响,外面的人问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干什么,她说没干什么。
外面安静了一阵,边月正要放下心来,忽然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门没有打开,因为她反锁了门。
敲门声立刻变得激烈起来,仿佛要把门怕碎似地,他们叫边月开门,叫边月出去,边月捂住耳朵不为所动。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与叫喊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金属碰撞的声音,紧接着边月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门锁“嘭”的一声掉在地上,外面的人走了进来……
醒来时窗外黑的可怕,枕头濡湿了一片,边月才动了动身子,一只温热的手立刻覆在她的额头上,边月一顿,听见喻枫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不烧了……”
她这才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你……”边月的声音沙哑的可怕,嗓子火辣辣地疼。
喻枫打开床头灯,扶边月坐起来,一杯微凉的水递到边月唇边。她就着喻枫的手喝了小半杯,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我爸妈他们呢?”
她只记得她后来昏过去,不知道喻枫是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喻枫亲了亲她的额头,“放心,我什么都和他们说了,你什么都不用管。”
边月不说话,很轻的靠在喻枫怀里,喻枫好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摩梭着她的指尖,“你可以对他们生气,可以怨恨他们,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
“是吗?”边月声音里浓浓的不确定。
喻枫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边月往怀里揽了揽,“他们是很好父母,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他们也是很糟糕的父母,控制欲过强,观念老旧,对女儿缺乏了解……”
“你怨恨他们的同时感恩他们,想逃离他们又想念他们,这些想法虽然矛盾,但不意味着不可以同时存在。”
“人本来就是复杂的。”
“你如果一段时间内都不想见他们,那我们就不见他们,如果你改变注意了,想他们了,那我们就去见他们。”
边月很轻地笑了,“好像在说绕口令。”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喻枫蹭了蹭她的鼻尖,“虽然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但某人总是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我还是要再强调一遍,你在我这里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
边月鼻尖一酸,埋头进他怀里,喻枫轻掴着她的背,过了很久才听见怀里的人闷闷地说了句知道了,那我不想见他们,今天不想,明天也不想……
“嗯。”
“后天也不想。”
“好。”
之后又温存了半响,边月忽然打破沉默:“我有点饿了。”
算下来她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我去帮你热饭。”喻枫几乎对她百依百顺,说着就松开她要起身,边月眨巴眨巴眼睛,“你先找点薯片出来让我垫垫肚子。”
“……”
第49章
边月不知道那天喻枫和她父母说了什么,过了两天再接到母亲的电话,她说他们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冰箱里给你准备了很多吃的,你回去记得吃,别放坏了,外卖吃零食能少吃就少吃,本来胃就不太好……我们……我们……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有空回家来……”
边月听着母亲在那边絮絮叨叨,好像除了“嗯”就不会说别的话了,其实也没别的话好说。
生长在很传统的家庭,所有的关心、爱意都隐藏在各种唠叨、斥责与沉默里,那些爱不爱啊、亲不亲是拿不上台面来讲的。
可是人与人的感知是有限的,有些东西说出来肉麻、矫情、难以分辨真假,可不说的话即使实际行动超过百分百,旁人也接收不到一半,更何况双方都还有很多互相难以理解、难以释怀的行为。
十一点多,卧室的采光很好,床几乎正对着半弧形的落地窗,一睁眼就是满目灿烂。
可这满目的灿烂似乎挽回不了边月持续走低的情绪,没有被爱意包围长大的人,似乎一旦察觉到被爱就会被无尽的愧疚所包围。
面对母亲的絮絮叨叨,她首先想到的不是响应,而是反思,反思自己那天是不是太过分了,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叛逆了,反思自己是否太不孝顺……
但这一次,边月没有放任自己在这种情绪中太久,她想到了喻枫,想到了自己。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妈你们也注意身体,有空可以报报旅游团,多出去走走。”
并非要做到什么才值得被爱,生活又不是打游戏,只有完成了任务才能获得奖励。
即使什么也不做,即使什么都做错,也会一直有人爱她,她值得被爱,边月这么告诉自己。
她下了床,先看见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平板,屏幕被摔得细碎,外壳也即将脱落……平板也是那天喻枫拿回来的,边月那天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忍住当着喻枫的面砸了它。
她仍然对父母的行为愤怒到无以复加,并且这种愤怒不管过了多久再想起来都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但好在她并不需要强迫自己去拔除那根刺。
人有七情六欲,会因为的各种各样的事产生好的情绪、坏的情绪,产生坏的情绪并不是痛苦的肇因,强迫自己按照世俗的想法扭转情绪、或是压抑不好的情绪才是痛苦的原因。
边月把平板扔进垃圾筒,像卸下所有负担一样松了口气。
恰在此时,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起床了?”
“嗯,刚起来。”边月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了笑意。
“我今天中午不回来,给你点了餐,我刚接到门卫的电话,应该快到了。”
边月边回应着他,边走向玄关。
“多吃点饭,不要偷吃零食,晚上回来我要检查。”
边月笑着给送餐员开门,“那你检查吧,晚上我不在家。”
喻枫立刻道:“你干什么去?”
“去店里一下,你还记得川子吗?他参加的选秀节目播出了,好像反响还不错,一定要在大家面前聚一聚。”
喻枫嗯了一声,然后电话那边传来别人的声音,好像在说开什么会,很快安静下来,喻枫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要喝酒,晚上等我来接你。”
边月笑着应了,挂电话前忽然看见摆放在玄关处的相框,里面放着一张喻枫在非洲拍摄的照片,她心中一动,忽然叫了喻枫一声。
“怎么了?”
“……”边月顿了几秒道,“没事,随便叫叫,去忙吧。”
喻枫又问了一遍,确定她是真的没事才挂了电话。
边月记得小时候上过一堂与未来相关的公开课,老师问她的梦想是什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边月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最后心一横说了个“好好学习”。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老师震惊了几秒,然后颇为尴尬地告诉她这不是梦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在边月坐下后又补充了一句——
“你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人。”
真话伤人,时至今日边月想起这句话都觉得难堪。
她是没有梦想,所以无所谓长大之后做什么,那么喻枫呢?边月刚才想问他会不会后悔接手了公司没有当摄影师,后来没有问,因为她已然知道喻枫会说不后悔。
因为他是能自洽的人,会遗憾,不会伤春悲秋,会怀念,不会沉溺在“如果”二字的虚无中。
因为开酒吧的缘故,边月这些年帮助过很多怀抱着音乐梦想的独立音乐人。
他们大多数在挫折中回归现实,在平庸与失败中泯于众人。
很多人失魂落魄、籍籍无名,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追梦的路上只有年龄增长,离梦想却越来越远。
边月几乎不求回报的帮助他们,并非出于好心,她只是喜欢观察这些追梦的人,也许是羡慕,也许是幸灾乐祸,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虽然少,但也是有人能成功的。
边月想到这些的时候,川子正拿着手机炫耀着自己的微博粉丝。原先粉丝虽然也有五位数之多,但互动数不足零头,现下粉丝数番了好几番不说,每条微博下的点赞评论也多了许多。
有人故意逗他,说他现在不愧是签了公司的人,连微博都舍得买粉了。
川子啐了他一口,然后端着酒面向边月:“月姐我都听说了,不是因为你,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仰头把酒干了,继续道:“以后有用得到川子我的地方您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在所不辞。”
“可以啊川子,现在是有身份的人,这小词整的,文绉绉的。”
“别说这些虚的,给我月姐整辆大奔。”
“滚,我自己都没大奔呢!”又对边月羞涩地笑了笑,从身后摸出来一个大牌的纸袋,“姐你先凑合用着,等我以后赚了大钱给你买更好的!”
……
他们年轻,能喝能熬,边月不和他们一样,时间差不多了就说要走,有人在外面等她,一群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硬说一定要送边月出门后才回来接着喝,边月苦笑不得,也不和一帮酒鬼见识,随他们去了。
他们在门口说了会儿有的没的,一张黑色宝马停在酒吧对面,边月看见喻枫从车上下来,赶紧回头对那些酒鬼道:“我走了,你们回去吧。”
然后快步走向喻枫。
“那谁啊?看着有点眼熟。”
“月姐包养的那个小白脸吧,上次见过的。”
“包养?”有人没有去十九湖,对上次见面的事一无所知。
“对啊,挺帅一小伙子。”
那人疑惑道:“那车是谁的?”
“还能谁的?月姐的呗。”
“月姐的?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月姐什么时候都能买得起两百多万的车了!”
“啊?”
……
一上车喻枫就凑过来闻她,“喝酒了吗?”
边月说没有,喻枫不信,“那你要怎么……”
话还没说完喻枫便温在她的唇上,极尽缠绵的吻伴随着清冽的气息摄取了边月所有的关注。她条件反射的推拒了两下,带着试探意味的吻忽然变的剧烈。
强有力的手紧紧扣住边月的后脑,使她后退不得,继而又用不使边月疼痛的力道抓住她的头发,边月不得不微微仰头,像是在迎合喻枫一般……
良久,喻枫终于放开她,亲昵地帮她拉起安全带,又意犹未尽地轻吻了她一下,指尖摩挲着她的唇,喉结滚动,哑声道:“的确没喝酒……”
待他退开后,边月头抵在窗户上,一边平复呼吸一边道:“下次想亲不用找借口。”
喻枫强调道:“我这是正经检查,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好,正经检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她惯常用这种语气和喻枫说话,好像喻枫要天上的月亮她也愿意帮他摘下来。
喻枫最受不了这种语气,不理她了,耳尖却在暗中悄悄发烫。
晚上车不多,十字路口格外空旷,等待红绿灯的时间似乎发也变得冗长。
喻枫指尖轻轻敲击着方向盘,眼看着红灯开始倒计时,才状似无意地说:“明天跟我回家吗?”
“和你回家干什么呀?”边月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
喻枫恨的不行,这人明明什么都懂,却要反问他一句,“见家长!”
“见家长做什么?”
“你!”喻枫气急,边月没忍住笑出声,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脸皮却是这样薄,一点不经逗,笑着说,“我又没说不去,你急什么?”
“哼,”喻枫道,“就是走个流程,你不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车刚好开进地下车库,边月笑盈盈地望着他,“嗯,你说的对。”
“诶你这人……”边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颊一点点变红,故作不知,“我这人怎么了?”
喻枫解开安全带,又凑过去帮边月解开,边月看准时机亲了他一口,喻枫愣在原地,连眼睛都忘了闭,眼看着边月眼中的笑意愈发浓烈,报复性地咬在她嘴唇上……
“果然是只大狗狗,急了还咬人。”边月又好气又好笑。
喻枫又在她嘴唇上舔了一下,然后退开重新系上安全带,“算了,今晚就去,我怕你明天反悔。”
“哈?”
“愣着干嘛?系安全带!”
众所周知,患有严重拖延症的人口头上的答应什么也不代表,谁知道他们明天会不会找新的借口拖延?
在边月的目瞪口呆中,喻枫已经帮她系好安全带,重新启动车子开出车库。
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边月无奈地笑了笑,严重拖延症患者遇见了行动力爆棚的人——
好像……好像也不太坏……
第50章
穷秋南去春北归(一)
订婚的时候火急火燎,生怕李知宴跑了,李知宴还反抗的那麽激烈,不愿意过早踏入婚姻的殿堂,现在发现即使订了婚也不一定马上就要结婚,他的反抗成了笑话。
距离婚期还有半年,李知宴的生活较之没订婚之前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一样的去公司露个面,一样的提前下班,一样的花天酒地,一样的频繁换女朋友,只是最近,他老觉得缺了点什麽。
大家都忙,尤其是喻枫和楚屿山两个工作狂,好容易出来聚一聚,没说两句话,李知宴就唉声叹气。
“怎麽了?你新女友发现你肮脏的本质又弃你而去了?”
李知宴白了何川一眼,“少来,我都单身多久了。”
“那是你……出问题了?”塞了一把薯片在嘴里,“苍天有眼!”
“你滚!吃你的薯片去!”李知宴狠狠推了何川一下,对另外两个看手机的人道:“喂,你俩!手机放下,出来玩就不要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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