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礼辉趴在那看了她一会儿后,才在她的催促声下拿起昨晚看了一半的书继续。
“都上班了,还每天晚上看书学习呢?”
九点,在赵礼辉他们听到敲门声放下书打开房门出去时,正在和柳向意泡脚的赵礼红面带佩服地问道。
柳向意也有点好奇地看过来。
“学习,让人永远都在进步的路上,”赵礼辉一脸高深莫测,“就说姐夫,他就是因为经常看书,学习了一些电路知识,所以那天才能挽救钢铁厂那么大的损失。”
“没有这么夸张,”柳向意很不好意思地挠头,“报纸上写得有点夸张,其实那火星子刚冒出头,我就断了锅炉房的电,然后把坏了的线路剪掉重新接好久完事儿了。”
“那也要反应敏捷啊,”赵大根让他别太谦虚,“遇上脑子木一点的,一个懵神间,整个锅炉房都可能爆.炸,你们领导就是后面越想越后怕,所以才更加肯定你的作为。”
“就是,姐夫你就是太谦虚了,你得骄傲,”赵礼辉拿自己举例子,“我去省城参加比赛得了第一名,现在我们技术部都管我叫天才!”
“是是是,”赵礼红捂住耳朵,“快去洗漱吧你。”
一夜好梦,吃了早饭,把家里收拾了一番后,陈翠芳就挎着装有检查单的布包出去了。
“礼红,记得买大骨头和肉,钱和票在桌上放着。”
“知道了。”
赵礼红应着。
杨六婶和吴婶子就在转角处揣着手说话,见她来了,三人便有说有笑地往巷子口走去。
她们运气还不错,刚走出巷子没几分钟车就来了。
因为过了上班的时间,车上并没有多少人,三人就往后走,一起坐在最后一排。
车上三人有说有笑的,到了地儿下车的时候,一个两个立马冷下脸,齐步往柳家方向走去,陈翠芳走第一个。
柳母正在骂几个顽皮疯玩的小孩,昨天才装上去的火房门,就被这几个小孩玩闹的时候撞歪了。
“就知道吃和玩!就不能爱护一点家里的东西?也不知道像了谁!”
听到这话的柳大嫂嘀咕道,“孩子还小懂什么啊,要我说,这几道门就应该让三弟赔,该让他找人换三道门,瞧瞧这门被我们装的,根本就不稳嘛。”
“还要怎么装?这里都被踢坏了,还要怎么装才能稳!你现在说些风凉话,要不是你让我给她弄偏方吃,她娘家人能过来闹?”
柳母把火房门拍得作响。
柳大嫂挠了挠衣领,“就因为这个,我娘还被检举办的人教育了呢。”
“你还能怨我身上啊?要不是你们乱找一些没用的偏方,也不会被教育!”
“怎么没用了?您之前不是说很有用,硬是让三弟妹喝嘛,现在说没用了。”
“你还顶嘴了?!”
柳母气得浑身发抖,四处找棍子,想要给这个脑子不怎么好使的儿媳妇两下。
“王招娣!你给我出来!”
院门外传来陈翠芳的喊声,“你这个丧良心的老货!逼着我女儿喝你脏得见不得人的生子偏方!还说我女儿有问题才不能生,你给我出来!”
“我这可有女儿女婿昨天下午去市医院检查出来的单子,大伙儿看看,都看看!”
陈翠芳把布包打开,将里面两张单子给出来看热闹的人看,她选择年轻一点的递过去,就想让认识一点字的人看单子。
“王招娣!你心虚了是不是?你作践了我女儿,你也不好意思见我是不是?快出来!”
“就是,你今儿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把你们家院门砸咯!”
吴婶子把院门踢得作响。
“都是有孩子的人,你这么作践自己的儿媳妇,你可真是好婆婆啊!”
杨六婶最擅长阴阳怪气了,旁人看了单子,又听她们这么说,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难怪我那几天看小红的脸色不好,我以为她是病了,原来是喝偏方喝的。”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信那种封建迷信呢?”
“可不,我老婆婆那会儿都不给我喝那玩意儿,这王招娣怎么回事?”
“街坊们,”陈翠芳见柳母不出来,声音更大了,“你们吃到她们婆媳给我女儿吃什么吗?癞蛤蟆炖牛粪,炖死了的蛇!这是生子偏方吗?我看是害人的还差不多!王招娣,你别以为你不出来这事儿就算了!”
“她不出来,咱们就去她丈夫单位去闹,去他几个儿子的单位闹!”
吴婶话刚说完,柳母就一手拿着一根木棍出来了。
至于柳大嫂,她带着孩子们躲在火房呢。
“怎么,欺负了我女儿不说,还想动手打我们 ?”
陈翠芳看着离她们有段距离的柳母冷笑。
“你说话也别太难听,那些方子是我和老大媳妇儿找的不假,可你女儿自己也愿意喝啊,”柳母试图跟她们讲道理。
“那些玩意儿你是给人喝的吧?你不天天说她生不出孩子,给她那么大的精神压力,她能喝那玩意儿吗?大家说是不是!”
陈翠芳朗声道。
“是啊,我光是听着就觉得恶心,更别说吃喝那些东西熬出来的汤了,”一婶子皱着一张脸摇头。
“儿媳妇也是半个女儿啊,王招娣,你咋能这样呢。”
“她就是觉得我那侄女好欺负呗!”
吴婶子一把夺过柳母手里的棍子,然后狠狠丢到一旁,发出砰的一声。
把柳母吓得浑身一抖,“有话好好说啊,别动手动脚的!陈翠芳,你儿子前天连踹了我们家两道门,这个事儿我们没找你们算账吧?”
“你好意思找我们算账吗?”
陈翠芳嘲讽着,“我儿子儿媳妇前天带了一堆东西,就想着好久没看到他们姐姐了,所以趁着两人前天都休息,过来瞧瞧,结果就碰到你们强逼着我女儿喝那些玩意儿!”
“他要是什么都不做就带着我女儿走,我还要骂他呢!姐姐被这么欺负,弟弟还能干看着,那不是找我骂吗?”
柳母哑口无言。
“说起来,”有个婆婆插话,“前天晚上你们家向意回来,是不是也踹坏了一道门?我就说这孩子从小就老实巴交的,怎么这回发这么大的火,原来是有这些事在里面啊。”
“确实太过分了,这做婆婆的心可真毒啊。”
“她肯定也知道喝了没用,就是享受儿媳妇不情不愿喝下去难受的样子呗,当年我家老婆婆也是这么对我的,可我转过身就把那些东西倒了!”
眼看着大家看自己的眼神越发不好,柳母扯了扯嘴角,“亲家母,两位姐姐,要不咱们进屋聊?都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嘛。”
“误会?你不是威胁向意说,他要是敢去找我女儿,你就让他们离婚,然后让他找个更好的吗?”
陈翠芳把单子递过去,“你睁大眼好好看看,我女儿和你儿子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要是离婚我也不怕我女儿找不到一个好女婿!”
“哎哟,她哪里认得几个字啊,”杨六婶装模作样地把单子从陈翠芳手里拿过来,“还是找一个识字的念给她听好了,有谁识字啊?”
“我,”有个放假在家的高中男孩举起手大声道,“我来!”
“好孩子,念!”
男孩大声地把两张单子的医生结语都念了一遍,柳母的脸已经不能看了,阴沉得不行。
“听到了吧?我女儿一点毛病都没有,”陈翠芳把单子拿回来收好。
“你儿媳妇多,就算是按半个算,你也有两个女儿,可我就一个女儿,我得护着她,咱们女人在这个世道上的日子本来就难,再遇上你这种婆婆,和那种大嫂,这日子就更难了。”
“反正我就一句话,我女儿现在身体因为喝了你们那些玩意儿且得养着呢,我是不放心她回这边养着了,哦,你还想让他们离婚呢,我是没意见,反正我女儿身体没问题。”
陈翠芳拍了拍布包,“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我就不去社区办那边举报你虐待儿媳了。”
说完就带着杨六婶二人趾高气扬地走了。
柳母松了口气,却差点瘫软在地,她也不敢去看围观人的脸色,抖着手脚把院门关上了。
不去举报,可现在他们家的脸都丢尽了,这和举报她有什么两样?
柳大嫂听到关院门的声音,这才哆嗦着身体从火房出来,“娘,她们走了?”
柳母点头。
柳大嫂轻抚了两下胸口,然后过去扶柳母,“太过分了她们!要我说,离就离了,三弟还能找不到别的好姑娘了?我娘家表妹就啊……娘您打我干什么?”
被甩了一巴掌的柳大嫂委屈道。
“打你干什么?”
柳母咬牙,“这离了婚的男人,可比女人难找媳妇儿!娶这一个我就花了不少彩礼了,再娶一个?行啊,那就从老大他们交上来的钱里面扣!”
柳大嫂当然不愿意给柳向意出彩礼再娶,所以乖乖地闭上了嘴。
等柳向意下班回家时,面对的就是一家子难看的脸色。
得知今天上午都发生了什么后,柳向意抬起头直视柳母和柳父,“难道我岳母说错了什么吗?你们趁着我不在家,让小红吃那种东西,小红也是人,也有家人,她家人要是不为她出头,那还叫家人吗?”
“碍于孝道,我不能打你们,骂了也没用,因为你们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没有任何错误的,所以我也不会去浪费时间。”
柳向意站在堂屋门口,和堂屋里的人似乎隔了一条线,“我最近都会在厂食堂吃饭,这个月的家用我也不会给了,小红不在家,我也不在家里吃,不用交我们这一份没问题吧?”
说完他就提着挎包回房了。
“反了天了他!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
柳父大怒。
“我哪里惯他了?还不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柳向心闻言不乐意了,“娘,话不能这么说,你这话把我们兄弟几个全骂进去了。”
“就是啊,”柳向满也有些不高兴,“按照您的说法,那爹娶了您,是不是就忘了奶奶?”
“你可闭嘴吧!什么话都接,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柳母要被这个二儿子气死了。
“也是你多事!搞什么生子偏方给她喝啊!你看看咱们家的这三道门!还有街坊四邻对我们议论纷纷,得亏几个儿子都结婚了,要不然啊,媳妇儿都娶不到!”
柳父把桌子拍得作响,似乎什么都是柳母的错。
柳母也拍桌子,“这里面还有老大媳妇儿的事呢!偏方是她娘给的!”
闻言,柳大嫂往丈夫身后躲,垂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
见此,柳向心转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柳二嫂和柳四嫂对了个眼神,当她们知道婆婆和大嫂让赵礼红喝了什么东西后,也恶心了好一阵。
回到房间的柳向意,打量着他和赵礼红的房间,想到昨晚上跟赵礼红商量的事,他开始拿出纸笔清算记下屋子里的东西……
赵礼红在家里住下了,有人来看电视的时候,见她好几天不回家,就忍不住问道,“礼红啊,你不上班吗?”
“放年假了。”
赵礼红说。
“哎哟,你那工作真不错啊,这么早就放假了。”
“还行吧,”赵礼红假笑。
叶归冬在一旁看得发笑,赵礼辉走过来塞了一把瓜子给她,因为天冷下雪的关系,所以来了人都是在堂屋里看电视。
如果有人晚一点过来,发现堂屋已经坐不下了,就会主动离开回家。
别说,这人多看电视就是热闹,天天都跟过年似的。
“听说你们晚上把点点放在供销社那边?”
安婶子问道。
“对,年底了,害怕有人手脚不老实,毕竟年年年底的时候,总会闹出点事,”赵礼辉回道。
“确实是,”安婶子点头,坐在一旁的于大娘就想起去年年底发生的事。
“为了买酒还是买什么来着,哎哟,在供销社打不说还跑出去打,最后拉都拉不开,都快过年了,这脸上还挂了伤,真是晦气。”
“可不就是,”杨六叔拍腿赞成,“而且小偷还猖狂呢!我弟弟在乡下写信回来,说生产队家家户户就是不关门,都没人偷一点东西,反倒是咱们城里小摸小偷不断。”
“说起小偷,”吴叔凑过来,“我们厂一位同事家就被偷了,去派出所报案,结果你们知道吗?那排队十几个人,全是说家里被偷了的!”
“猖狂,实在是猖狂!”
一老大爷骂道,“这偷东西的人,就该烂手烂脚!不是自己的东西,居然敢偷回家,真是太猖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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