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陡然对上男人深沉的眉眼, 心跳漏了一拍,将脸偏过去。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走廊的烛光明明灭灭,女孩脸上洇着一层不健康的粉红,犹如被露水打湿的花朵。
“做坏事了?”男人嗓音放得极其低哑,像是胸腔里有一根大提琴的声弦低鸣震动。
女孩咬着唇不说话,心中慌乱地想起, 她刚刚不小心发出了一些声音,难不成是被他听见了?
她手指一颤, 却是被他掀开被子,握住了手。手指上湿润、润泽的痕迹,已经将她方才的“坏行”昭然地公示出来,她想挣脱开手,却被他紧紧握住,不给松开。
“我要去洗手。”女孩低低地说着,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她刚要从床上起身,就被男人按住了肩膀。
他将她的手带到唇边,男人手指轻轻抚过她润泽的手指,女孩手缩了缩,想要将手缩回去,却被男人紧紧攥住手腕吗,挣也挣不脱。
男人慢条斯理地欣赏者女孩脸上的绯红,灯光将他脸上刀削斧凿的轮廓刻印出来,眼底的深红越发明显。
女孩的呼吸一下子乱了。紧接着,那双水雾迷蒙的杏儿眼,一下子睁大了。
他将她的手指放到唇边,贴着她润泽的手指,轻轻一吻,像是金鱼的啄吻,男人两片性感的薄唇,浅浅地含住了她地手指,从指尾的位置,逐渐亲吻到指尖处。慌乱间,女孩似乎感觉到,那一缕润泽,沾到了他的唇上。
“脏。”女孩害羞地缩回手指,低低地叫了起来,声音里稚嫩、不知所措。
明明这个动作是极色.情的,偏偏他做起来,自有一种缱绻和优雅在那里,一种高级的□□意.味。仿佛她指尖沾上的是琼浆玉液,是花露,是甘醇。
男人喉结克制地动,嗓音沙哑。
“是甜的。”
“不要再说了。”女孩羞愤欲死,用另一只干燥的、干干净净的小手,捂住男人的唇。男人将她的手指拿下,在掌背也落了一吻。
“我要去洗手。”女孩挣扎着要起来。
“我带你去。”男人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向浴室。
浴室灯光大开,他将她置于身前,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腕带到水龙头下,轻柔地搓洗着她的手指。
等洗完手,又将她抱回床上。
周萱紧紧地伏在男人怀里,待他轻柔地将她放置在枕头上时,心中还有些忐忑,脑中蓦然闪过之前电影里看过的一句话。
“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
今夜被抓包了,梁津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想到这里,她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在紧张?”男人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捉住了她睡衣下□□的小臂。象牙白似的一段小臂,立起一粒粒的小疙瘩。
只有寒冷或精神紧张时,人会因为立毛肌收缩而立起疙瘩。
屋内暖融融的一片,女孩并不寒冷,只是紧张。
“嗯。”她从喉咙深处轻轻地应一声,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恨不得将自己埋起来,只是偏着头,颤着水雾迷蒙的眼睛,不去看他。
女孩这幅含羞带怯的模样,男人看在眼里。他何尝不知道她的惧怕和担忧。这小女孩子,是越来越容易害羞了,刚开始跟她领证的时候,可没看见她三天两头就脸红。
到底是不一样了——
他轻笑,用指腹刮了刮她的脸蛋。
“今晚上不会碰你。怕你明天太累,起不来床。”
女孩听后,脑中空濛了几秒。
她并没有因着他这句话放松下来。只是觉得,这个过程被拉得极长,每一天她都像待宰的小羔羊似的,等着那把刀落下来。
*
准备要当新娘子的女孩儿,当然是最累的。虽然梁津已经提前安排徐正阶解决了婚礼的大部分问题,但还是有一些问题,需要周萱亲力亲为。
比如说,从机场接回张静和周玉琢。从郊外把周老太太接过来。
张静和周玉琢在婚礼前一天落地海城机场,周萱让林晴开着那辆玛莎拉蒂去把人接到海边别墅这儿,她自己则跟着徐正解安排的另一位司机,到郊外去把奶奶接过来。
周墨勋开着他的奥迪A8,凭着周萱给的地址找到了海边城堡。
周家人再度欢聚一堂。
周家人住在城堡一楼的左侧客房,梁岱山和梁西元则住在右侧。梁津的妈妈姜清檀也被提前接到古堡,住进二楼的客房。
婚礼前一天,周萱跟着奶奶去疗养室看望梁岱山。
女孩记忆中,仍存着梁岱山当年豪气干云、英姿勃发的模样。但是进到那间洁白的疗养院,隔着一扇苏绣山水屏风,只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虽高大但干瘦的老人,眼翳浑浊,间或一瞥之间,浑浊的老眼依旧锐利如鹰隼。
周老太和周萱进来的时机不大巧妙,当时梁津正坐在一个小矮凳上,一勺一勺地给梁岱山喂海鲜粥。
粥里有切得细细的虾肉,炖得软烂酥浓,梁津用瓷勺舀起一勺粥,倾斜着勺身,将那勺粥喂到梁岱山口中。
梁岱山原本饱满的两颊深深地瘪了进去,嘴唇颤颤巍巍地蠕动着,始终没有将那勺粥喝进去。
梁津极有耐心,将勺身一点一点地倾斜着方向,试图让那勺粥滑入梁岱山口中。但是那粥最终还是从梁岱山的嘴角流了出来,变成两道白白的诞。
梁岱山不甚敏锐的手举起,僵硬地夺过勺子,再将那坚硬的瓷勺一掷,老人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劲,又因自己口角歪斜而生气动怒,那瓷勺实实地砸在梁津的额角,再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清脆的一声“当啷”,让周萱的神经弦都为此绷紧,那瓷勺没有碎,她心中却蓦然有一块碎了。砸得这样用力,梁津会不会疼?
再看梁津,他眉目平和,一副温和甚至有些无奈的样子,只是弯下修长的身躯,将勺子捡了起来,似乎对梁岱山大发脾气的场景司空见惯。
只有周萱隔着屏风,看到梁津额角那一点红,忽然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又难过得一塌糊涂。
她只知道梁津近来几乎放下一切,陪着梁岱山这个将近风烛残年的老人,却没想到,是这样一种陪法。
宽和地忍受、忍耐。无条件的纵容。
这时,周老太扯了扯周萱的袖子。示意孙女和自己往外走。任是谁,恐怕都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如此失态的模样。特别是将面子视为一切的梁老爷子,更不能接受。
两人刚走到门口,恰好迎面碰上梁西元。梁西元穿着一袭灰色长风衣,瘦高身材,脸型和中庭偏长,从头到尾散发出一种精英女性的精干样子。
梁西元看见周老太,微微垂下头,恭敬地叫了一声“周阿姨”。
周老太便也停下来,和梁西元就梁老爷子近期的状况寒暄着。
周萱知道梁西元是梁津的小姑姑,当即喊了一声“姑姑好”,梁西元只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将这小姑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好看是好看,一个洋娃娃美人,小金丝雀。其实,是不适宜做豪门太太的。
梁西元对周萱始终淡淡的,后者却没察觉到,一心始终想着梁津额间那处被瓷勺砸中的地方。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大的手劲,那瓷勺一定将梁津打得很疼吧?
可是,梁津却从来不和她提起这些。
她在动物园的时候,每天晚上下班休息,有时会和梁津打电话,梁津总会问她,今天做了什么事情,有没有腿酸,她也叽叽喳喳地和梁津讲自己的见闻。
梁津只是温和地听她讲,却从不和她讲过他自己。梁津是很了解她的——知道她喝酸奶的时候会舔盖子吃成小花猫,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会翘着脚,走多一点路会哼哼唧唧地喊疼,在车上的时候必定盘着腿,喜欢像小花猫一样蹭着亲近的人的胳膊。
可是,她却好像不曾了解梁津。
梁津喜欢吃什么东西?他有什么微小的、没有被人发现的癖好?他心里究竟想过什么?
她只知道他喜欢站在高处,俯瞰众生。他对金钱和权力有欲望。但是别的,关于他,她一无所知。
这一刻,周萱忽然想,以后再和梁津聊天,她非要他多聊聊他自己不可。
周萱想着,走到厨房。
梁津额角都有些肿了,肯定很疼吧?最好拿个热热的水煮蛋敷一敷。
厨房里,仆佣正在准备早餐。周萱拦住一个看起来胖胖的仆佣,问:“有没有热鸡蛋?”
她要没有剥壳的水煮蛋,最好是刚从滚水中拿出来的,热热的,烫烫的那种。
仆佣从煮蛋器里取出一个给她。周萱也不顾烫,把那只水煮蛋在两只手掌里倒腾来倒腾去,双手交换着,烫得原本粉白的手掌红彤彤、暖呼呼一片。她拿着鸡蛋穿过中央大厅,走到城堡右边的走廊上,站在走廊里,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进去把鸡蛋交给梁津。
正好这时,梁西元和梁津交接班,梁津从疗养室里出来,手里还端着那副方才给梁岱山使用的碗筷。
“等等。”女孩走到男人面前,拦住他。
“嗯?”梁津低头,看到他的小女孩子,一身清新的秋裙,一张漂亮的小脸,手里握着个什么圆圆的东西,不停地倒腾来倒腾去。那张小脸,不见了平时的欢快,反而是有些严肃地绷起来,可爱得紧。
周萱抬头,她堪堪到梁津肩膀处,想要把手举起来,够到他的额头,也有一些操作难度。
“你把腰弯一下。”女孩指挥男人。
梁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依言弯下腰,将他的眼睛和她的对到同一水平线上,那双素来淡漠的眸子里带着三分清和。
如此一来,她只需伸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额头。梁津在看着女孩,女孩的眼睛却没注视着他,而是落在他额头上方,寻找着那处红肿。人的额头硬,那一处的红肿并不明显,只是一块红色淤积在那里,要很认真看,才能看到。
女孩用手掂了掂热鸡蛋的温度,将鸡蛋捏在拇指和四指之间,轻轻地用鸡蛋触上男人方才被瓷勺击中的额头。
水煮蛋的温度,让梁津额上一暖。他向后撤了下,却听得女孩低声让他“别动”,于此同时,另一只纤细的小手,也伸出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额上温暖的、滚圆的触感传来,男人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那按在他额角上的是一颗水煮蛋,用来消肿去疼的。
“疼吗?”女孩扬起一双琉璃般澄澈的眼睛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疼。
望着女孩这双眼睛,这一刻,男人心口蓦然被击中。
第56章 治愈
周萱只是细心地拿鸡蛋在梁津的额上滚着。
她想起, 小时候她很调皮,总是在院子里跳来跳去,从这一头跑到那一头, 一个不小心磕到墙角,磕得额头肿起一块, 她便哇哇大哭,眼泪跟不要钱似地往外涌。
这时, 奶奶总会骂她调皮,嘴上骂着,手脚麻利地煮好一个水煮蛋, 用热烫的水煮蛋在她额头上滚。
滚一滚, 痛楚会减轻很多。似乎是她太调皮, 所以童年里, 常有被奶奶拿着鸡蛋在额头上滚的一幕幕。
小小一个鸡蛋,被她搓过来,揉过去滚过男人的额角, 那额间的红因着热变得更红了, 但是肿却消失了不ⓨⓗ少。女孩认真地滚着她的蛋, 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正如一颗水蜜桃那样诱人。
初秋的阳光从装着彩色玻璃的菱形窗外射进来,照得她脸上细腻的肌肤纤毫毕现。二十岁的女孩子,正是最鲜嫩的年纪,皮肤透亮,连毛孔都是细腻的。
梁津的目光一寸寸, 掠过她纤细漂亮的远山眉、她澄澈的杏儿眼,她挺翘的琼鼻, 她唇珠圆润的唇,她俏丽的下巴。好似要将她的模样印刻在心里。
年少时,他在爷爷的书房里,被爷爷带着练书法。练习的篇目是《化度寺碑》和《九成宫醴泉铭》,小梁津握着狼毫笔的手腕悬直在空中,洇了一滴墨水在洁白的宣纸上。
一方砚直直地砸向他,砸到他肩膀突起的肩锋,锐利的棱角刮扯过,一阵疼痛。
幼时他常常带着满身淋漓的墨汁和肿痛,从书房中走出。梁岱山近乎暴虐般的严厉成就了梁津那一手好字——既跳脱飘逸,却又不失法度和庄严。
但是,年幼时那些不曾被抚平的、被方砚砸起的肿痛,忽然就在这一刻,被女孩用一颗普通寻常的水煮蛋给一一熨平。
“好了。”女孩轻声。她将鸡蛋取下来,蛋壳退了温。
梁津重新直起身,这时候,两人才注意到,客厅里不少人,正将目光投到他们二人身上。周奶奶的,姜清檀的,张静的。
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梁津做了如此亲昵的动作,周萱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溜走,却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你手里这颗鸡蛋怎么办?”
“吃掉啰。”女孩转了转手里的鸡蛋。她摸摸肚子,其实有些吃不动。肚子还好饱,早餐吃下去的可颂和牛角包、黄油面包还实实地堵在她的胃里呢。
“一起吃。”说着,男人牵过女孩的手,在近旁一张玫瑰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将女孩拉到他的两腿之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她坐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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