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落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比起徐亮那天见到时,神情柔和多了。
第36章 病猫
齐郁喝了不少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剩下自己,跌跌撞撞地起身往外走,脚底下像踩着棉花,晕晕乎乎地,一下没站稳向旁边栽去,腰上被人扶了一把,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齐郁难受地直皱眉。
“怎么又是你啊,怎么在哪儿都能碰见你啊,讨厌死了!”
她推开了人,继续往前走。
程稷南刚和人谈完生意,受对方邀约过来喝两杯,没想到这么巧,会遇到齐郁。
见她一个人摇摇晃晃路都走不稳,脸色就沉了下去。
齐郁站在门口,酒意上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该做什么。
只有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石头,快要喘不过气来。
眼看她站不住就要倒下去,程稷南几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齐郁更气了,用力甩开他的手。
“别碰我,要不是你,瀚东国际的项目也不会被抢走了!”
她后退几步,靠着门勉强站住,酒意上头,意识越来越不清楚,心底的恨意却越来越强烈。
程稷南没再靠前,从烟盒里敲了一支出来,点上。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程稷南,你少装腔作势了,缠着我不放,不就是想睡我吗?”她冷笑着,伸手去解针织开衫上的扣子。
“你也别十万十万地给了,你那么有钱,十万对你来说算什么?你随便给我个项目,都够养活秦氏了……”
双手完全不听使唤地哆嗦着,怎么也解不开扣子,衣服反被扯地变形,她越说越气,最终放弃了拉扯,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程稷南也没说话,站在那儿默默抽着烟,想等她发泄够了直接把人弄走。
余光瞥见有人往这边走来,被助理林楠拦住。
他认出是那天在她家碰到的徐亮,不屑地扬了扬唇角。
两个人喝酒,男的把女的灌醉成这副样子,能安什么好心?
齐郁似乎哭累了,声音弱了下去。
他叼着烟,双手插在裤袋里,还真让他摸到了一包纸巾,蹲下去递到她面前,耐着性子哄道:“哭完了就把眼泪擦了,我送你回去。”
齐郁到底没接,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起身就走。
结果蹲了太久,腿都麻了,起的又猛,一时之间天旋地转。
程稷南伸手扶住她的肩,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齐郁瞬间吓得酒意醒了一半,连连推搡着他:“程稷南,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他低声笑了下:“我要做什么?不是你要我做什么才对吗?难得你主动投怀送抱,我怎么忍心让你失望?”
直到被抱上车,齐郁都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投怀送抱了。
想不通,一想头就炸裂般地疼。
程稷南见她不舒服,伸手找准了头上的穴位,帮她按摩起来。
没一会儿,齐郁就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程稷南上车的时候没吩咐,司机也没敢问,直接开车去了他住的溪梦湾。
齐郁一路被他抱进房间都没醒,不知道是不是床垫太舒服,躺下的一瞬间,她轻哼了一声,侧过身去又睡了。
程稷南洗完澡出来,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打开,一边喝一边进了卧室。
瞥见偌大的双人床上,齐郁睡在正中间
,侧身裹紧了被子,紧紧地蜷缩成一团,睡地极沉。
他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睡姿,通常都说明对方极度缺乏安全感。
他转身去了书房,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卧室。
齐郁睡觉的姿势没变,却用被子几乎蒙住了头。
程稷南把被子往下拽了拽,露出她的脸。
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头也是一片滚烫。
他找出体温计试了一下,果然发烧了,39℃。
家里没备退烧药,他拿了钥匙出门去买,却被药店的工作人员告知,酒后不建议吃退烧药。
只能先用最保守的物理降温。
程稷南拎了一袋子的退热贴回来,到家的时候,江心媛正好打来电话,问他睡没睡,说自己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几瓶红酒,想和他喝一杯。
这么晚了还约他喝酒,目的再清楚不过。
程稷南拒绝了邀约,理由是猫病了,走不开。
江心媛很惊讶,继而笑道:“你什么时候养的猫,没听你说呀?”
“别人的,借来养几天。”
“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喜欢猫,什么品种的?哪天我去瞧瞧。”
程稷南抿了抿唇,瞥了一眼依旧熟睡中的齐郁。
“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性子倒挺野,爪子也尖,喜欢挠人。”
江心媛听他这么说,兴趣就减了一半。
她对自己的容貌特别上心,身上一点疤痕都不能有,被猫抓破了可怎么行?
江心媛不舍得挂断电话,勾着程稷南左一句右一句地说着。
程稷南打了盆温水,帮齐郁物理降温。
她烧得整个人都迷迷糊糊,浑身都疼,娇气地很,半点不让碰,还把一盆水都踢翻了,弄湿了半张床。
江心媛在电话那端听见动静,问他怎么回事。
程稷南把齐郁抱到干净的一侧去睡。
“猫把水盆踢翻了,洒了一床。”
江心媛听得直皱眉:“这猫是挺野的,你怎么能让它睡你的床呢?”
继而,她又问:“是公猫还是母猫啊?”
程稷南低头瞄了一眼身下起伏的线条,手环到齐郁身后,解开了背扣。
“母的。”
不知道是不是第六感作祟,江心媛直觉程稷南的语气很奇怪。
忍不住心里泛酸:“原来是母的啊,怪不得你对它这么好呢……”
程稷南笑了一声:“我对你不好吗?”
江心媛也笑,依旧酸溜溜地说:“没有对它好。”
“你连猫的醋也吃?”
“谁让它是只母猫呢?”江心媛悻悻地说着,又觉得自己自讨没趣,还真跟只母猫较起劲来。
程稷南挂断了电话,一只手按住齐郁乱踢乱蹬的腿,另一只手用湿毛巾为她擦身。
齐郁起先还挣扎了一下,继而闭着眼睛,轻哼出声,仿佛很享受的样子。
程稷南擦着擦着,突然就有了反应。
眸色一暗,毛巾就被扔回了水盆里。
第37章 无赖
齐郁口渴地厉害,习惯性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却什么都没摸着。
收回手,却摸到了一只胳膊。
肌肉紧实,皮肤微凉又有弹性。
手感极好。
她忍不住多摸了两下,暗叹自己是想男人想疯了吗?竟然会做这种梦。
翻了个身想去看看梦里的男人长得什么模样,结果就看见了程稷南躺在旁边。
她吓得立刻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睡意全无。
头依旧晕晕的,昨晚在酒吧喝完酒以后遇到程稷南,后面的记忆就断了片。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会跟他睡在一张床上,一丁点也想不起来。
眼下最要紧的,是趁他没醒之前离开。
齐郁掀被下床,结果全身酸软无力,头重脚轻地厉害,一下子从床上跌了下来,膝盖直接磕到实木地板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程稷南听到动静就醒了,打开台灯,发现原本应该躺在旁边的人却坐在了地板上。
“这也能睡掉地上去?”他笑着忖了一句,下床绕到另一侧,想抱她起来。
齐郁却没用他扶,自己撑着床边坐回去。
他醒了,她想溜走的计划就破灭了。
“我想喝水。”她哑着声音说道。
程稷南去外面倒了杯水回来,递过去的时候,顺手将她额头上的退热贴撕了下来,用手背试了下温度。
降了一点,但还是烧。
齐郁后知后觉自己在发烧,难怪身上这么热,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都烧成这样,他也没放过自己?
什么人?!
她双手捧着杯子,低着头遮挡自己满脸的气愤。
满满一杯水被她全部喝光,放下水杯,转头去找自己的衣服。
程稷南点了支烟,倚门看着她。
齐郁被他的目光盯的不舒服,转过身去。
胳膊酸的抬不起来,她费了半天的力气也没扣上后面的扣子。
程稷南走过去,伸手帮她扣好。
“烧没完全退,这就急着走?”
“我要回家。”
他嗤地一笑:“没不让你回家,彻底好了再走。”
见她不吭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他啧了一声:“这算不算是念完经就不要和尚?”
齐郁套上针织衫才发现衣服被扯变了形,还不见了两颗扣子。
这让她怎么穿?
她气地脱下衣服,扭头朝他扔过去,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是和尚?花和尚还差不多!”
趁她喝醉了就把人带回家,发着烧也不放过,衣服也不能穿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
程稷南把衣服扔到一边,捻灭了烟走过去。
“衣服是你自己要脱的,也是你自己扯坏的,我还没怪你主动跑来勾引我,睡完了就要跑,你还反过来倒打一耙?”
他居高临下打量着她越来越差的脸色,嘴角微微上扬。
齐郁对昨晚发生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自己是清醒的还好,偏偏她喝醉了,在酒精的控制下能做出什么事来,她也说不清。
程稷南见她神色迟疑,被自己绕了进去,继续半真半假地添油加醋。
“醉酒、发烧,你倒是直接睡死过去,我却衣不解带照顾了你半宿。你知道人喝醉了之后有多难缠吗?发着烧,一会儿喊冷,让我抱你,一会儿喊疼,又踹我,不让我碰你,还一脚踢翻了盆里的水,床单现在还在阳台晾着呢,用不用我带你去瞧瞧?”
他说着就去拉她的手,被齐郁胀红了脸甩开。
“所以你就照顾我,照顾到床上去了?”
她终于反应过来,气的嘴唇都在抖,“我还发着烧呢。”
程稷南后退两步坐在床沿上,双手往后一支,面对她的指责不气不恼,难得好脾性地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
“不然呢?你喝了酒,不能吃退烧药,除了半夜把你送急诊,没有别的法子。运动一下,出点汗有助于退烧。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多了?都有力气凶我了,不像昨晚哼哼唧唧连哭带闹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说到最后,还轻叹了口气。
那口吻,活脱脱地牺牲自己,拯救他人,对方却丝毫不领情的伤心模样。
齐郁叹为观止。
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赖?
继而又想到,他的确就是个无赖,只不过因为有副好皮囊,又有金钱权力地位傍身,所以迷惑了众人之眼罢了。
她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说来说去都说不过他,反而还容易被他带进沟里。
她应该走,离他远远地。
“你说的对,谢谢你照顾了我半宿,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边说边往外走,走到一半,又调转了方向,进了主卧的衣帽间挑了件看起来没那么贵的衬衫披在身上。
“借来穿一下,洗干净再还给你。”
程稷南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坐在玄关那儿穿鞋,一低头额头就沁出冷汗,明明身体还没恢复好,偏咬牙硬撑的倔强模样,忍不住弯下腰,帮她扣上鞋带。
“我送你。”
“不用。”
被冷硬地拒绝,他也没再坚持,道了声再见,眼看着她打开门就要走人。
“你昨天说,让我不要再给你转账了。”他慢悠悠地开口。
她开门的动作一顿,回头看过来。
果然,只有最实际的利益才能触动她。
他低着头,慢条斯理地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出来,抿在唇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笑意吟吟地望着她。
“你还说,我随便给你个项目做,都够养活秦氏了,这话倒是没错。我给江氏一块肥肉,你却连肉汤都喝不着,也不能太厚此薄彼了不是?”
他点着了烟,缓缓吸了一口。
齐郁下意识屏住呼吸,等着他的下文,总觉得他这副口吻,似乎和自己期望的并不一样。
“但是,做为一名商人,讲究无利不往,我不能让我的钱打水漂,秦氏,不行。”
吞云吐雾间,他的面容变得不太真实。
散去情欲的黑眸,尽显商人精打细算,冷酷无情的本色。
齐郁忽然察觉到,这才应该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他就是打心眼里没瞧得上她,和秦氏。
一个濒临破产的企业,有什么挽救的价值?
不过就是人家一时兴起的玩物,还真把自己当成他枕边人了?
还想和江心媛比?
能力不行,野心却不小。
她暗暗攥紧了拳,回应了一句“我明白了”,开门就冲了出去。
第38章 做戏
齐郁从程稷南家出来的时候,艳阳高照。
被刺目的光芒一啄,忍不住闭上眼,继而,眼泪翻涌而出。
她飞快地抹掉眼泪,招手叫了出租车。
溪梦湾那是城中有名的富人区,年轻又漂亮的女孩穿着男式衬衫独自出来,难免不会让人对她的身份产生误会。
齐郁不去理会司机探究的眼神,上了车就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手机响了一声消息提示音。
她拿出来扫了一眼,是转账通知,和之前的一样,十万块钱,不多不少。
她收了钱,然后把个人账户里的钱转到了公司账户上,再给财务打电话,让她先把员工们的工资都结清了,包括自己之前许诺过的奖金。
财务应下,随即又犹豫着问道:“齐总,今天早上一上班,就有俩人交了辞职报告,你不在,是徐经理代你收的,这钱……”
齐郁揉了揉额头:“给他们结清楚就行,一分都不能少。”
说完,她就给徐亮拨过去电话。
徐亮显然没料到齐郁这么快就知道了,叹道:“我本来想等你来公司再跟你说的,按流程,他们应该提前一个月通知,可他们跟我说,已经找好了下家,今天办完交接就要走。”
“既然这样,咱们也别挡着人家的路,就秦氏目前这个状况……”她无奈地笑了一声,“他们能坚持到现在,我已经很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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