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郁闭着眼睛努力想要睡觉,身后的男人却像个火炉似的,头抵着她,呼出的热气喷在脖间,把她烤得口干舌燥。
“程稷南……”
她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回应。
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想要抬起他的手,结果这一动,缠在她腰上的手更紧了。
齐郁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满心地视死如命。
热就热吧,就这么睡吧。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到了早上查房的时间,医生和护士循例过来,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继而,又加重了力道。
陆令薇出了电梯,从走廊拐过弯,就看到病房门口站着医生和护士。
她走过去,眉头一皱:“稷南没在?”
他们是认得陆令薇的,护士退后一步回道:“程先生应该在,但门反锁了,我们敲了半天……”
没等她说完,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齐郁做梦,梦见自己是条被扔在岸上的鱼,怎么也游不回水里去,快被太阳烤熟了。
然后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睁开眼的一瞬间,齐郁还有些没回过神,继而反应过来,连忙从床上下来,匆匆整理了下衣服,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才发现外面站着的不光是医生和护士,还有陆令薇。
陆令薇显然没有料到齐郁会在这儿,心里再不高兴,到底碍着还有旁人,什么也没说,抬步就走了进去。
程稷南也醒了,扶着床栏慢慢坐起身,看到陆令薇的时候,倒也没有多诧异,微微一笑,唤了一声“母亲”。
陆令薇依旧冷着脸,将手里拎着的保温桶放在桌上。
“你姑妈熬的汤,她有点事过不来,托我带来的。”
程稷南笑了笑,他还没自作多情到,以为陆令薇会亲手给他煮汤。
陆令薇也是,一开口先把自己摘出来,一点借花献佛的意思都没有。
母子之间淡薄地,仿佛连敷衍都懒得了。
医生为他做了几项基本的检查,护士又帮忙测了体温,转头还问了齐郁昨天晚上退烧情况。
陆令薇就站在一旁,听闻程稷南昨晚发烧了,只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倒是医生和护士离开之后,又一个不速之客到访。
江心媛捧着一束向日葵,又拎着一篮精致的水果,一进门,先和陆令薇打了声招呼,理都没理会齐郁,就直奔程稷南而去。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直接坐在了他的床边上,伸手就探上他的前额。
“我来的时候听护士说,你发烧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程稷南偏头一躲,视线越过她,看向站在角落的齐郁,继而淡淡一笑:“已经没事了。”
陆令薇见到江心媛,一直冷着的脸似乎才有了笑意,嘴上说着让她多坐一会儿,陪程稷南好好聊聊,又转头看向齐郁,笑意微敛。
“齐小姐,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谈。”
第183章 身份
闻言,程稷南的脸色冷了下去,先齐郁一步开了口。
“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得吗?”
他冷冷一笑,挑衅般地望着陆令薇。
后者也不甘示弱,情真意切地笑道:“稷南,人家心媛特意来看你,你陪陪人家。至于齐小姐……我不过是想和她嘱咐几句,让她多多悉心照料你。”
“按您的意思,并没有必要把人叫出去单独说。”程稷南竖起枕头垫在腰后,缓缓靠上去,“而且,她又不是我的护工,这些话,犯不着对她说。”
“哦?”陆令薇的眼神瞥了眼江心媛,装模作样地问道,“不是护工?那她以什么身份陪你住在这儿?”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坦荡地迎上她的目光。
“什么身份?自然是我喜欢的人,我的女朋友。”
齐郁默默站在那儿,原本低垂着的头,在听到程稷南那句话的时候,倏地抬了起来。
对上他的视线,心里蓦地就暖了起来。
紧紧攥着的手心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无声地回以他一笑。
程稷南也笑了笑,不同于对着陆令薇的冷嘲热讽,面对齐郁的时候,嘴角边的弧度虽然不深,但眼底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温暖又真挚。
江心媛坐在那儿,眼见程稷南不但没理会自己,还当着她的面儿,说出齐郁是他女朋友这种话来,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江心媛起身就要走,又被陆令薇拦住,揽着她的肩,责备地看向程稷南。
“稷南,你怎么能脚踏两条船呢?齐小姐是你的女朋友,那心媛又算什么?”
他低着头,刚要开口,江心媛却扭头对陆令薇道:“伯母,我知道您是在为我不平,但稷南既然已经变了心,如今,再怎么逼迫他,都是没用的,算了。”
她又回头看向程稷南,努力让自己保持着优雅得体的笑容,“如今看到你没什么大碍,我就放心了,你慢慢休养,不打扰了。”
话落,江心媛转身就往外走,她低着头,捂着脸,似乎在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模样。
任凭陆令薇叫了几声也没回头。
陆令薇摇头直叹:“稷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这样伤人家的心呢?”
程稷南冷冷一笑,偏头对齐郁道:“我早上想喝皮蛋瘦肉粥,你去西图澜娅餐厅帮我买一份来。”
齐郁“哦”了一声,又问他,只喝粥够吗?需不需要再买点别的?
“你拿主意吧,挑你爱吃的买就行,我什么都吃。”
齐郁再没有片刻的犹疑,取了外套就出了门。
她知道,程稷南不过是找个借口把自己支开。
听他俩刚才夹枪带棒,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话,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有些话一定不方便说。
齐郁一离开,程稷南脸上的笑意就消失无踪。
“母亲,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很想问您一句,您就这么不待见我,不希望我好吗?”
陆令薇装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她的身份,进不了程家的门。”
程稷南冷笑:“你也心里清楚,我说得不是这个。”
陆令薇面色一僵,转过视线,默默不言。
“呵,”他嗤笑一声,“被我说中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心里在作什么打算,您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暗地里却一直在煽风点火。您不就是想让这事儿越闹越大,最后闹到爷爷那儿,让他对我彻底失望吗?您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滚蛋,您的宝贝儿子、我的亲弟弟就会继承程氏?”
陆令薇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你想多了,但凡以一个母亲的立场,都会认为,江心媛比齐郁,更适合你。”
“这点我不否认。但是除了您,”程稷南抿了抿唇,笑意透着几分凄凉,“您什么时候会为我考虑呢?您不会,您要是真的为我考虑,就会和爷爷一样,去调查江心媛的身份,您会像给小北挑选匹配他的女朋友一样,精挑细选,慎之又慎,所以,您最后选择了孟家,您真是用心良苦。”
陆令薇抬头默默望着程稷南,那张美丽动人的脸上几乎难见几道皱纹,此时此刻,却偏偏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为你考虑呢?稷南,你放弃吧,以你的能力,程氏不是你唯一的选择,你把他还给小北,这样对你,对小北,对大家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呵,还?什么叫还?程氏又不是我从他手里抢来的,是爷爷要给我的,是我凭自己的能力,是我花了这么多年的心血一点一滴得到的,凭什么让我把它拱手让人?就凭他姓程?”
“对,就凭他姓程,而你不是。”
陆令薇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程稷南一直努力维持的淡定神色瞬间一扫而空,他扬手打翻了桌上放着的保温桶。
啪地一声,保温桶扣在地上,盖子开了,汤汁溅洒了一地。
桶掉在地上的声音盖住了门外另一道声音,病房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留意到。
程稷南的一双眼睛泛着红,似笑非笑地盯着陆令薇。
“有本事,您现在就去跟爷爷说出真相,您敢吗?有什么不敢的呢?为了您最爱的小儿子,只要真相一公开,程氏就是他的了。哦,对了,还有一个程稷理。二婶这么多年一直跟您别苗头,千载难逢让她逮住了您的把柄,她不得把您往死里作贱?所以,您是不敢说的,对不对?母亲?您如果说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么多年,全都是为他人做嫁衣了。到时候,不但您的身份地位保不住,陆家也成了笑话,您在夫家和娘家都无法立足了。”
“程稷南,你够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母亲,真相一旦揭穿了,你以为,你会得到什么好处?”
陆令薇的脸上,尽是被他戳穿内心想法的恼羞成怒。
程稷南幽幽一笑,点了点头:“对我是没有好处,这不都是您逼我的么?我要是您,要么,就守住这个秘密,彼此相安无事到死,要么,三十多年前您就不应该生下我这个孽种。如今,还要费力把我铲除掉,多麻烦啊。”
第184章 不离不弃
齐郁买完早饭回来,陆令薇已经走了。
但是洒了满地的汤汁似乎在无声地宣示着,母子俩谈崩了。
程稷南靠坐在床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动静,抬头看到齐郁的时候,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齐郁把打包盒往他面前一递。
“皮蛋瘦肉粥卖没了,我买了牛肉粥,还有煎饺,要不要吃?”
程稷南点头,说了个“要”字,齐郁就打开餐盒,又把一次性餐具都准备好,放在桌上,转身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程稷南见了,眼底的笑意一收。
“叫人过来弄吧,你也过来一起吃,一会儿就凉了。”
齐郁见他这么说,也没坚持,只把保温桶捡起来拿去冲洗干净,又叫了清洁工进来收拾地面,然后就坐到他旁边,两个人默默吃东西。
程稷南不提发生了什么事,齐郁也不好问,但明显能看出他心情并不好。
清洁工从地上捡到一条钻石手链,递给齐郁。
齐郁向来没有戴首饰的习惯,不用看也知道不是自己的。
但她还是扫了一眼,又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看见过,继而,看向程稷南。
他倒也没有瞒她的意思,直说:“可能是江心媛刚才掉的。”
他这一提,齐郁也想起来了。
可不就是江心媛的嘛,还是当初,程稷南送给她的,当着江、裴两家人,还有齐郁面前,狠狠地秀了把恩爱。
一想到这儿,她忽觉手里的吃的也不香了。
她的心思特别好猜,开心与不开心,全摆在脸上。
程稷南几乎一瞬间就懂了,指着窗台的玻璃花瓶里插着的那束向日葵,让清洁工顺手把花拿去扔了,连带着江心媛送来的果篮。
齐郁却闷闷地说了句:“留下吧,关那些花和水果什么事儿呢,就这么扔了多可惜。”
等清洁工出去了,程稷南才说:“我以为你不想看见和她有关的。”
齐郁斜了他一眼,哼道:“那这个屋子里,最该被扔出去的是你。”
程稷南刚舀了口粥要喝,闻言,险些呛到。
再看向她的时候,神色就有些局促。
“我和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齐郁皱眉,“我想象你们什么样了?”
程稷南一滞,这话让他怎么说?好像怎么说都不对,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带到沟里去。
见他不说话,齐郁也放下手里的勺子,不吃了,还把他的餐具也一并收走。
他默默望着她把没吃完的粥和煎饺一样样收好,拿到外间去,无奈一笑,忍不住问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把我扔出去?”
见她仍不搭理自己,程稷南扶着床沿又慢慢躺下。
齐郁刚把东西收拾好,就听见里面的人“嘶”了一声,她忙进来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又抻到伤口了?
程稷南脸色苍白,咬着牙示意她过来,帮自己看看,伤口有没有出血。
齐郁嘴上怪着他不当心点儿,动作却是麻利地过去,一条腿压在床沿上,双手扶着他的肩,低头就去看他身后。
结果,没等她看见什么,双肩一沉,就被仰面压在床上。
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烁着的狡黠,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骗了。
“程稷南,你诈我!”她气得双手双脚乱踢乱蹬,想把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踹开。
“兵不厌诈,你上当说明你心里在乎我。”他笑着,轻而易举地就制住她。
论体力,齐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哪怕是他现在这副样子,她又气又累,躺在那儿直喘,胸口也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程稷南看着看着,眼神也黯下去了。
低头在她颈窝上狠狠咬了一口。
借此来发泄自己无法纾解的郁闷。
齐郁被咬疼了,皱着眉哼出声,忍不住骂道:“程稷南,你属狗的!”
“被你说对了,我还真就是属狗的。”
他似乎咬上了瘾,在她雪白的颈窝上留下一排排极深的牙印,像是在宣泄,也像是在刻上独属于他的记号。
齐郁起初还呜咽两声,后来被折腾地也没力气叫唤了,躺在床上,头发和着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的粘在一起,乱七八糟地糊了一脸。
程稷南发泄够了,起身靠在床头上,微闭着眼,慢慢放平了呼吸。
齐郁撑着床坐起来,看了看他,无声无息地靠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腰。
程稷南低头看了一眼,又闭上,也伸手抱住她。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紧紧依偎在一处,寂静的房间内,仿佛只能听到紧靠在一起的心房内,彼此的心跳声。
齐郁偎在他怀里,微微仰头,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他的喉结。
然后,她就吻了上去。
程稷南似乎身子一僵,低着去看她,齐郁坐直了身子,仰着头又亲了亲他的下颚,再往上,就是唇。
程稷南声音暗哑着问她做什么,勾引她吗?
昨天的那招不见效,今天又换了一招?
但也不该是这么个亲法儿,像个少不经事的小女孩。
齐郁不吭声,只是双手轻轻抱着他的肩膀,亲完了唇,然后是鼻尖,最后是额头。
每一处,都是蜻蜓点水的一吻,不带任何旖旎暧昧的色彩。
亲完额头,她整个人挺直了腰背跪在他面前,与他额头相抵,闭上眼睛,轻叹。
“程稷南,别不开心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你母亲因为什么闹得这么不愉快,但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对你不好,她不喜欢你,没关系,你身边还是还有很多人喜欢你,惦记你的。你有你姑妈和杨铭给予你的亲情,有周牧那样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友情,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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