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的颠簸里,他放任自己片刻,偷偷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坊内无视他的指令在上京引发动乱,他必须严查。若非他及时过来,两人都要变成焦尸了。
真的是好大一场惊喜。
他抬手掀开轿帘,遣了随从去将军府报信,之后便把两人都带回了王府。
车既至,天边卷起淡灰色,鸟雀于上空轻盈盘旋。
李砚修脱了自己的外氅,罩在桑宁脸上,抱着她进了府。蝶衣一介女子带燕临安有些费劲,门口侍卫见状纷纷过来搭把手,就这样,满身是血的将军被几个人联合架进了府。
*
桑宁被抱进了李砚修的寻常卧房,他妥帖将人照看好后,才丢了湿帕,向着远处燕临安的房间走过去。
蝶衣马不停蹄去了万蛊坊查事,他让如烟易了容过去照顾他。
“如何了?”李砚修轻提锦袍,满是血的衣衫已然换去,但面上却带着彻夜未眠的疲倦。
“回王爷,烧已经退了,就是他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主要是后背的伤比较重,别的地方差不多就是寻常擦伤了。”
李砚修嗯了一声,差她出门将府内常用的种大夫给叫了过来。
种言查看过后冲李砚修摇了摇头,“回王爷,我”
“你治不了,我知道。”
见人这么说,种言闭了嘴,乖巧让了路,伏礼后自己走到了外间。
李砚修在他背后撒了药粉,伤口骤然凝固。他正要将药瓶放回去,燕临安居然醒了,伸了只手握住他的手腕,他哑声道:“她…他如何了?”
李砚修睨他一眼,将手抽回,回答道:“放心,你比她伤的重。”
第24章 假亦真时
燕临安闻言脸色总算好了点, 脱力躺回了枕间。“我想……见她。”
李砚修接过了如烟递过来的药盏,将它放置于床边的木桌之上,登时发出了细微清脆的碰响。
“燕将军伤的重, 还是好些养伤为上。她那边,我会处理好。”
留下这句话, 李砚修转身便走了出去。如烟从木桌上拿起药盏作势要喂他, 燕临安抬手自己要过来了那盏药, 略微抬头一饮而尽。
“将军, 奴婢伺候您休息。”
如烟捻起来锦被的边缘, 动作间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手, 她赶忙跪地求饶。
李砚修睨了她一眼, 一把掀起来被子从床上跳下来。他言道:“将军府的条件恐怕不比王府,姑娘亦不必费心思讨我欢心, 在下已有心上人。”
如烟自认她画的这张脸的容貌几乎不输她原本的长相,可从未有人连正眼都不屑给她。
“将…”
燕临安与她同时开口, 将如烟的试探压了下去。
“她在哪儿?”
“她是……谁。”如烟装蒜。
“是同我一同进府的那位姑娘,她在哪儿。”
如烟将散下来的几缕发丝别至耳后,坦白道:“哦,那位姑娘啊, 我们王爷宝贝的紧, 第一晚就给送到了他自己寝处了。”
“诶, 将军。”
如烟话还没说完,燕临安便提了剑跑了出去。半刻钟后, 李砚修重新扣开了这扇门, 如烟自顾自在里面玩着桌上的骰子。
“他还是过去了。”他这语气里带着几分疑问, 又带着几分笃定。
“对啊,任哪一个男子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睡了别的男子的卧寝吧。”
说到这如烟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拿起了桌上那支玉箫,几步走到了李砚修身前,她手下稍稍用了力,将玉箫抵在他的脖颈处。李砚修面色上依旧笑若春风,哪怕他脖颈处已然见了红印。
如烟抬起头来逼近他,忽然偏头倚靠在他的胸膛,玉箫随手垂落下去,连带着李砚修身上的乳白色披风也应声倒地。
“好看么,今日这张脸我画了好久的。”
李砚修向下捏了她的下巴,又往她脸侧摩挲了几下,“撕拉”一声一把将她做的人皮.面具给撕了下来。
如烟没成想他会这么做,心里咯噔一声,她撕下面具的脸泛着红气,诱人的很。
可李砚修却一秒都未移开眼,见他喉头滚动几下,如烟直接踮脚吻了上去。这回他没再躲,如烟却闻到了几分酒气。
他饮酒了。
对方似是不满她的分心,将人更近地抱进了怀里,更酣畅地亲吻着,还一口阿宁一口阿宁地叫着……
打他念的第一句起,如烟便丢了方才手中捏着的那支玉箫。玉箫恰好落在了李砚修的厚披风之上,玉箫无损。
她,只是个替身而已。刚好能和那姑娘面容相仿,说起来也是她的福气。至于爱情,她不需要。
“公子。”
正当如烟以为今日两人之间会发生什么时,他却清醒了过来,俯身将地上的披风捞起来为她系上,还道了句:“对不起。”
便起身离开了。
良久,如烟从地上坐起来,她漫无目的地将那支玉箫捡了起来,在铜镜面前解开披风,瞥见了方才的片刻亲昵留下的暧昧印记。
她朝镜子里的自己展了笑颜,拿了梳妆台上的唇脂,尽数给自己涂上。
*
王府寝阁外花鸟嬉戏,游云追逐。
燕临安过去的时候没有见人拦他,于是他顺利地在床榻之上看到了熟睡的桑宁。
房间里似乎熏了某种药香,味道还算柔和,不过燕临安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偏苦。像桑宁这种嗜甜如命的小姑娘,醒了后肯定也在此待不了几刻钟的。
他俯身轻唤几声,桑宁眼皮滚了几滚,终于醒了过来。
“咳咳……咳咳咳。”
有了意识后,她闻到了这满室药香,不由得呛出了眼泪。燕临安抬手抹去那泪珠,将人揽进了怀里。
“对不起。”他沉沉说道。
“为什么给我道歉。”
桑宁不解,但她依旧轻轻抚了他的发间,用无声的动作来抚慰他。
“那夜中招,害你辛苦负伤,是我无能。”
桑宁闻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命大的很,而且你也尽力了。我还要谢谢你替我挡的那一爪。”
说罢桑宁掀开中衣瞅了几眼他背上的伤,隔着厚厚纱布都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手指轻颤,心疼极了。
她又说道:“只是那人着实古怪,上京皇城里几时来了这等人物?”
门倏地被推开,李砚修给香炉里加了料,顿时药香四溢,燕临安和桑宁都皱了眉头。
李砚修轻笑几下,将门窗检查了个严实。“是龙胆药粉,于二位的身体恢复大有裨益,我知你们不喜欢这味道,不过为了自己的身体还是再忍忍吧。”
李砚修语气平和,可燕临安却依旧紧锁着眉,他将桑宁扶到床前,为她掖了掖被子。后又起身朝着李砚修走去,动作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他的脸一时间煞白一片。
他抬眼低声问燕王道:“那夜的鬼魅术人,王爷可查到什么线索。”
李砚修点点头,指了指他的背后,玩味道:“当然有,若不是我及时救你,恐怕这浮华万千,便再没有燕将军这号人物了。”
“王爷救命之恩,来日本将军定会涌泉相报。”
“可我问的重点乃是…线索二字。”
李砚修怔了怔,微微点了下头。“你我年幼相识,算有情分,本王奉劝一句,万蛊坊的事,将军还是莫要插手为好。”
燕临安嘴角咧出弧度,出口是一惯的不羁。“多谢王爷提点,不过这普天之下还没有我不敢查的地方。”
*
无方镇,东方的天边卷起鱼肚白,满空霞绮,晨光如沐。
裴沐让苏颜在马车内歇息,自己协同几十侍从在野外倚树而睡,一夜无梦。
晨时醒转,他起身揉了揉不平展的衣衫,打算叫苏颜起来再次进镇子探探情况,可他把手放在马车敲了好些下,都无人应答。
“失礼了。”
他抬袖一把掀起轿帘,其中却空无一人。震惊之余,派出的侍从也都三三两两聚了过来。
“公子,这附近树林没有野味,没有野果,属下没寻觅到任何吃的,请公子赎罪。”
“公子,小的去无方镇的三福客栈定了早餐,掌柜的说白日百无禁忌便可以自行住店了。”
“呦!你们也回来了?”苏颜自远处走开,背上的筐子里背了无数药草。等她几步近了身,裴沐才看到她身上的灰渍。
苏颜自他的视线往下打量自己,随意将碎发挽至耳后,“不打紧,我习惯了,那便快去找客栈住吧,我好收拾一下。”
苏颜还是跟着裴沐上了马车,车马颠簸间,两人一时无话。
见裴沐闭目养神,苏颜低头便瞅见了他腰带处缀着的一个香囊。欢迎加入腾讯裙 一无二儿七屋二8一 叩叩裙许是视线太过灼热,裴沐睁了眼,同苏颜打个对面。
“在看这个?”裴沐俯身将香囊解下,放在了苏颜递过来的掌心。
苏颜凑近闻了闻,“嗯,是寻常药草,可防疫病,防蚊虫。”
裴沐颔首,“嗯,她赠我时同我说过,还有祈得安康之意。”
闻言苏颜的眸子暗了暗,她试探性地问道:“是公子您的……夫人?”
裴沐摇了摇头,“非也。”
“那,肯定是心上人喽。”
裴沐眼皮微抬同她对视,暗暗点了下头,耳根羞红一片。
“也是,像您这般有身份的人物,怎么会缺女人呢。”苏颜话刚落,裴沐却急忙辩解道:“不是的,我只喜欢她一个人,而且…我还没怎么追,就被派了外务了。”
他说这句话时并无埋怨,眼睛里澄澈透亮。
苏颜不解道:“你难道不会觉得遗憾,或者埋怨吗。说不定等你回去了,人家早就另嫁他人了。”
“当然,就冲无方镇这个凶险程度,说不定你都没命回去呢。”
裴沐被她逗笑,将香囊妥善系回腰间。“自是不会。”
“如今江山还算稳固,守得一方海清河晏。可边塞仍有战乱,外姓王亦是虎视眈眈,好男儿应志在四方,为民请命。至于儿女情长,当然要抛在脑后。”
他继续道:“当然,这些是我启程之前所想,这些天看到无方镇有祸端,却又无法将祸端扩散至皇城,那百姓该有多无助啊。”
苏颜就这样侧面看着他,看他谈民为国,看他唏嘘叹息。良久却撂下一句话:“可是,你不会武功啊。”
“……”
“若你被毒人咬了脖子,自己也变成了毒人再去残害百姓,岂不是与你的志向南辕北辙了。”
裴沐双手紧紧揪了下锦袍,认真地对上她的眼睛。“如果真有那一天,还望姑娘早日将我诛杀。裴某,至死不愿沾百姓的血。”
苏颜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回答,但还是点了点头。“放心,我尽量保护好你。”
“多谢姑娘。”
*
燕王府外忽有帝王仪仗,线人赶紧来报。
“殿下!公子!”
“陛下,陛下来了。”
话传到时李砚修正在为桑宁准备下一顿药,闻言他挑了下眉,将手中的药碾子停下,换了一旁伺候的人搭手。
“我知道了,陛下来时将人迎至正殿便可。”
“其他琐事一贯保密。”
“是,公子。”
第25章 毒人试探
帝王亲临, 阖府叩首,满庭结彩。李砚修携着贺礼往王府大门踱去,约莫君王此行是因着上京有这样一则规矩——除夕日伊始兄长或阿姊要提着喜饼去弟弟妹妹家致礼。
而被致礼之人同样需要准备一份新春贺礼, 等人进了府院一并迎着送过去,此为“互福”。
燕王这是首次于上京过节, 并不知此礼节, 等管家哆哆嗦嗦把这礼仪讲解完毕后, 李砚修便将人扫地出门, 急忙差人去了小厨房取了一个木桶和众多生姜。
手下的人皆是一头雾水却不敢出声质疑, 只得照做。
李承许久未见胞弟, 深情里有止不住的愉悦。他抬袖捏起李砚修递过来的礼杆, 不知其意。
李砚修躬身行礼后,将人一路迎进了正殿。
不远处桑宁带着燕临安于房檐上静待, 目睹了方才的一切,等人都进了正殿才松了口气。
“哎呦, 我腿都麻了。”桑宁捶了捶酥麻的小腿,燕临安扶了下她的左胳膊,怕人踩空从瓦片上掉下去。
“抓紧我。”
“好。”
跟方才上房檐一样,桑宁搂着燕临安的腰, 任他带着自己上下。不过她顾及着他背上的伤, 不敢抓他太用力。
两人双脚堪堪落地, 赵浔倏地一下从另一个院子跳了进来。
“公子,小姐。可有大碍?”
燕临安摇摇头, 桑宁点点头。
察觉到燕临安与自己回答不同时, 她皱了皱眉开始数落他:“啊?你还摇头, 你背上伤多重啊。”
燕临安还是浅笑一下,摇了摇头。
“无妨。都处理过了, 这不算什么。”
赵浔盯着自家主子背后渗着血的还裸露在外的纱布锁了锁眉头,又问道:“公子,要回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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