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口气,笑着,“奶奶要早些好起来,怕奶奶寂寞,我把我的祝福兔送您好不好?”她来前将一只粉色的长耳兔带来,是从小伴着她长大的玩偶。
苏玉很配合,掀开被子让它躺身旁,“正好,平时和砚均大眼瞪小眼我也累了,小兔子陪着也不寂寞。”
她的精神状态挺好,游星的担忧少了些许,问起伤情,苏玉答道:“吃了止痛药能管一段时间,心脏有点抽痛,其他还好。”
苏玉的基础病多,不能当即手术,只能先保守治疗。每回止疼药的药效一过,她便疼得直叫唤,周砚均心疼得很,恨不得遭罪的是自己。
周砚均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到她们俩面前,拿着电脑坐回沙发上。
“奶奶是福大命大的人,一定会没事的。奶奶不要太担心,吃好喝好,等着专家做手术就成!”
苏玉握了握她的手,目光紧随周砚均拿电脑,坐回去,“我都这把年纪了,多几年少几年都没什么区别。关键是没看到我这苦命孙儿的着落,我就咽不下最后口气。但凡周砚均像张老太太家孙儿一般,让我看看重孙,我也心甘情愿让索命鬼勾了去。”
周砚均刚坐下,护士便将人叫去医生办公室。他向两人打了声招呼就随护士出去。
游星侧过头看他一眼,“奶奶说什么呢,您起码要活到一百岁,不说全世界,起码打破川平市长寿记录!现在川平市最高年龄是一百零九,奶奶起码得一百一以上才行!”
苏玉笑得时候眼睛很亮,“不能太贪心,只要我家砚均能组个家,我就无憾了,我也能放心去陪老头子。”
周砚均不在,苏玉才肆无忌惮说起自己的担忧事。说来说去都是放不下周砚均,长叹口气,“这么些年他都是一个人,每次劝他找个对象,他都用工作忙搪塞我。你说人活着一辈子不寻个伴,得多孤单。我每回看到砚均独来独往,身旁连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我这个老太太能陪他到几时?
他是个内敛的孩子,想法情绪都闷在心里,不与人说。要是有个爱人陪伴,兴许能让他开口。先前有段时间,我看他每天都不大高兴,在家里烟不离手,怎么问都不答。有次我起夜见他坐在床边坐着不睡觉,可把我吓坏了。问他什么,他都不说。然后我说,你不说,奶奶就不睡。他才勉强跟我吐露心声。他提及黄云锡这个孩子,我大概知道为何了。”
游星也知道了是何时,“黄云锡在他的心中很重要,想他了而影响心情很正常。”
苏玉摇头,“黄云锡是很重要的朋友,但奶奶了解他,不全是因此。他问我些没头尾的问题,问我:面对既定的恩怨情仇,选择忘记还是铭记于心?”
游星下意识缩紧手指。
苏玉继续道:“你说他问这些奇怪的问题是受什么刺激了?”
“您怎么回答的?”
“当然是忘记,他从小我便这般告诉他。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恩怨更像是牢笼,谁耿耿于怀,困的便是谁。日子总归向前走的,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消耗自己的精力,陷入死循环。”苏玉从小教育周砚均,不要被情绪囚困,谁都不愿遇到惨痛的事,但遇到了也没办法,只能学会调整心态,用负面情绪解决不了任何。
游星听了进去,若有所思的出神。
苏玉继续道:“砚均还问我:怎么才叫爱一个人?你说他是被哪个姑娘所伤,有这些苦恼。奶奶虽活得年岁久,这种复杂问题我不知答得对不对,我只知道爱一个人应该是允许对方在自己的心上种花,共同呵护这朵花的成长。无论花开得好不好,会不会凋零,不重要,彼此收获了一起种花的浪漫。”
——
陶戴文按约定时间来医院门口接她,游星心事重重上车,并未注意到住院部的楼上有道目光追随她的背影,直到与陶戴文的目光短兵相接。
游星尽量收拾好情绪,次次因自己心里装事而扰了别人的兴致,并非妥当人。
川平的迪士尼新建没几年,人流量至开业至今一直很多。她不愿排队,陶戴文早就贴心买了私人订制服务,全程有导览引导陪同。
游乐场是小孩的世界,也是大小孩忘却烦恼的场所。处处是活力,快乐。他们刚进院,便能听到刺激项目带来的尖叫声和游戏项目的笑声混杂。
游星来过无数次,但从未腻过。
刚走进来,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要是身边人是他,该多好。
她的笑僵滞一瞬,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不受理智的干扰,是她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心口缺了个口,无论她怎么忽略,都会在她开心时跳出来提醒她一下。
她如何能玩得尽兴?
但她尽量在装,装得投入,开心。陶戴文特意带了相机,给她买了披风和发箍做道具,指导她在城堡下拍照。不得不说,陶戴文很懂女人心,拍得每一张照片都深得她心。
夜幕中的烟花前,陶戴文也特意寻了个人少僻静的位置为她拍照。最后,他收起相机,将手机递给路上,小跑到她的面前,“我们合个影,这么美的烟花肯定要按快门,成永恒才可以。”
他紧贴着游星,她不大自在,想挪一步又怕对方多想,故意侧了侧,换姿势,开心看镜头。就在快门按下那刻,有只手紧搂着她的肩。下一秒的错愕,偏头看向那只手,也被同时留在了镜头里。
他一向知进退,游星也习惯了,一味将他当友人。时间久了却忽略了他从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的目的,也不仅一次说过想进一步关系,游星从未明确给答案,糊弄过去。
突然的逾矩,让她忐忑起来,直觉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陶戴文小跑回去感谢路人,拿回手机。和路人继续说什么,路人又接过了手机。他走到游星身旁,说:“拍糊了,再来一张好不好。”
他没有再紧贴过来,中间略微有些距离。游星没反应过来,对面路人比了个OK的手势,她的余光看到陶戴文单膝下跪,举起一个戒指。
身后的烟花噼里啪啦一阵响,等烟花落尽后陶戴文才说话:“先前跟你说,喜欢你,想做你的对象。你一直没有给我答案,我想可能是诚意不够。游星,我是真的喜欢你,能不能考虑给我一个机会。”
游星手足无措,“你....先起来说话。”一个告白整得像求婚,手捧戒指盒的郑重让她尴尬不已,庆幸人不多。
路人收了手机,带着满满笑意祝福两人新婚快乐,游星更是尴尬得连退了两步。又不好在路人面前驳他面子,“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
游星只要闲来无事就往医院跑,怕苏玉闷。有她和看护在,周砚均松懈不少,有时间处理推脱不了的事情。她也特意和周砚均错开,等周砚均回来时,她就离开。两人都没有多话,多数时候没有眼神交流。
陶戴文告白后的第三日,夜幕降下时,周砚均反常说要送她下楼。游星当着奶奶面不好拒绝,委婉推脱后见他坚定,猜测他有话要说。
住院部离医院出口需要穿过小花坛,周砚均放慢脚步,问她:“我听说他跟你求婚?”
游星滞了一下,本想问他怎么知道,话到嘴边:“和你有关系吗?”
陶戴文在朋友圈发了那张单膝举着戒指的照片,没有文案让人浮想翩翩,瞬间在朋友圈沸腾。应该是哪个多事人说的,游星不大高兴,克制语气让陶戴文删了,但还是有很多八卦人问她。
“你答应了吗?”
“你不能和他结婚。”
这个语境,游星略感熟悉。“为什么不能,我哥还没发话呢,你怎么先表态了。”她不停告诉自己要坚守住,不能再纵容自己开始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每次都因他似是而非的举动内耗,拉扯,恨就只恨他是黄云锡的友人。
他的声音很冷,很低,听不出任何情绪。“总之,不能。”游星没察觉到周砚均欲言又止。
“你以什么身份霸道干涉我的生活?”他总是这般,猜不透他的心思,又总做出一些欲擒故纵的事。
“他不是好人,他不是真心和你在一起。”周砚均止步,和她面对面。
第72章
是上弦月,清冷高挂,灰色云雾围绕四周。
莹莹月光被他的头挡住大半,游星仰头看着他,紧皱眉头:“他不是好人,那谁是好人?能不能,少管闲事。”她克制语气,不想和他吵架。
周砚均几度张口又将话咽回去,“我无法眼睁睁你走进沼泽地,听我一句劝。无论曾经你我是什么关系,我都是真心希望你好,而他,非良人。”
游星终于察觉到,“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你只要知道他不像表面看着那样......纯良儒雅即可。”他与人只打过两回照面,在游星眼里陶戴文的印象,他只能猜。
他不愿说的事,她逼问是得不到答案的。她挪开视线,“那夜在迪士尼,他是向我求婚。”游星故意停顿,坦荡荡盯着他的反应。
他浅声道:“你答应了吗?”他仍旧那副模样,不显山水。
他的语气没有波澜,听到她要答应别人求婚,仍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没有一点在意?她果断干脆道:“答应了。”
“不能和他结婚。”
“你左一句不能,右一句不行。问你原因三缄其口,不想说就不要玩欲擒故纵这一套。周砚均,我们是陌生人关系,请你不要持续不清不白的关心,借别人的微信发消息给我,又或者故意装醉亲我。你的心思我不明白吗,就是享受被人爱,害怕我哪天不喜欢你了,所以有意无意给点火星苗子。我不是小孩子,没有哄一句就和你走的天真”
她显然压抑了很久,一股脑说出。随后补充道:“我来医院纯粹看奶奶,和你没有半点关系。而你所谓的非良人,是我即将要嫁的人,是我未来老公。”
周砚均这才有些相信,“你当真答应了?”
游星冷冷看着他,“对。”她不愿反复纠缠,抬步走出去。
周砚均终于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回来,眼神里终于有了逆向情绪,她用力挣脱,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放开。”
“为何永远听不得我的话,说了他不是好人,你就不信?是不是我说做不得什么,你就偏要去做。”周砚均、大掌将娇小人儿的双手手腕桎梏住,逼着她向侧面的墙壁退去,将人紧紧困在墙壁与他的怀中。
周砚均克制怒火,她挣脱几下,双手被他撑着举过头顶,没有反抗的余地。她缩了缩脖子,泪腺被刺激,红眼瞪着他。周砚均见不得她哭,更见不得她被自己欺负了哭。
态度马上软了下来,轻叹口气,像大人激情打了小孩后的愧疚,“我明知道,不与你一五一十说清楚,你是不可能听话。”
他没有松开她,仍旧保持这个姿势,再往前倾一点,他就能亲上对方。他的鼻息扑洒过来,但没有暧昧氛围弥漫。因为周砚均所说的话,让听得人怔神。
她这才恍然,原来陶戴文着急和她确认关系,想娶她,并非口中的一见钟情,而是深柜。因和对方吵架,对方一怒之下将关系捅到陶戴文爷爷那里去。陶戴文突兀回国,是因其爷爷逼迫,必须回国娶亲才能得到公司相应股份。
她见过也听闻过诸如此类的事,面上装得直,说自己恐同,实际是玩得花里胡哨。每回都当笑话笑笑,但成了当事人,感受还是与吃瓜人不同,错愕,震惊和难以置信。
难怪陶戴文如此善解人意,会拍照找角度,知道怎么夸她才精准到心尖,也总是直接坦白自己的爱意。因为这份爱就是假的,他才可以不顾及对方的感受大胆说出。而真正的爱,该是被各种起因后果牵绊,斟酌着要不要坦白。
“你......有什么证据?”游星还在接收这则信息量巨大的消息。
“你和他去看演唱会那次,第三天我临时飞洛杉矶,在机场偶遇看到他去接机一个男人。”他说时停顿一瞬,怕游星追问为何清楚她的行踪。
在机场时陶戴文未看到他,他和那个男人没有亲昵举动,但周砚均偏多了个心眼,跟着人去了停车场。眼见着两男人在车里相拥热吻。回忆时周砚均眼神满是嫌恶。
游星记得,演唱会后陶戴文确实出国了,且那一星期他都没发过消息给她。
“当时没告诉你,是怕不确定徒惹是非。在国外想起底他的私生活调查,很难。他很谨慎,鲜少有蛛丝马迹。我托了好些人才拿到实质证据。”周砚均本不想将残忍真相摊在她的面前,怕对她造成伤害。昨天得知消息后就百般坐立难安,想迅速告知她。
“你真的、答应他了?”方才的问句,是处于担忧。而这一句,是源于男人对爱的女人的吃味。
——
游厉加班完早她一步回家,她换了鞋就将人唤进书房。
游厉见她心事重重的冷静状,倒没说什么,随她一同进书房。
那天陶戴文发的朋友圈,游厉刷到了,回家便将人扣下询问。游星反撑书桌倚靠,垂眸看地:“你那天问我陶戴文是不是跟我求婚了,我没回答。”
游厉轻哼一声,双手环抱倚靠书架。
“他不是求婚,只是告白,我答应和他相处看看,但他故意搞得郑重其事模糊事实,并发朋友圈,你不觉得他动机不纯?”游星回来的路上反复回忆与陶戴文相处的细节,原先只是生气他发模棱两可的动态,让人故意误会。
眼下才知道应该是发给陶家人看的。
有次在他车上,反复打来的电话被陶戴文欲盖弥彰说是骚然电话。时不时失联失踪两天或三天,解释时总是前言不搭后语。偶次她在无意瞥到他和友人的聊天,友人玩笑问他:好事都让你占了,家花野花都想一揽入怀。
游星这才明白来,她是那朵可结金子的家花,有他要的权势。外面藏着的野花,是他心尖上的肉。
他可真贪,里子面子都想占。
游厉不清楚缘由,结合对陶家的了解思酌她的话。鑫越科技的陶元亮是草根出生,八十年代的下海潮促使他由下岗工人成了互联网创业者。
新时代,鑫越科技占了互联网很大的市场,吃尽红利,是互联网行业里数一数二的企业。若比家境殷实程度,自然不如游家几代人积累的财富和权势,认真来说,陶戴文若娶了游星,算是高攀。
“谁没点小心思,只要不过分就行。”游厉不愿将事想复杂。
“你有查过他的背景吗,为何突然回国?”
游厉不以为意,“一个刚归国的海归能查到什么,你们仅在接触阶段,没有正式在一起,我查他做什么?”国外生活经历,要查必然会难些。
“那你说他好,还说他比周砚均好。若不是周砚均告诉我,我就被这个伪善的人蒙骗!”
“.........?”
“你还赞同我跟陶戴文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妹差点被人骗去做同妻!”
游星将周砚均发给她的图片转发给游厉,并将周砚均说的那些复述给游厉听。
游厉滑动图片,紧抿着唇不说话。“我会叫人去核实,敢动心思坑我游家,吃了熊心豹子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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