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桑宁将匕首更近一步挨过去,堪堪划破他的脖颈。“我们住房时你便说了,余房不多,我们还得挤挤,这是不景气的样子?”
她将匕首移开,指了指他的冠,他的衣,他的靴,连声道:“啧啧,这飘银冠,这棉制衣,这厚靴,你自己都穿如此富贵了,你家一定不缺钱吧。”
见被戳穿,他猛地上前要夺桑宁的匕首,桑宁急忙闪身而过,燕临安自后朝他背上猛踹过去,人闷哼一声,被侍卫们团团围住,用绳子捆上了。
“赵浔,先把人看好,明日再说,我乏了。”
“是,公子。”
回到房内,燕临安拾了地上的烟筒,以及堵烟的手帕。
“好香啊,跟湘莲身上的香味类似,他…会不会也是汝阳的人。”
燕临安拿了阻断帕将东西都包好,带桑宁洗了洗手,“有人一路跟着我们,之后要小心为上。”
桑宁点了点头,却发现他手掌那片黑紫依旧没有消散,她把那手掌攥了过来,心里有些担心。
“怎么还没好?”
燕临安沉眉,拢了下手掌,“我也不知,大夫说大部分毒素已经清了,可如今看来,仍有顽固余毒未清。”
“嗯,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先歇息吧。”
听到身旁人的呼吸逐渐平稳,桑宁于黑暗中睁开了眼,可她刚一起身却被一把带进了怀抱,腰身被紧紧缚住,前面抵着他热烫的胸膛,两相钳制,她处于其中动弹不得。
“要做什么,不许去,睡觉。”
桑宁闷声嗯了一声,他才把手松开,桑宁借势贴近他,手往他脑后放,并用柔软的唇覆了上去。
“轰”地一声,燕临安脑中炸开烟花,灿烂淋漓,他使了点力咬了她的下唇,让她停止骚动。
桑宁却不闻不问,更重地亲吻几下,正当燕临安丢盔弃甲抛掉理智时,桑宁一把按了他后脑的穴位,不多时,燕临安便陷入了昏迷。
“搞定。”她简单整理了整理衣衫和发髻,又靠过来冲燕临安的额头敲了下,“你个傻子,我得去想办法救你,必须去。”
收拾罢,她在桌前留了安抚字条,便离开了。
得亏这山距离这客栈不算太远,她一路小跑,终于到了。
晨间新雨后,空气湿润,薄雾弥漫,若此时采摘药草的话效果最佳。
桑宁难以把握燕临安中了什么毒,可“见神农”这药材大抵可治。
天空高悬,已露了鱼肚白,可山林众多的山中依旧暗黑一片,桑宁提了盏灯,辗转在一片又一片的草丛,她的宽袖和长裙已被雨水打湿一片,冷得她微微发颤。
定睛之时,她望见了远处一位同样在采草药的白发爷爷。桑宁几步跨过去,想同人攀谈。
可他看起来并不愿同她讲话,径自背了背篓就要离开,“老爷爷,您停一下,我有事要问。”
她追得急,没看到地上的几块碎石,脚下一个滑溜便摔倒在地,远处那老爷爷轻叹一声,没再逃,向着她返程。
“姑娘,可还好。”
“嗯。”桑宁点了点头,她利落地用手将错筋的脚归位,被他扶着站立起来。
“会医术?”
“略通一二而已。”
老者将背篓放置在一旁,同桑宁平坐在一块石头之上。
“你,要问老朽什么。”
“我想问您一味药材,见神农。”
闻言他捋了捋胡子,看向远方,“这药材,此山确有,可采它需要缘分,这药实属罕见啊。”
“那先生可有?”
“有。”
“烦请先生赐药,您要什么尽管向我开口,若能做到,小女子必当尽心尽力。”
他怔了怔,打量桑宁许久,忽地吐出一个字——“你”。
“我?”桑宁吃惊。
老者摇了摇头,冲她和善一笑,“老夫,只求取得姑娘些许精血便可。”
桑宁猛地将方才长大的嘴合上,心里有了算计,她开口道:“我可以答应,但先生要白纸黑字定明白,精血取多少,将用于何用,毕竟,我心里的些许,同先生心里的些许,或许不是一个度量标准。”
老者又揪了下胡子,朝桑宁点了点头,“你这丫头,果真是从那尘世过来的,还怕我坑你。”
桑宁回道:“尘世又如何,您居深山有深山的活法,我来自尘世,自有我的活法。”
“彼此彼此喽。”
彼时天光大亮,林间好容易进了光,却又起了浓雾,好在老人家记性好,走了这几十年,总不至于回不了家。
“这便是见神农。”桑宁俯身仔细探查了一番,将这味药好好收回了囊中。
她忽地抬眼,“好了,我也该兑现我的承诺,您来取吧。”
她撩开层层宽袖,得见纤细白皙的手臂,他起针时都不由得赞叹一句。
“姑娘,实乃富贵之相。”
“得您寄福。”
一切完毕后,桑宁着急回程,便着急下山,老者本来说要替她引路,被她婉拒了。
“老先生在家里吧,多谢您的药,下山的路我早记着了,有缘再见。”
她往前行着路,向后方挥了挥手,以作告别。
老者先是蹙眉,后又叹了口气,“不好喽,不好喽,被人记着路可不好喽。”
“不过。”他回首看向取的那瓶血液,得意地大笑几声,令山林震颤。
“老夫沉浮数十年,可算有出头之路了。”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第41章 余毒得解
日头已入了初春, 可晨间依旧湿冷,桑宁一边下山一边往外拉着自己半湿的衣裙,冷风忽过, 她身体不由得震颤几下。
睫毛因为低温结了晶,又因为体温而融化, 她眨巴眨巴眼, 一夜都未阖眼, 眼下她困得要死。
雾气终得退散, 她的下山路也变得好走了起来。
“宁姑娘, 终于找到你了。”
听到侧方有声响, 桑宁探过头去, 看到披了一身霜露的赵浔。
“你怎么”
“小姐受苦了,这便随小的下去吧。”
“你们, 找好久了吗?”桑宁跟着他一边问道。
“嗯,公子于晨间醒来, 赶紧唤了我们去山中寻您。啊,此刻公子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找您呢,一会儿到地方了我得放个信号。”
桑宁闻言捏了捏手指,“抱歉啊, 给你们找忙了。”
“没有的事, 我们的职责便是如此。况且您也是为了公子, 属下心里都明白。”
到了山脚一片空地,赵浔急忙取了马车上的信号弹, 朝天上射了一发。山林之中禽鸟受惊, 叽叽喳喳飞向了远方。
“小姐眼下有青黑。先去马车里歇着吧。”
“嗯。”
刚阖上眼, 桑宁心中怦然,她急忙卷起轿帘, 窥见了怒奔而来的少年。
凛风吹着他的墨发和宽袖,连怀抱都是冷的,燕临安正面抱着人,将桑宁提溜起来,她站立不住只好伸手拢住他的脖颈。
他长飘身后的白色发带糊了桑宁一脸。
“放我下来,你便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桑宁揪着他一只耳朵,将话送进去。
燕临安却不以为意,临近她的面容后使劲捏了一把,让对方直直呼痛。
“若是你再不经我同意犯险,我就真把你日日锁在身边了,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
桑宁揉着自己的脸蛋,哂笑道:“你才不会。”
*
新节早已过去,汝阳王的仪仗里一点都没有要归去的样子。李承心里一天天地发毛,可他也没法做什么。
两方总是面上和睦,内里各怀心思。
江束舟来上京这里倒是闲了不少,寻常府上设宴他都会去,总有王公贵族想把女儿嫁给他,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世子沈时安倒与他不同,他在汝阳的浪荡名都吹到上京了,可各家的求亲他也连连拒绝,这府里对各类美人来者不拒的,唯有汝阳王一人。
夜半,世子单邀江大人于府内凉亭喝酒,江束舟应了,怀中揣了壶佳酿便过去了。
门房之中灯火通明,江束舟一袭青衫,穿庭过户,去往那院中的孤亭。
春已至,阖眼可嗅得满园馨香,葱郁花木迎风摇曳着,世子等的人已至。
“江大人让本世子好等。”沈时安拂袖,隔空敬了江束舟一杯。
江束舟浅笑,端坐后回了他一杯。这酒香醇厚幽扬,他颔首后将怀中带来的那壶珍藏的佳酿也摆了过去。
“世子言重了,在下,并未来迟。”
“对了,你那位义女呢,该不是跟别人跑了吧。”沈时安话里带着几分玩笑,江束舟却皱了皱眉,良久道:“养的池鱼向往自由,多正常的事。”
“她若执意不听话,不还有余毒制约她么,世子不必介怀,她的事,我有分寸。”
温酒入唇,沈时安眉眼弯弯,“我自没有怀疑大人,只不过我们的计划要提前推进了,我怕江大人到时候为难。”
江束舟郑重摇了摇头,“不会的,儿女私情同大义孰重孰轻,在下分得清。”
“那世子呢,这么多年表小姐还未找到?”
沈时安眯了眯眼,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懒懒地靠在一根柱子上,“我父王从未停止过寻找我姑姑的一对双生女儿,可这么多年来未有任何线索,我父王近些日子竟然也不慌了,我问他什么,他也不告诉我,真的是。”
言罢他又要揪着壶喝,被江束舟一把拦下,他苦笑道:“好了世子,这酒甚是难得,少酌多品才不算浪费啊。”
“嗯,知道了。”
江束舟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温声安慰道:“既然王爷突然不再慌了,那便是他找到了什么线索,至于不告诉世子,或许是因为线索不甚明晰,再等等就是了。”
“嗯,承你吉言。”
两人对饮到不知几更时,忽有夜雨袭来,沈时安已醉得不省人事,江束舟唤了人送世子回去,他自己也接了把伞,慢慢踱步而过。
行至拐角,人烟稀少,他冲树丛里喊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如烟拍了拍裙摆,从树丛里站起身来,江束舟前行几步,将她揽在伞下。
“我不用你这样。”
可她推不过江束舟,他狠狠攥着她的肩头,她挣不过。
“近来可好?”
“如您所见,好的很。”
江束舟被她冷言冷语所向,倒也不生气,“你昔日明明说不想再见到我,今日不还是过来这边了。”
如烟闷哼一声,摸了摸腰间的剑,“我是来杀你的,不过你命大发现得早罢了。”
江束舟笑了,抽了只手将人的下巴扳过来,“那今日还杀吗?”
“当然。”
她正要夺鞘,却被江束舟强硬地挡下动作,他低声道:“你等等,不是现在。眼下王府戒备森严,你对我拔刀,会是以一敌众。”
“想清楚,好吗。”
如烟“嗯”了一声,任凭江束舟攥了她的手,两人出门时,他的伞一侧,守卫并未看见她长什么样子,就这样两人并肩跨出了王府。
拐弯出了长廊,如烟率先拉开剑鞘,冲江束舟指了过来。江束舟将伞抛下,抬手接了她的招式。
“你的剑呢?”如烟蹙眉。
“没带,”江束舟咬了下唇,笑道:“你不是来杀我的么,我用手对你的剑,你胜算岂不是更大。”
一时间剑光闪闪,招式一个接着一个,江束舟不太费力地一一接过,没多久,两人的衣服都被雨盖湿了。
忽地刀剑声凌厉起来,如烟带着杀意,挥动间削到了江束舟几片衣袍,眼疾手快间,江束舟挥拳而过,拳风阵阵,让如烟不禁闭了眼,发丝在风雨中震颤,江束舟一把踢掉了她手里的剑,将人揽进了怀里。
“我又输了。”
脸庞有泪珠泣落,江束舟缱绻地吻过,如烟并没有抗拒。
他附她的耳开口说道:“这不正常么,你的武功皆是我教的,输给我,才不丢人。”
衣服湿答答往下淌,江束舟仔细地一层层为她剥落,随即附上她的体温,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义父?”
同她欢好之人,皆会中毒,无一例外。
义父…自决裂之后,她从未这般唤过他,如今这般,只不过是一句羞辱罢了。
“我知。”
随即被褥被玉指拉高,床帘自上而落,江束舟于温情时吻过她的侧颈,耳窝…
满室潮热,皆出自一场妄念。
末了,如烟将衣服穿好,作势要离去。江束舟从后面一直望着她,眼色晦暗不明。
“要问我为何以色侍人,昨个却才只是初夜。”
“没有,我没想问你这个。”
“嗯,今日留你一命,算是报养育之恩了。下次再见,我必不留情。”
“悉听尊便。”
望着人的背影逐渐远去,江束舟从枕下服了解药,平躺着望向床帘,一时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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