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徐容,目光十分复杂:“赵有鱼收到的海螺,就是我姐姐派人送来的信。”
徐容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信里说了什么?”
“她让我回去。”离渊不舍的看着她。
徐容咬紧嘴唇,不敢再继续问下去,怕听到她不愿听到的答案。
离渊在被单下,握住她的手:“这信不是皇令,而是鲨族百姓常用的一种家信传递,皇姐或许是尊重我的意愿,不想勉强我,等我自己做决定。”
徐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他:“那你怎么想?”
这是海里的战争,就和世间的战争一样,弄不好,是要见血,是要死的。
即便离渊再厉害,可他毕竟刚行成人礼不久,能是天乌的对手吗?
徐容心慌起来,傍晚时,那种害怕再也见不到离渊的恐惧卷土重来。
面对徐容的询问,离渊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他的视线落在别处,茫然的看着桌上飘忽的烛光:“如果你叫我不去,我就不去。”
他一言道出徐容的心思。
确实,她很想很想阻止他的,让他不要回去。
如果她开口,离渊肯定会听她的话,留下来,跟她过日子,再也不管鲨族的事。
反正他皇姐也是用的百姓所用的书信,离渊就算不回去,他皇姐也不会埋怨他。
他已经不再是皇室了,不用再承担这一切,就好好的当个凡人,和她生活在一起,白头偕老,没人会怪罪他。
可那样的选择,是离渊想要的吗?
离渊曾告诉过她,在遇到她之前,最大心愿便是在成人礼那天成为女人,成为海神娘娘那么强大的神,可以保护鲨族百姓,可以守护整个海洋。
可如今,她真的要为了一己私心,让离渊放弃儿时的志向吗?
徐容开不了这个口,离渊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再多,就是她贪心了。
所以,徐容又问:“我若让你不去,你会恨我吗?”
“会,”离渊顿了顿,又说,“或许也不会。”
“怎么说?”
“我不糊涂,你又没用刀架我脖子上,回去是我自己定的,如何能怪你呢。”离渊叹气道,“我只怕天乌野心太大,若真让他掌权,到时候不只是海里不安生,连岸上也不太平。”
“岸上不怕的,”徐容安慰他,“有海神娘娘保佑他不敢来。”
离渊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化成一声叹气。
那晚之后,离渊频频往海边去,有时候一站就是一夜,天黑都没回来。
把徐容吓得以为出了什么事,经常半夜去找人。
就看到离渊坐在沙滩上,望着大海的方向发呆,愁眉不展。
徐容看着离渊那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嘴一快,就说了:“你想你的,别顾虑我。”
说完徐容就后悔了。
幸好离渊摇头:“去了,我若是回不来怎么办?你成了寡妇,村子里的人不是更要欺负你?”
“呸呸呸,瞎说什么!”
徐容听不得这种话,红了眼,挨着他坐下,“我能有什么事,大不了,村子待不下去,我就带着我娘,还有屋里那筐金子往镇上去,做点什么小买卖,这日子总是能过的。”
离渊眉头一展,笑了,释怀般的点点头:“是,你的性子总是能把自己照顾好,我也就放心了。”
话一说到这,徐容又沉默了。
她啊,果然还是不想离渊去。
不知是不是他名字里带的那个“离”字,寓意不好,总是在分别。
徐容突然想起初见时,她还夸离渊名字好呢,他当时听了就一脸不信,毕竟谁会喜欢分离呢。
如今想来,还真的是。
“那你……”徐容想故作大度,劝他去吧,但她试了几次,还是开不了那个口。
别人说成亲后,再稚嫩的人也会变得稳重,可她和离渊像是掉了个位,她变得毛燥起来,离渊反而更稳重。
她刚开了个口,离渊就明白她要问什么:“嗯,我想好了。”
徐容不敢看他,低着头,喉头哽咽,说不出话。
她舍不得他,但也不想逼他。
离渊也狠心的别过脸,不看她,就看着夜色中的海洋,怕自己一时心软改了主意。
第60章 绊脚石或后盾
随后,他携着徐容回了家,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但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
一进门,也不知谁先动的,只是视线碰撞在一起,就吻上了。
一吻上,就黏住了似的,舍不得分开。
两人拥吻着退至床边,离渊把徐容抱上床,一边吻,一边剥去了她的衣裳,又迅速褪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一身矫健的肌肉。
徐tຊ容喘着气,伸手去解了帐帘。
离渊踢开鞋,跪上床榻,凑过去,两人又亲在一块。
亲了一会儿,似不满足,他抱着徐容的腰往上一提。
徐容捧着他的脸,从上往下,密密麻麻的吻,像是要把他那张绝世的脸给拓下来。
离渊揽着她的腰,仰着头,宠溺的由她折腾。
窗外的月色透射进来,倾洒在灰色的床帏上,两个朦胧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随着床榻晃动。
他们像在告别,紧紧抱在一块,抵死缠绵,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翌日,天未亮,离渊就起了。
他怕吵醒徐容,轻手轻脚翻身下床,打开柜门,翻找衣橱。
找来找去,没找到,忽然听到徐容的声音从后传来:“别找了,在我这。”
离渊回头一看,徐容手里正捧着他那件烟蓝色的衣袍。
离渊一愣:“我还以为在柜子里。”
徐容无奈道:“想当初为了这衣裳,我可挨了一巴掌,何尝不知你宝贝呢,既如此,也不好随便放。”
旧事重提,离渊赧然:“那会儿,谁知道后来的事呢。”他不想提那事,每回想一次,就会想起徐容被朱金铜欺负的场景。
离渊走上前,看一眼,便柔了目光:“你有心了。”
只见那衣袍叠得整齐,没有一点压褶,可见徐容存放得多用心。各种细节,令离渊心中动容。
他接过鲛绡穿身上,再把头发一束,顿时贵气袭人。
仅换了件衣裳,眼前的男人就从渔村莽夫离老弟,变成了海洋里高高在上的鲨族皇室——离渊。
看着他,徐容苦涩的笑了笑:“当初你要留下的时候,我还嫌麻烦,如今你要走了,我却舍不得。”
“你看你,”离渊见她情绪不对,像是要哭出来,赶忙上前抱着她,“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不宽慰还好,一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徐容一下就忍不住了,哭了出来:“我知道。”
离渊也难受起来,强撑着笑了一下:“你这样我如何放心,要不然,我不去了。”
“别别别,”徐容吓了一跳,赶忙揩去眼泪,“我就是哭会儿,哭过就好了。”
离渊拉起她的手,亲了亲:“说真的,我离家骁勇善战的将士不少,我若不回,他们也撑得住,只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徐容明白,离渊不去,鲨族的人也一定有办法对付天乌,只是离渊若去了,他们离家就能减少些损失。
为了她一人的私欲,看别人痛苦,这不是徐容所为。
她抽出手,为离渊整了整衣裳,拍平了,端了端领子,叹了口气:“好了,我才不要当个惹人嫌的,你去吧,万事小心,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那便亲一个再走。”
“青天白日的,干什么呢。”
“自己媳妇儿,怕什么。”
离渊闹她,歪着身子去偷香,把徐容逗笑了才作罢。
后来,两人牵着手出门,徐容把他送去了海边,却见赵有鱼的船停在那,人也在。
上前一问才知道,原来赵有鱼又动了出海的心思。
尝过甜头后,还是舍不得天宝岛那块海域。
毕竟,那边物资丰富,还没人与他争,就跟满地金子随便捡似的,突然让他去和别人争地盘,费心费力,还捞不到几网鱼,赵有鱼怎么想都觉得亏。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去打探打探时,就看到徐容和离渊来了。
两边一合计,倒不如赵有鱼把离渊送回去,路上节省体力不说,顺便也可以看看,天宝岛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赵有鱼又去找来两人,加上离渊,四人一同前往。
那两人徐容和离渊也见过,成亲那日他们来了,所以都认识,也不怕路上闹矛盾。
但徐容还是不放心,连连叮嘱,路上照顾着离渊些。
赵有鱼也拜托她,多看顾刘芳些:“如今她怀了孩子,我娘年岁大了,身子骨也没以前好,怕一时大意有个闪失,你帮我盯着点。”
“大鱼哥你放心,那可是我亲嫂子。”
有了徐容这话,赵有鱼放了心。
事态紧急,他们也没再多说,很快就扬帆出海。
徐容一直站在码头边,和船上的离渊遥遥相望,直至船只远去,消失在海岸线外,徐容都还舍不得离去。
那一天,徐容在海边待了许久,一直到了傍晚,太阳落山,海风吹来冷得她打了个喷嚏,再也撑不住后,才慢慢往回挪。
推开门,看着熟悉的院子,眼前似乎还残留着离渊的身影,似乎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笑着的,生气发脾气的,又或是不知羞耻,说着甜言蜜语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徐容才终于明白了,离渊在她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记。
不知不觉,他早已占据了她的心间。
她是真的爱上他了。
想起之前送离渊回家,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不爱时的分别,顶多是有些难受,过一会儿遇到了别的事,她也就好了。
但爱到骨髓的分别,那是每多分开一刻,她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上一刀,连呼吸都觉得是痛的,不敢大声说话,就怕牵扯到心上的伤口,流血不止。
徐容不是个爱哭的人,可自从嫁给离渊后,也变得矫情起来,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想着想着又哭了,好一会儿等哭够了,才抹了抹眼泪,去了灶房准备今日的饭菜。
原本那股伤感也过去了,可做饭时,一想到屋里少了个人,备的饭菜也少了,徐容又忍不住哭起来。
她就这么断断续续的哭过了好几天,终于缓了过来。
只是依旧思念离渊,思念得想哭,但她已经流干了泪,再也哭不出来了。
第61章 异变
徐容以往还能跟着人出海,突然这么闲下来,倒是浑身不自在。
不照顾她娘的时候,大多时候都在海边,望着深海的方向,一望就是许久,俨然化成望夫石,盼郎归。
别人都说离渊不要她了,只有徐容知道,她夫君这会儿正为了他的家乡浴血奋战,才不是那些人嘴里说得那般肤浅。
徐容不屑于其争辩,无论旁人说什么,也毫不理会,就那么看着海,看了好长一段日子。
结果,她还真发现些端倪。
海水变黑了!
像是打翻了天神的砚台,一点点,一天天的把沧海染成了墨色。
徐容发现之后,立即就往村子里跑。
如今朱村长不在了,赵有鱼也不在村子里,她想找谁商量,一时半会儿竟找不到人。
朱金铜那半吊子就算了,徐容不信他,想来想去,还是去找了村子里看相的王振天。
谁知到他家一敲门,没人应。
从隔壁邻居那得知,王振天早就不在村子里了,半个多月前,说是要去拜访亲属,租了辆大车,装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就走了,至今没回来。
徐容心下怀疑,就去窗缝隙那往内看了一眼,赫然发现人去楼空。
王振天逃了,没告诉任何人。
王振天可是渔村里的神算,金口难开。
他都逃了,那摆明着是有大难。
徐容不禁也开始琢磨,要不要带她娘去镇上避一避,可若是她这么一走,离渊恰好回来了,找不着她人怎么办。
实在不行,留个字条?
徐容正低头想着,忽然听到前面一阵脚步声,正急行朝她而来。
徐容刚回过神,抬头的刹那来不及躲了,跟那人硬生生撞上。
只听“哎哟”一声,徐容只是身形晃了晃,那人却被撞得后退了好几步,脚下一绊,摔在地上。
“没事儿吧?”
徐容一看,跑来的人居然是赵氏!
徐容唬了一跳,赶忙前去搀扶:“干娘,咋这么急?”
赵氏慌不择言,一把抓住徐容:“快!快找大仙,你嫂子的脚被脏东西啃没啦!”
“王振天不在,我刚去过,”徐容没说他跑了的事,怕赵氏担心,“说是去镇上访亲属去了。”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赵氏绝望似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从不在徐容这小辈面前失态,这还是头一回。
徐容想起刚才赵氏说的话:“话说,嫂子怎么了,什么叫脚被啃了?”
村子里闹过鼠灾,也有过孩童半夜被耗子咬过鼻子或咬过脚拇指的事,所以徐容想着最多不过是缺了一块肉。
谁知赵氏却说:“左脚掌没了!血都快流干了,我用粗布给她缠着,再想不到办法,就一尸两命了!”
“天啊!”徐容惊呼,“怎么会一只都没了,什么玩意儿能咬成这样?”
能把一只脚啃下来,那可不是耗子虫能干出的事。
村子里要是出了这么个东西,那真是太可怕了。
赵氏却说不知道,找了村大夫过去,这会儿在想办法止血,但治标不治本,找不到作害的玩意儿,这次是左脚,下次就是右脚,再麻烦些,怕是整个人都要被吃了。
赵氏听徐容说王振天不在,还不死心,就亲自去看看。
她也不傻,一瞧那屋里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就知道王振天是发现了什么,自己一个人逃tຊ了。
要知道,当时赵丰年他们一船人神秘归来,留下一大片诡异的鳞片,就那样的事王振天都没跑,可现在只是有些端倪,还没真的发生什么呢,他居然逃了。
可见这次的事,非同一般!
王振天的离开,赵氏也慌了,撇下徐容急急匆匆的跑了。
看着她踉跄离去的背影,徐容心里跟压了块石头似的喘不过气。
再抬头一看天,炎炎夏日本该是阳光明媚,可这会儿乌云密布,暴风雨,怕是要来了吧。
徐容心事重重的回了家,把这事跟她娘说了。
默娘听后,脸一沉,放下手里的话本子:“走,去庙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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