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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看她的眼睛从来没这么亮过，连鱼尾巴都欢快的在身后摆了摆。
“那，那我就吃了？”
他试探着伸爪，见叶南玉仍没什么反应，才高高兴兴把剩下的鸡抓到手里，捧着吃。
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堆鸡骨头了。
叶南玉从灵戒里取出一本修行秘法慢悠悠翻页，偶尔抬眼看见他嘴上的油花，忍不住轻啧一声，从怀里取出粉帕子扔过去，“擦干净再出现在我面前。”
刚得了好的鱼也很听话，乖乖拿着帕子低头擦，直到嘴上的手上的油光都擦干净了，才抬起头。
叶南玉看了一眼满意，又把面前的糕点推过去，声音冷，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冷，“吃饱没，奖励你的。”
漂亮的糕点瞬间占据了鱼的视线，他惊奇的伸手去戳糕糕，戳了一手糖粉。
“这个好吃吗？”
人鱼没吃过糕点，有些好奇。
经过烧鸡事件，他便没那么小心翼翼了，因为他发现，剑修比拍卖城的人要好一点点。
起码她不会让他一直饿着。
“嗯，味道还行，雪绒城的糕点最好吃，有空带你去吃。”
听到要带他去吃东西，鱼的眼睛更亮了，连忙点头，“嗯嗯！”
尖利的指甲化去，只剩根根雪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握在糕点上，然后嗷呜一口，将一整块糕点叼进嘴里。
“唔唔！”
人鱼嘴巴被糕点堵着，仍旧发出了满足的声音。
直到努力将糕点咽下去，他才眼泛亮光，高兴道，“好好吃好好吃，和刚才的烧鸡一样好吃！”
“嗯，好吃就吃，废话少一点。”
剑修说话总是不好听，人鱼还没习惯，以为她真的嫌自己话多，嘴角向下撇了撇，有些委屈，原本兴奋乱拍的尾巴也安静下来，蔫吧的蜷着。
第7章
叶南玉很少顾及别人的心情，见人鱼不说话，她也乐得清闲，又翻看了几页，手指偶尔做着结印姿势，等她放下书，人鱼已经吃完了，抱着尾巴乖乖坐在地上，也不出声，就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
剑修不知道他在好奇什么，也懒得问，从灵戒中取出一盒丹药扔过去，言简意赅，“吃了。”
鱼好奇的目光从她身上换到丹药身上，他捏着檀香盒子，摇头晃脑的看，又问，“这是什么，吃了会疼吗？”
修复伤口一般都是有些疼的，于是剑修点点头，“会有一点，你忍一下。”
人鱼方才因很多好吃的轻松下来的身体又一次僵硬住，蓝色眼瞳晃动，带着些许瑟缩与惧意，“有，有点疼啊……”
人鱼笑不出来，人鱼害怕。
“嗯，一点点，你忍一下就好了。”
只是一颗伤药，她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磨叽的人，哦不，这么磨叽的鱼，语气难免带上些许不耐。
人鱼心思敏感，听出来了，不敢再问她，他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干嘛用的，只知道剑修说他吃了会疼，为什么要让他吃会疼的东西，因为她也跟那些人一样，也想看他疼吗？
人鱼心中闷闷不乐，刚对剑修生出一点点亲近的心思，立马又缩回去了。
他什么也不记得，就记得有个长老和他说，大陆上的生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现在觉得那个长老说的没错，从他醒来到现在，碰见的都是坏人。
小人鱼眨眨眼，知道剑修实力强大，她想让自己疼，自己一定躲不过去，只能眼一闭心一横，打开药盒子，抖着手把药扔进嘴里，然后嘴角下撇，长发披肩，抱着尾巴静静等待痛楚的到来。
叶南玉：……
只是吃个伤药，这笨鱼怎么表现的跟吃砒。霜一样呢？
就这么怕疼？
丹药是上品疗伤圣药，入口即化，人鱼以为自己的身体会马上产生剧烈疼痛，生不如死那种，可实际上，只有一点细微的疼，在他原有的伤口上游走。
他害怕的睁开一只眼睛，想偷看剑修的表情，却看到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在一点一点愈合。
鱼忍不住惊呼一声，又吸引了剑修的目光。
“又有什么事。”
她看起来耐着性子，食指一点一点敲击桌面。
人鱼有了猜测，眼里逐渐泛出欣喜的光，他抬头，小心翼翼看着面前总凶巴巴的强大剑修，“你，你给我的是治疗伤口的药吗？”
叶南玉：……
她没想过鱼不知道这是疗伤的药。
皱着眉很震惊，“你们人鱼……都是不修炼的吗？”
鱼乖乖摇头，“是修炼的，但我不记得了。”
“失忆？”
“嗯嗯。”
鱼把脑袋点成拨浪鼓。
原来如此，“那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她总不能每次都笨鱼笨鱼的叫。
人鱼闻言，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将尾巴抱紧了，特别小声说，“我不记得我叫什么了，但拍卖城的人管我叫阿奴，说这个名字卖家特别喜欢。”
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她并没有特别喜欢，也不讨厌，只是木着脸点点头，“嗯，那以后我就叫你阿奴了，等你想起自己的名字再告诉我。”
人鱼也觉得名字只是代号，乖乖应了一声，“好。”
深夜转瞬即到，修仙之人可以不睡觉，但鱼是条没有修为的鱼，很快就困了，抱着尾巴脑袋一点一点的，随时能躺地上睡过去。
叶南玉看不过，放下书，将鱼扯起来，不许他躺在地上。
迎着鱼懵懂的眼神，她沉声道，“有床为什么不睡，去睡床上。”
鱼表示很惊喜，眼睛都亮了，“我也可以睡床吗？”
叶南玉不知道鱼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但仔细想想，拍卖城那种地方，自然不会对一个拍品太好。
想到鱼可能受过很多苦，她难得忍下性子，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直接把鱼扔床上，语气甚至带着几分温和，“嗯，可以睡，你没有灵力护体，别着凉。”
小鱼愣愣望着人，他只是失忆了，不是笨蛋，能听出对方话里关切的意思。
这还是他醒来后，第一次有人关心他呢。
所以，剑修和别人不一样，是吗？
阿奴被放到地上，忽然想起什么，急急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他也想知道对方叫什么。
“叶南玉，我的名字，若哪天你不小心和我走散了，有人欺负你，你就说你是叶南玉养的鱼，兴许有用。”
她在这些修士眼里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
阿奴用力点头，“嗯嗯！那，我去睡觉了。”
“去吧。”
她盘腿打坐，决定再修炼一会儿，反正闲着也没事。
人鱼上床之前，叶南玉给他施了净身术法，免得他把地上的灰尘带到床上去。
明明只是随手一为，落在人鱼眼里，却是她待他极细致妥帖。
人鱼身上的伤口都好了，终于不用伴着疼痛入眠，反而有些高兴的睡不着觉，他用被子遮住鱼尾巴与半边身子，只留下一双水蓝色的眼睛，偷偷看叶南玉。
叶南玉五识敏锐，方圆百里内有人窥探她都会有所察觉，更遑论阿奴就在她身后。
她尽量摒弃杂念，心中却还是时不时闪过人鱼海水一样蓝的眼睛，纯净天真。
罢了，无法静心。
从买下这条鱼起，叶南玉就知道自己大约会惹上麻烦，但她还是买了。
白衣剑修站起，猝不及防转身，正对上鱼因为没有准备而微微睁大的眼眸。
果然在盯着她，她无语，敲了敲桌子，“夜深了，赶紧睡，等会儿我回来若发现你还没睡，就别睡了。”
她冷下脸时还是有些吓人的，人鱼将俊俏小脸埋进被子里，只敢用气音答应她，“我，我知道了。”
第8章
叶南玉离开房间前为了让鱼睡得更好些，随手把原本点着的烛火吹灭，她没有注意到鱼霎时绷紧的身体，面容冷淡离开房间。
问店小二要了一壶酒，上屋顶喝酒赏月。
自从叶家满门被灭后，她就有了这个习惯。
家人会变成月，变成风，变成一切她能看到，或感受到的东西。
一壶温酒下肚，强大的剑修忽然想看看人鱼在干什么，有没有听话睡觉。
神识从她所在之地展开，很快捕捉到了房间里的鱼。
很奇怪，人鱼盖的被子瑟瑟发抖，连露在外头的蓝发也跟着颤抖，好像他不是在睡觉，而是在经历什么莫大的痛苦一般。
难道拍卖城的人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
叶南玉眸光一厉，下一瞬，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出现在屋内，隔着被子一把握住人鱼肩膀，眉心紧皱，正要说话，人鱼闻到剑修身上清冽的雪香，猛的转过身，一把抱住剑修纤细柔软的腰肢。
剑修被这一下打的猝不及防，连要问什么都忘了。
她是独来独往的剑修，从来没人会这般随意亲近她，况且男子生性含蓄内敛，也少有如此大胆的。
好一会儿，她才收回错愕的神色，重新变得面无表情，单手落在人鱼肩膀上，将他与自己分开些许，心中说不出是喜是怒，只是沉声问，“你身上疼？”
人鱼被迫与叶南玉分开，只能将自己团成一团，抱着尾巴，好像这样更有安全感一些，微不可见摇摇头，“不，不疼。”
他声音带着哭腔，却没有落泪，人鱼还在坚守自己绝不落泪的决定。
“那你抖什么。”
叶南玉面无表情，既然不疼，还抖什么？
她不理解。
人鱼把头埋进尾巴里，再发出的声音就显得闷闷的，“好黑，我不喜欢太黑的地方。”
叶南玉：……
哦，原来是一条怕黑的鱼。
真奇怪，第一次听说鱼会怕黑。
叶南玉从手心变出一簇火苗，弹过去点燃了蜡烛，屋内又亮堂起来。
人鱼终于停止颤抖，他的眼眶还因害怕微微发红，薄唇留下刚刚被自己咬出的齿印。
整条鱼楚楚可怜。
想到是自己走时顺手把蜡烛熄了，叶南玉摸摸鼻子，有点心虚，“怕黑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我忘了。”
人鱼渐渐停止颤抖，低着头好像在被训话，又有点可怜。
叶南玉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总频频对人鱼心软，后来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实在太漂亮了。
人鱼生的很漂亮，光彩夺目，无论是蓝色的眼睛，雪嫩的肌肤，还是一条精致的蓝尾，都很漂亮。
人总是不自觉对漂亮的东西有更多忍耐力。
算了，本来就是一条失忆的鱼，脑子不好一点也正常。
“嗯，点了灯就不怕了？”
人鱼乖乖点头。
有灯就不怕了。
“好，那灯留着，你继续睡。”
她说完，仿佛转身又要走，人鱼下意识拉住她的袖子，抬起头小声问，“你要去哪啊。”
叶南玉抬手，窗门便开了，她难得跟人交代的这么仔细，指了指对面的屋顶，“我去那里喝酒。”
她没有要带鱼的意思，鱼只好放开手，闷闷应了一声，“哦。”
叶南玉去楼下问小二要酒，她没注意到自己窗户门没关，鱼也没注意到，在她走后就翻身闷闷不乐的朝着床里躺。
鱼没说，他其实不喜欢一条鱼待着，太孤独也太寂寞了。
那名买了他的剑修，看起来好像不打算对他做什么，那她为什么要买他？
他只是失忆，不是笨蛋，他知道，很多人是想买他来双修的，跟他双修，能增进修为。
他以为剑修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从买他到现在，剑修没有表达过任何要，要欺辱他的意思，还给他买了药，给他吃东西，就是说话有点凶。
鱼察觉到自己对剑修改观的太快了，又忍不住有些心慌，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大陆上的都是坏蛋，不能喜欢她们。
正想着，一阵并不轻柔的晚风吹过，屋里忽然一片漆黑。
鱼：！！！
他瞬间坐直身子，神色慌乱起来。
一壶酒不够喝，叶南玉要了两壶，安静的坐在屋顶上喝酒，银白长剑放在一侧，泛着令人望而却步的寒光。
酒喝到一半，叶南玉耳朵动了动，她听见异样的响声，紧接着一面梯子就这么搭在了她面前的屋檐上。
叶南玉：……
出于某种猜测，她探头往下面看去，好家伙，果然是那条笨鱼。
修仙之人来去自如，她不知有多少年没见过梯子这东西了。
刚一看见，脑海里就忍不住浮现鱼的身影，总觉得这般蠢事是鱼能做出来的。
没想到还真是。
叶南玉微凉的声音和着夜风响起，“阿奴，大半夜的不睡觉，学别人翻墙？”
阿奴准备爬梯子的动作顿住，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有些心虚。
却没有离开，反而在下面小小声道，“我，我也想喝酒。”
叶南玉轻啧一声，“小孩子喝什么酒，回屋躺着去。”
说到回屋鱼就生气，他仰头瞪着人，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又长出来了，颇为怨念的不停划拉梯子，“我，你，蜡烛都灭了！我一个人在屋里好害怕，你又不回来，只能出来找你了，我不要回去，我要和你一起，我一条鱼待着害怕。”
说到后面，他又像是有些可怜。
修士五感敏锐，尤其修炼到叶南玉这种程度，白天和晚上在她眼里没有区别。
她低头便能清晰的看见阿奴眼圈微红，神情倔强的模样。
叶南玉：……
虽然买的时候就知道养鱼很麻烦，但真养了，还是会忍不住嫌鱼麻烦。
第9章
鱼到底是被人拉上来了，如果叶南玉不出手，仅凭他那条鱼尾巴，怕是很难自己蹦跶上来。
一人一鱼躺在屋顶上看月亮。
鱼也不知道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但此时跟叶南玉躺在一起，他觉得心情很宁静。
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之前在拍卖城，他根本不敢奢望这种日子。
剑修握着青玉酒壶，从细长壶嘴里喝了一口酒，酒是好酒，酒香浓郁，人鱼趴在一边闻到，有些好奇的抬脑袋，“这就是酒，好喝吗？”
“不好喝，入口辛辣。”
她听人鱼问，怕他想喝，故意道。
果然她说完，人鱼就失落的低下头，“不好喝啊，那算了。”
“嗯。”
叶南玉安静地喝自己的酒，片刻又听见身边响起瓦片翻动的声音，她侧眸看去，
人鱼在屋顶上滚来滚去，蓝色的鱼尾巴无意识轻拍瓦片，极小声说，“我没吃饱，有点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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