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银环偷偷瞥见过两人的床笫之事,偷偷跑来同我谈资,不过之前我只当是男欢女爱罢了,现在想来…或许调查那位男子可以调查出来什么呢。”
见燕临安沉思,桑宁碰了碰他的手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她撒谎的呢,你不会也撞见过吧?”
燕临安耳根倏地变红,“我没有撞见过,我闻见她身上若隐若现的香气了,不是那种女孩子家擦的香粉或是香囊的那种感觉,所以我认为,她身上的伤痕大概是自行伪造的。”
“选秀的节骨眼上她想让我找刘欣的麻烦,那便先答应她,将人稳住。不过我真正要揪的…是她的情夫。”
*
夜幕已至,上京街头华灯初上,人烟阜盛,内城几百坊内皆张灯结彩,洋溢一片喜气。
忙了一天事宜的燕临安和桑宁携手徒步游览于夜市之中,燕临安内里着了玄色袖衫,身披暗玉紫蒲纹狐皮大氅,颇显矜贵之气。桑宁的衣服是他特意挑选的,内里是月白色搭水蓝色袄裙,外披枣红色大氅,入眼两人皆是红色系外氅,登对又彰显喜气。
街市里年货不再是重头戏,因为此时各家各户都已经准备的妥帖完全了,重头戏是南湘湖一侧的花灯节。
“公子,小姐,两位可是要去花灯节啊?”路旁一个花灯摊位的婆婆叫住两人,桑宁牵了燕临安的手过去对话。
“是的婆婆,南湘湖最热闹,所以华灯盛景不宜错过。”
桑宁刚说完话,婆婆拿了两盏兔子灯过来,“这两盏灯送你们了,去吧。”
“啊,多谢婆婆。”桑宁屈身将碎银放入老人掌心,“拿了东西给钱天经地义,婆婆收下吧。”
燕临安取了一盏,同老人道:“多谢老人家,一盏便可,我为她掌灯便是。”
越临近南湘湖人越多,一路上人头攒动,空前热闹,大概整个上京的人都出来赏玩了。
沿街一路有各种杂耍,美食,所以每走几步就有一堆人围观,每走几步就会有人驻足,这样下去根本就挤不进去。
燕临安不再遵照原路,牵着桑宁往别处拐去了。
南湘湖岸边,冷风阵阵,却丝毫散不尽这热闹气。
一身汗的掌柜崔洋火急火燎赶了过来,“哎呀燕大将军,我这今夜正忙呢,您也是要游船?”
燕临安嗯了一声,塞了重银给他,“要求不高,让我们到对岸便是。”
崔洋将银子揣回口袋,喜笑颜开,“成成,多谢将军重赏,小的立马为您安排。”
一刻钟后,一个满缀彩灯的花船缓缓停靠,璀璨灯火如夜幕繁星,翩然倒映于桑宁如水般的眸子。燕临安一脚迈了进去,兔子灯灯穗随游船舞动,桑宁搭了他的手上了船。
“走喽。”小厮卖力地划着桨,映衬着漫天孔明灯的寒江荡开涟漪,向对面划去。
岸边燕王殿下从马车上下来,朝着湖面望了许久。少嫣,他一声令下,南湘湖正上方募地绽放了绚烂烟火,带着热度的烟花同夜幕之上的寒星点点互相辉映,氤氲了千万束霞光……
两岸游人无不抬眼观赏,花船之上桑宁紧攥着燕临安的手,同他一同抬眼望烟火。万架流火恣意绽放,少女不由得绽开笑颜,浅色眸子敛近夜幕芳华。
燕临安偏头看她,一只手抬起来紧紧揽住了她的肩膀,俯身在她发间落下一吻。一吻毕,桑宁视线转向身旁的燕临安,扶着他的胸膛踮脚吻向了他。
燕临安适时低头配合,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她细薄的脊背,于温柔舔舐间诉说着情话。
天河上依旧绚烂闪烁,底下的有情人人影成双。
蝶衣于湖畔为自家公子披了氅衣,李砚修手一松,将掌心的兔子花灯扔进草丛。蝶衣下意识去捡,被李砚修制住了。
“公子,您跟师傅学了许久才做出来的,真的就这样扔了?”
“无碍。”他直视着湖波,摩挲着手里的玉箫。
“是。”
“公子,那烟火还要燃多久。”
“放完吧,把准备的放完就行。”
花船靠岸,燕临安携了桑宁下了船,岸边的游人都在南湘湖看烟火,花灯那边刚好少了些人。
花灯节里的灯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手艺人用尽巧思制作出来的,数量有限,每个灯上还附着灯谜,猜对便可免费将灯笼带回家。
桑宁正抬头思索谜题答案,却在人影绰绰瞥见了一熟悉身影——刑部尚书尹天。
燕临安也随着视线看到了正在那边陪同夫人猜灯谜的尹大人。
桑宁抬头望向他,“怎么办,要上前吗?”
燕临安抬了下眼皮,轻轻点了头,“去,好不容易碰见了,怎么能轻易离开。”
吴夫人正高兴地抬手接灯笼,下一秒燕临安便打进了话茬。
“尹大人,吴夫人,好巧。”
两人转头看过来,皆是一惊。
“原来是燕将军,确实很巧。”尹天将目光投到了不远处的桑宁身上。虽自认她从未与尹天碰过面,他该认不出来,可她心里还是猛地一颤,袖间紧紧攥住了手心。
她冲尹大人和吴夫人矮身一福,谦和有礼。
“将军,这位是…”
“是我未来夫人。”
第23章 冷巷遇伏
桑宁几步走过来, 站于燕临安身侧,燕临安往前半步将人置于身后,挡住了尹天直愣愣的视线。
尹天欠身致歉道:“失礼了, 老夫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这位姑娘像极了老夫的一位故人, 不免多看了几眼, 还望将军见谅。”
“无妨。”燕临安垂手而立, 拨弄着兔子灯下缀的银色穗子。“天下世人众多, 人与人之间难免相像, 不过…”
他忽地抬眼, 向前进了半步, 沉声道:“尚书大人以后莫要认错了才是。”
“是是是。”尹天急忙附和道:“老夫的故人早已亡故,认不错, 认不错。”
燕临安抬了下锦袖,露出细长光洁的手指, 向下一把牵住了桑宁的手,他偏过头来同尹大人告别。
“良宵好景,本将军便不再占用尹大人和夫人猜谜赏灯的时点了,先走一步。”
“将军请。”
彼时南湘湖的烟花已然休止, 很多游人又折返而来继续看花灯, 这条路上人又多了起来。
“还要猜灯谜吗?”燕临安开口问她。
“不了, 我们已经有一盏灯了,热闹就留给旁人吧。”
“好, 那便回家。”
兔子花灯偏转方向, 两人直直拐了一个侧弯, 途中有人横着抢道,燕临安分毫不让。他嚣张至极正要抬头同燕临安杠起来, 结果见人容貌不凡,穿戴华丽,恐怕惹不起,只努了努嘴便离去了。
他走罢桑宁便笑出了声。
“哎,你笑什么呢。”
桑宁顿了脚步,松了牵着他的手,抬手摸了摸他额前的碎发,“嗯,原来小将军在这市井巷陌之中,还能凭一个眼神就把来挑事的人给吓退。”
“厉害。”
“这算什么厉害,我上战场…”
“算了。”
“啊,你这人讲话怎么讲一半啊,懂不懂江湖规矩。”
燕临安刮了下她的鼻尖,戏谑道:“本将军可不混江湖。”
“等等。”燕临安立身挡在桑宁身前,他嗅到空气里有一股不寻常的气味,这是他征战多年对于危险因子的敏锐感知,多年来还从未失手过。再加上这条路黑漆漆的没有人,更容易有人埋伏了。
不远处忽有小石子滚落,来人约莫是位老妪,还抱着个几岁大的孩子,她的手里执了根木杖,咚咚咚接连在青石地板上敲出声响。
难道是位盲人…桑宁想着。
不对,也可能不是盲人,木杖敲地的声响是到近处才有的,这老妇人分明是突然冒出来的。
“燕临安——”
晃神间,她忙开口叫住已朝两人那边走了数步的燕临安,可他却没有像往日一般回头望她,也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
该死,桑宁小跑几步,赶忙将人往回拉,此时他们距离那老妇人只有三步之分,老妇人不再动了,桑宁不想多事,只想快带燕临安回去。
可她使力时,却发现燕临安她根本拽不动,他入魇了。
桑宁从他腰间将冷剑取出来,凌厉剑锋忽地一闪,她提剑指向面前那位奇怪的妇人,冷声道:“你快放开他,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
“哼。”一声浑浊沉稳的男声从老妇人的牙齿骨骼中哔咔作响。“小丫头胆子倒是不小。”
“不过你们很快,便都会成为我的木偶了。”
“咯咯咯咯咯咯。”
阴冷笑声停下,桑宁发现她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个老人的样貌,杂乱长发混着污秽之物遍布她皱巴巴的脸。她继续往下看她怀里的小孩,那小孩正从他颈侧往回看,只第一眼都惊的她腿直接软了一下。
那小孩有着一双哪怕置身漆黑巷子里也能一眼瞥见的蓝色猫眼,双鬓有差不多一寸长的白毛,恐怕身上更多地方都有长这些白毛。
这,还是人吗?
“你…你们,你们赶路吧,我们不打扰了。”
桑宁稳住心跳,后退一步抵在了燕临安身上,她狠了下心,揪着他的肩膀就要往回,往热闹地方跑。
燕临安比她重很多,无意识的他不是很配合,所以她走的慢。突然她脚下一软,被一颗石子倏地一下打到脚踝,她连带着燕临安一同栽倒在地。
剑“当啷”一声,在地上幽幽泛着冷光。好痛,此人内力想必不是一般的深厚。
怎么办。
刚要起身,那妇人惊怖的双眼突然挪到了桑宁眼底。她想给桑宁也使魅术让她听话,可桑宁却没有像旁边那个男子一样中招。
见无用,她眼疾手快地朝她右肩打了几根毒针,桑宁闪身躲了几发,由于街巷光线昏暗,她又处于下风,还是挨了一针。
那妇人正错愕间,思考为何魅术对她无用,下一瞬桑宁飞速捡起冷剑朝她心脏捅过去,偏了,不好,快走。她回身捞着燕临安就要逃去。
桑宁唇角沾了血迹,手上也是,可她碰着燕临安的手心还是暖的。
可偏偏老妇人怀里那小孩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踉跄着赶上两人,伸着自己萤绿色长指甲就要过去了。
眼看着如利刃般的手就要从桑宁后背穿心而过,燕临安于千钧一发之际替她挡了过去。
出门穿的厚披风早在方才逃亡时就已流落街角,她当即就切身感受到了一股热流喷洒在后颈……是他的血。
不,不可以。她伸出双手竭力将人揽进怀里,两人脱力倒在地面。
人影转身过来,入眼是一张不像人样的脸。桑宁瞳孔顿时放大,手里又没有武器,
怎么办,要认栽了了吗,她喃喃道。
只见那小崽子突然开口大笑,嘴里满是血腥腐臭之气。
忽然有两发利剑从桑宁旁侧飞过,一支中在那个小孩身上,一支中在后方正蹒跚而来的老妇人身上。
桑宁松了口气,努力抬了眼皮想去看来人是谁,却终是在视野触碰之际晕厥过去。
应该……得救了吧。
“公子。”
“先去看他们。”
“是。”
蝶衣查探了两人的尸首后,将箭拔了出来,用药粉擦净。之后从怀里掏出化骨粉,手指流转颠簸间,地上什么尸体的痕迹都没有了,留下的只有血。
待蝶衣完事过来,李砚修已经把桑宁抱回了马车,他轻柔地捏开她的唇,往里面塞了一颗丹药。
出来后他眉头紧皱,瞥了眼地上的燕临安。
“公子,如何处置。”
“……罢了,一并带回去吧。顺便找人清理一下这边,别让别人发现异样。”
“属下明白。”
*
两趟车轿一前一后从小巷子里出来,夜已深寒,方才的闹市早已无人,只留下节后的凄冷。
蝶衣带着昏迷的燕临安坐在后面一趟马车,她还将小将军的佩剑一并捡了回来,好人做到底。
寂静夜路上,她起身探了探他的额头,很烫。不过自家公子没有给他服用救急丹,这就是对情敌的区别对待吗?
算了,反正死不了,燕将军您再熬熬吧。
前面那趟马车里,桑宁肩膀处的伤口已经被李砚修上了药,他颤动着将她的衣衫拉回去,然后把人抱进怀里,殷切又珍视,还怕压疼了她。
俯身看到她紧皱的眉舒展了好多,他心里石头才堪堪放下。
再一转视线,他瞥见了那个被压得皱巴巴还带着斑驳血迹的兔子灯,当然,灯早已熄灭。他也说不明白为何要把这样一个坏了的东西拾回来,只不过这样想着便这样做了。
“……”桑宁低声念叨着。
李砚修附耳过去,却听到了燕临安的名字。
“……”
“放心吧,他没死,你也不会死。”
说罢他拿出巾帕,替她擦拭颈侧和脸颊上的血,到最后他的一身白衣早已被血染了大片,点点洇散而去,俨然成了雪中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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