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进去就是找死。”
陈泽屿甩开他们的拉扯:“鸢鸢还在里面。”
她还在等他。
其他人见拦不住,一个个唉声叹气。
浓烟弥漫,陈泽屿看不清里头的状况,只能跑几步喊几声梁鸢的名字,只是找了许久都未看到她的身影。
突然视线里多了件被烧焦的褂子。
第七十七章
明黄色的外套上还绣了几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那是梁鸢最喜欢的褂子, 平日里当宝贝一样,不可能随意丢弃,现在却像烂布一样被卷入大火。
不!
梁鸢一定不会有事。
陈泽屿踩灭褂子上的火, 也不管烫不烫直接把它抱在怀里, 手指颤抖着:“鸢鸢, 你别吓我。”
李青青下定决心让梁鸢死, 所以在她身边堆了许多干柴, 绳子绑的也是死结。
梁鸢试图多挣扎晃动把身体上的绳子弄松一点,眼看火势距离她的脸颊只有几十厘米, 炽热的气流快要把她身体的水分烤干,再近一步就要把她吞噬。
她也只能舔了舔泛起干皮的唇,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的腿也被分别绑牢,如今只有上半身可以活动。
方才挣扎中已经初见雏形,她又尽力活动大一点的范围,把绳索弄松。
许久后, 等腰上的绳子没有那么紧, 她的身体才磨蹭着树慢慢滑落, 两只沾满灰痕的手往下摸腿上的绳索,李青青大概没料到她能进行到这一步, 所以腿上的绳索绑的并不是很紧, 她轻易就将绳索解开。
身体活动的范围这才更大, 只不过她依旧没法解开身体背后的绳索。
再次看向火海,她突然有了主意。
梁鸢屏住呼吸, 牟足了劲伸腿从远处挑出来一块着火的木柴, 木柴的顶端火还未熄灭, 落在腿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她拧着眉踩灭火继续往身边移动。
一脚踩到木柴的一端, 一脚把它挑起,燃烧的一端虽没了火,可上头的火星十分旺盛,若是落在人的皮肤上肯定会留下疤痕。
她只能小心再小心的移动,终于,带火星的一端落在她身前的衣服上,近日温差大,她穿的厚,即便火棍落在身上虽烫却暂时接触不到皮肤。
只不过时间不能等太久,否则她身体依旧有烫伤的风险。
梁鸢身体微微晃动,直到火星的一端刚好落在绳索之上,才松了一口气,麻绳一点点被火星烫开,她的身体终于恢复自由。
梁鸢一脚踢开绳子,把毛衣裹住口鼻,身边没有水资源,只能用这种方法暂时遮挡一下,眼前最重要的是逃离火势中心。
之前就陆陆续续听到了陈泽屿的声音,可惜烟雾太大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影,而火势朝她越逼越近,她只能静下心来脱险再寻他。
外头有两道声音,近的是陈泽屿,远的是同样在山上采石头的村民。
她仔细观察了周围,发现不远处有个缺口,只要把握好时机,便可以成功逃离火势中心。
若是这次成功不了,她怕是……梁鸢大力的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多想。
她收敛好神情,用方才脱下的上衣裹住脑袋,一双眼睛露在外头,深吸了一口气,便朝火海中冲过去。
外面的火势更大,刚接近,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被烫卷,皮肤更是滚烫难耐,她强忍着难受继续往外闯。
“鸢鸢……”陈泽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鸢鸢,太好了。”
梁鸢不敢置信凝望着他:“陈泽屿……”
他……竟然冒着这么大的火进来了。
陈泽屿很快把方才捂在嘴上的衣服捂住她的口鼻:“别说话,先出去。”
而后把铝壶中仅剩的水浇在她的身上,再一把背起她。
这个傻子!
梁鸢的视线模糊不清,一边掉眼泪,一边用衣服的另外一端捂住他的口鼻。
前面是火,后面是火,左边是火,右边是火,就连天空和脚下都是火。
火与烟雾交织在一起,令人喘不过来气。
绝望的气息将二人包裹在一起。
梁鸢静静地盯着他的侧脸,突然笑了:“陈泽屿,我喜欢你。”
她不说,怕没有机会再说了。
她的声音沙哑无比,却令陈泽屿心口多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和欣喜。
“如果我们能出去的话……就在一起吧。”
陈泽屿瞪大了眼睛,似乎在猜测她话中的真假。
片刻,梁鸢的脑袋贴在他的耳边又重复了一遍:“陈泽屿,我喜欢你。如果我们能出去的话,在一起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哭,落在他脖颈的泪水竟比火焰还要滚烫。
陈泽屿眼眶也含着泪,重重的点头:“说好了,等出去后你不许反悔。”
梁鸢喉间传来一阵笑,然后吻上他的侧脸,沙哑的声音道:“绝对不会反悔。”
坚持了那么久,梁鸢已经到了极限,身体软哒哒的趴在他的身上,声音也软绵绵的:“陈泽屿,你别忘了我,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就是个自私鬼,她见不得陈泽屿和别的女人相亲相爱再偶尔抽出点时间怀念她,她就是要陈泽屿喜欢她一辈子。
傻子才能忘了她。
陈泽屿嘴角上扬,无视腿上和鞋上的火苗,奋力的往前冲。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有人跑来扶他,他的视线已经看不清前方,叮嘱道:“救鸢鸢!”
下一秒,眼前一黑人就晕了过去。
梁鸢觉得身体快要被烤化了,喉咙也喘不过来气,她艰难的睁开眼睛,眼前却一阵黑一阵明,缓了好一会才看清四周的情况。
她和陈泽屿被人靠在树干上,旁边放了个铝壶,再远处就是滚滚浓烟和大火以及人们叫喊着救火的声音。
陈泽屿脸上身上黑乎乎一片,衣服也被火烧焦,看上去情况并不好。
她一边重重咳嗽一边往陈泽屿的方向挪动,费力的喊出他的名字:“陈泽屿,醒醒!陈泽屿,醒醒!”
她身上使不出力气,只能一点点的爬过去,许久之后才触碰到他的脸颊。
是温热的。
梁鸢继续摸向他脖颈上的脉搏,察觉到跳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趴在陈泽屿的身上,想哭却哭不出来。
真好,他们还都活着。
又休息了一会,梁鸢身上有了些许力气伸手去拿铝壶,壶里被人装满了水,她就着水壶清洗了陈泽屿口鼻中的烟灰。
等干净后才收拾自己,刚举起铝壶准备喝水,突然有人一巴掌扇走了铝壶:“陈泽屿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有脸喝水!”
水壶落在了地上,水也哗啦哗啦流了出去。
梁鸢本就没有力气,被她那么一打,立刻软哒哒的爬在陈泽屿的身上。
徐冰岚更气了,把她从陈泽屿身上拉起来:“滚开!不要碰他!”
梁鸢声音沙哑犹如女鬼,挣扎着:“放开我!”
“你就是个害人精,小时候害他差点掉入河里淹死,长大后害他差点被火烧死。”徐冰岚愤愤道:“要是陈伯伯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你。”
梁鸢身上有很多擦伤和烧伤,被她生拉硬拽,差点没疼过气去,她试图挣脱徐冰岚的拉扯,可身上没有力气,直接被她扯到一边。
这还没完,又拉着她的腿往远处走。
梁鸢虚弱喊道:“有病就去治,你放开我!”
徐冰岚哪里管那么多,平日里被她压制太久,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不得好好磋磨一下:“梁鸢啊梁鸢你也有今天。你说说你要是死在火里多好,咱们好歹相识一场,即便你死了,我也会好心为你收尸。”
走了许久直到看不到陈泽屿的身影时,徐冰岚才气喘吁吁停下:“梁鸢,你要是有良心,以后就别再招惹陈泽屿。”
不知道她哪根神经搭错了,梁鸢冷声道:“关你何事!”
徐冰岚哼了一声:“怎么不关我的事,知不知道我才是陈伯伯和江阿姨心中的儿媳妇,区区一个乡下丫头有什么资格和我争,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免得到时候梁宋两家脸上无光。”
梁鸢又不是不知道陈松柏和江露的为人,怎么会信徐冰岚的鬼话。
徐冰岚拍了拍手又整理了两边的麻花辫这才兴冲冲离开。
她刚离开没多大会,宋黛、孟香香和公孙离面色焦急的跑了过来。
“鸢鸢,你怎么样?还能扛住吗?”
“大家都在救火,没来得及把你和陈泽屿送到医院。”
“徐冰岚那个神经病竟然把你折腾成这样,等会见了她,我非得揍她一顿。”
梁鸢咳了几声:“现在情况怎么样?”
宋黛脸上黑乎乎的,抬胳膊擦了一把:“看到山上冒烟后,王队长和陈副队长就赶紧带人冲到了这里,可惜火势太大离溪边又太远,从山下又来不及取水,只能想法子用土掩盖。
这会火已经烧了附近一大片山林,看样子……白林山估计要没了。”
说着说着,她们仨都哭了起来。
梁鸢心里也不好受,突然想起以前知道的救火法子,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黛黛,你仔细听我说。”
宋黛仔细听着,而后重重点头:“好,我们马上去,你先休息。”
离火越近人越多,之前只是白林山生产大队的人来到了这里救火,这会附近的几个大队的人都来救火。
宋黛用袖子捂着嘴,到处寻找王庆林的身影。
别看王庆林年纪大,却是第一个发现山上着火又第一个冲上山的人。
浓烟太大,找了好一会才看到王庆林的身影,他只穿了秋衣,手里还拿着铁锹,脸上身上全是灰,大声喊道:“你们几个别在这杵着了,快去帮忙,切记一定注意安全。”
宋黛神色严肃:“队长,我想给您说件事。”
眼看火势一直再蔓延,王庆林急的冒火:“等灭了火再说,别耽误事。”
这时孟香香和公孙离也把陈响亮找了过来。
两位队长面色不好看,又因着是三位女知青便忍着脾气:“有话赶紧说。”
宋黛深吸了一口气,便把梁鸢教给她的话说了一遍。
王庆林皱着眉:“你说的能行吗?万一灭不了火,人再有个好歹……”
宋黛定定的看着他:“队长,用现在的方法灭了这么久,火一点没小反而越来越大,既然这样,倒不如多试试几种方法,万一管用呢。”
王庆林一拍大腿:“行,那我们就试一试。”
第七十八章
几个大队加起来有几千号人, 王庆林年纪大又是附近大队里的老队长,谁见了都会给个面子,他喊上其他几个大队的队长、副队长商量了一番, 大家兵分三路。
一批人拿斧头砍火势几里之外的大树, 一批人用铁锹挖三十到四十米宽的沟, 另外一批人则去溪边、山下取水、食物, 给另外两批人供给。
宋黛等女同志力气不大, 只能做幕后供给人员。
早晨风大,这会小了不少, 现场浓烟滚滚,多少人被呛的睁不开眼,女同志们便把毛巾打湿给他们一一绑住口鼻。
四五个小时后,众人疲惫不堪却不敢松懈。
而白清在出事的时候已经骑自行车到了县城,把此事告知新任县长,县长一听事态紧急, 二话不说直接召集大批人前往白林山支援。
一时间大路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一批累了, 下一批人又顶了上去。
直到天色渐黑梁鸢才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 她爬起身往陈泽屿的方向走去,远远就看到徐冰岚握着他的手在说什么, 她大步跑过去拍开徐冰岚的手。
徐冰岚厉声质问:“你干嘛打我?”
梁鸢没理会她, 而是掰开陈泽屿的口鼻, 仔细看已然没了异物,便轻轻拍着他的脸颊:“陈泽屿, 醒醒。”
“别动他!”
期间陈泽屿肯定一直没醒, 否则肯定会去找她, 梁鸢手上使了点力气掐他的人中,片刻陈泽屿终于悠悠转醒。
“鸢鸢……咳咳……你没事吧?”
梁鸢把他扶起来, 用力的拍着他的后背,她早晨也经历过,知道此刻喉咙里必定塞满了灰尘,难受的很,所以不敢给他灌水:“含着水,漱口。”
陈泽屿虚弱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听着她的指令行动。
等他来回漱了十来次,梁鸢才道:“喝吧。”
陈泽屿喝完水靠在她的肩膀上:“太好了,你没事。”
梁鸢轻笑了一声,俯身亲在他的脸颊上:“说话算数,你现在是我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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