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司寒:“太后身子既不好,还是先回宫殿休息吧,后宫出了这等事,圣上已经够伤心,太后您若是再有个闪失,圣上怕是心中更是难安,伤了圣体,不好。”
太后瞧着兰花指揉着额角:“事实如何,哀家总要亲自去看看,亲自问问。”
身后殿内猛的响起一声响亮的痛苦哭声,储司寒微微侧目,太医从屋内出来禀报:“圣上亲自灌的药,已经见红了。”
储司寒仰头,威严的宫娥,檐牙飞啄,屋脊上的雪纯白干净,金色从天上洒下来,不带一丝温服的照耀着这个世界。
他虽手上沾满了鲜血,却也不会从这些鲜血上获得快感。
无关对错,只关立场。
他的手上只分必需杀和不必杀两种人。
储司寒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十分有礼的关怀:“袁太医辛苦,后续的事要劳烦你。”
储司寒拄着拐杖,越过一个又一个羽林军,一步步从玉阶上下去,乌木的拐杖有节奏的点出“咔哒”声。
停在太后面前,朝对方略略颔首,极为有礼的唤了一声:“太后娘娘,刚才多有得罪,只是朝事为重,太后娘娘想来也不想落个干涉政事的罪名。”
“武将不可配剑随便进入太极殿,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您宫中的人就不好随意进去了。”
温润有礼的像是个文雅的贤臣。
太后可太知道他的狠辣和无情。
“臣府上还有事,就不留了。”
“郢王慢走。”
太后亦客气,压着心里的怒气,同储司寒客气,只等他完全走过自己身侧,才急急上了台阶。
入了太极殿,看见的就是徐清晚身下一片缓慢流动的血,一张没有任何血色的脸。
念佛的手串狠狠砸在地砖上。
这个人,就是一块石头,根本没有任何感情!花容月貌的前未婚妻,也能眼睛都不眨的杀她全家,堕她腹中骨肉。
不近女色,没有软肋,全无感情,根本算计不到!
太后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灰败。
储司寒捏起两只琉璃玉球,麻木的扔进了罐中。
他每杀一个人,就会往罐子里扔两只玉球,已经摆了慢慢三只罐子,这是第四只,杀的人太多,已经习惯了。
只有心腹之人才知道,战场之外,储司寒杀的第一个人是他的父皇,庚元帝。
储司寒一头埋进公务中,在奏折中指点这一片江山。
张宝看一眼摇摆的更漏,已经过了饭点一个时辰了。
王爷不会又不用膳了吧?
张宝灵机一动,招来小太监,附耳过去,叫他去召宋知枝过来。
“还是要试菜吗?”
宋知枝摸了摸还没消化完的肚子,因储司寒中午没召见她,她以为晚上也不会召见她,刚才已经用过晚膳了。
吃的饱饱的,这会子还真不太饿。
张宝说:“王爷还没用膳,你先将这杯茶呈上去,最好劝王爷用膳。”
“哦,好吧。”
宋知枝接过茶盘,茶盘中一只白瓷茶盏,“王爷,喝茶啦--”
笔酣墨饱,储司寒垂着眼皮不为所动,手腕悬空,柔软的毛笔尖,一撇一捺如银钩铁画。
宋知枝将茶盏搁下就不说话了,她没有那种机密不能看的概念,趴在边上看他写字。
像看她阿娘烙饼做好吃的,看他阿爹搓麻绳,不吵不闹,安静乖巧。
最后一捺收完,储司寒收了笔,一转头就看见小姑娘撑着下巴,安静乖巧的看他,花枝灯桑皮纸映的昏芒光影映在她脸上,脸颊上细细的绒毛柔软。
“勒书是机密要务,闲杂人等不能看。”储司寒说。
宋知枝:“勒书是什么?”
储司寒:“本王面前这个。”
“哦,那我就不看了。”宋知枝收回脑袋,指茶盏:“张总管叫我端茶给你。”
储司寒:“你还有事?”
宋知枝说:“我想和王爷一起用饭。”
第16章 耀玲珑
宫人鱼贯而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丰富的菜品。
宋知枝还不太饿,每样菜夹了一筷子也就饱了。
“不合胃口?”储司寒问。
“不是,我吃过一顿了,”宋知枝两手捧着脸:“再吃要撑成小猪仔。”
储司寒:“你不是?”
“……”
宋知枝拱起自己的鼻子弄成猪鼻:“王爷见过我这样可爱的猪仔吗?”
储司寒:“再肥嫩一点更像。”
“……”
宋知枝扶着别过脸碎碎念:“我是猪,王爷是猪的丈夫,那不就是公猪……两只猪……”
储司寒命令:“你若是闲的没事,可以布菜。”
“那我给王爷剥鱼。”
宋知枝用公筷夹起了半边鱼,细致认真的剥了鱼皮,还分了鱼刺,分给储司寒,又去盘子里将鱼骨头翻过来剥另一边。
“够用了。”储司寒说。
“半条就够了吗?”宋知枝:“阿牛哥哥一口气能吃五条鱼。”
储司寒撩起眼皮:“阿牛是谁?”
宋知枝:“就是我家邻居哥哥啊,他饭量很大,他能吃一盆饭,半条鱼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储司寒:“你跟他挺熟?”
“当然啊,”宋知枝想起来好多快乐的事,说:“阿牛会很多东西,他会捉鱼,会抓蜻蜓,能抓蝴蝶,他还会抓蚂蚱。”
储司寒说:“说完了?”
宋知枝就想到更多:“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阿牛哥哥还会烤红薯,还会摘猫儿草,还会……”
储司寒搁了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唇瓣珉成一条直线,似乎是在听她数。
张宝摸着脑门,天哪,美人,您就长点心吧!
宋知枝终于数万,储司寒命令的一声:“过来。”
宋知枝眼睛眨巴眨巴,站起来,思考了一下,这是那种长的餐桌,储司寒身边也没有多余的椅子。
她将自己的椅子扛起来,“砰”一下搁在他边上挨着,然后坐下去。
张宝默默捂上脸。
储司寒宽大的手掌端起自己的半碗馄饨,搁在她面前,“吃光。”
宋知枝:“?”
对上对方明显你要是敢违抗就死定了的眼神,宋知枝选择以最快的速度将馄饨给吃下。
“吃完了。”
宋知枝抹干净嘴上的油水,腮帮子被馄饨撑的鼓鼓的,像只小金鱼。
储司寒捏起她腮帮子上的软肉,另一只手又捏起另一边,更 多肉文在企 饿群肆二贰而无酒一伺其看了一息,松手放开了她,拿了拐杖起身,又去了案头处理勒书。
宋知枝摸摸脸颊,肉有点酸,王爷还真把她当小猪捏了啊!
“王爷,我走了哦。”
宋知枝和储司寒摆摆手,蹦蹦跳跳出了大殿。
到了休息的时辰,张宝见自家主子还没有入睡的意思,试探着:“王爷,该入睡了,要不要诏宋孺人过来?”
“不必。”
张宝有点失望,难不成真是饭搭子?
小心翼翼道:“太晚了,该睡了。”
今夜怕是又没得睡,储司寒瞥了一眼墙角的莲花更漏:“也该有消息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宫里的消息果然过来。
“簪子偏了心脏,贵妃大约是小产后气力不足,只入肉三寸,浅浅伤到圣上一点肺腑,不过还是要仔细养着。”太医陈述天子病情。
储司寒有点遗憾的揉揉额角,戳穿了多好。
天子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唇色很淡,眼帘低垂,情绪很低。
太后心疼的心都揪起来,怨毒的看着一身素衣的徐清晚:“来人,将她拖下去砍了。”
天子眼皮动了动,选择闭上眼睛。
徐清晚麻木的木着一张脸,这一次她没有再去求情,对自己的结局已经完全不在意,直到听见一声波澜不惊的声:“按太后的意思办。”
她抬头,看见储司寒淡漠的侧脸,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过来。
任由架着她的侍卫将她往外头拖走,走进深渊一样的夜色中。
她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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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司寒再从天子寝宫出来的时候,恰好碰上漏液而来的梅太妃,披衣散发,额上带了抹额,显然是带病前来。
梅太妃才才扬起手,腕子已经被储司寒摁住:“母妃这么气急败坏做什么?”
梅太妃:“你还是不是人?连还未成形的胎儿也不放过。”
储司寒:“母亲居然知晓稚子无辜?也不知是吃斋念佛多了,还是您的善心只对自旁人的孩子。”
“你如今作恶多端,怕是难有好下场,我不过是想顾惜一点你的名声,为你做长远打算,你真是浪费我一翻好心,你就是只白眼狼,”梅太妃:“我真后悔,当年不该对你严格教诲,让你有了这番本事祸害朝堂。”
储司寒松开她的手腕:“本王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孩子,母妃既知晓本王如今有本事,就不该再惹怒我,我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梅太妃揉揉被捏疼的手腕,气的胸膛起伏:“我当年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种!”
绕过储司寒,径直去了宫内,温柔的声还未开口已经带了哭腔:“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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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姝的消息闭塞,清晨终于知晓宋知枝被储司寒召见,第一反应是不可能,随后又有点幸灾乐祸。
不知道储司寒是怎么折磨她的。
想到她的脑子看起来不太够用的样子,贺姝决定去警告她一翻,别傻傻的往外说这件事,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贺姝到西苑的时候,美人们正聚在宋知枝房子里。
贺姝吩咐一声将人都捻了出去,自持身份坐到上首:“你见到王爷了?”
宋知枝虽笨了一些,但也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她不惦记着被罚的事,只希望贺姝不要再罚自己了,于是还是和面对旁人一样,认真的招待对方。
贺姝想起那晚一张脸还是通红,有点难以启口,便不耐的绕着圈:“王爷这个人,爱好是不是有点特别?”
宋知枝将陶姑姑的吩咐牢牢记着呢,关于储司寒的一切,都不要透露。
不说话,朝着对方浅淡一笑,对方就明白她是不想说的意思了。
只是她不熟练,或者说宋知枝觉得没底气,不好好回答别人的话,总觉得好像不太礼貌的样子是的,她笑的勉强又尴尬,还有一点心虚。
贺姝:果然和她一样,这个侍寝尴尬又委屈。
贺姝又生出一点同病相怜的感觉,若是郢王是个常人,凭她们的美貌,肯定会被宠爱的,却差点在鬼门关走一遭。
贺姝伸出手安抚性的拍宋知枝手背,“本侧妃懂,你也别太难过了。”
宋知枝疑惑的看自己的手背,贺姝转性子了?
贺姝又道:“就算你心中委屈难受,还是不要随意对外人说,人的悲喜并不相同,你说出去,旁人也只会笑你。”
宋知枝有点茫然,她在说什么啊?
大概也是说,不要将王爷的事透露出去?
“我知道的,肯定不说。”
贺姝见她总算明白,稍微放下心,“你心里有数就好,你放心,我也不朝外透露,这件事,你与本侧妃知道就是,不要再叫旁人知晓了。”
宋知枝……?
“我知了。”
宋知枝招呼贺姝吃点心,贺姝被勾起心酸往事,没什么胃口,捏着帕子起身出去,张宝恰好叫了内官来叫宋知枝。
贺姝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宋知枝比她要惨多了!
她就被羞辱了一次,宋知枝还要经常被羞辱。
转头吩咐身边宫娥:“回去将本宫房里的东阿阿胶送一份给宋孺人。”别被郢王给吓死了。
张宝存了些小心思,提前了半个时辰叫宋知枝过来。
想起昨日她惊人的言语,张宝小心提醒她:“康庄大道就在眼前,机会要懂得适时抓住。”
对上宋知枝茫然的眼眸,张宝想到陶姑姑的嘱咐。
“她性子简单,你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她听不懂。”
“要用白话说。”
张宝想了想,循循善诱:“王爷是不是府上最尊贵的人?”
宋知枝点头,这个她知道啊,“王爷最大。”
张宝:“抓住机会,去抱住王爷这颗大树。”
“抱住王爷?”宋知枝问。
“只要紧紧抱住王爷,这样永远都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宋知枝跨进门槛,像风一样跑过去,储司寒端坐在金丝楠木宽阔大椅上,脊背笔挺躬着埋首处理着勒书,悬在半空的手腕劲瘦有力,他自然能感知到宋知枝的脚步声,没当回事。
这阔大的殿宇仿的是太极宫宫殿格局,丹墀高出许多,宋知枝仰起脑袋能看见储司寒微垂的脸,咬着手指纠结了一下,转过半个身子,张宝朝她一笑,做了个努力的姿势。
好趴!
宋知枝提了裙摆,蹬蹬爬上阶梯,绕过案几至储司寒边上停住,“王爷,您起身。”
储司寒握笔的手一顿,侧过脖颈抬头,撩起眼皮,对上一双清润干净水眸,钟灵毓秀。
眉头蹙了蹙:“何事?”
“王爷,您起身,”宋知枝说:“我要抱您。”
第17章 耀玲珑
储司寒目光往外一转,张宝已经吓的跪进大殿。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废料,一天到晚只有这点事?是院子里的对食太多,花了你的肠子,你心思都在这上头,也别在这大殿耗时辰,回你的销金窟去。”
“穆让,大殿的事你顶上来,至于你,”储司寒看向张宝:“以后你就负责起居琐事,自己下去领罚去。”
储司寒看一眼宋知枝,指了一根柱子:“你去那站着。”
张宝一个字不敢多说,下去领罚去,宋知枝就更不敢说话了。
站到那颗柱子前,腿和腰都绷的比直。
认错态度倒也还良好,储司寒有点满意,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处理公务。
再抬眼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宋知枝还直着双腿站的笔挺。
储司寒起身,拄了拐杖一步步靠近,听见一声肚子叫声。
宋知枝赶紧捂上不争气的肚子,一颗脑袋垂的低低的,她的头发很长,又像缎子一样黑,被圆润的肩头分开,一半披在身后,一半顺着颈窝披在身前,坠到腹部的位置。
有清透的珠子“啪”的落在地砖。
她额上有细密的刘海,个子也只到他肩头的位置,从储司寒的视线只能看见她卷翘的睫毛沾了一颗水珠子,以及一截漂亮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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