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被褥和洗漱用品都还留在宿舍的,于是她又住回了学校。
叶笃之见她忙脚不沾地,让她先不用去彩排,找了个身形和她差不多的女同学做她光替。她过意不去,买了两份小礼物托同学代为转交。
那位同学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你们不是同宿舍的好朋友么?你自己直接送不更好?”
傅真这才知道,原来那位光替是林慧丽。那天本来要和晏启山去吃素斋的,她临时改成了在学一食堂请林慧丽吃饭。
大概点了些,凉拌猪耳朵、口水鸡,大肘子,卤牛肉、鸭掌、松花蛋、豆皮,木瓜炖奶,杨枝甘露,蛋挞,冰糖草莓……都是她俩以前最爱吃的东西。
起初,气氛有些冷场。
几个蛋挞下肚,林慧丽忽然道歉,接着就开始说自己之前有添油加醋的地方,但珠雨确实在人人网上晒了跟晏启山的合照,包里的助孕药来曲、补佳乐也是真的。
只不过,后来她无意中发现,珠雨钓的凯子是晏启山的堂弟,不是晏启山。
“……”傅真沉默片刻,叹气到,“阿丽,你可把我害惨了,现在我多对不起他呀……”
林慧丽哭丧着脸,“我就是不想让你吃亏……发现搞错了后,我都不敢来联系你……为了赔礼谢罪,我给你斥巨资给你buy了护眼胶囊、美白胶囊,希望你笑纳……”
傅真定睛一看Blackmores叶黄素,skinwhite5pro美白丸。
“你也没有恶意,哪用得着赔礼谢罪?这个你自己留着吧,你帮我做光替我还没谢谢你呢。”
林慧丽吸了吸鼻翼,“那我们这是和好了吧?小组作业还能一起做不?”
傅真笑眼弯弯,点点头,“当然。”
……
几经商议,她们改为翻拍艺伎回忆录,把小百合跟会长相遇、成长、重逢,串联成一个短篇。林慧丽提议要不让晏启山来帮忙演一下会长。
傅真起初不同意。但想到她和晏启山至今连张合影都没有,在林慧丽极力劝说下,便动摇答应首演结束后,回去问问他。
《桃花扇1912》抽签到两天后的下午三点,除了评委,有票的师生都能来看。
傅真为了蓄精养锐,开着大G回了颐和公馆。
晏启山这些天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养伤,见她回去,喜出望外,戏称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傅真严禁他胡思乱想,从厨房找出金枪鱼罐头,咸鸭蛋,红方腐乳,拿滚水泡了两碗热俨俨的藿香薄荷水泡粳米饭,一起吃了炖简单的早午饭。
然后,无视他渴望的眼神,带着笔记本坐到窗边开工为《韩熙载夜宴图》剧本收尾。
经过上次启发,她把序幕改成了年老色衰的歌姬“子夜”执笔坐在画前,回忆南唐往昔。中场增加子夜独舞、领舞,为探花郎“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的片段。最后一幕改成子夜落下最后一笔,画面变成南唐国破,干戈浩荡,而她本人则和真迹一起灰飞烟灭,从此后,世间只有宋摹本。
“怎么写剧本还把自己写哭了呢?”见她写完了,晏启山才敢走过去抱她。
傅真说,“我心里开心,这故事终于圆满了。”
文档和场景示意图发过去后,上歌那边非常满意。尾款提前打了过来,说事后续修改,再找她当面谈。
与此同时,她邮箱里收到一封邀请函。
春节前为FM96.8浙江音乐调频写的稿子“港乐还将如何照人心”反响强烈,电台邮件联系她,希望她能飞过去做客一期节目。
为了庆祝三喜临门,傅真特意买了晴雯同款红玉髓戒指,打算去做指甲,要“染得和晴雯一样红”。87版本红楼梦里,晴雯的戒指和指甲是她对美的第一印象。
晏启山自告奋勇陪她去。
在美甲店里,傅真坐着不能动,他就搬个椅子做她旁边,一会儿喂她喝珍珠奶茶,一会儿喂她吃烤肠,被美甲师小姐姐夸忠犬好男友。
晏启山非常得意,出来后非要傅真奖励他一个香吻。傅真不从。回到家后,被按着爆炒了一顿。怎么求饶都没用。
第二天登台表演时,腿心还是麻麻的发酸。幸好没出什么岔子,反而平添了许多娇媚,演出效果出奇地好,被赞京昆社果然个个艺术家,赚足口碑。
晏启山听了比别人夸他自己还高兴。
回到家,好消息接踵而至,杭州来电汇报,耀莱舞弊案解决了,等扫尾结束,预计开春后可以和傅真家谈外包事宜。
傅真自己哪里知道怎么成立新的公司,还得晏启山找人帮忙。为了贿赂他,她主动扑过去和他请了一会儿。然后他就彻底原形毕露,搂着她酣畅淋漓地做了几次。
事后,他说除夕没能一起过,春节又不得安生,但新年礼物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傅真拆开一看,一套白蓝相见的ORLANE幽兰套装。是她听都没听说过的品牌。上网查了才知道,顶级贵妇护肤品,一套要十几万,除了贵没有任何毛病。
感动之余,傅真穿着香槟色绸缎睡袍,披着乌油浓发,施施然往晏启山腿上一坐,依偎着他肩膀软绵绵地说:“三哥,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保证你会很惊喜。”
“什么礼物?”晏启山低头充满期待亲了亲她的嘴。
傅真拉着他的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微微一笑,“我怀孕了。”
第26章
窗外夹风夹雪呼呼作响, 晏启山抬眼静静地睨她片刻,粲然一笑:“很好,以后家里又多了个叫我爸爸的。”
什么叫又多了个叫他爸爸的?
傅真脸瞬间红透, 没好气白他一眼,握着拳头结结实实地给了他几下。
“晏启山, 我和你说正事儿呢!”
他不以为意, 朝她平坦的小腹上摸了一把, 施施然挑眉反问:“我说的难道不是正经事?结婚后你恐吓孩子, 可不得说,再不听话, 等会儿爸爸肯定揍哭你……”
傅真抿嘴笑了笑,嘴里却说:“想得美。谁要和你结婚。”
晏启山呵呵两声,收拢手臂用力把她箍紧, 说相声似的:“难道你想带球跑?”
傅真忍俊不禁,捶了一下他, “土死了。”
“又嫌我不够浪漫。”晏启山打横把她抱起来, 打算站起来往外走,“那我直接点,走, 去医院检查下。”
傅真扯了扯他睡袍, 制止他, “然后呢?”
晏启山顺势坐回打着绿丝绒坐垫的孔雀椅中, 一本正经地说:“看看下午有没有把它戳坏。顺便问问我得忍几个月……”
“……你这人, 色死你算了, ”傅真给了他一记九阴白骨爪, 拍在他后肩上,“搞了那么久还不知足, 都什么时候了还着那种事。”
晏启山扬着一张俊美的脸,眼眸似星河流动:“都怪你那根链子,简直是我的克星,我一想到它就失魂落魄。”
“漂亮吧?”傅真笑眼弯弯,“我自己画图纸买材料特意找店铺定做的。”
晏启山往她胸口瞄了瞄,颇有心得地夸奖到:“漂亮,摇晃起来亮闪闪迷人眼,像一件透明小背心,特别适合跟我造人命时穿。”
“那你喜欢吗?”傅真细声细气含笑问。
他眼光柔柔地亮起来,特别惋惜地说:“喜欢。只可惜还没有尽兴。这会儿正难熬着呢,不信你自己好好感受下。”
“你也太夸张了吧?”傅真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凑过去亲了亲他喉结,低声说,“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奖励你今晚获得限定支配权。”
其实这才是她送给晏启山的新年礼物。
晏启山没追问她为什么拿怀孕骗人,随手拨了拨她颈侧蜿蜒而下的细链,着迷地说,“很衬你,以后都戴着。”
他表面斯文,其实骨子里最是浮浪。傅真不由得心里一软,“再不回答的话,我要收回成命了。”
晏启山抬眸与她对视片刻,了然一笑,“那待会儿你可别骂我混蛋。”
……
那天,从傍晚到深夜,晏启山仿佛疯了似的,从六翼天使长,切换成撒旦。
傅真像个玩坏掉的破布娃娃,仰面失神地躺在窗边的沙发上,窗玻璃外大朵大朵雪花落到她的眼里。
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别的。
晏启山就像一剂致命的迷'幻药,明知有毒,但还她还是飞蛾扑火般,甘愿为他引火烧身。
其实晏启山在这方面花头极多,实在算不得温柔。
但傅真抱着他,犹如抱着昂贵的奢牌礼物,喉咙发紧——你知道,人生不能有太过广袤的期许。总有一天,他会和其他女人做这种事。她很不甘心。甘愿尽力满足取悦。
正如张爱玲说的,爱上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为他开出花来。
/
他们醉生梦死地厮混了几天,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傅真浅眠,早早的醒了。
晏启山已经不在身边,她支起身子抬头一看,窗帘缝里透出一线暗蓝色的黎明。
床头矮几上,Baccarat古董水晶瓶里,开着新换的淡粉色大花蕙兰。
房间里依旧熏着数种奇楠,杏仁香、蜜香、花果香,层次分明,香气醇甜雅致,但仔细闻却又有丝丝辛凉苦涩,十分耐人寻味。
地暖充足,被窝里的汤婆子也还是热乎的。但外面天寒地冻,北风呼啸。
她有点赖床,但看看了墙上银光闪闪的太阳钟,原来已经七点了。
晏启山八成在健身房。她也该起床了。
只好迷迷瞪瞪的爬起来,把一头已经不太卷的羊毛卷乌油浓发,拿皮筋随便地扎了个松松的低丸子头。
看看指甲上新做的牛血色法式甲,决定换上那件新买的、宽松柔软、垂坠及踝的原色T恤式羊绒针织裙,裹上那件据说是“优雅老钱风”的奶白色披肩式羊毛大衣。
简单梳洗后,趿拉着拖鞋,打算拿上书、笔记本,车钥匙直接去学校。
偌大起居室影影绰绰的,茶几上摆着咖啡和早餐。
晏启山穿了身正装,坐在窗前望着下雪的庭院,一半沐浴光明,一半隐埋幽暗,像寂静冗长的文艺片,令她想起《海上钢琴师》里孤独的1900。
傅真不喜欢看到他这样,走过去往他怀里一扑,“三哥,我来了你都不看我一眼。”
“醒了?”晏启山接住她,回眸看她,“吃了饭我送你过去。”
傅真突然想起来,小组作业《艺伎回忆录》,林慧丽和其他同学多次提议能不能请晏启山客串一下会长,毕竟,大家确实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她想了想,为了拿到加分,终于下定决心,“好。吃完我有事请你帮忙。”
晏启山点点头,也不问是什么忙,只招呼她赶紧趁热吃饭。
傅真定睛一看,银耳百合粥,虾饺,虾肠,纸皮烧麦,蒸饺,手工牛肉包,桂花糕,滴了生抽黑醋撒了胡椒和芝麻的溏心煎蛋……都是很精致的小份量。
这位专门从香港请来的阿姨很有照顾女士的经验,打理吃食讲究种类丰盛,色香味俱全,理论也一套套的,“免得肚子饱了,心里面没吃饱,不知觉吃太多影响形象”。
因为傅真三餐定时,连晏启山都跟着饮食规律了起来。
吃完饭驱车抵达北大后,傅真瞅准时间,轻轻摩挲他手背,温言软语央求到:“三哥,你能不能帮我们做一下小组作业。”
晏启山替她抻了抻衣领,笑说:“小孩儿作业没做好想让哥哥帮你作弊?”
“……”明知故问。
/
又一日深夜,颐和公馆灯火幽暗、音乐流丽的卧室。
为了说服晏启山纡尊降贵帮忙“做作业”,傅真晃着香槟,背对星光闪闪的洛可可风爱神厄洛斯普绪克纯银梳妆镜,为他表演了一场蒂塔万提斯模仿秀“a night in”。
银灰色亮片裙波光粼粼宛若梦境,鸵鸟绒广袖轻盈华美。
绸缎般的皮肤泛着丝绒的光泽,丰腴的身材仿佛穿了紧身衣般凹凸有致。几句“bye now mua”妩媚得仿佛《猫和老鼠》里的白猫小姐图多盖洛。
晏启山没把持住,“过来。”
“小组作业……”傅真反而躲远了点,打定主意,他不答应就不让碰。
晏启山皱眉嫌弃道:“这电影全员日本鬼子,你们还不如用昆曲《游园惊梦》翻拍女生版《霸王别姬》。”
“然后你出演菊仙那个角色?”傅真忍俊不禁,抿嘴笑了下。
但晏启山没有笑,一脸认真地分析到:“宣传昆曲和女小生,探讨本土传统艺术家台前幕后的成长和困境,总比宣传日本艺伎更能引起共鸣。”
确实他提出的这个方案更容易拿到加分。傅真恍然大悟,放松了警惕,“剧本我一个人肯定来不及了,你得帮我。”
“行啊,”晏启山趁机把她拉到怀里,“但我得先收点利息。”
……
傅真在班群里征求了同组同学的意见。
大家商议表决后,艺院编导方向小组作业“翻拍再创作经典电影”,从翻拍《艺伎回忆录》,改成翻拍性转版《霸王别姬》,片名定为《游园惊梦》。
讲的也不算是同性恋,而是时代巨轮下,人的命运。
晏启山陪着她反复拉片,听戏、写戏,改戏。
终于某个通宵后的黎明,剧本顺利完稿。
……
当天下午,傅真把打印出来的剧本,带到学校。
因为太着急,分发剧本时,她不小心把包里没来得及扔掉的毓婷药壳也掏了出来,“啪”地一下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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