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初荷松了口气,“外头有个人非要见你。”
韩素挑眉望向紧闭的门,下一瞬,某个熟悉的声音再响起。
“二。”
初荷焦急道:“小姐,她要将门撞开!”
韩素淡声道:“开门吧。”
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落,沉重的雕花门被人从外推开,韩素敛着眸,果不其然看到了某个爱闹事的小家伙。
顾珊将头抬得高高的,面上的表情有些别扭,她双颊微微泛红,将手中的东西猛地甩过来。
韩素眼疾手快地接住,仔细一看,发觉是那天她借给顾珊的披风。
韩素懒声道:“来还披风,就这个态度?”
顾珊气急败坏地抬头:“本小姐这几日每天都来!你自己闭门谢客怪得了谁!”
这倒是让韩素有些惊讶:“每日都来?”
“你别误会,本小姐才不是想来见你。”顾珊冷哼一声,“你那件披风丑死了,放本小姐那儿掉本小姐的面子。”
“是吗,那真是让我伤心。”韩素将披风叠整齐放在臂弯上,抬头却发现顾珊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还有什么事吗?”
顾珊别别扭扭地站在原地,粉红的云霞缓缓爬上双颊:“那天……”
韩素挑眉:“什么?没听清。”
“那天……你。”
“再大声些,还是没听清。”
事不过三,顾珊一咬牙,大吼道:“我说!那天!谢谢你!听清了吧!啊!”
喊完话的顾珊满脸通红,因为情绪激动,头上几根没梳顺的发翘了起来。
“这回听见了。”韩素笑道,顺手揉了一把顾珊翘起来的头发,“不客气,顾小珊。”
顾珊猛地一愣,气急败坏:“韩素!你才小!”
韩素俯视着她:“你先高过我再说吧。”
“你给我等着!”顾珊瞪着她,“玉竹!我们走!”
玉竹应声,也狠狠一瞪韩素,跟着骂了两句,谁料顾珊突然冷了脸:“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走!”
韩素摩挲着手中的披风,目光戏谑地望着顾珊气急败坏的背影,轻笑一声。
“小姐,难不成……这位便是长安侯最受宠的幼女?”
韩素瞥了初荷一眼,懒声道:“背靠长安侯与太后两座大山,性子骄纵点也正常,下回和她碰见,避开就是了。”
初荷了然:“小姐,奴婢明白。”
然而,这世上总有些事是避不开的,不过短短一日,两人便又见了面。
今日恰好是新春大典的举办日,韩素一整个下午都被拉着整理造型,换了十几套衣服,好不容易整顿完一切,落日都已西沉。
初荷开了宜春宫大门,转过拐角的那刻,便撞上了一个人。
顾珊今日着了件明红色调的华服,墨发高高束起,面上的妆精致到每一根睫毛。
她孤身一人蹲在角落,眉间堆积着燥郁,听到嘎吱一声响,急急忙忙地站起身,装作路过的样子,拧眉道:“怎么随便逛逛都能碰上你,什么运气。”
韩素好笑道:“顾大小姐怎么走能逛到东宫来。”
“你管我!”顾珊气道,“少自作多情,谁会刻意来找你!”
“好好好。”韩素失笑,“那大小姐逛累了没有,要不要与我一同去赴宴。”
顾珊搓了搓手臂,突然有些委屈。
她从未时开始守在这儿,吹了一个时辰冷风,腿都蹲麻了。
“你认得路吗?”顾珊矜傲地一抬下巴,“看在你今天打扮得还行的份上,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地带你过去吧。”
初荷实在看不下去了,正欲插嘴,韩素却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她的手,对着顾珊轻笑道:“确实不认得,麻烦大小姐了。”
说完,她又状似无意地随口道:“还有,下回若是想来找我,直接进来就是了。”
举办大宴的流云殿离东宫很远,几人到目的地时,宾客大都已入座。
顾珊还未进门,眼前却一抹白色闪过,紧接着,她听到了玉竹焦急的声音:“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呀,侯爷和太后娘娘都很担心!”
顾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大惊小怪什么,不过是去外头逛得久了些。”
玉竹这才看向后面的韩素,目光顿时变得很怪异:“小姐……”
顾珊满脸不在乎:“半路碰上的,就顺道一起过来了。”
“可奴婢怎么记得……小姐走之前说要去东宫?”
顾珊面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一僵,紧接着,她双颊猛地红了一片:“瞎说什么!本小姐何时说过这种话!”
“可是奴婢明明记得……”
顾珊咬着牙,一边用眼神警告她,一边推着人往里走,甚至都不敢回头:“记得什么记得!走走走,赶紧进去,别让父亲和太后久等了!”
韩素戏谑一笑,也不急不缓地跟了进去。
新春宴不同于湖心亭小宴,规模更大,也更为正式,韩素刚一入门,身侧便闪过一个人影,低声唤了她一句“主上”。
韩素低低应了一声,去到了自己的位置,韩光忙着和身边的高官寒暄,周宁瞥了她一眼,拧眉道:“怎么到得这么晚。”
韩素轻描淡写:“路上有事,耽搁了。”
所幸这不过是件小事,周宁也没多说什么,韩素单手撑着下颚,冲季白檀勾了勾手,低声道:“让你去盯着晏霜,可有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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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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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发觉可疑之处。”季白檀低声道,“住处已排查,晏大人身上的衣物也每日都换,没有格外钟爱哪一件。”
韩素眉头微微一蹙,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系统总不会判断失误,那便只剩一种可能,晏霜并未将百疗衣带入宫。
可他自燕国而来,沿途路程太长,在这么广的范围内调查与他私下见过面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主上。”
韩素回过神来,却听季白檀问道:“容属下多嘴,主上要百疗衣何用。”
“这个啊。”韩素又恢复了不着调的模样,懒声道,“传说中的秘宝,我想要还需要理由吗?”
季白檀目光深深地望着她:“不是的。”
他能感觉到,韩素一定要去做什么事,而这件事,需要百疗衣来完成。
韩素嗤笑一声:“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阿月,我比你想象的坏多了。”
季白檀垂眸看她,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正欲开口,却被门外的一声“太子殿下到”给打断。
韩素随意地支着头往外望去,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她脑中倏然传来系统的播报。
【系统提示,任务时间到,宿主并未消灭韩素,任务失败,积分-20。】
系统先前的声音都格外古怪,且没有一丝起伏,但这次不知为何,韩素竟从那平静中听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贺云考虑到场合,强忍着面色不变,衣袖下的双拳却紧紧攥起。
韩素听到他在心中大吼。
【系统!你是不是疯了!我上个世界总共就得了100积分!】
系统声音冰冷。
【请宿主再接再厉。】
韩素唇角微微勾起,内心愉悦,她还想多听两句,无奈昭康帝恰好到了,大宴即刻开场。
于是大殿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不绝于耳,一副和乐之景。
酒过三巡,各国使臣相继上前敬酒,贺礼一箱接一箱搬入,有南疆盛产的药草,也有齐国的特产和田玉,这些贺礼于岳国算不上格外珍贵,但足以见其心意。
昭康帝龙心大悦,一连干了两杯。
韩素转着酒杯,看似漫不经心,实际视线从未离开过晏霜。
可晏霜也奇怪,按理来说,别国使者都争着当第一个献礼的,以便在皇帝面前留个好印象,他倒好,不急不缓地一人在角落酌酒,没有一点争强好胜之心。
直到昭康帝都看不下去,沉声问道:“燕使可在?”
晏霜放下酒杯,施施然上前:“外臣在。”
昭康帝面露不悦:“为何不上前献礼。”
“陛下息怒,燕国并无不敬陛下之意。”晏霜不卑不亢,“只是吾王特地嘱咐外臣,有几句话需外臣亲自说与陛下听。”
说话间,几位跟随而来的副使搬着几大箱装修精致的箱子上前,依次打开,只见金光灿灿的贺礼堆了满箱。
昭康帝面色和缓了一些:“是什么话。”
“吾王说,祝岳国民众,新春喜乐。”晏霜温声道,袖下的手摩挲了一下,“祝陛下,平安康健。”
这就是再平常不过的祝福语,比他说得好的大有人在,昭康帝笑意微敛:“燕使有心了。”
晏霜嘴角勾起,躬身行礼,刚刚起身,不远处猛然传出一阵高亢的呐喊,盖过了缠绵悱恻的乐音。
“啊!死人啦!”
“啪!”不知是不是巧合,乐师的琴弦突然断了,调子倏然走高,在和谐的曲声中显得煞为突兀。
歌舞升平的流云殿霎时变得寂静,众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对准声音传出的方向,却见一个刚才还好端端的小宫女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手中端着的瓷碗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那小宫女双目瞪得极大,眼球涨红,紧接着,赤红的鲜血如汩汩的河流般,从她七窍喷涌而出。短短一瞬,只听沉闷的一声响,那小宫女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空气似乎都凝滞起来,有离得近的人畏惧地后退了几步,也有胆大好奇的跃跃欲试想上前。
昭康帝吞了口唾沫,浑身上下都泛起一股凉,嗓音有些抖:“来人,唤太医。”
沉重压抑的氛围下,郭太医提着药盒匆匆而来。他蹲下身,一丝不苟地将尸身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素来波澜不惊的脸色逐渐下沉,双眉紧皱。
昭康帝心中一沉:“如何?”
“启禀陛下。”郭太医说得格外艰难,“……是毒。”
人群骚动起来,昭康帝放在一旁的手捏成了拳:“可能探出是何毒?”
郭太医犹豫一番,似乎在忌讳什么,昭康帝皱眉:“你说便是。”
“是。”郭太医缓声道,“依微臣拙见,这毒是……红枫之毒。”
韩素倏然抬眸,攥紧了手心的青瓷盏。
“红枫之毒不是在三十年前就和江景一同消失了吗!”
三十多年前,神医江景还在世时,曾误制过一种旷世奇毒,中毒者倘若不去特意诊脉,便察觉不出任何异常。直到毒入骨髓,人会在瞬息之间七窍流血而死,鲜血如同秋日漫天遍野的枫叶,因此名为红枫之毒。
好在江景既为神医,自然也能研制出解药,只可惜自他死后,那药方也随他一同销声匿迹了。
新春大宴出如此丑闻,昭康帝心情极差:“你可确定?”
“微臣确定,这便是已消失近三十年的红枫之毒。”
“陛下,臣女启奏!”韩素猛地起身,疾步行至御前,“此事非同小可,红枫之毒极有可能被下于宴会的菜肴中,还请陛下下令,封锁此地!”
此言一出,便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人人自危。
昭康帝怒道:“胡说什么!韩卿!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陛下!”韩素高声道,“下毒之人既选择红枫之毒,目标必然不会是小小一个宫女,如此大费周章,于他而言毫无益处!”
她目光坚毅,一字一顿,声音响彻大殿:“那么陛下想想,他真正想害的人,是谁。”
昭康帝面色难看起来,与此同时,角落有个宫女终于憋不住,猛地哭出声:“陛下!”
她的眼泪如潮水般翻涌,一边哭一边跌撞着上前,扑倒在御前:“奴婢有事禀报。”
昭康帝沉声:“说。”
“方才死的那个宫女,和奴婢相识!”她抽噎着,“阿园素来贪吃,七日前准备晚宴小点的时候,她……她曾偷偷吃过一块枣泥糕,晚上便和奴婢说肚子不舒服,奴婢只当她吃撑了,并未多想,谁知……”
昭康帝目光凝重,踌躇过后,他还是对着郭太医招了招手。
郭太医应邀上前,谨慎地将手搭在昭康帝腕上,几秒过后,他猛地后退两步,目光大骇:“陛下!”
昭康帝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心中隐隐有了预感,却还是侥幸道:“如何?”
郭太医猛地跪下:“微臣医术不精,许是……许是误诊……”
有性子急躁的老臣大骂:“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陛下真龙之躯!怎会中此奇毒!”
也有人急道:“陛下,此乃大事,万不可草率啊!”
“陛下。”韩素目光阴沉,冷声道,“兹事体大,还请陛下暂押流云殿之众,绝不可走漏一点风声。”
昭康帝指尖扣着扶手上的狮子头,感到胸口有些闷。
他清了清嗓子,竭力保持冷静:“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七日内,必须研制出红枫之毒的解药。”
“否则,朕便屠了太医院。”
郭太医高声道:“陛下!红枫之毒消失已久,解药绝非朝夕可得啊!”
昭康帝身子因紧张与恐惧微微颤抖:“这是圣旨!”
“陛下莫急。”沉默许久的晏霜突然出声,“红枫之毒太过神秘,故步自封绝无法制出解药,依外臣看,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陛下下令,派遣官员至江景生前所居之地查找线索。”
“说得倒是容易!”昭康帝道,“当今天下,谁知江景生前所在之地,谁又能找出他所写的残本!”
“陛下,外臣多年前与这位神医有过几面之缘。”晏霜温声道,“外臣自愿请缨,前往江景生前故地,为陛下寻查解毒之法。”
昭康帝:“朕如何相信你是为了朕而非燕国!”
“实不相瞒,陛下。”晏霜面露微笑,“方才外臣也食用了那枣泥糕,陛下大可以派太医检验。”
昭康帝依旧面色沉沉,不置一词。
“倘若陛下还有顾虑,不如派一名大岳官员与外臣同行。”
昭康帝目光在殿内扫视了一圈,然而,竟无一人与他视线相对。
死亡的威胁之下,什么功名利禄都显得无关紧要,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任何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刻当出头鸟。
不,还是有的。
贺云在和系统确认过自己并未中毒后,大义凛然地站出来:“父皇,儿臣愿随同!”
昭康帝先是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有些犹豫。
他毕竟是太子,倘若自己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便是岳国下一任的国主,可此趟旅程的未知性太大。再换个角度,如果晏霜为了燕国破罐子破摔,趁机杀了太子也不是没可能。
韩素方才趁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路过前排时袖子一扫,偷拿了一块枣泥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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