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什么挂虑。”
齐汐薇坐起来,纤薄的背挺得很直:“我父母都是议员,在这里呆着,我得不到自由的。”
姜蝶珍靠近她:“小薇姐,你知道清华吧......是全中国最好的大学之一。”
“我念书的时候,室友是一个河北邢台的女生。她高中很努力,每天只睡四个多小时。大二,寝室里其他女生都申请了交换和夏校。她家境并不富裕,雅思考试一次两千元,她拿不出来。于是一个人坐在床上哭......她哽咽着和我说,只是高中三年的努力,怎么比得过别人家庭几代人的积累呢......能和大家同一个寝室一起学习,已经很幸运了。”
“后来啊......她靠大学做衣服的积累,攒了一些钱。家乡服装厂开业那天,我也去了。她是他们乡长表彰的模范企业家。”
“穷苦人家的小孩,生活的压力和磨难都会严苛十倍百倍。考不上名校并不是她们不够好,不够坚韧和用心。这个世界啊,是存在很多不公的。哪怕努力,也没有办法弥补。”
“但是也不能放弃。放弃就什么希望,也看不到了。”
“我常想,人生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有名气,挣很多钱,被优渥的环境包围着,就足够了吗。”
“......不够的。”
“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追寻一些意义。对大多数人来说,意义可能是相同的。”
“小薇姐,你已经得到世人眼里幸福的极致了。可是,我更想你为自己活。”
“我特别欢迎你来巴黎手工工坊。”
“可如果有一天,你要去追寻更高,更远的,更能带给你愉悦体验的事。你就可以和我讲,我会无条件支持你。”
齐汐薇笑起来的时候很美,清冷的五官生动了不少:“宁宁在香港,也把员工当家人吗?。”
“家人吗。”姜蝶珍眨了下眼睛:“他们的确一直陪伴着我,温暖我。”
“我说去巴黎很艰苦,最多能出门看秀,没时间去购物。
“......他们一个个都说,衣服够穿了。还苦中作乐设计了一款工作服。”
“其实,我很愧疚的......我是一个幸运buff叠满的小孩。”
“好像热血漫里被众人簇拥的主角,他们一个个都无条件支持我。”
“让我可以,心无旁骛地奋斗。”
“为了赶制君恩高定大秀的时装。他们几乎天天熬夜手工制作。我特别感动。”
“等你加入他们,会发现,他们都是很善良努力的人。”
“你值得的。”
齐汐薇:“你这么为我着想,哪里是宿敌。分明是把我当家人一样谈心。”
姜蝶珍脸红道:“我们当然可以成为家人......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亦师亦友。”
她想了想,又认真道:“小薇姐,很幸运有你鞭策我。‘Dormant cocoon’需要你。”
齐汐薇思忖了一下:“我当然有目标啦。既然你说,加上模特已经接近四十人了。在五年之内,我们争取成为巴黎高定协会的客座会员。
“那时候我就和现在的棠礼一样年纪了,她能拥有至死不渝的爱人,我总要爬上艺术殿堂的巅峰,欣赏顶峰的景色吧。要知道,我二十一岁,就获得LVMH Prize了。”
“我去年也获得了香港的Redress环保比赛的第一名。”
姜蝶珍眼睛闪烁着光芒:“我们联合起来,一定可以的!”
齐汐薇:“宁宁的偶像是不是云惟俊啊。
“我听裴老说过。相比较而言,中国的设计师,比起盖娅,张卉山,我更欣赏郭培。”
“家里收藏了七套她的高定礼服,2017年的秀,刚成年的我,也在现场。她的工艺出类拔萃,但我觉得她的某些礼服太西方审美了,我想我们能真正呈现属于中国的高定礼服。”
姜蝶珍深深点头道:“我明白的,裴至善老先生对东方美学的追逐达到了极致。我们作为他的学生,希望能够延续他的精神。”
“嗯。”齐汐薇转过头:“我只赌过两次,第一次不想嫁给不爱我的男人。成功了。
“第二次是你。”
此刻已经到了清晨。
外面的天光乍破,泛起微白。'
齐汐薇神情肃穆,似乎带着托付半生的期许:“你会让我输吗,姜蝶珍。”
“到了巴黎......我就只有你了......”
姜蝶珍眼眶泛红,她咬住下唇。
“小薇姐,这里也会是我的一生。”
“我会尽力完成到最好。”
“谢谢你把自己托付给我,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
所有人都说,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很多北京的高中生,不上晚自习。
但高一高二,姜蝶珍都会去培训机构,补习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
并不是每一位北京四中的小孩,都能考上清华。
她初中数学很好。
到了高中,函数学得非常吃力。
高三的时候,姜蝶珍更是会在晚自习课上滞留到最晚。
景煾予的存在。
完整地填补了她教学楼窗外这段粉蓝色的人生,缺席男主的遗憾。
他送给了她一整个岩井俊二。
约会的那天。
四月的东京,下起了春雨。
两人搭载着东京急行电铁。
他单手撑着头顶的吊环,另一只手搂住她。
在东京大井町纤上野毛站,顺着人群下车。
景煾予脱下外套,罩在两人头顶替她挡雨。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穿过人流茫茫的东京都属环状八号线公路。
这个街道叫夏析木,空气中有白玉兰花甜甜的香味。
姜蝶珍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一把红色的小伞。
她穿着白衬衣,眼睛宛如珍珠发亮,嘴唇鲜艳,皮肤潮红:“我找到了《四月物语》中卯月的同款小红雨伞诶。”
她又觉得不太像:“只可惜松隆子的那把伞,伞骨是折断的。”
姜蝶珍话音刚落。
春风翻卷了她手持的伞骨。
她转着雨水落在伞面上,不规则的透明嗒涟,甜甜地笑了起来。
景煾予黑发湿润,低头吻她:“现在一样了。”
姜蝶珍好乖地点头:“嗯!”
樱花树下。
有今日新禧的恋人,新娘穿着白无垢。
在众人簇拥下,纷纷扬扬的彩带和樱花洒在街道上。
她和景煾予从人群中穿过。
周围所有人都在用日语祝福:“新婚快乐。”
一旁的景煾予在祝福声中,牵起姜蝶珍的手。
她瞳孔睁大,心跳加速,幸福地快要眩晕过去。
在朦胧纯净的长长田野,雨后的街道空明澄澈。
他湿润的衬衣袖口被他卷起来,扶着自行车后座,教姜蝶珍骑自行车。
姜蝶珍快要哭出来了。
女生紧张地涨红了脸:“那你千万不可以放手哦。”
男人唇角挂着笑,说,“好。”
姜蝶珍才不信。
她骑一小段路,紧张地回头看他三四次。
姜蝶珍又被他漆黑汗湿的眉眼蛊惑得心脏颤栗:“你.....你怎么还在。”
她害羞地差点咬到舌头:“......你不可以再扶我了,这样我永远学不会。”
景煾予作势放开了掌握着车后座的手。
“啊——等下——我还没准备好——”
姜蝶珍手忙脚乱,小声尖叫着,骑着自行车,冲进绿油油的田野里。
景煾予加快脚步,冲上去搂紧了她。
他们就像村上春树书里的一样。
“最最喜欢你,绿子。”
“什么程度?”
“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春天的熊?”绿子再次扬起脸,“什么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里,你一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它这么对你说道:‘你好,小姐,和我一块儿打滚玩好么?’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天。你说棒不棒?”
“太棒了。”
“我就这么喜欢你。
两人滚落下来的时候。
平时一丝不苟的男人,衣服上有狗尾草的小绿绒尾巴。
景煾予瞳孔漆黑,覆在她下面,用修长的手指帮她整理碎发。
姜蝶珍被他可爱到。
她笑了好久,喘息快要眩晕:“你偷了一只小狗。”
他逗她,扬起唇和她较劲儿:“你压扁了好多小猫。”
两个人都变成了笨蛋高中生,连对视都会害羞地别开眼睛。
她忍不住趴在他胸口,亲吻他的下颌:“被我逮捕了。”
姜蝶珍甜滋滋地质问他:“这是附近哪个中学逃课出来的校草啊。”
他笑起来。
黑色的头发微微颤动,微红的冷白皮肤性感极了。
景煾予拉长尾音,说他是,“‘喜欢姜蝶珍’中学高二年级在读生。”
姜蝶珍抱着小细胳膊,作势生气。
她的嗓音嗲嗲的:“怎么回事!上‘喜欢姜蝶珍’中学,你还要逃课呀,校草同学。”
他好没有良心地笑起来。
就这样撑起身来,挑了下眉,很嚣张地望向她。
景煾予说话不正经地哑着嗓子,遮挡着她头顶的光线:“那怎么办,我就喜欢逃课,在外面上‘姜蝶珍’。”
“......中学。”
“你混蛋!”她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一样。
姜蝶珍一边笑,一边恼羞成怒地抓起一叠草,纷纷扬扬地扔在他身上。
他顺势摁住她的后颈,低头吻她,薄唇绕着她脖颈游走。
景煾予身上有青草冷冽的淡淡气息,干净淡泊。
她连人带魂都被他抓住,一点摆脱的余裕都没有。
姜蝶珍鼻尖微红,被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啄吻。
她羞耻地小声抱怨着,“可能有人发现。”
他没什么情绪,但眼睛很黑,不断地亲她的耳朵:“宁宁会给吗?”
她半推半就地被他亲得好恼,小声同意,说,嗯。
姜蝶珍太敏感于他的触碰,被他指腹带动到身.体颤栗着。
什么底线都忘记了。
恢复意识的时候。
傍晚的天空飘着淡红的云。
西梅粉色的天幕下,就像少女心事的告白幕墙。
夕阳在下沉。
他颀长的影子被阳光照的闪闪发光。
英俊的男人,纤长的眼睫,都被映照成淡淡的金色。
姜蝶珍睡醒懵懵地想。
他比时装杂志里走出来的国际名模还要好看。
她红着脸,躲在景煾予的身后。
日光和微风,以及沁人心脾的草香。
姜蝶珍心想。
如果她十四五岁认识他,不知道会暗恋他多少年。
仿佛在他身边,她可以得到永昼的青春。
还好上野晚归的夕阳够红,藏匿起她湛蓝色青春溜走的延时心动。
“腿酸吗?”走在前面的人,回头看她。
姜蝶珍的发丝在晚风中摇摆。
女生又白又瘦,像一只被黄昏淹没的蝴蝶。
他笑起来,很柔地摸了下她的头发。
景煾予俯身把她抱了起来,让她伏在胸膛上靠稳:“很久没见你,我已经很克制了。”
他的嗓音低沉,在她耳畔泛起涟漪:“小乖身体这么娇,魅力还这么大,我怎么招架得住。”
姜蝶珍羞耻得手指颤抖。
最后“啊呜”一口,咬在他的侧颈上。
她脸在发烧,强调道:“没有下次了。”
第66章 .宠爱他
景煾予在君恩开会。
姜蝶珍去东京国立博物馆看展。
右侧的东洋馆。
亚洲收集而来的出土文物、陶瓷, 和古代中国刺绣布料。
也有几匹唐朝缠枝牡丹花织锦。
这些来自中国的织物。
它们没有自己的介绍和展柜。
只能和爪哇北岸的染色棉质“条纹印花腰衣”混在一个地方。
这些在国内,价格昂贵的织锦。
此刻看上去沉寂晦暗,边角还是一团晕染的旧痕。
珍惜的宝物不被重视。
姜蝶珍看得好闷, 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她拿着介绍册, 回家发了一小会呆, 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景煾予在旁边, 探头看她手里的介绍册。
他把玩她的发尾,瞧着她脸颊上的小绒毛。
男人状似无意地问:“喜欢这种织锦?”
姜蝶珍有些遗憾:“觉得它们不应该被这样遗忘。”
她踌躇了一会儿:“如果文物有灵魂, 这种锦缎应该是唐代富商家的千金小姐。”
“战乱后, 被掠夺, 它们孤独地漂泊到了海外,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抬起眼睛,望向他:“我只是很遗憾没办法保护它们。”
“煾予,我这样无可奈何的情怀, 是不是很廉价。”
“可我是创作者。如果我不帮这些遗落的文物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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