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鸢不以为意:“对我来说,你比上工重要得多。”
这话倒是真的,明明就差了几分钟,下乡这几天女主完全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又是给她烧洗澡水,又是给她打饭。
眼下女主生病,再怎么说,也不能不管她。
梁鸢把饭盒拿过来:“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又是上山砍柴又是发高烧,一直到现在还没吃饭,身体肯定受不了。
宋黛低头哽咽而后突然崩溃大哭。
梁鸢不知所措的拍着她的后背。
因着家庭原因,二十一世纪时的她亲缘观念十分淡薄,她妈常说她是个没人要的冷血怪物。
直到后来遇到伯乐经纪人,经纪人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也教会了她很多事,那时她的观念改变了一些。
进入娱乐圈后,她没有后台也没有粉丝,全靠经纪人运作,才把她塞到剧组里打酱油。
工作人员都是看人下菜碟,遇到稍有名气的明星笑的比花还灿烂,遇到她们这种十八线小明星不冷脸都不错了。
再后来因着蹭热度,她的名气大了起来,连着工作人员也对她亲热很多。
当时她在剧组遇到个还不错的女生,性格也都合的来,原本以为交到了朋友,最后却因为资源撕的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这种事情时常发生。
渐渐地,她便不抱有期待。
来到这个年代,虽长年累月和宋家父母见不上面,但他们很疼爱她,最起码物资条件从来没有短缺过,和宋蔚差了几岁但二人关系很亲近。
渐渐的她有了归属感。
几年前宋蔚去了部队,她除了和大院里的公孙离亲近点,和旁人根本亲近不起来。
尤其去年知道了自己竟然是年代文中的绿茶恶毒女配时,她又重新把自己锁在一个透明的空间里。
她最爱的人是自己,其次是钱,对她来说与陌生人相处倒不如自己窝在一个小房间里快乐。
去年知道真相开始她便一直想过离开宋家,找个陌生的城市生活一辈子。
不掺和旁人,也不想让旁人掺和她。
阴差阳错,她还是和女主绑在了一起。
她对女主的情绪很复杂。
一方面她担心剧情会按照书中发展,她会肆无忌惮伤害女主最后落了个凄惨下场,尽管一切与女主无关,但她依旧对女主保持警惕之心;另一方面无论是书中的女主还是现在的女主都很无辜且对她很好,她忍不住对她产生好感。
如今看到宋黛哭成这样,她心里同样不好受。
许久后,宋黛擦掉眼泪,不好意思的抬眼看她:“对不起啊,我就是……就是太难过了。去年知道了自己不是梁家的孩子后,既担心又害怕,我不敢花家里的钱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撒娇,我还担心爸妈哥哥不再喜欢我,所以当知道我的年纪可以下乡时,便毅然决然的来到这里。
但这里的条件太苦了,每天都要干活,吃不饱穿不暖干不动,还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
第一次去宋家,从你进家门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你房间里的东西,我能感受到他们对你的爱。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喜欢我,没有人会在意我,我只能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想那么多。
每每和你待在一起,我都觉得很羡慕很嫉妒,就在今天上工时我还在想,如果我们当初不被换过来就好了,那么现在的我肯定不会每天干又苦又累的活。
我都那样想你了,在我生病时却是你寸步不离的照顾我。鸢鸢,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想了。”
听完她的哭诉,梁鸢心中五味杂陈。
要论起抱错孩子这件事,所有人都很无辜。
可十几年的感情和陪伴作不了假,女主能有这种想法乃是人之常情。
就像她当初知道自己是女配时,也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
梁鸢握紧她的手:“黛黛,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得向前看。乡下的日子虽苦,只要我们一直依靠彼此,我相信再大的困难都能挺过去。”
“……嗯,你说得对。”
梁鸢揉了揉她的头发:“先吃饭,然后把身体擦一遍再好好睡一觉。”
宋黛鼻头通红看着她,然后重重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她比宋黛高,还比宋黛胖,看着瘦弱的小身板又想起陈医生的话,梁鸢心里有了主意。
“你先吃饭,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这会知青点的人已经上工,梁鸢趁着日头不大,去附近转了一圈。
知青点建在村子的东头,再往东走就是一大片树林,再往东走就是一条河,她走到河边蹲下身抓了一把泥仔细看了看,然后转身回宿舍拿上水桶和铁锹。
以前拍摄年代戏时,剧务老师用陶土做了个老式煤炉,她感觉好奇便问了做法,没想到现在竟派上了用场。
她之前逛江城的供销社见过煤炉,一个要好几块钱,目前她手里的钱根本不够花,还不如省点钱自己做。
等明天她再去供销社买个小铁锅和热水壶,以后自己熬药还是开小灶都方便。
刚动手挖土,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你在干嘛?”
梁鸢回头一看,陈泽屿睡成了鸡窝头,睡眼惺忪的盯着她。
“你怎么没去上工?”
“我担心你照顾不过来病人。”他把袖子往上捋了一下,大步走过来:“我来。”
梁鸢不相信的瞄了他一眼:“你会?”
陈泽屿拿着铁锹摆弄了片刻,头两次还不习惯,渐渐便上了手。
有人帮忙她乐得清闲。
梁鸢以前去过陶艺馆,对整个程序还算了解,她把挖好的黏土混合,而后制作成花盆的形状,再一点点修补,不久后老式煤炉初见雏形。
陈泽屿满脸崇拜的看着她:“鸢鸢,你怎么什么都会?”
梁鸢找根树枝掏了洞,老式煤炉便做好了,问题是怎么烧制呢?
陶艺馆里做出来的东西一般都会放在特定的窑炉里烧制,现在的条件根本达不到。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
她在树林里挖了个洞,把煤炉放进去,又放了些柴火在里面烧。
陈泽屿好奇问道:“就这么放着烧?”
梁鸢应了一声:“走,跟我一起借自行车。”
陈泽屿屁颠屁颠的跟着她身后。
她找的是个相对来说隐蔽的位置,就算有人来到这里应该也注意不到,煤炉烧制的时间过长,等吃过饭她再过来看一眼就好。
这会人已经下工,张亮看到她这幅模样问了句:“干嘛去了?”
梁鸢随便找了个理由:“去抓鱼没抓到。”
张亮笑道:“早就被我们抓的差不多了,现在那些小鱼苗还不够塞牙缝。”
“怪不得,抓了一下午没抓到。”
梁鸢收拾了一番,喊上陈泽屿一起去了队长王庆林家。
王庆林在另外一个村子,大概走了二十来分钟才到,他家很好认,全大队唯一一家青砖房子,隐隐预约能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梁鸢敲了三声门才进去。
只见院子里摆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桌子一圈坐满了人,见到他们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上座坐了王庆林和他妻子汪小琴,左边是大儿子两口加大孙子,右边是小儿子两口加二孙子,对面是四个孙女。
桌上摆了五个菜,吃的是白面馒头,喝的是白粥,相比较来说,吃的比知青点不知道好多少倍。
王庆林把筷子放下:“吃过饭没?要不要吃点?”
汪小琴一看他们二人手里连个东西都没拿,嘴巴一瘪,筷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哪里还有位置?难道坐你腿上?”
梁鸢确实觉得空手来借东西不好,可柜子里的桃酥吃了一大半,剩下的都碎的不成样子,拿过来人家也不一定要。
但汪小琴说这话未免太过分了。
王庆林是一队之长,年纪都比她爸大,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说出让一个女知青坐在队长腿上的话,让孩子怎么想。
陈泽屿刚想发火便被梁鸢给拽到身后。
王庆林也没想到妻子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眼睛一横:“老太婆,说什么呢你!”
“好啊,你现在是个队长,当大官了,敢这么和我说话……”
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梁鸢连忙插上话,礼貌笑道:“队长,这么晚打扰你们实在是不好意思。主要是宋黛病了,我想明天去县城买点东西,得借一下您家的自行车,您看要是方便的话……”
王庆林进了屋,很快推出来自行车:“拿去用吧。”
梁鸢接过自行车:“那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刚走出门就听到里面彻底热闹了起来。
汪小琴的嗓门大的惊人,估计二里地外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见人小姑娘漂亮,眼睛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是吧?”
“我就是看这孩子细皮嫩肉能干农活吗?”
“孙子孙女可还在这里呢?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看啊?”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想什么呢。”
“我想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好事。”
王庆林夫妻吵架,大儿子大儿媳和二儿子二儿媳劝架,再加上孩子的哭闹声,里面彻底乱成一锅粥。
第十一章
陈泽屿从梁鸢手中推过自行车:“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
梁鸢双手环胸:“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要用人家的东西何必惹出来那么多事,有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算了。”
“我就是气不过。”
那么大年纪了,竟然敢对梁鸢说这种恶心人的话,真是一点都不害臊。
梁鸢噗嗤一声笑了:“莫生气,气死自己无人替。”
陈泽屿:“……”
梁鸢什么时候也会说冷笑话了。
宋黛的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人也比白天精神很多。
从宋黛生病时就知道她不喜欢麻烦旁人,梁鸢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半夜难受一定喊我。”
因着自己生病,她又是请假又是贴身照顾,宋黛十分不好意思:“你都忙活了这么久,快坐下歇歇吧。”
见她头脑清醒,梁鸢又把陈医生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所以,明天我去县城买点东西给你好好补一补,至于钱和票子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找陈泽屿借好了。”
听她这么说,宋黛眼眶顿时红了起来,来知青点半年多与这么多知青关系依旧疏远,刚认识几天的人却对她如此好:“鸢鸢,谢谢你,等月底分到钱和票子再还你。”
“姐妹之间,不用客气。”
临睡前梁鸢又跑了树林一趟,往火堆里添了点柴,至于煤炉能不能成,尽人事听天命,只等明天早上见分晓。
第二天梁鸢一睁眼就跑到树林,扒开灰烬一看,煤炉确实烧好了,马马虎虎勉强能用。
她把煤炉抱到宿舍,用旧报纸盖的严严实实,这才叫醒宋黛,嘱咐她反锁好门。
早晨的空气中带了丝凉风,陈泽屿蹬着自行车带她去县城。
一到地方,梁鸢先去邮局寄了两封信,一封给江城的宋家,一封给安县的梁家。
下乡这么久,他们心里肯定也想知道她们的近况。
两封信的内容写的差不多,无非就是告诉他们自己在乡下还算适应,和宋黛相处的十分愉快,还提及了宋黛生病的事。
主要是她觉得没有钱真的寸步难行,光靠她每个月的十块钱和四十斤粮食,再加上宋黛上工赚的钱,若是正常使用的话肯定够,万一有个头疼发热根本不够她们用,现在又不像二十一世纪直接转账秒到账,把钱寄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尤其现在宋黛的身体有问题,若不及时治疗,以后就算花再多钱也挽回不了。
她已经想开了,先花着他们的钱,最起码在乡下过得不那么凄苦,等以后赚了钱再加倍还。
不然不到恢复高考,她和女主先嗝屁了。
她寄信时陈泽屿就在旁边看着,随口问了一句:“你不给家里写封信?”
陈泽屿别扭说道:“还是不了吧。”
梁鸢不知道他下乡前发生了什么,但知道他心里牵挂着家人:“你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又一直宠爱你,这么长时间不见,肯定想着你念着你,写一封也用不了很长时间,最起码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过的还行。”
片刻,陈泽屿抬眼看她,抿了抿唇:“怎么写?”
梁鸢要了几张信纸,拿出一支笔递给他:“第一句XXX好,我是……后面就说说你在这里的生活等等。现在知道怎么写吧?”
见陈泽屿点头,梁鸢指着门口:“我去那站一会,你写完了喊我。”
即便到现在梁鸢依旧不敢相信这里是书中的世界,人们有喜有悲,能闻到花香,吃到果子,能感受一年四季的天气变化等等。
只是社会正在发展中,人们的生活过的实在艰苦,毕竟极好的岗位一个月才几十块钱的工资,赚钱着实不容易。
想到这里她就犯了难,按照正常来说,宋黛营养不良应该补充营养,可是她不怎么会做饭。
现如今买个肉都需要去肉联社凭借肉票购买,就这她还是问陈泽屿借的票子,万一把肉做坏了,岂不是糟蹋食材吗。
而且正值酷夏,天气炎热,又不像二十一世纪有冰箱存放,买回去的肉也放不了多长时间。
想来想去,眼神不知道怎么瞥到陈泽屿身上。
窗外的阳光刚好在他周围散开一圈柔和的光晕,剑眉星眼,身材比例又好,若是晚生个几十年,保准能在娱乐圈大放异彩。
不过他命好,生在大院的陈家又得那么多人宠爱,一辈子也吃不了什么苦。
她现在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喜欢陈泽屿的亲近,实在是他什么都不用做,一出生就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一切,是她曾经最羡慕的那种人。
念在二人都是书中的配角,他追着自己下乡又借钱给她,她决定以后对陈泽屿好一点。
陈泽屿注意到她的视线,扭头看她,眼神里充满笑意:“鸢鸢,你在偷偷看我?”
梁鸢双手环胸,装傻充愣:“你说什么?信写好了?”
陈泽屿垂着睫毛,有些无措:“我……不会寄信。”
没寄过很正常,梁鸢难得没有笑话他,反而手把手教学。
一堆彩虹屁随即吹来。
“鸢鸢,你怎么什么都会!”
“好厉害呀!”
“世上果然没有你不会做的事。”
“那以后我不会的地方,你多教教我好不好?”
谁不喜欢夸奖?反正她喜欢。
梁鸢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去供销社逛了一圈,梁鸢买了盒麦乳精,又买了几尺布料,扭头问:“你的衣服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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