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见姑娘一人在此独饮,特来敬一杯。”
出乎意料,那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岳国话,看样子还了解岳国的礼仪。
韩素来了点兴致,抬手与他一碰,将杯中的酒利落喝尽,笑道:“不知阁下是?”
男子嗓音温润:“在下燕国使臣晏霜,见过姑娘。”
“哦,燕国使臣啊。”韩素了然笑道,又和他干了一杯,“幸会幸会。”
燕国使臣,她的目标,也是那日用银针将她逼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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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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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霜捏着酒盏在指尖转了一圈:“在下看姑娘的穿着,不似寻常官员的家眷。”
敬了酒却不喝,这便有些冒昧了,但韩素却毫不在意,对着晏霜轻笑道:“家父是丞相,先前应当与晏大人有过几面之缘。”
“原来如此。”晏霜了然点头,欣然道,“亭中太闷,韩姑娘可愿与在下一道去外面透透气?”
韩素喝酒的动作一顿,抬眸与他目光相对,却见晏霜笑得彬彬有礼又不失分寸,似乎真的只是厌倦了此处嘈杂的环境。
“御花园的寒梅这几日开得很好。”韩素笑道,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示意季白檀和初荷别跟过来,“却之不恭。”
此次小宴本就嘈杂不堪开心为上,因此,两人结伴而出也没有引起多大注意。
湖心亭通向陆地要经过一道长长的回廊,回廊两边接以屏风,还种有各式各样的绿植,韩素松松垮垮地披了件湛色风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晏霜聊着天。
“听晏大人的口音,似乎很擅长说中原话?”
“惭愧惭愧。”晏霜谦虚道,“在下早些年曾在中原住过一段时日,对此稍有了解,这才有幸被吾王派来出使岳国。”
“这倒是稀奇。”韩素道,“鲜少有燕国人能孤身一人待在中原,晏大人既然在此住过一段时日,必然有几个岳国的好友吧。”
话及此处,晏霜微妙地顿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掩饰过去,韩素甚至疑心自己看错了。
他笑道:“不瞒韩姑娘,是有一个,可惜早已失了联系。”
“萍水相逢、分道扬镳皆是人间常事,晏大人不必介怀。”
“或许吧。”晏霜叹道,将话题一转,“许久不来岳国,此处似乎变了许多。”
“世事都会变的,晏大人。”
“那倒未必,岳国地大物博,所拥宝物众多,这点怕是过个十年百年也变不了。”
“晏大人言重。”韩素停下脚步站在一棵梅树前,轻点了一下眼前的那株花蕊,“小女子倒是听闻,燕国有一秘宝,名为百疗衣,可生死人肉白骨。”
她说得漫不经心,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神经却已高度紧绷。
只可惜韩素背对着晏霜,看不到身后那人逐渐变化的脸色。
晏霜静了一会儿,正准备开口,余光却瞥见一个圆润透明的物什猛地朝此处飞来。那物什在日光下闪了一下,如流星坠地,眼见着就要砸到他身上。
他双瞳骤缩,下意识一展衣袖,三两根银针掷出,瞬息便将那物什击成三四瓣,只听丁零当啷几声,相继摔落在地。
韩素听到动静转身,却见那是个圆润的冰球,透亮无暇,精致小巧,一看便价值不菲,此刻却碎成几瓣散落在地。
“本小姐的冰球!”
下一秒,不远处便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来者一袭红衣,宛若烈火燃烧在冰原。
红衣女子快步跑到晏霜跟前,痛心地捧起那冰球的碎片,抬头气道:“谁给你的胆子弄坏本小姐的东西!你可知这冰球有多难得!”
倘若忽视她的身高劣势,这番话还是很有气势的,可惜她只到晏霜肩膀处,看人还得抬头。
“姑娘,能否讲些道理。”晏霜温声道,“倘若不是在下那几根银针,姑娘身上便已经背上人命了。”
“你敢和我顶嘴?”红衣女孩气笑了,“本小姐可是长安侯的嫡女,你算什么东西,报上名来!”
“这……”晏霜笑容微敛,袖下的手摩挲了两下。
韩素在一旁看了半晌了戏,总算肯跳出来说句话:“顾珊,别闹。”
顾珊这才屈尊降贵地将目光放到她身上,眯了眯眼睛:“你又是谁?”
韩素微笑道:“家父是丞相韩光。”
“哦,听说过。”顾珊嗤笑一声,“前些日子逃婚的准太子妃嘛,这京城谁人不知你韩素的大名啊?本小姐原先还以为你是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今日得见……”
顾珊微抬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丑倒是不丑,只可惜比本小姐还差点。”
话音刚落,只听回廊出传来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胖似肉球的太监一边跑,一边焦急大喊:“大小姐!大小姐!您跑慢点饶了咱家吧!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家就是把脑袋割给太后娘娘也赔不起啊!”
顾珊啧了一声,满脸不耐烦地转身:“八喜,你帮我告诉太后娘娘,这人把我的冰球弄坏了!”
“哎呦!”谁料那八喜一见晏霜即刻瞪大了眼睛,毫不犹豫地行了个大礼,高声道,“咱家见过晏大人!”
“晏大人?”顾珊狐疑地盯着他的脸,一挑眉,“你是晏霜?”
晏霜作揖,风度翩翩:“正是在下。”
八喜在后面欲哭无泪:“大小姐,别说了……”
“怕什么!”顾珊冷哼一声,低声嘀咕道,“竟然还是个使臣。”
“算了算了,今天本小姐心情好,就不让你赔了。”顾珊满脸不耐地挥挥手,“赶紧滚,别扰了本小姐兴致。”
“还有你。”韩素瞥了眼韩素,“没事儿赶紧滚。”
说罢,她冲着八喜抬抬下巴,示意他将此处打扫了,再重新找个冰球过来。
“是是是。”八喜满脸苦涩地点头,又冲着韩素与晏霜行了好几个礼才堪堪离去。
回湖心亭的路上,晏霜笑道:“你们岳国的女子,倒是很有个性。”
“……晏大人此言差矣。”韩素难得感觉有点脸热,“顾珊年龄小,又被宠惯了,对谁都是如此,有冒犯到晏大人的地方,我替她道歉。”
晏霜面目带笑,看不出心中的情绪。
因为这个小插曲,韩素不得不停了刚才试探的话,刚转过拐角,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人。
贺云眉眼阴郁,见到韩素的那一刻才稍稍松下来,开口便是质问:“你去哪儿了。”
“陪着晏大人四处逛了逛。”韩素瞥了眼晏霜,淡声道。
贺云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晏霜,草草点头打过招呼,并不想多言。晏霜也知趣得很,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往后不要与男子一同闲逛。”贺云皱眉道,“你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虽与孤已经有了婚约,但若是传出去,未免遭人闲话。”
韩素望着他,面无表情。
贺云见状,又补上一句:“素素,孤也是为你好。”
韩素哼笑一声,不置一词,越过人便走。
她走得如此干脆,毫不犹豫,连一个眼神都未分给他,贺云几乎没反应过来。
“素素!”贺云脸色沉下来,大跨步行至韩素跟前,正欲和人理论,不远处的湖面却猛然响起一阵冰裂的咔嚓声,紧接着,咕咚一下,像是有什么重物落了水。
“啊!”尖叫声几乎贯穿人的耳膜,“来人!救命!八喜!”
与呼救声一同响起的是那道古怪的系统音。
【新任务发布,请宿主救下落水的顾家嫡女,达到高好感度可获取长安侯助力,并将顾珊收入后宫。】
韩素倏然抬眸,听到“后宫”那两个字时目光冰寒一片。
贺云才扭头往湖边望去,韩素却已然动身。她挥动衣摆,掀起一阵风,手掌撑住回廊的栏杆,一个用力便已落于冰层之上。
贺云愣然:“素素!”
韩素沉着脸,速度快过出人意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已经行至碎裂的冰层附近。
“救命!有没有人……”八喜方才被她差遣着去拿冰球,附近又没有别人,一时间,顾珊竟真的生出了绝望的心思。
她向来体弱,还不会水性,湖水冰寒刺骨,几近要将她的血液凝结成冰。
“救命,阿爹阿娘………”咕咚咚几声,湖水涌入鼻腔,痛苦的窒息感如海啸一般,铺天盖地地将她包围。
顾珊半眯着双眼望向天空,艰难地抬手去拾取那一抹暖阳,可惜那光太远了,她够不到。
想来她这般任性自私的人,只能与黑暗为伍。
“扑通!”
水花四溅,数不清的白色气泡被挤压而出,争先恐后地向上翻涌,厚重的冰层被破开,刺目耀眼的光穿透屏障,严丝合缝地将她包围。
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攥住她的臂弯,被握住的地方像是燃起了一把火,一路从手臂烧到胸腔。顾珊睁大了眼睛,她明明泡在冰水中,却只觉浑身的血液都逐渐沸腾。
下沉的力道被那只手相抵,哗啦一声响,出水的那一刻,顾珊闭了一下眼睛。
她听到有个声音响在耳侧,离得很近,像是深渊缝隙中透出的明光。
“抓住你了。”
眼中残留的水让她眼睛有些疼,顾珊垂着眸子眨掉睫毛上沾的水,睁眼的那一刻,天光大亮。
窒息感过后,溺水的反应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顾珊毫无形象地跪在地上,双目泛红,揪着韩素的衣角剧烈咳嗽,一刻不停。
韩素眸色淡淡的,手却放在顾珊背后,一下接一下,帮她轻轻拍着后背。
顾珊急促地喘着气,艰难道:“咳咳……为……为什么救我!”
“谁知道呢。”韩素漫不经心,“可能我贱吧。”
顾珊一噎:“你……!”
“嗯?”韩素挑眉,“活蹦乱跳的,看来这湖水也没把你怎么样。”
听韩素说完这话,顾珊被冻僵的血液才逐渐转暖,她感觉到了冷,却又不肯张口示弱,只得咬牙忍耐。
正微微抖着,迎头却飞来一件湛色的披风,顾珊抬头,竟被重重揉了一下头。
她还未来得及发作,却听韩素轻笑一声:“小孩子家家,没事少出来跑,注意安全。”
“我先回去了,衣服记得披。”
顾珊愣愣地站在原地,手中还攥着那件残留体温的披风,披风似乎还带些韩素身上独有的香。
她犹豫一番,最终还是别别扭扭地披上了衣物,嘴上嘟嘟囔囔:“装什么,你明明也就比我大三岁……”
与此同时,回廊处的贺云与冰层之上的韩素同时听到了系统通报。
【任务失败,请宿主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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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想收后宫?做梦吧你!
另外通知大家一下,因为最近三次元有事,所以可能断更几天,最迟这周日就回来啦~(鞠躬)
第11章 还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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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眼角狠狠一抽,眸中一抹恶毒闪过,韩素甚至能感受到他与系统说话时的咬牙切齿。
【系统,给我弄碎韩素脚下的冰!】
【宿主是否支付10积分达成心愿。】
【支付!】
下一瞬,只听剧烈的咔嚓声响起,韩素脚步一顿,眼睁睁看着周遭的裂缝由远及近。以她为中心,厚冰快速碎裂,露出望不到底的水面。
贺云双目发红地望着此情此景,嘴角缓缓勾起。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韩素却格外冷静,她瞥了眼脚底,又抬眸与远处的贺云隔岸相对,视线交错。
贺云冷眼旁观,目光冰冷又恶毒,如丝丝吐信的毒蛇。
韩素站在孤岛中央,轻声唤了一句:“阿月。”
像是平地起了一阵风,又像是落了一场南城的烟雨,韩素发丝微扬,鼻尖钻入一股梅香。
她眯了下眼睛,只觉一股大力从后腰传来,季白檀靠着从岸边借来的力,踏水而行,三两下搂住韩素,飞身而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恰落于贺云跟前。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实在太快,贺云的笑还挂在嘴角,甚至来不及放下。
“主上。”季白檀瞥了眼韩素发红的后颈,哑声道,“可有受伤。”
“有我们家阿月在,我自然是不会出事的。”韩素笑了一声,状似无意道,“真是不巧,好端端的,这冰竟裂了。”
贺云这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是啊,太危险了,素素,他不是在湖心亭吗?”
“殿下说什么呢。”韩素惊讶道,“阿月是我的贴身侍卫,自然得随时与我在一块儿了,只不过我方才没让他出来罢了。”
季白檀跟着应和:“保护主上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贺云一想到白瞎了10积分牙都快咬碎了:“……素素没事便好。”
韩素笑着扎他心:“如殿下所愿,臣女这几日连风寒都好得差不多了。”
贺云的笑快挂不住了,匆匆找了个借口便回了湖心亭,韩素本来去那小宴也不过想知道百疗衣的下落,现下没了兴趣,便带着季白檀直接回了宜春宫。
这一回,她便闭了宫门,一闭就是三日,谁来都说不见。眼见系统定下的期限逐渐逼近,贺云心中越发焦急,却不舍得再用积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学着寻常的手段达成目的。
下药?试了。他借着韩素风寒未完全痊愈的借口偷偷将药下在郭太医每日带去的药包上,然而,全部都石沉大海再无消息。
刺杀?试了。身份使然,他不便出面雇请杀手,只能自己出马,然而,每次还未碰到宜春宫的门便被季白檀发现了。
强加罪名?他倒是想借着偷来的身份给韩素下个不敬太子的罪,但耐不住某人闭门谢客,使得他毫无办法。
新春大宴的前一日,韩素坐在桌前,着手描摹着一枝白梅,季白檀侍在一旁为她磨墨。
宜春宫的大门就是在这时被打开的。
彼时初荷正拿着把剪子修剪宫前的腊梅花,突然听见屋门猛地被敲了三声,紧接着,一个稍显傲慢的女声隔着门板传了过来。
“此处可是丞相之女韩素的居所?”
初荷动作一顿,放下剪子行至门前,提高音调:“我家小姐这几日不见客。”
“由不得你。”那人冷哼一声,“听好了,我家小姐要见她,命你现在就将门打开。”
初荷眉头轻蹙:“抱歉,我家小姐说了……”
“玉竹,你和她废什么话。”这个声音更为年轻稚嫩,却也更为傲慢,“本小姐数三下,倘若你不开门,本小姐便让人将这门撞开。”
“三。”
初荷眉头拧得更紧,面露犹豫之色。
随即嘎吱一声响,韩素听到动静,从内屋推门而出:“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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