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宋婉已经知道物价, 自然不会平常收下,看向春巧,春巧直接问道:“这南洋金珠极难得的, 何姨娘怎么……”
“若不是这样难得,又哪里好给咱们六姑娘送来?”
翠柳笑着拉起宋婉的手, 又把那珍珠钗取出来, 要给她戴上看看, 还让春巧去拿镜子来照着。
宋婉蹙眉, 摆手避让,却还是被翠柳给按住了, 她已经拿了珍珠钗出来,宋婉生怕乱动被那钗扎到哪里,忙不动了。
春巧已经去捧了镜子过来, 给宋婉照着,让她看到了那珍珠钗扎入发髻之中, 珍珠自有光华, 点缀在乌发之上,被阳光一照,当真是珠光璀璨, 美极了。
不得不说, 女人对首饰的抗性几乎没有, 便是知道这礼物贵重得有几分不寻常, 宋婉还是有收下的欲望。
上辈子, 何姨娘几乎是个可以被遗忘的人物, 即便她是宋宣的亲生姨娘, 但她无论是对内宅,还是对望京的事情上都没有话语权, 更不要说插手姑娘们的婚嫁事宜了。
除了最开始宋婉病中的时候,因为宋宣不方便出入后宅,由何姨娘转送了一回礼物,之后何姨娘就如同合家欢的背景板一样,跟周姨娘一样默默无闻。
宋婉这个做女儿的不会去打听宋老爷这个老爹在谁的房中睡觉,也就不会知道何姨娘的宠爱有几分,更无从判断何姨娘会做什么有影响力的事情,反正上辈子是没有的。
所以,这辈子何姨娘的代表人物,她身边的大丫鬟翠柳突然冒出来,宋婉是很意外的,更不要说这个珍珠钗,上辈子可是从未见过。
“这样的好东西,正与姑娘相配。姑娘一日日大了,总还是要早早装扮起来的……”
翠柳掏心掏肺地说了好多,说得宋婉都有些头晕,都是好话,就是不知道目的为何,若说只是送个珍珠钗,她现在已经算收下了,那她怎么还在说?
“姑娘。”
春巧在一旁使眼色,宋婉经过上辈子和春巧的磨合,总算是跟她有了点儿默契,这会儿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什么,取出已经装入荷包里的白玉凌霄花玉佩,“姐姐说的是,我看这凌霄花玉佩还是跟哥哥更搭,适才哥哥说送我,我也不好推,这会儿姐姐拿回去好了。”
她说得大方,白玉凌霄花玉佩和有着一颗南洋金珠的珍珠钗,哪个价值更高,还真的不好判断,宋婉也不是在意那点儿价值的,就是多少觉得这个弯弯绕,绕得人有些不高兴。
哥哥给什么,哥哥还没说什么,何姨娘就跳出来收回,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虽也是带了东西来换的,但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很不高兴。
许是脸上露出来了一些痕迹,翠柳拿了那玉佩,却没马上收起来就走,而是笑着跟宋婉说:“若是别的,我也不来讨嫌,实在是这玉佩难得,是老爷看少爷学得好方赏的,少爷素日都带着,也图个‘玉不离身’的庇护之意,更有老爷的一片心在里面,姑娘能理解便好。”
宋婉心里头还是不太高兴,却也没再说什么不好听的,淡淡道:“姨娘的意思我知道了,今儿是我没轻重,冒失收了,以后再不会了,姨娘不用担心,这珍珠钗,也不必给我了。”
“姑娘这是什么话?姨娘可没有旁的意思,这珍珠钗原就是要送给姑娘,庆贺姑娘病好了的,是我知道这玉佩缘故,这才多说两句,姑娘若是要恼,就恼我吧,我给姑娘赔不是。”
翠柳说着,就要跪下磕头,见她这般,春巧忙扶了,这个头可不能磕,逼着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磕头,对宋婉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宋婉也知道这一点,拔下珍珠钗,扔到盒子里,明明不高兴,却也只能说:“姐姐快起来吧,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姐姐别多想了,快拿着玉佩回去给姨娘吧。”
她到底是没忍住,话语中刺了一下。
春巧在一旁看着,嘴唇蠕动,想要说什么又抿紧了,帮着宋婉说了两句,劝了翠柳离开,再转身回屋,就忍不住叹息一声。
“你早猜到了?”
宋婉问春巧,春巧过来合了那个小匣子,把它放到一边儿,又拿了梳子来帮宋婉拢头发,她刚才拔下钗的动作太快,珍珠挂了几缕发丝下来,显得有几分乱了,重新拢起散乱发丝,用小钗别上,春巧才叹息着开口:“以前便有过这样的事儿,少爷拿了身边的东西赏人,何姨娘就偷偷给换了回来,许是怕有些东西被随意抛费了吧。”
“哼。”
宋婉轻哼,宋宣是她哥哥,哥哥给妹妹的东西,可跟赏赐不一样,这都要换回来……
她以前还真的从来不知道何姨娘竟是这样的人。
“姑娘也别气,这主子身边的东西,都是有数的,随意给了到底不好,若是将来惹了麻烦……”
春巧从这个角度来劝,宋婉倒是听得进去,姑娘身边的帕子都不能随意给人,少爷身边的东西,自然也不能随意了,不然万一有谁拿着一个玉佩找上门,说是定情信物,那可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自来这种风月事,沾上就洗不净。
见她面色缓和,春巧又道:“何姨娘只有少爷一个儿子,难免宝贵了些……”
这也是后宅妾侍的常态,得了宝贝儿子,没有不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何况还只有这一个,也是宋老爷膝下唯一的儿子,自然更被何姨娘看重,说不好听的,若是将来宋老爷再没旁的儿子,那他的家业,也只会是宋宣继承。
这样一个未来继承人,多紧张紧张总是没错的。
“行了,我以后就知道了,这东西是再不能收的。”
宋婉嘴上应着,心里头想,看来上辈子自己能跟宋宣那样好,从他手里掏走那么多东西,都是何姨娘不在宋宣身边的缘故,不然,宋宣给一次,她这样“点”一次,宋婉的脸皮再厚,也有些禁受不住。
要说计较,人家说得都是好话,也不是强硬来取走,还拿了可能更珍贵的来换,不给换倒像是她无理了,可换了……再看那珍珠钗,仿佛也没那么爱了,甚至有几分膈应。
次日宋婉去宋夫人那里请安,宋夫人送了她一个飘红的双鱼佩,那双鱼佩雕琢得恰到好处,正好飘红的成了鱼身,雪白的成了莲池,漂亮极了。
“姑娘家大了,也知道爱美了,这双鱼佩可喜欢?”
宋夫人含笑问,把双鱼佩拿到手里,亲自给宋婉系在身上。
“喜欢。”
宋婉是真tຊ的喜欢这些漂亮东西,价值不价值的,倒在其次了,但她还是一眼看出来这双鱼佩的价值跟那白玉凌霄花玉佩的价值差不多。
“喜欢双鱼佩,那喜不喜欢这个?”
宋如从一旁丫鬟递上来的匣子之中拿出一根钗来,也是珍珠钗,不过是用了南洋金珠的珍珠钗,跟昨日宋婉收到的那一支不同,这一支上面并不见一颗白色珍珠,全是南洋金珠,若干颗金珠浑圆如一,攒成一朵桃花,极为金贵的模样,偏偏因为只有这一朵花,又显得素淡几分,多了些高贵内敛之感。
有了上辈子锻炼出来的眼力界儿,宋婉一下子就能欣赏这支珍珠钗的美,当下连连点头,笑得眼睛弯弯:“也是给我的,喜欢,喜欢极了。”
“可见是个眼皮子浅的,以后要多搜罗一些好东西给你开开眼才是。”
宋夫人见她这般,忍不住笑。
宋如亲手把那珍珠钗带在宋婉的发髻上,又让丫鬟拿镜子给她照,看得宋婉高兴,她也笑了:“你喜欢就好,不枉我好不容易找到这支珍珠钗……”
说说笑笑一阵,若不是两人送的东西都正应了昨日的事,宋婉恐怕真的无知无觉,以为这就是什么礼物大派送了。
她面上全无表露,以为这就完了,欢欢喜喜带着两样东西回去,等到了房里才见到等候已久的周姨娘,她来送的是佛经。
“姑娘一日大过一日,也当修身养性,这佛经是我挑选过的,并非全篇,但看看也可导人向善,莫以俗物为念……”
周姨娘说话的腔调都透着一种出世之感,闭上眼大约都能想到是某位大师在度人了。
她身上的檀香也让人受到了几分熏陶,的确是要“导人向善”“莫以俗物为念”,宋婉知道她是个好人,若说不好,也只是对自己不上心了些,但也不能强求,毕竟她也不是周姨娘亲生的,对方能记着监管一二,就很不错了。
“知道了。”
送走了周姨娘,宋婉很是恹恹,趴在床上翻了翻那精选的佛经,一个字也没入眼,用下巴抵着经书问春巧:“你说,是不是昨日里的事情,满府里都知道了?”
“老爷大约不知道吧?”
春巧不是很确定地说,换得宋婉一声叹息,老爷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吗?这宅子里还真是没什么秘密。
第72章
许是宋婉的“眼皮子浅”暴露了某些问题, 安定下来之后的宋夫人也分出一些心思来关注宋婉的学习,早早地给她安排进了林家女学之中。
宋婉得到消息的时候略有思量,许是这次她病好得快, 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加快了节奏,提前了些, 竟是在中岭县子的死讯传来之前就把自己安排进了林家女学。
“姑娘看看, 可还有什么缺漏的?”
春巧收拾好了东西, 见到宋婉还在烛台旁撑着手看, 唤了一声,让她移了视线, 看向那一个小提篮。
竹编的提篮很是轻巧,里面放置着笔墨纸砚等物,都是读书能用得着的, 还有一个小方盒,是那种可以装糕点的方盒, 这时节, 做好的糕点放个几天是坏不了的,春巧提前准备了放在里面,明日去林家女学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形, 也就有备无患。
“这些也不必准备, 女学都有的。”
宋婉上辈子在林家女学也学了一段时间, 很是了解那边儿都会准备什么, 一人一张桌, 桌上笔墨纸砚都是齐备的, 若一定有什么癖好要用自己的另算, 走读的话,也不必自己准备这些。
春巧却是没去过的, 也不知道林家女学有什么没什么,倒是想得周全,听到宋婉这样说,不由一笑:“姑娘还没去,怎么就知道了?”
这……宋婉一呆,她看春巧是看老熟人,委实太熟,就总忘了上辈子的事儿有些这辈子还没发生,说着说着就说漏嘴了,急中生智道:“女学嘛,怎么能不准备这些,便是不给自家人准备,给我这个县令家的女儿,总也要备一份儿的。”
她说得大言不惭,却也是实情,在她看来,庶女的身份多少有些不太好,嫡庶之别在现代都免不了让人低看私生子一眼,更何况是在古代,若非自己没得选,宋婉也不想成为别人家的庶女。
但庶女身份之外,也要看父母,古代男尊女卑,父权社会,看父亲又要多一些,宋老爷是此地县令,一县之长,理论上不存在比他更大的官儿,在这一县之地,说他是土皇帝张狂了些,却也可意会地位高低。
林家是县丞之家,换言之是林县丞族里办的女学,比之县令,那可是还在下头,从下向上看,宋婉这个庶女的身份就显得高贵了些,也不会被人逮着庶出的问题不放,只看她是“县令的女儿”,指不定还是一些人眼中高攀不上的金凤凰。
“姑娘说的是,是我想得浅了。”春巧笑着应声,又问她意思,“那这些,可还带着。”
“带着,都带着,你都整理出来了,我若是不带,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宋婉笑意盈盈,烛光映在她的脸上,那笑容也添了三分动人。
春巧心情更好,随口就道:“姑娘这一病,还真是开了窍了,以前可不会这么会说话,早知道会有今日,孙嬷嬷也不会那样担心了。”
“孙嬷嬷……”
听到春巧说自己变了,宋婉眉毛都不抬一下,上辈子摸索出来的经验让她知道一些人是怎样的人,比如说她知道春巧即便怀疑也还会忠心于她,对她好,知道宋宣不介意那仨瓜俩枣,高兴了莫说一块儿价值不菲的白玉凌霄花玉佩,便是荷包都能整个送人,更知道宋如是个和善姐姐,宋夫人不是爱为难人的……有了这些经验打底,她是再不怕被人怀疑是鬼魂上身,多了些底气的结果就是应对更加从容。
当然,遇到意外情况,比如说上辈子根本就没打出来的何姨娘支线,一时失措也是有的,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只要不被怀疑不是原主,宋婉其实也不在意她们如何说自己“开了窍”,毕竟,“女大十八变”,谁知道是哪一变呢?又不是只能变容貌的。
“也不知道孙嬷嬷怎么样了,咱们走的时候,我看她一颗心恨不得掰成两半,放不下家里,也放心不下姑娘,要我说,她那个男人,真不如没有……”
这一次的春巧完全没发现宋婉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待人的那种熟悉感亲近感是骗不了人的,她说话也就更自在些,晚上就着烛光收拾东西的时候,免不了要跟宋婉絮叨一些事情,倒是跟上辈子谨言慎行的春巧有些不一样。
体会着这一点儿微妙的不同,宋婉就听春巧说了说孙嬷嬷的故事,大体上也就是一个“遇人不淑”。
孙嬷嬷也是家生子,后来配了人,主子配给的人,除非是身边亲近的丫鬟,能够问一声好还是不好,否则哪里有那么多关注,有嬷嬷来求,连当事人都不必问,主子听着好,就直接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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