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只单纯的小妖如是想道。
一叶扁舟顺着银河而下,经过两侧把守的天兵,最终停在一道巨大的水幕前。
那水自高处沿着山壁倾泻至此,后方掩映着一处被凿得四四方方的空间,如同囚笼。
……可不就是囚神的牢笼。
皓微受了天罚,伤口刚换了药,正靠坐在石壁旁,瞧见那女仙穿过水幕向他走来。
一瞬间,他好似回到了幻境中的山洞。
大概是顾及到他的内伤,倒是没有设下阵法。
祝骄向来不知吃一堑长一智为何物,一来就凑近了对方。
皓微温声道:“骄骄。”
【好感+1】
祝骄蹲下身,刚好与对方平视,语气颇为恶劣:“皓微,你好狼狈啊。”
这当然是睁着眼说瞎话,哪怕被拘于此,那月白衣袍仍是不染纤尘。
皓微只当她一贯爱玩闹,虽是过分了些,也是无心。
却听她又道:“远不及敖厌,他看起来比你强多了。”
皓微唇边笑意不减,道:“你去见他了?”
甚至是在来这里之前。
【好感-1】
祝骄对他减好感的行为表示满意,于是耐心解释了一句:“对啊,我一回来就去了他那儿,第一次还被拦住了,我找姑母要了旨意才得以进去。”
“是吗,去了两次。”
【好感-2】
祝骄隐约摸到了规律,开始扯谎:“他非要我来看你,我原本不想来的,毕竟同他一比,你实在没什么意思。”
【好感-5】
祝骄兴奋道:【时午,我知道怎么刷他的仇恨值了!】
第16章 好妖
她养的那群灵宠们,攀比较劲时也是如此。
不管是争宠还是争风,总归类似。
时午提醒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只变成两个字:【……恭喜。】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要把这群神君魔尊得罪死了,劝不住的。
摆烂吧。
“我以为,你不是这般乖觉听话的神仙。”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祝骄吸了吸鼻子,垂眸看向一侧,低声道:“他替我抗下了所有过错,我……”
“骄骄。”皓微牵起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按向了自己的腹部,道,“他抗下了‘所有’,那我受的天罚从何而来?”
祝骄面无表情:【哦豁,腹肌。】
时午:【……】
祝骄肯定地道:【时午,他在引诱我。】
不动声色地引诱。
换成真的“虚因”,或是别的哪个神仙,都不会察觉。
但祝骄见过太多狂蜂浪蝶,更知晓皓微一向不安好心。
无论他出于何等恶劣的心思,她都懒得配合,于是抽手想要挣脱。
皓微却是难得的强势,不容拒绝地收紧力度。
祝骄看他一眼,一改推拒之态,顺着力道在他伤口上重重一按。
皓微闷哼一声。
也不知是疼痛还是如何,脸色不自然地松开了手。
祝骄看着衣袍上氤氲开来的血色,半点内疚都没有,道:“谁让你乱动的,伤口裂开了吧?”
见她起身,皓微眸光微动,道:“你要走?”
“敖厌只说让我来看你,看完了自然要走,”祝骄不顾对方难看的神色,补充道,“我出去的时候知会天兵一声,让他们再送一次伤药和衣物”
剧情还没开始呢,可不能死了。
皓微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浓重的不甘在内心翻滚,灼烧得他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道:“慢着。”
祝骄不禁回头,有些意外于他冷硬的语气,与素日温和的模样大不相同。
“骄骄,我受伤至此,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皓微盯着她,不想错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道,“换成敖厌,你也能如此?”
时午心道,你以为呢?
另一边的神君刚受了伤,这小妖不也继续刺激他,最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要说什么?”祝骄目露思索,在对方仍存一丝期待的视线下,敷衍道,“好好养伤。”
于是那双眸子彻底黯淡下去,如同不见天日的潭水,掀起深沉的暗流,将一切光亮吞没。
皓微低低地笑出声来。
分明是好听的音色,祝骄却觉得头皮发麻:“别笑了……”
“骄骄啊,”皓微颇为复杂地一叹,道,“本君一直想问,你为何待敖厌如此不同?还是说从一开始,你见到本君的第一眼就存了偏见?本君与他做相同的事,你的目光却总在他那里。”
【好感-2】
好感降了,还用回了神君的自称。
祝骄满意了,只是……
【他哪只眼睛看到我的目光在敖厌那儿?】
时午道:【比起对皓微的屡屡忽视,你已经算是将敖厌放在眼里了。】
存在感不强,但全靠同行衬托。
祝骄琢磨着如何回答能让好感度更下一层楼,却听对方抛下个重磅炸弹——
“骄骄,你对他动了凡心了。”
神仙无甚私欲,她的区别对待太过明显,如此偏袒,也不怪他多想。
祝骄:“啊?”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爱脑补?
【好感-3】
降好感了啊……
祝骄否认的话一改,故技重施:“这都被你发现了?”
时午沉默。
眼熟,实在眼熟。
比起另一位神君的失控,皓微平静得可怕,道:“神仙妄动私欲乃是大忌,你不怕本君告诉别人?”
祝骄偏就不喜欢他这虚伪的作态,当即折返回去,站在了他面前。
弯下腰,向那靠着石壁而坐的神君越贴越近。
这次,皓微没有不自然地闪躲,反倒一派云淡风轻。
及到距离不到半寸,祝骄停下:“你不会的,对吗?”
丝丝缕缕的清浅花香钻入鼻腔,若有似无的温热吐息拂在脸上。
想着以他疏离的秉性,一贯对没有边界感的生灵无比厌恶。
【好感+1】
祝骄:“……”
“放心,本君不会。”
皓微盯着红唇几度开合,安抚般温声回了一句,又看向那双好看的眸子,忽然抬手,锁住她后颈的软肉。
在唇瓣即将相触的刹那,时午现出身形,拉住她急退几步。
因戴着面具,时午神情难辨,道:【我说过了,你不该离他们太近。】
祝骄没空理他,震惊道:“皓微,你疯了?”
皓微无奈地笑了下,好似是她在无理取闹,道:“是你先靠近本君的。”
是她非要陪他跳进魔兽的幻境,是她招惹了他。
祝骄听到他和时午如出一辙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想看他失态,眼下慌张的却是自己。
祝骄越想越气,上前给了他伤口一脚。
月白华袍被伤处涌出的鲜血浸透,皓微却恍若未觉,莫说喊痛,就是呼吸的频率都不曾变过。
只右手指节微动,想在她未挨到他时锢住她的脚踝,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那视线如一条吐信的毒蛇,顺着她的鞋履一寸寸向上缠绕,直到对上那张浓稠昳丽的面容,此刻因着恼意而面颊泛红,双眸透着星星点点的水光,漂亮得惊人。
【好感+1】
“骄骄,你不像个神仙。”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样的话。
“你更不像!”祝骄甩下一句,拂袖离开。
经过天兵时,更是缄口不言,丝毫未提里面伤口裂开的神君。
【哼,死了算了!】
时午重又附到佩玉上,奇异地没有出声反对。
祝骄弃了扁舟,御风飞向仙府。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路上忍不住和时午吐槽:【天界的神君,果真没一个正常的!】
这般嘀咕着,偏巧撞见一个身影。
依着位份,她见着对方该行礼的。
但祝骄怒气未消,打招呼的话脱口,变成了阴阳怪气的一句:“哟,这不是凛初神君吗?”
冰冷的眸光睨视过来,又不甚在意地移开。
凛初步履未停,继续从容地向前走去。
两侧宫墙极高,留出的过道不宽不窄,够几个神仙并排而行。
祝骄从空中跳下,走在那神君的身侧,扬了扬下巴,不悦道:“我同你问好,你就这般一句不回?”
时午一会儿没注意,就看到这小妖又在作大死:【……你在做什么?妖族不该对危险的存在极为敏锐,避之不及吗?】
【我就喜欢这种游走在危险边缘的感觉,不行吗?】
时午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道:【你和皓微说喜欢敖厌,和敖厌说喜欢凛初,怎么,你现在是要和凛初说喜欢皓微了?】
祝骄差点崴到脚。
而被她言语冒犯的神君,连眼皮都未掀一下。
祝骄想起那块怎么都研究不明白的神玉,在无虞山时,她也给鸾飞云看过,但瞧了半响,就只发现通过它能够将法力发挥出更强的威力,别的一概不知。
她如今用的是分身,不好明着问,于是道:“你往日佩的玉怎么没了?”
闻言,凛初终于有了反应,停下脚步。
祝骄跃到他身前,正对上那毫无温度的视线,道:“送人了?”
话落,铺天盖地的杀意陡然袭来,祝骄瞬间有种眩晕的窒息感。
“与你无关,”带着警告意味的声线异常清冷,慢条斯理地道,“有时候太过好奇,会招致杀身之祸。”
待那神君走远,祝骄脊背发寒,有些腿软地扶住墙。
她自然注意到他望了一眼帝瑶所居的方向,无非是因为在这里动手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才放过了她。
时午以为经此一事,她能安分一些,谁知——
【看到了吗,他想杀我,但是又不能杀我。】
话中的嚣张与得意,听得时午手痒。
……有时候真的很想邦邦给她两拳,把这小妖敲醒。
祝骄晃着手里的墨玉,笑道:【而且怎么与我无关?这可是他亲自送到我手上的,只可惜,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时午没跟上她一跨就是几个维度的思路,道:【为什么?】
祝骄叹了口气,眼中却半点惋惜都没有:【因为他在剧情开启之前就会死啊,不是你说的陨落嘛。】
她原本因敖厌的话生出了几分拉他堕下神坛的意动,却在那冷得掉渣的态度中尽数烟消云散。
心痒归心痒,捉弄挑衅一番也就罢了。
要她去低头追逐?
那他还是在神坛上坐着好了。
祝骄收好墨玉,悠然地走回仙府,想到什么,道:【神仙能算到何时应劫吗?】
时午知道她说的是谁:【以凛初的实力,定然可以。】
先前转让神玉的行举,已然有了交代后事的意味。
【我也觉得,看他不像是很想活着的样子,或许还很期待?】
时午心头一跳。
来了!又是这种要搞事的预感。
【你又想做什么?】
却见那小妖无辜地眨了下眼:【你慌什么?我就问问而已。】
当然不是。
她想帮他一把。
谁让她是个好心的妖呢。
第17章 千歧
两个目标被关了起来,祝骄想去多刷点仇恨值,然而再开口时,帝瑶说什么也不肯允她。
祝骄无法,只得去烦常琼。
第一日,把她神府几只仙鹤的毛给薅秃了。
常琼无视仙鹤的抗议,对她笑道:“无妨。”
好感没动。
第二日,把她养了两千年的神草熬了汤。
常琼尝了一口,对她的厨艺提了几句建议。
好感没动。
第三日,把她手里的茶盏打翻了。
常琼问她有没有被烫到,顺便邀她一同沐浴更衣。
好感没动。
……
十日后。
祝骄无力地趴在桌子上,道:【再探再报。】
时午:【好感还是30。】
祝骄抓狂,猛然站起:【我就不信了!】
常琼不是对帝瑶忠心耿耿,连带着对她也爱屋及乌吗?
那她就大逆不道一次,看这好感是降还是不降!
于是祝骄气势汹汹地飞到了对方的神府。
门口的仙童都认识她了,打招呼道:“仙君今日来得比往常要晚一些。”
祝骄怒目而视。
小仙童早已领教过她的顽劣,吓得连忙后退几步。
祝骄没管他,抬脚迈入府门。
身着湖蓝色衣裙的人影正靠着画柱,侧坐在长廊边的石凳上,手中细密地缝制着巴掌大的物件。
祝骄不客气地坐在一旁,瞧着眼熟。
……这不是她之前薅下来的鹤羽吗?
祝骄凑近盯了会儿,又抬眸看向那面容出尘的女神君,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
常琼专注着手上的动作,道:“以往不曾试过,也是前日才同织仙学的。”
祝骄对这些缝缝绣绣的东西不感兴趣,常琼此举更让她觉得古怪:“你学这个做什么?”
“本君见你时常戴着那玉,少不得要备个佩套才好。”
祝骄不由嘀咕道:“趋炎附势,曲意逢迎。”
她可不认为常琼是单纯对她好,一切不过源于那位天帝。
想到自己的来意,祝骄顺着对方的话道:“这玉还是姑母给我的。”
常琼一顿,若无其事地道:“是吗?你与天帝之间的情义,本君很是艳羡。”
祝骄哼笑。
羡慕的是情义吗?
是被天帝优待的她吧。
“是吗?可是我不是很喜欢姑母,”见对方果然露出诧异的神情,祝骄口出狂言道,“若当真对我好,就该把天帝的位子传给我。”
常琼一时分神,针尖刺破了指腹,却顾不上愈合伤口。
神识覆盖整座府邸,未曾察觉附近有生灵的气息,才道:“这种话怎可乱说?”
血珠落于鹤羽,一如朱砂映雪,在对方抬指的刹那,那点红色化作雾气消散于无形。
祝骄走了个神,依旧没听到好感变化。
【这都不减?】
嘴上继续道:“什么乱说,我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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