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顾牵白知道了会怎么样。
她也不清楚。
眼前似是覆上了一层纱,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抚上眼,她发现自己戴着一层蒙眼布。
刚刚听系统提示自己是盲女,但是。
她好像看得见。
李溪之默默问道:“我真的是盲女吗?为什么我能看得见。”
【发现bug,请宿主耐心等待,待,待,待……】
系统的电子音倏地卡带,发出滋滋电流声。
李溪之:“……”行了,你忙去吧。
随后一声哔,声止。
虽然看得模糊,但好在能看个大致。
这里不止她一人,还有其他人。
全是些瘦弱女子和个别看不清样貌的男子。
貌似这些男子的头都长一个样。
透过蒙眼布的光中略微泛着金,给以一种极其诡谲的森严感。
李溪之打了个寒颤,她缩成一团,搓手哈着气取暖。
静了静心,她仔细聆听着那些男子口中的低喃声。
“哞…法…天@*&”
这都什么跟什么?!
试图听得更清晰些,她往前挪了挪。
谁知她没挪几步,就被一旁女人的尖叫打断。
“法渡,她要逃跑!”
李溪之好奇回头看是谁,却见那女人手指着自己。
?
那些男人止了声音,纷纷朝这看。
法渡应该是他们的统称。
那女人状似疯癫,时哭时笑:“法渡,抓住她!她要逃跑!抓住她!”
下一刻,她猛地扑来,想要撕扯李溪之。
“凭什么!凭什么!叫你逃!”
李溪之见状不妙,忙地躲开。
一番拉扯下,女人的指甲划破了她的脸,顺带扯下了她眼前的蒙眼布。
屋内的陈设一览无余,十几座人身大小的金身佛像摆置在高台上。
这些金像跟她在寺庙中见到的有些不同,说不出来的怪异。
每座金像的脸上都带着笑容,眼睛却是下垂着,不似悲悯。
倒像有几分奸邪。
在金像下方,摆着一排又一排香烛,火光正旺。
回想起那些古怪的低喃声,原来是在诵经。
这是个极其简陋的佛堂。
其中一名法渡开口道:“多事。”
他起身朝这边走来,李溪之急忙假装摸索着找掉落的蒙眼布。
哭声停了,屋内空剩“嗒嗒”的脚步声。
声音愈近,李溪之的心就跳得愈快。
脚步停在了她身侧,她深吸一口气,盯着一旁的烛台蓄势待发着。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响在佛堂之中,她震惊一瞬,朝旁看去。
被打的是那疯女人。
法渡恶狠狠道:“老实点!惊扰了佛像,第一个拿你去泥塑。”
疯女人似是没料到这个局面,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颤抖着不敢说话。
李溪之低着头,还在胡乱地摸着地。
一声冷哼从她顶上传来,她麻了。
“你倒是冷静啊?”
李溪之头皮一紧,整个头被往上提着,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蓦地映入她眼中。
躲闪不及,头皮又吃痛,下意识想要拿开他的手,换来的却是更加粗暴的对待。
“想逃?下辈子别做女人。”
围在金像前的其他法渡发出大笑,笑声回荡在佛堂中,宛若同那金像的佛脸对照一般,阴森至极。
李溪之蹬着腿,试图将那烛台踢倒。
头上的痛感愈发强烈,快要裂开,她发了狠,朝他腿上死咬着。
“敢咬我!”法渡吃痛,一脚踢开她,“贱人!”
脱了头上的力,李溪之不敢懈怠,忍痛拿起烛台往前一扫,将金像下的香烛一扫而尽。
供奉的香油倒在地上,火势顺着油蔓延,烧了大半片佛堂。
方才还围坐着的法渡一时慌了神,再也坐不住,起身向外逃去。
李溪之疯笑道:“跑什么?一起死啊,下辈子别做男人。死老鼠们。”
不曾想这盲女比那疯女人还要更疯些,法渡们逃窜着,顾不得佛堂之中的其他人。
原本困在佛堂内的其他女子见状,不顾一切地向外奔逃。
佛堂被火舌卷去,烧黑了半边天。
晴滟的天色透进李溪之眼中时,她心安不少。
出了门才能发现,原来佛堂中的人,都是身上有缺陷的。
有的是脸,有的是鼻子、耳朵……
可人还未逃散开,便被赶来的人给抓了住。
那些法渡又恢复了原样,面带藐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真是倒霉。
顷刻间,一大队人马围堵上前,拿下了那些人。
抓着李溪之的人手一松,颤抖地跪下去。
似是虚脱了力,她也跟着倒下去。
昏倒前,她被人揽了住。
是个青年男子,看不清相貌,但是身上很暖,还有一股极其好闻的香。
那好像是青兰香。
他说:“别怕。”
李溪之醒来时,已是黑夜。
眼前又蒙了一层纱,但料子比之前那个软些,不磨眼。
透过纱只能依稀看见微闪的烛火,李溪之暗暗想着,不会又被抓回去了吧?
她缓缓起身,忽地被搀扶起,惊得她往后一缩,“谁?”
“是我,阿姐,我是夏弃。”
这栾玉还有个弟弟啊。
李溪之顿了顿,“夏弃?”
一个姓栾,一个姓夏。
看来不是亲姐弟啊。
“是我。”夏弃抿了抿唇,神色晦暗不明,“阿姐受惊了。”
“没事了,我已经回来了。”
李溪之对栾玉此人毫无印象,更不知道后续会如何。
她有些苦恼。
栾玉是个盲女,但是她现在又能看见。
她该怎么说呢?
难不成对着夏弃说:“我被人抓走一趟,眼睛就好啦!”
还是说:“肯定是天神可怜我,让我忽然变好啦!”
李溪之都不知道栾玉是天盲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变盲的。
如果是天盲,突然痊愈,是不是太怪异了。
还是先不说了。
“阿姐饿了吧,”夏弃端着一碗热粥,“我做的。”
累了一天,肚子早就空了。
粥香扑鼻而来,勾起她的食欲。
刚想伸手去拿碗,夏弃开口道:“阿姐我来喂你。”
李溪之下意识拒绝道:“不,不用了。”
夏弃道:“阿姐眼睛不好,还是我来吧。”
拗不过他,也不清楚这小孩的脾气,只好答应。
“嗯。”
该说不说,这粥味道确实不错。
太好吃了。
要是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弟弟就好了。
吃完后,夏弃便扶着她躺下床。
“阿姐,好好休息。”
他伸手替李溪之解下眼前的白纱,放置在一旁。
李溪之没有反应过来,眼睛还是睁着的,匆匆与他对视了一眼。
好在他并不在意。
但是李溪之炸了。
这夏弃的脸。
为什么和顾牵白一毛一样??!
李溪之叫了他一声:“夏弃。”
他转过头来,“怎么了,阿姐?”
青年整个身体掩住了后面的烛台,昏暗的光线下,轮廓却格外清晰。
仿佛有一霎,和记忆中的某人重叠在一起。
没有错,根据她同他相处下来这么久的经验来看。
他就是顾牵白。
至于为什么顾牵白会成为夏弃,还有栾玉这个姐姐,她不得而知。
顾牵白又唤了一声:“阿姐?”
李溪之回过神来,闭上眼,“没事了,你也去睡吧。”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顾牵白要做什么。
“阿姐好好休息,我就在一旁,有事便可唤我。”
第15章 盲女(二)
夜深。
李溪之做了梦。
战火与佛堂杂合着,一边是四起的哀嚎声,一边是法渡的奸笑声。
它们争先恐后地扭曲着身体,试图钻进李溪之身上代替她。
想逃。
可全身像是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们朝自己冲来。
李溪之猛地睁开眼,漆黑一片。
心跳声近在咫尺,像是在警醒着她。
麻意遍及全身,脑中一霎空白,缓了一会,才得以舒展开。
不过仍有余悸。
李溪之动了动身,才发现枕巾早已被冷汗浸湿。
黑暗之中,一只手忽地搭在她身上,惊得她又屏住呼吸。
“阿姐。”
是顾牵白。
李溪之坐起身来,轻唤:“夏弃。”
顾牵白拉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抚道:“我在,我听阿姐呼吸有些急促,是做噩梦了?”
视线清亮不少,但依旧模糊。
她微微偏头,看着顾牵白。
盲人怎么会做噩梦?
“夏弃,”李溪之沉吟片刻,“今日,是你救得我么?”
似是未曾意料,顾牵白抓着她的手松了几分。
他道:“是顾廷尉及时赶到,救下了你,我得知后才匆匆赶来。”
“阿姐,对不起。是我来得太迟了。”
愧疚之色浮现在他眉眼间,他低着头,很是落寞。
李溪之僵硬地抽回手,她默默往后缩了缩。
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顾牵白冒名顶替栾玉的弟弟,为得是什么?
总不能是她?
可他们两人之间并无任何交集,若说是在当猫时的交集,那也太过离谱了些。
总不能说顾牵白知道自己是他之前养的猫吧?
真正的夏弃又在何处?
脑中浮现出零碎记忆,可拼凑不出完整的来。
俄顷,脑海中一片混乱,似是有一头猛兽在胡乱撞击,疼痛直击着她的大脑。
头疼欲裂。
顾牵白察觉到异样,慌道:“怎么了?”
他的手尽可能地控制着李溪之,却又不敢真的使力。
缓下来后,痛感愈渐消散,她疲累地瘫软下去,不知怎的就靠在了顾牵白身上。
他轻声道:“没事了。”
李溪之垂下眼,思绪随着窗外的圆月而飘浮。
*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
栾玉睡下了。
顾牵白还没松手,或是说,他不舍得松。
床榻上的人呼吸均匀,睡得安稳。
可她刚刚做了噩梦。
她为什么会做噩梦?
是什么噩梦?
顾牵白迫切地想知道,他想,只要他知道了,再难他都会替她斩去一切烦思。
可他真的可以么?
而这样寂静祥和的夜晚还会有几次?
他不禁发问。
有时他也在困惑着。
今日好些次与她对视,他总会莫名地害怕。
害怕她其实能看见。
发现他并不是夏弃。
若是被发现了,她会怎么想?
是会露出厌恶的神色,还是再一次地离开他?
顾牵白不敢想。
他装得极像,有时都骗过了自己。
他是自私的。
他想。
月亮不会一直圆,总是会有缺口的。
*
近几日李溪之醒得格外早。
不知是不是被那几个长相怪异的和尚给吓得。
真是人生噩梦。
最奇怪的还是顾牵白。
他像是没有家一样,总是和自己待在一起。
她观察过,顾牵白并无任何异样。
可不奇怪才是最奇怪的。
李溪之还发现了一个问题,栾玉的身体不是很好。
不仅眼盲,身子还虚的很。
每每连带着她,才一会儿就觉得累了。
顾牵白像是早就知道了,对她的身体格外的照顾。
仿佛又回到了当猫的时候。
栾玉是河西村人,自上次回来后,二人就住在河西村中。
在一间不大不小的竹屋里。
河西村地处深山,与世隔绝。
虽是偏僻,却胜在幽静。
村子里的人大多朴实善良,不会嫌弃栾玉是个瞎子。
尤其是村头吴家的小儿子吴长垣,殷勤得很。
每隔几天,他都会拎着一堆东西来栾玉这里。
顾牵白见了总是会不动声色地关上门不让人进。
今日太阳大,消了些寒气。
李溪之就坐在小院中晒着太阳,吃着顾牵白准备的小食。
才一会儿,院外兀地响起一道声音来。
“栾玉姑娘!”
该说不说,这吴长垣的毅力真不是一般人所有的。
李溪之刚想起身,就看见顾牵白一声不吭地从内屋走出,手里还拎着一把沾血的菜刀。
他这个样子,属实是有点好笑的。
顾牵白开了院门,阴着脸道:“吴兄有何事?”
李溪之向外探了探头,就见吴长垣手里又拎着一筐东西。
约莫着又是什么家里种的水果,拾了一些给她。
李溪之还是蛮喜欢吃他家的水果的,可顾牵白看起来不是那么喜欢。
吴长垣最先注意到他手上的菜刀,一时间有些犯怵。
他先是礼貌地鞠了一礼,而后温笑道:“小弃,这些青枣是我娘刚摘的,你阿姐最是喜欢了,拿去给她吃吧。”
顾牵白学着他的样子,抬起那只持有菜刀的手回礼道:“她不喜欢。”
回礼时,那刀险些划过吴长垣的脸,惊得他连连后退。
也不知栾玉这个弟弟怎的这般凶神恶煞的,每每见到自己来这都没什么好脸色。
恶哉,恶哉。
吴长垣拭了拭额间冷汗,放下果筐就跑。
他边跑边喊道:“栾玉姑娘!我把东西放门口了!记得吃啊!”
李溪之挑了挑眉,看见顾牵白就要转身,赶紧躺下装作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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