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为难之际,游礼却先开了口:“你不用想怎么安慰我。”
“啊?”她双唇微张,满是讶异。
游礼弯了弯唇,语气仍旧柔和,眼神却坚定无比:“我们的确只有最后两场演出了,但认真排练不是自我安慰,更不是垂死挣扎,是为了自己,为了对得起自己的每个舞台。”
霍蓁蓁轻声笑了笑,冲他点头:“嗯,我相信你。”
她垂眼看向他的右手,嘴角又耷拉下去,“你手受伤了,一会儿我给你上点药。”
第18章 你踏雪而来
空白格排练室内,翟诺站在正前方,临时约会的三人则坐在他对面的位置。
明明是三对一,三人却颇有一种被审问的心虚感。
翟诺双手杵在腰间,一脸凝重朝他们盯了盯,吼道:“中二病啊,怎么还打起架了?”
老大哥面前,平时最有气势的岳安也不敢多言,“没有,就那么一下嘛……”
付行简虽然还是笑呵呵的,说起话却也并没多少底气:“诺哥,没事的。”
游礼主动揽过责任:“是我动的手,和他们没关系。”
“就你讲义气!”翟诺眸光愈发凌厉地朝他瞪一眼,接着又看向另外两人,“你们俩不知道拉一拉啊?”
于格无情补刀:“他们俩自己还想动手呢……”
这声一出,岳安和付行简同时扭头看向于格,五官紧拧,在用眼神示意让她别说话。于格装看不懂,努努嘴将脸别开。
翟诺叹了口气,自己平静不少,“那个海伦不就是那样的人嘛,仗势欺人,爱打压和贬低手下没名气的艺人,明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犯不着为了他搭上自己,反正以后都和他没关系了。”
他朝门外走,摆着手留下一句:“行了,你们练吧。”
人已经不见踪影,沙发上被训诫完的三人还并排坐着没动。
付行简用手肘撞了下右侧的岳安,“就怪你,你离游礼近,不知道快点拉住嘛?”
岳安不服气,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怪你,明明是你先想动手的,游礼手伤了影响弹贝斯怎么办?”
“怪你!”
“怪你!”
“……”
两人像复读机一样没完没了,让一旁目睹一切的三个女孩无比认同翟诺刚刚的话,他们的确就是“中二病”。
霍蓁蓁摇摇头,走近打断斗嘴的两人:“二位换个位置继续吧,我给游礼上药。”
两人应声先后起身准备排练,嘴却还是没停。
望着他们的背影,霍蓁蓁不禁轻声笑起来,感叹道:“他俩真的是你们乐队年纪最大的,格格真的是你们乐队年纪最小的?确定没说反?”
游礼也跟着笑起来,“实际年龄和心理年龄也不一定一样嘛。”
那头的于格也张口:“他们都是小学鸡!我才是临时约会的大家长!”
因为这么一句,于格被付行简和岳安卷入“混战”。
霍蓁蓁望着他们发笑,收回视线撕开手上棉签的包装袋,又去拧碘伏的盖子,“不过我很惊讶,岳安和付行简居然也会在诺哥面前那么服服帖帖,上次在酒吧和那个老板说话,他们可不是那样的。”
游礼应:“诺哥年长几岁,加上从入行就一直很照顾我们,所以大家都真心实意肯听他的。”
他左右扭着头看看,压低声音说:“不过他也不是一直这么稳重的,以前还带着我打架呢。”
霍蓁蓁先是一怔,半秒后朗声笑起来,“那还真是看不出来。”
“是吧?”游礼也跟着笑,垂下的目光始终定格在她脸上。
一直立在一旁的娄嘉怡无声沉了口气,“我还有事,你们练吧。”
没等回应,她快步出了排练室。
彼时的霍蓁蓁已经将棉签沾上碘伏,左手伸出要去拉游礼的右手。
指尖才刚触到他手背上,他却往后缩了下,“我……我自己来吧。”
霍蓁蓁头也没抬,直接将他手掌拽过来。
拉到自己眼前,捏住他半只手的手指往后挪了挪,只端住五指的位置。
被她的指腹一再从掌心滑过,一阵痒意顺着掌心直达心口,游礼鼓着双腮连舒两口气,终于强迫自己镇定了些。
她一下接一下将棉签往他伤口上蹭,这么近看,他骨节和手背的那些伤疤就更是明显。
迟疑两秒,她还是忍不住说:“你手上原先这些旧疤痕是怎么来的?我想过是烟疤,但据我观察,你好像不抽烟。”
游礼没回答,倒是抓住一个奇怪的重点,反问:“你还观察我了?”
“我……”霍蓁蓁被噎住,灵机一动,顺势说,“那就是打架留下的吧,你不是说诺哥带着你打架吗?”
“……”
这么一说,搞得他好像是那种动不动就动手的暴力.分子。
游礼连忙说:“不是打架,也不是抽烟,反正不是因为什么不好的事情留下的,以后再告诉你。”
霍蓁蓁“哦”了声,棉签沾了碘伏继续往他手背上涂。
游礼凝眸望她,柔亮的发丝垂在脸侧,周遭被清新的栀子花香气环绕。
她低着头,不见眼神,却能更好地看清她因眨眼而闪动的长睫。
片刻,他低低喊了声:“蓁蓁。”
她应:“嗯?”
游礼问:“你觉得以我的水平,要是开个甜品店怎么样?”
霍蓁蓁没急着回答,坐直身子朝他看过去。
这眼神显然不是在开玩笑,那他应该是在为乐队解散后的自己找退路。
可是如此,她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他做甜点的水平,开家小店绰绰有余。可她也知道,他其实舍不得舞台。
“游礼,你别急着做决定。”
“我其实之前就看了几个合适的店面,就等最后做决定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的,游礼无奈地笑笑,补充一句:“改天你有空,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哪个比较好。”
“毕竟,你以后应该会是我小店的常客。”
说完,他已经拎着贝斯起身。
霍蓁蓁望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能走到今天好幸运,却又为他的不得已放弃深感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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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离开空白格的排练室,霍蓁蓁的再一次出门,就一直到一周后的交稿日。
她换好衣服,抓了根和妆容相配的口红,站在穿衣镜前往嘴唇上抹。
摆在斗柜上的手机开了免提,正“嘟嘟嘟”接连传出电话拨通的声音。
好几秒后,听筒终于有人声:“蓁蓁,我马上就到了,你来马路边等我。”
霍蓁蓁应:“好嘞!”
她对着镜子将口红抿匀,“咔哒”一声扣上口红盖子,又一气呵成将它扔进背包便出了门。
在小区外的路沿上站了不到三分钟,张沛宜的车在她面前停住。
她扯开车门钻进副驾,冷地搓了搓手掌。
张沛宜扫她一眼,嫌弃道:“姐,虽说还没入冬,可现在晚上也很凉,你穿个短裙?”
霍蓁蓁不以为然,扯过安全带往身上绑,“哎呀,一会儿Llivehouse里会热嘛,而且我一周没出门了,在家里天天穿着睡衣拖鞋晃悠,好不容易出个门,当然要把漂亮衣服拿出来穿咯。”
“冻死你,”张沛宜摇摇头,发动车子往前,“你主动约我去看live,简直是破天荒。”
她得意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给乐队画封面,还是大名鼎鼎的空白格乐队,我在歌词页面有署名的,当然应该去现场捧场。”
“而且,这段时间下来,我自己也还挺喜欢看他们演出的。”
张沛宜笑笑,“真香了吧?”
“嗯,真香!”霍蓁蓁侧过身看她,“对了,他们还说结束一起吃宵夜,和我一起去呗?”
张沛宜兴奋起来:“那当然好啊!”
她感叹:“我真是抱上大腿了,跟着蓁蓁有肉吃,还有偶像见!”
说着,她出力踩了踩油门,车速加快。
半小时不到,两人到达演出场地。
事先在网上取到了前排的号,两人很快便入场找到合适的位置站好。
相比上次看临时约会的那块场地,今天这块要大很多,不论是整体环境还是设备,也都看起来更佳。
此时距离演出正式开场还有二十多分钟,入场的人却已陆陆续续快要将整块场地都塞满。
种种状况与上次的临时约会截然不同,或者可以说是对比惨烈。
霍蓁蓁双手杵在身前的围栏上,仰头看着舞台正中屏幕上空白格乐队的logo,忍不住联想到他们有自己专属的排练室,那里头同样有这个logo,而临时约会的排练室没有任何属于他们的标志性装饰,最后连那间屋子也顺理成章变成了别人的。
她鼓着双腮叹了口气,垂下头露出稍显失落的表情。
张沛宜偏头看过来,“怎么了?怎么忽然气压这么低?”
她摇头,“没什么啦,准备看演出吧。”
八点,演出准时开始。
绚丽灯光和节奏强烈的鼓点瞬间点燃全场,欢呼声和台上的歌声相辅相成,霍蓁蓁也很快投入其中。
三首空白格的经典曲目过后,他们开始顺序演唱这次新专辑里的曲目。
唱到一首偏抒情的歌曲时,霍蓁蓁和其他人一样,点亮手机举到半空跟着节奏挥动。
昏暗的现场,被这星星点点的光亮填充,璀璨却并不刺眼。
霍蓁蓁将手机放低,正想调出相机拍张照,一条微信信息在这时弹出来。
她低头点开去看。
游礼:[蓁蓁,看你左手边。]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抬头照做。
偏头朝左看的时候,舞台上的白光恰好一点点亮起来。
越过熙攘人群,游礼的脸映衬在冷光之下,唇边笑意分明浅淡,眼角眉梢却还是透出难掩的雀跃。
第19章 你踏雪而来
结束演出和签售来到烧烤酒馆,时间已近凌晨。
一行人在预定的长桌边坐下,点单的点单,聊天的聊天。
霍蓁蓁和张沛宜选了右侧的位置,椅子还没坐热,张沛宜已经摘下肩上背包,握着手机风风火火朝桌子那头空白格几人面前跑。
只匆匆留下一句:“我去合影,马上回来。”
霍蓁蓁嘴边的“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已经在娄嘉怡旁边坐下。
她摇头笑笑,联想到另一个自来熟的人——付行简。
彼时的游礼恰好端着一个玻璃杯在她左手边坐下,将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是热水,可以暖手。”
说着,他将外衣也往她面前递,“这里空调温度不高。”
出门时有多坚定地想只要好看就行,她现在就多后悔,掩在薄上衣下的两条胳膊和露着的两条腿,其实从刚刚下了车一路进来就已经冰凉。
她没推辞,道了谢,接下衣服往腿上盖,又伸手紧紧捧住玻璃杯。
热气很快顺着掌心扩散,她终于觉得好受了些,张口问:“我记得你们不是也今天演出?”
游礼“嗯”一声,接着说:“结束得早,所以还是紧接着就回来了,我出了高铁站就直接过来了,他们几个说要回家一趟,估计也很快就到。”
霍蓁蓁缓缓点头,还没继续说话,以付行简为首的三人果然进了门。
两个乐队的人相互打过招呼各自坐下,点的食物和酒水也开始陆续上桌。
付行简左右手分别拎着啤酒和梅子酒,玩笑道:“喝啤酒的举左手,喝梅子酒的举右手,喝白水的一边玩去。”
也知道是玩笑,霍蓁蓁还是下意识朝自己面前的水杯看了眼。
游礼余光从她身上扫过,又朝付行简瞪过去,吼了声:“喝你自己的吧,别人爱喝什么喝什么!”
付行简回瞪他一眼,伸手将酒一瓶瓶传递过来,“开个玩笑嘛。”
翟诺咬开啤酒瓶的盖子,说道:“蓁蓁,你和你朋友想吃什么、喝什么自己点就行。”
他也睨付行简一眼,“不用拘束,我们可没有什么必须喝酒的规定,开心最重要。”
付行简瞬间求饶:“哎哟,哥,我真就是随口一说,至于这样看我吗?”
霍蓁蓁被逗笑,回应道:“大家都挺熟了,你们才是不用这么刻意照顾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对面的于格笑笑,“不是觉得你是三岁小孩,他们是对你这种学霸有刻板印象,以为像你们这类人肯定是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滴酒不沾。”
“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合完影的张沛宜这时候折回来,坐下就开始拆台:“她?循规蹈矩?”
她朝霍蓁蓁投去一个嫌弃的眼神,仿佛无声在说“在别人面前挺能伪装”,接着才说:“大学时候经常拉我一起逃课,还喜欢通宵泡KTV,啤酒可都是一打一打点的,类似事迹数不胜数。”
霍蓁蓁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抓过一只小酒杯,往正倒梅子酒的游礼面前放,“我也要这个。”
游礼点点头,将那个杯子倒满。
/
他想起高中时候,学校有段时间查校服查得特别严,每天上学都会派两名学生代表和教导主任一起在校门口检查。
遇上不穿校服,或者穿得不整齐的,就会被记下班级和名字,再通知家长到学校。
偏偏就是那几天,蓁蓁买到一条喜欢的连衣裙。
她把裙子藏在书包里,进校门后就去卫生间换上,又用校服外套遮住。
开始的两天并没被老师发现,后来在卫生间正好遇上年级主任。
她在年级大榜上常年姓名高挂,年级主任一开始并没想多么严肃地处理,只是好言相劝,觉得她应该会听。
但不成想,她只是当时点头敷衍,没过几天照样如此。
一班班主任发现后,叫了她妈妈到学校,还把她叫到办公室写检查。
她倒好,丝毫没觉得有悔意不说,还故意磨磨蹭蹭一直没写好检查,在办公室逃过了一上午的课。
而这一上午,也成了游礼高中生涯中去老师办公室次数最多的一上午。
一下是借口去问数学题,一下又是去请教文言文阅读。
蓁蓁一直就在窗户边那张办公桌旁,一下捏着笔挠挠头,一下盯着窗外的大树发呆,最后无聊,干脆扯了张白纸闷声开始画画。
类似的事情还不少。
她会在口袋藏零食,上课时候偷偷吃;会在课本里藏漫画书,上课时候闷头看;会在喜欢的漫画家开签售会时,逃课跑出去……
她从不是别人口中标签化的“乖孩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会捣乱、会犯错的她,才更让他抓住的一抹虚浮微光,在他的灰白世界里有了真实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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