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听着,揉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旁听个会议虚汗都出来了。
她全程录了音,决定后面好好学习一下他的话术和逻辑。
她抬眸望向梁遇臣的方向,他正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去,窗外的光线迎着他,将他高大颀长的身形虚化成一张剪影。
舒云心中仰慕,要是有一天她也能和他一样厉害,能和他站在一起就好了。
可……她真的能行吗?
办公室里,梁遇臣脱了外套扔去椅背上,也不坐,站到落地窗边看脚底的城市与远处的海港。
过了片刻,林森敲门进来,把一份文件放在他桌上。
梁遇臣回头,这才走回大班桌后,依旧一身沉静。
“不是,你今天吃枪子儿了?”林森忍不住问,他本以为今天例会他稍稍施压就算结束了,没想到他竟直接开火,扫死了所有人。
梁遇臣面不改色,从笔筒里抽出支笔,翻开文件:“就事论事而已。”
“你不怕今天劈头盖脸一顿骂,这些人转头就去找袁总和潘总告状。你这不是给自己添堵?”
梁遇臣勾画着文件字句,头都不抬:“内部高层会议本来就是全程录像,抄送报备,还用得着他们传话?”
林森默了默,他转头从室内窗看了眼外面的舒云。
等他签完字递回的时候,林森说:“我问句题外话。”
梁遇臣抬眸。
“你是不是感情不顺啊?”他摸摸下巴,由上到下看了看他,“我怎么总觉得,你今天有种被人渣了在这儿泄火的感觉?”
梁遇臣平淡道:“还有事吗?没事出去。”
“怎么还恼羞成怒了。”林森接过文件,正要走,又想起件事,往外头使了使眼色,“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送cloudy回去?我记得天星那边要年后复工了吧?”
“不急。”
他还有账没和她算呢。
“你别忘了,过几天袁婧要来趟亚太。”林森耸耸肩,每 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 入鸟峮四二2二武九一四气“谁让袁总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很难推掉。”
梁遇臣唇际泛起几许讽刺的弧度,没有作声。
林森走后,办公室安静下来。
他本想继续处理公务,目光却不由自主透过玻璃去看外头的舒云,她正站在另一位秘书旁边,似乎在请教问题。
她今天没有扎头发,黑色长发分两股搭在胸前,手背在身后耐心等待,同事说话的时候她便立刻俯身,眼睛弯弯,尾角有些上扬,乖巧得像只猫儿。
梁遇臣想起今早,自己五点就醒了,在房间一边办公一边等太阳升起,而后又去餐厅,隔半个小时给她打一次电话,等了又等,那抹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他连说辞都想好了,他不会叫她吃亏,可她……
可她却长松口气,说“平平安安就好”。
明明昨晚,她还埋在自己颈窝说“只要跟着你,我就好高兴”,还迷迷糊糊却遵循本能地吻他……
梁遇臣下颌绷紧,伸手摁住领带松了松,他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最终,挪开了目光。
-
到中午饭点的时候,几个秘书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商圈吃饭。
舒云下意识看了眼梁遇臣的办公室,然后摇摇头,笑说:“你们先去吃吧,不用管我,我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再去。”
秘书们也不再坚持,结伴离开了。
舒云将手里的两份会议纪要保存,抬头前前后后望一眼,这块已经没什么人了,她起身走去梁遇臣办公室门口。
她打着腹稿,抬手敲门。
“进。”
他声线清沉。
办公室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张小脸嵌在缝隙里,眼睛眨巴眨巴地。
梁遇臣不抬头都知道是她:“在那偷瞧什么呢?”
舒云肩膀一惊,不好意思地推开门进来,“没瞧什么呀。”
她说得欲盖弥彰,走到他办公桌前站定。
他还在批阅文件,手里捏着黑色钢笔,侧脸冷静而专注。
舒云打量着他,心里判断着他是否还在生气。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他办公室的装潢布置吸引,她目光一顿,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原来这个是单面玻璃?”
她惊愣地转回头,“那你不是能看见我?”
梁遇臣瞧一眼她紧张的目光,继续低头看文件,语气听不出情绪:“怎么,又背着我干坏事儿了?”
“怎么会!”舒云两眼一瞪,可堪无辜,“我一直在写会议纪要好不好。”
“那你这么心虚做什么?”
“……”
梁遇臣手上翻过一页纸,转了话题,随口问,“会上都听得懂吗?”
“听得懂。再说,不懂的我可以问呀,或者自己找资料。”她认真地说,“虽然现在我还很底层,但已经不是以前那种什么都要教的纯新人了。”
梁遇臣看着她,莫名想到第一次见面她给自己递简历的样子,紧张、莽撞,似乎还有那么点儿可怜。
舒云手指交叉在身后,或许是上午旁听了场激烈的例会,她心里久久不能平息,忍不住和他分享:“梁总,其实这次来香港,我真的学到了好多宏观方面的东西,才知道原来华勤的咨询业务线是这样子的,也算没有浪费这个实习的机会吧?回去我会继续努力……”
梁遇臣盯着她闪闪发光又满怀憧憬的小脸,竟有些鬼使神差,他停顿两秒,轻声开口:“所以你跟我来香港,只是为了实习吗?”
“诶?”舒云呼吸微顿,一时愣住了。
还没反应过来,梁遇臣已抹掉这一瞬的情绪,恢复如常:“我说,现在本就是假期,不去周边玩会儿?”
“玩什么时候都可以玩呀。”她松口气,粲然一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拿这点玩乐的时间换和他相处,很值。
说完,她想起来正事:“噢对了,梁总,我想问我大概什么时候回耀城?马上要开始上班了,饶饶姐和雯雯姐都在群里发后面的进度安排了。”
梁遇臣:“你想走吗?”
他抬眸瞧着她,眼睑上深深一道褶,眸子清黑而幽微。
“我不知道……”
舒云与他对视,又有些受不住地错开眼。
她这样喜欢他,当然想留下来跟着他,但她又清楚地明白,自己的锚点不在这里:“但我确实该回去继续做天星的项目了,在这里我除了开会、写会议纪要,好像也帮不了你什么。”
听完这话,梁遇臣颔了颔首,收回目光。
他手拧着钢笔帽,手背上的青筋随着他的发力,绷住、松缓,绷住、松缓……
“那我一会儿要秘书给你订机票。”他说,“订下午的?”
舒云有些懵,对这突如其来的离别有些无措。她其实只想问一问,好心里有个准备,可他这太过迅速的安排,怎么听都像是在赶人。
她看着他淡漠的侧脸,抿一抿唇,终是点头:“……好。”
走出办公室,舒云才想起,自己刚进来找他,是想问他要不要一块吃饭的。
可现在……她回头从将合的门缝里看梁遇臣,他坐在电脑后,已经回到原先处理公务的状态里了。
下午,舒云回酒店收拾行李,走的时候,梁遇臣正在办公室里见客。
她收好书包和电脑,趁他办公室有人出来,她往里头瞧了一眼。
梁遇臣站在窗边,一位女客户穿着包臀裙,正站在他身侧和他说笑。他面色淡淡,但也专注听着,目光微抬,与门外的舒云对上。
他视线在她茫然的小脸上停了一下,又回到女客户脸上。
舒云收回视线,与周围仅仅共事两天的同事挥手告别,随后背上包,离开了。
办公室里,女客户笑着问:“梁总这么喜欢看街景吗?要不我们坐下谈?”
梁遇臣面无表情“嗯”一声,却迟迟没有动作。
不一会儿,那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街道上。他目送着她上车,驶远,一直到大路的尽头。
-
六点,飞机起飞。
舒云坐在窗边,望着深蓝色的夜空和渐高的视野,将暗的傍晚下,珠三角繁密的灯光如银河里的星星。
她盯着渐远渐小的城市,歪着脑袋靠在靠枕上,想到方才分别时,梁遇臣从自己身上幽幽挪走的目光,她竟有几分不安与放空。
手里cpa的考试书反反复复翻了好几页,实在看不下去,她索性戴上耳机开始休息。
本只是想闭目静心,没想到居然真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不知是陷在梦境还是记忆里,或许都有——
她缩在他的怀里,固执地环着他腰不肯让他走,脸蛋贴着他颈窝,鼻息里是属于他的清苦味道,让人心安又兴奋。
她抬头索吻,而他则扳过她下巴,清黑的眸子克制又充满情欲,他给她别过耳边的碎发,凶涌却绵长地吻她,像是报复又像是发泄。
“唔……”
他按着她的腰,先进来的是他的手指,而后是他。
舒云刺激地弓起身,被他折磨得蹭来蹭去。
……
一觉醒来的时候,舒云惊得牙齿打颤,她意识到自己梦见什么后,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看眼外面,耀城灯光璀璨,飞机已经在降落了。
她缓缓吐出口气,使劲甩甩脑袋,想要把脑子里那些绮念给扔出去。
真是没谁了。
她怎么能做这种梦?连触感都这样真实。
舒云绝望地看着机舱顶,她脸颊发烫,羞耻地拿手捂住脸,心还在怦怦直跳。
下飞机的时候,她打开内地网络,微信跳出梁遇臣两小时前的消息:【司机在停车场等你。你知道我的车牌号。】
舒云一激灵,却瞬间想起方才梦境里他作乱的手指,硬朗、灵活。
她颤着手回消息,心虚极了:【好的,谢谢梁总。】
打完字,她捏着手机揣进兜里,埋头往前,不知是惶恐还是后知后觉,她越来越怀疑昨晚她喝断片的时候一定没那么简单。
舒云鬼使神差停住脚步,仿佛上头一般:【梁总,昨天晚上是发生了什么吗?】
消息发出去后两秒,她醒过神,又顷刻撤回。
舒云脑子里一片混沌,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怎么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
她盯着撤回的聊天框看了会儿,梁遇臣那边始终静悄悄的,悬起的心安稳下来。
他应该没有看见吧。舒云自我安慰地想。
第25章 积雨云
[“一吻便杀一个人。”]
-
十点, 舒云推着行李箱回到宿舍。
寝室里方杳的台灯亮着,但人没在,不知去哪了。
她摁亮顶灯, 走去自己桌边摊开箱子收东西。
已经二月下旬, 耀城夜晚依旧捎带着冬日寒凉,她从香港那边过来,身上只穿了件薄薄风衣。
她冻得不行, 起身换了件羽绒服, 继续整理行李。
不一会儿, 方杳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拎着小吃街的宵夜,见到舒云, 她惊讶极了:“诶,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出差吗?”
舒云把衣服重新挂进衣柜里,边忙活边说:“我得回来上班呀。”
她“哇”了一声:“好辛苦。这估计是你最后一个寒假了, 都不能好好休息一下。”
舒云正想接话, 但视线扫到箱子里的西装时, 又一下顿住。
裁剪精良的男士西装, 深灰色, 处于明暗之间的色调,迎光背光都能瞧出不一样的质感。
她将他衣服抖开, 触感柔韧微凉, 一缕幽幽的清苦味道。
方杳好久没听见她声音,回头, 便瞧见她举着一件男士西服在那出神, 小脸失魂落魄的。
她愣了愣,好奇地过来:“这谁的衣服?”
“……我老板的。”
她恍然大悟:“噢?你的艳遇?”
“当然不是!”舒云心脏差点吓得跳出来, 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她摸摸鼻子,没声了。
方杳伸手捻了捻西装的布料,又看了看领口:“这种纯手工定制的西装可不便宜哦。”
她吸吸鼻子,“你的艳遇真有钱。”末了,还补充一句,“估计比我爸都有钱。”
“……”舒云语塞,她抱着梁遇臣的西服怔怔。
这趟香港之旅,斑斓得像个梦一样,她明明已经到了宿舍,但灵魂似乎还扑在那。
她忍不住问:“杳杳,要是一个人喝断片了,该怎么从另一个人嘴里套出自己喝醉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呀?”
“你喝酒啦?”她两眼发光,“和你老板?”
舒云抿着唇点点头。
“我就说我算无遗策吧!”她喜滋滋地一把揽住她肩,对上舒云哀哀的眼神,又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抱歉啊,我太兴奋了。”
舒云望着天花板叹气。
方杳给她出主意:“那你直接问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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