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状态下的宋老太太状态可想而知,于宋府之内真正是过着太后都要羡慕的好生活。
原来可能还有几分安排孙辈婚姻的心思, 但在大房大姑娘宋娴那里碰了壁, 又在三房三姑娘宋如这里遭遇挫折之后,她就少了那份为孙辈婚姻操心的意思,早早就放手了。
大房没有旁的姑娘, 大夫人也懒得为此交际, 二房么, 二夫人没有嫡亲的女儿, 对庶出的姑娘, 还是抱着上辈子的心思, 准备也来个“榜下捉婿”, 找几个潜力股用庶女投资一下,付出不大, 万一有回报,也是一本万利。
不必去攀更好的亲事,就少了很多风险,不必去挑门当户对,也多了更多的选择,更能省心几分。
宋夫人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反正宋二夫人这个想法就让府中的交际情况大幅度减少了,便是偶有什么外出活动,她也少有带着庶女齐出的,于是在大长公主赏梅宴之后,宋家就安静了好久。
宋婉每日里就跟二房的三位姐妹同进同出,若有偶来拜访的客人见了,tຊ一不小心,还要误以为宋婉也是二房的姑娘。
“这是你家哪个,这般模样,真真是神仙妃子一样。”
来做客的姜夫人笑得和善,一头金玉于阳光下映出华彩来,衣裙上的绣花并暗纹,看起来是奢华到极点了,却也凭空多出一种“暴发户”的富贵感。
亭子里,宋二夫人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社交笑容,谦虚回应:“瞧您说得,可不敢这么比,哪里能够啊。”
她没有回答姜夫人前面的问话,只这样谦虚了一下,就直接把话题带过了,连宋婉这种半瓶水都听出来宋二夫人不愿意搭理的意思,姜夫人却一点儿都没听出来,她还主动半倾着身子,把站在宋婷和宋妍中间的宋婉拉过来,“好姑娘,快让我瞧瞧,你娘这是要藏着你呐,不如与我家去,我家那个孽子,正让我发愁呐!”
这话语中许以婚姻的意思太明显了,却又于明面上还掩了一层纱,让人能够有几分遮羞布。
宋婉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要懂这个“暗示”,还是不懂,若是不懂,会不会太蠢了些?
脑中还在思索,面上却已经微红着垂下头来,只是不说话,眼神也不与姜夫人对视,半点儿不接对方的话茬,这可不是她这个晚辈能接的话。
这样想着,她又觉得这姜夫人是不是故意给自己挖坑,若是姐妹们因为她这句偏夸有了什么不满,怕不是要孤立自己。
最让她腹诽的还是那句“孽子”,若是真的孽子,就不要拿出来说了,若是自谦,这是不是也谦得太过了,“孽子”和“犬子”可是截然不同的,“犬子”前头多少还有个“虎父”,说来也是好话,但“孽子”,天知道是什么来路的不正经。
这怕是比“兔崽子”还要更甚一层,纯纯就是骂人的话,拿来当做谦辞真的好吗?
啧,姜夫人这文化程度,怕是还不如自己呐,而且这情商,上辈子自己多少也能看出来宋二夫人不喜的意思,她怎么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呢?
“夫人误会了,这是我那弟妹的女儿,随哥哥回来,代替三房在老夫人面前尽孝的。”
宋二夫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姜夫人还是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貌似没有听懂,她干脆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点儿,“她的婚事,还要老夫人做主。”
能够越过父母定下婚姻的,也只有祖父母了,没有祖父母还在,就让隔房的叔伯婶娘定下婚事的。
宋二夫人为了打发姜夫人,把话说得明白,也让宋婉心中一定,她还真怕自己被胡乱许给这姜夫人的儿子。
对自己房中的庶女都不上心,宋二夫人显然也不可能对宋婉多么掏心掏肺,若是一时昏了头,随意许了话,老太爷老太太便是知道,为了她的面子,为了自己亲生儿子的面子,为了宋家的面子,多半也是会允的,好在还没到这份儿上。
姜夫人听闻,神色上淡了些,松开宋婉的手时倒还顾着分寸,没有真的奔着得罪人来的,撸下手腕上的金镯子给宋婉套上,故作遗憾道:“那便是没戏了,倒是难得合了我的眼缘,是个好的。”
沉甸甸的金镯子稍稍安抚了宋婉,心中的吐槽也止住了,别的不说,被拉着手说两句话,就能有这实实在在的收获,她恨不得姜夫人多说两句,比如说说你家孽子怎样孽了?别误会,她就是想听,临时客串一下漏风小棉袄的角色,多得点儿实惠。
不是还有一种情感调节师吗?也不是转为爱情服务的,这种家长里短,随便说,她爱听。
姜夫人倒是肯说,宋二夫人却不许她们听了,大约是怕姜夫人再瞄上二房的三个姑娘,连忙让她们都下去了,理由也很简单,大人说话,小孩儿不用在场。
走出亭子,离了众人视线,宋婉微微扬起手腕,看了看那在光下闪亮的金镯,嘴角的笑容不自觉灿烂起来,哪里还有什么“神仙妃子”的清冷昳丽,分明就是俗世牡丹,当得一个富贵之色。
“一点儿金子你就心动了?”
宋妍冷嗤一声,她一向最是心高,姐妹之中若有哪项比她好,哪怕她承认人有所长,必有所短,却也难掩那小小嫉妒,看人的眼神都开始不顺眼,嘴上也没什么好话。
好在她过口不过心,也不至于长久记仇,姐妹们倒也都知道,便有几分习惯她这般脾性的意思。
听得宋妍发作,宋娟脸上无奈一笑,也不说话缓解,宋婷倒是火上浇油,嬉笑着说:“五姐姐醋了,五姐姐又醋了,不过是只金镯子,五姐姐也别太计较了,难道五姐姐还缺这一只金镯子吗?”
宋婷像是在纯粹取笑人,她一向是不太喜欢宋妍那种力压姐妹当领头的架势的,可碍于对方的姐姐身份,她是万万不能顶嘴或者反驳什么的,时日长了也憋得慌,便要借着别的理由来纾解一二。
这般不过是姐妹之间的常规操作,连拌嘴都算不上,倒也不会有什么人在意,陪在她们身边的丫鬟,更是一个比一个默不作声,甘当背景。
宋婷说者无心,宋婉却在听到后被提醒了,宋妍的亲生姨娘秋姨娘是个再老实本分不过的丫鬟,就是给宋二老爷生了女儿,也得了姨娘的名分,却也还是把自己当做宋二夫人的丫鬟,日常伺候不落人后,把亲生女儿抛在一边儿不顾,被问起来,也只说这女儿是给夫人生的,她一个当奴婢的不配操心。
谦卑本分到如此地步,秋姨娘是真的不会支援宋妍半点儿的,偏偏宋妍跟宋婉一样是个庶出,就算是宋二老爷为老太太亲生儿子,私房钱多一些,却也不会太关心一个庶女,每月的月例银子,该怎么说呐,有个额外开销,那是绝对不够用的。
宋妍也没什么理财的好手段,开源不行,节流更不行,不说团圆节为了弄出好一点儿的莲花灯抛费了多少,就说平日里与人相较衣裙钗环脂粉,想要不落人后,也是要花费银钱的。
再加上日常的一些维持姑娘体面的打赏之类的,宋妍房内,恐怕也是入不敷出。
她还真的有可能是缺钱。
宋婉心中一动,思维难免发散了一些,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上辈子的宋妍盯上余怀秋,恐怕也不是单纯为了压人一头,余家的富贵,还是比较能够预期的。
老话怎么说来着,女儿要富养,免得被人家一个烧饼骗走了,或者盯着人家的钱财就坠入婚姻坟墓了。
“笑话,我会缺一个金镯子吗?什么破落户给的,你们都稀罕,我都不稀得戴!”
被宋婷这句话气到了,宋妍瞪着她,顺手就摘下了姜夫人作为见面礼送的金镯子,这个金镯子是标准的见面礼规格,细了些也普通了些,再有姜夫人为了送得趁手,都是先戴在自己手腕上的,到底是妇人家,她的手腕与宋家几个姑娘比,还是粗了些,戴着都晃荡。
宋妍摘得毫不费力,随手就丢在了湖水里,金镯子有几分分量,入水就沉,“噗通”一声,连水花都没冒起来多少,像是丢进了一颗石子。
宋婷脸上还挂着刚才那半是狡猾半是调侃的笑,见状笑得更开心了,拍着手笑:“五姐姐这是做什么,咱们家可没有这样对客人的。”
扔了见面礼,少说也是不敬,体现的也是教养问题。
宋娟放下已经抬起的手臂,脸上的急色化作忧色,不知道该说什么,讷讷一声:“五妹妹。”
这件事,显然可大可小。
宋妍见得那水花晶莹,气头一过,瞬间明白过来,脸上半红半白,怒瞪宋婷,手指点她几下,到底是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甩开宋娟的手,带着丫鬟先走了。
第105章
姜夫人是要送侄女来宋家女学附学的, 她本人没什么可说的,仿佛是个商户女,自小不说有见识没见识, 只说那金银珠玉从来不缺,也学了一套商家做派, 就是什么都要以金钱论。
给tຊ人见面礼就是金镯子, 再要喜欢什么人, 再加一个金镯子, 若是还有什么细微的区别,只看金镯子的式样款式, 还有重量就能猜想一二了。
据说她每次出门,两只手腕上的金镯子都不会少于十只,足够批量派发的了。
私下里有人嘲讽她是“金夫人”, 指的也就是那金镯子的“金”了。
要说这位金夫人,哦不, 姜夫人为何被宋妍嘲讽为破落户, 还是因为她嫁的那个丈夫。
古代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为了能够改换门庭, 她就嫁给了某位已经不那么富贵的勋贵做继室。
那位勋贵的爵位已经掉到县男档次了, 再掉一步, 也就是说他的下一代就直接没了爵位, 要跟平民比肩了。
当然, 因为祖上积累的人脉, 应该还是会比普通的平民强一些。
“我以前倒是没听说过这位姜夫人, 她原来这么出名吗?”
今日宋婉回来得晚了些,因为宋妍丢金镯子的那件事, 宋二夫人把四个姑娘都叫到面前问了一遍话,知道原委之后,一个没落都罚了。
罚宋妍,宋婉觉得是应该的,别人送的见面礼,甭管你是不是喜欢,这样转头就丢掉也实在是不太礼貌,应该加强教育。
罚宋婷,也还好,总是犯了些口舌,若不是她一个劲儿火上浇油,也许宋妍也不会这么气头上丢镯子。
罚宋娟,她作为在场的“长姐”,没有尽到管教妹妹的职责,又不能规劝教育,还有点儿失了监察的责任。
罚自己,凭什么啊!
宋婉觉得自己冤枉得很,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可是很喜欢那两个金镯子的,对姜夫人,也一直是带着笑的,除了没主动应什么,也没什么了。
但宋二夫人的话说得倒是有理有据:“得了一个镯子,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这般溢于言表,也显得浅薄了,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不说喜怒不形于色,也不应该是这般肤浅。再一个,你们是姐妹,对上不能谦恭,对下不能友爱,便也是错。你们姐妹,原是一体,不管谁犯了错,外人看都是宋家的错,所以她们挨了罚,你也逃不了,当记得这个教训才是——有些事,不能冷眼旁观。”
最后一句,仿似就有些教训得深了。
宋婉最开始还有几分不耐,后来也是听明白了,好吧,连坐,倒也不算连坐得无力,姐妹四个,原不是同父同母的,若是她们三个都被罚了,同气连枝的,倒是把自己孤立在外了。
想通了这个,宋婉也安分地应了“是”,庆幸至少罚的程度是不一样的,她只要抄五遍《礼》就好了,全篇不算太长,若是用功些,最多两天就能抄好,而抄好前闭门思过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妍就有些倒霉了,不仅要被罚跪,跪祠堂,还要抄写二十遍《礼》,宋娟十遍,宋婷十五遍。
从这个惩罚力度上也能看出来,宋二夫人还是分了轻重的,也不算十分不公允。
知道任务不重,宋婉心头也没多少负担,回来就问孙嬷嬷探听那位姜夫人的消息,上辈子,她好像没听说过这位姜夫人的名声,似乎也不曾见她家来,更没什么为了侄女附学的求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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