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琼沉默片刻,道:“做天帝没有你想的那般轻易。”
祝骄不服气:“大家都没做过,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一样。”
“天帝冷心冷情,只这一点你就做不到。”
“你为何如此断言?”
常琼注视她良久,眸中压着无限情绪:“本君第一次见你时就很喜欢你,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神仙,和天界所有生灵都不同……即便能做到,本君也不希望有一天你变成那副模样。”
祝骄心中一震,想到记忆里的种种,道:“我不信,你骗我!”
常琼以为她说的是帝位,便放下手中的物件,拉住她的手腕,耐心地道:“你去过凡间,可见过皇家的勾心斗角?可听过所谓的帝王权术?排除异己、借刀杀人、分权制衡……”
祝骄自然听得出她是好意规劝,心中的天平开始摇摆。
这最后列举的几种手段,和剧情中她的所作所为何等相似?
祝骄道:“不用这些不行吗?司掌各界,处理政务,护生灵周全,又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
——你常琼有无数种法子自保,为何定要算计她和菟娇娇争来斗去?
“解决一件事不难,但想要兵不血刃,将损失降到最小,有些路非走不可。一时狠心,是为了长久的安稳……”常琼语带深意地道,“很多时候,我们的天帝,还是太过慈悲了。”
这份慈悲,不适合那个位子。
祝骄道:“说来说去都是他们,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
“……本君?”常琼眸光微动。
她竟是旁的一概不管,只执着于她内心的答案。
时午惊讶地发现冻住的好感终于有了变动。
常琼避重就轻,仅回了一句:“如若可能,本君也不想血流成河。”
祝骄想起,她原本是个主和派,天魔两界的纷争无可避免时,才选择了出战。
祝骄道:“那如若‘不可能’呢?”
“骄骄,”常琼认真地道,“本君也有想要坚守的东西。”
话落,就见那小仙起身,目光是常琼读不懂的复杂,她说——
“你可真是个好神君,祝你长长久久地做稳神仙的位子。”
常琼有些怔忪。
及到瞧不见那身影,才阖上双眸,良久后落下一句轻叹:“本君记下了。”
时午见数值瞬间飙升后,又涨涨停停,随着小妖离开再次停在了“30”。
因结果无差,便没有和祝骄提起。
也是多年以后方才得知,此番交谈,让那位神君做了多大的决定,又是以何等的意志才将一切私欲压回界限之内。
时午意外于祝骄最后撂下的话,道:【你这是心软了?打算放过她了?】
某妖全身上下只剩嘴硬:【你没看那是多难啃的硬骨头!我就是真造反了,也不见得能降好感,不刷了!】
时午:【……】
谁能想到,这几个神君竟是常琼最为坚定。
她既不忍拉她下水,让她背弃信念,他也不便多说什么。
在天界待得憋闷,祝骄称病,翘了每旬的朝会,溜到了凡间。
尚未寻到消遣的乐子,就先等来了天地异象。
祥云凝结,霞光万丈。
瑞鸟齐鸣之际,祝骄掐指算出了异象因何而出。
【我怎么忘了,男主要出世了啊。】
时午提醒了句:【剧情开启前,不能杀他。】
【知道了。】
祝骄一边答应着,一边召来行云。
一路上经过无数山河湖海,才到了那道气势恢弘的朱门之前。
江右君氏,传承千年的术士世家。
祝骄抬头,望向上方逐渐成形的金纹神兽。
——天降祥瑞,日月同辉。
这是原著的描述。
【他一个渣男,凭什么有此异象?】
时午道:【凭他是男主。】
祝骄冷笑:【就因为是男主?】
心念一动,抬手间狂风大作,吹散了祥云。
一片飞沙走石中,成群的瑞鸟四散奔逃。
隐有雷声轰鸣,密布的阴云遮住了霞光。
时午反应过来:【?】
那小妖尤觉不够,一挥衣袖,人间七月,竟是飘起了鹅毛大雪。
祝骄颔首:【不是要异象吗?那就多来点好了。】
时午:【呵呵。】
术士世家最为看重天命,君氏更是常年安排子弟轮值,将星辰异动记录在册,用以推衍诸事吉凶。
原著中,因出世时的祥瑞之象,男主自小被族老寄予厚望。
现在这一搅和……
时午道:【男主会被视为噩运缠身的不祥之人吧?】
祝骄笑得眯起眼眸,很是狡黠灵动:【他不是叫‘君千歧’嘛,顺风顺水的怎么能算‘歧’呢?更遑论‘千歧’。我只是想让男主名副其实罢了。】
时午忍了又忍,道:【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吗?若他当真受尽欺凌长大,知道所有的遭遇全部源自于你的手笔……】
此时的祝骄尚不知天高地厚,无所畏惧地道:【就算知道了,又能拿我怎么样?等他发现,‘仙君’祝骄早就‘陨落’了。】
时午被她的话成功带偏,略一细想,觉得有理。
反正是个马甲,死遁之后,前尘往事自然一笔勾销。
祝骄在人间游山玩水,偶尔回趟无虞山,时不时再去天界逛一圈,几载春秋悄然而逝。
两个神君没放出来,男主倒是长大了不少。
是日。
祝骄翻墙潜入君家,没费多少心思,就找到了那道倔强的背影。
哪怕是被罚跪,腰板依旧挺得笔直。
太阳极晒,汗珠顺着少年白嫩的小脸,滑过抿紧的唇角,滴落在地。
见男主没死,祝骄放心了,正要离开,忽见少年身形一晃。
祝骄连忙飞过去,及时接住。
熟门熟路地将他丢回住处,提步欲走,却怎么也抽不出手臂。
少年没有意识,只凭着本能死死抱紧,如溺水之人拼命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别走……”
祝骄听清他的低喃,料想不等他醒过来怕是没法抽身了。
于是一点少年眉心,炽热的法力侵入识海,游走过经脉与肺腑,连同体内的暗伤一并治愈。
少年昏迷也有力竭的缘故,眼下因法力的滋养,恢复了几分力气,有了转醒的迹象。
本命法力未曾拢尽,祝骄周身还萦绕着一层焰火的光华。
少年睁开双眸,只觉得瞬间被摄住了呼吸,心如擂鼓。
眼前女子的面容,被深深地印入脑海。
【君千歧好感+20,当前好感度20。】
第18章 师徒
时午为男主默哀一秒。
你以为的光,却是推你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祝骄对上少年怔愣的视线,道:【你说,我这算不算救赎啊?】
时午不知该从哪个角度开始吐槽:【……】
踢落悬崖再伸出援手的救赎?
PUA呢?
没听到回应,祝骄愈发得寸进尺,道:【你怎么不说话,不是让我走救赎路线吗?我可按照你说的做了,时午。】
明摆着是刻意气他,尾音无意识地拖长。
再加上本就好听的音色,时午被她唤得心中发痒,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
语气却依旧平静:【你还要让他抱你多久?】
祝骄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手臂稍动,少年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耳尖微红。
祝骄惊讶之后,忍不住笑道:【哇,原来这铁石心肠的男主,小时候这么纯情啊。】
要知道在剧情里,女主苦追许久,被各种虐身虐心,才勉强得了正眼。
及到后期施舍的那几分情意,和女主的付出相比,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吝啬。
祝骄兴味地抬手,捏了下少年脸上的软肉,果然见那羞意蔓延到整只耳朵,甚至还有继续的趋势。
【好感+5】
……真有意思,她发现了新的玩具。
君千歧走下床榻,在她面前端端正正地跪好,认真一拜道:“多谢恩人相救。”
时午移开视线。
傻孩子,她害了你。
祝骄撑着下巴,坦然受了这一礼。
君千歧抬头,撞上那女子专注的目光,一时有些紧张。
还未说什么,就见她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紧张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怅然若失,又滋生出隐晦的贪婪。
少年垂眸:“恩人为何救我?”
自记事起,他几番性命垂危,却总能奇迹般恢复如初,甚至体格更胜以往。
他以为自己天赋异禀,直到某次强撑起眼皮,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也是今日,才终于抓到她。
祝骄无奈摊手:“谁让我生平乐善好施,最见不得不公之事。”
时午鼓掌:【真说得出口。】
“恩人是江湖侠士?”那张尚且稚嫩的面庞上,眼神尤为坚毅,“求恩人收我为徒,我想学天下至强的武艺。”
时午点评:【认贼作父。】
祝骄本想拒绝,听到这话,当即改了主意,道:“好啊。”
满腔的惊喜止不住翻腾,少年竟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好感+10】
祝骄扬了扬下巴,道:“还不叫师父?”
君千歧连忙拜道:“师父!”
祝骄拍了拍他的狗头,道:“真乖。”
少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好感+5】
祝骄过了瘾,才道:“不过,我教不了你武艺。”
君千歧想起醒时看到的情形,只当她不肯轻易传授,不免心情低落,道:“那只学些简单的功法……”
“我从来不会什么武艺功法,”食指轻动,数米外案桌上的茶杯飞了过来,祝骄手中把玩着,道,“可看清了?我不是凡人。”
君千歧愣在原地。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他与她的距离远不止世家与江湖之差……
竟是如此遥远。
祝骄蹙眉:【他这什么表情?】
不该害怕吗?不该崇拜吗?
她露这一手可不是为了看他这副傻乎乎的模样。
少年声音艰涩,道:“原来是仁善的仙啊。”
原来那群老东西,追求的成仙之道是真的。
时午嘴角一抽,觉得他无可救药。
想都不想就仁善的仙?
万一是兴风作浪的妖呢?
“那师父还肯收我吗?”
“嗯?”祝骄没想到他绕来绕去,还想着做她的徒弟。
君千歧捏紧双拳,道:“我也会努力成仙。”
以往的人生中,他所思所想不过两件。
一是远走高飞,二是拉着整个君家同归于尽。
此刻所有的执念全然淡去,想要成仙的欲望攀到了顶峰。
于是在时午一言难尽的目光中,小妖顶着神仙的名号,多了个徒儿。
祝骄只在少年温习君家法术时提点两句,偶尔示范几个剑招。
少年则嘘寒问暖,忙前跑后,甚至洗手作羹汤。
双方都很满意。
一个对二十四孝好徒弟的表现很是受用;另一个小心翼翼地捧着师徒的名分,午夜梦回时,总为这难以斩断的羁绊生出无限欢喜。
一切平静维持到又一年阴雨连绵。
君千歧上山采药时得了传讯,知晓女仙午时过来。
顾不上被树枝划破的衣角,紧赶慢赶,终于早了一刻钟回到府中。
然后就看到——
她笑意盈盈地躺在摇椅上,那素日与他势如水火的堂兄,亲昵地将一块糕点递到她唇边。
俊朗的青年说着趣事,祝骄一边想着剧情里他没少给男主添堵,一边顺嘴咬住了糕点。
软糯香甜,入口即化。
不愧是受宠的子弟,吃食比男主好太多了。
没等她咽下去,就听到门口传来什么掉落的声音。
祝骄抬头,见那被丢在地上的药筐仍在轻晃,再一看其后……
君千歧的身形抽长了不少,她完整体验了从弯腰俯视到抬头仰视的养成经历。
即便时有风吹日晒,男子的肤色却仍是冷白,又因常年习剑,文弱的书生气中藏着一股凌厉之意。
算起来,还有几个月就要及冠了。
前日听天界众仙八卦,那两个神君也快到了刑满之期。
君千歧沉默着走入院中,见那女仙还有心思走神,愈发不悦。
忽然拔剑,指向他那堂兄。
青年大惊,怒喝道:“放肆!”
君千歧眸带冷意:“滚出去。”
当着祝骄的面,青年更觉下不来台,怒道:“你这畜生,怎敢如此不敬?”
“……我给过你机会了。”
语罢,一剑朝着对方刺去。
他于练剑一途极具天赋,举一反三也是常事,从祝骄那儿习得的剑招,经过融贯演化,已然自成体系。
此番对力度的掌控更是出神入化,青年反应过来时,手上剧痛,剑气竟透过皮肉挑断了筋脉。
青年发出凄厉的痛呼,正要喊人,就见剑尖直冲他面门而来。
没由来的,他确信是要割掉他的舌头!
还是祝骄看不过去,抬袖拂开了剑身,将青年打晕了事。
“我把他的记忆消除了,”祝骄用法力接起筋脉,抱怨道,“你出去一趟受了什么刺激,怎能下此狠手?”
君千歧面不改色地擦拭着剑上的血迹,语气莫名:“师父真是好心。”
“我和他又无冤无仇。”
“可他同我仇深似海,”君千歧在桌旁落座,以法术净了手,细致剥起盘中的果实,轻声道,“倘若有人惹师父厌烦,我定会寻他的不快,至死方休。”
他早已将她纳入领地,可她却始终疏离。
或许神仙都是这般冷情,这些年也该习惯了。
君千歧将葡萄放到了她眼前。
祝骄看着那只修长干净的手,想接过来,不料那手往后一撤。
“逆徒,你耍我!”
君千歧眸中似有笑意,重又向她递得更近,晶莹剔透的果肉沾到了柔软的唇瓣。
祝骄哼了声,有人代为动手,她也懒得动弹,当即贝齿轻咬,含入口中。
君千歧眸色一深,道:“他还有哪里碰了你?”
手筋挑断一次,若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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