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卫衍朝床榻走过去。
榻上的人当然没反应。
“真的睡了?”卫衍在榻边坐下。
第二句仍旧没得到回应。
卫衍笑了下,故意“啧”了一声:“睡觉连外衣都没脱,这得有多困才会忘记。”
盛媗听见这句,正想他怎么知道她没脱外衣,没等想出什么结果,就感觉一只大手探进了被褥里,驾轻就熟一般落在了她腰间,开始解她外衣的系带。
脑子里“嗡”一声,盛媗一手按去腰间,一手急忙掀开被子。
“做什么!”她抓着他的手,从被子里推到外面去,小小一团人在被褥里手忙脚乱。
卫衍含笑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不装了?”
“装什么……”盛媗不看他,声音比刚才推他的时候低了一点点,“我只是不想理你。”
“怎么了,哪里惹到我们盛大小姐了?”卫衍笑着,嗓音沉沉地问。
他一边说话,一边慢条斯理地回手一捉,将她推他的小手反握进他的手心,又稍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拉了起来,稳稳当当接进了怀里。
第71章 赴约(捉虫)
盛媗从被褥里被捉出来的时候,脑海中闪过多次的那一丝模糊的灵光,如同此刻身上陡然被掀开的被褥,仿佛一下子拨云见日了。
眼前这个端王,和白日将她关在门外落荒而逃的端王,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时常在白日对她避之不及,到了晚上,却又会主动来找她,言辞之间多有哄慰。
一个人的情绪真的会在白天黑夜无端有这么大的改变吗,就算是最喜怒无常的人,变脸的时候也总有原由,可端王每次的忽冷忽热,都好像没有理由。
“怎么就不想理本王了?”卫衍问。
他本以为按照盛媗的性子,生气的时候被他捉到怀里一定会挣扎,可她这时候却乖得很,一动不动任由他这么抱着。
卫衍一出声,盛媗才回过神。
她本来很委屈,也很生气,但方才那个念头一清晰地冒出来,她就什么委屈生气都没了,只剩下好奇和疑惑。
如果白天的端王和这时候的端王不是同一个人,那白日的人肯定是被端王授意假扮他的,但是为什么呢?端王为什么要找个人假扮自己?
找人冒名顶替,必定是他自己要脱身去做什么,难道是去查钱庆的事了?
但这件事为什么要瞒着她?
一时半刻盛媗想不明白,她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有真假两个端王,眼下也没工夫细想。
盛媗过了小片刻才答卫衍的话,她问:“白天的时候,殿下为什么又躲着我?”
卫衍早知道又是因为玄风那厮,刚要找理由解释,盛媗在他怀里抬眼,仰脸看他,又说:“白天我牵殿下的手,殿下急忙就挣开了,好像很嫌弃我一样。”
这个想法的确是她之前的想法,但现在她说的这般委屈,其实更多是想试探。
卫衍闻言,下意识皱了眉——“挣脱”这个词,意味着原本是牵到了。
他心里顿时有种微妙的不爽。
现在,他是越来越烦这两重身份了。
念头只是一瞬,卫衍很快松了眉,但他这转瞬而逝的表情,却被盛媗捕捉到了。
盛媗对自己的猜测更加肯定了一点,但她的猜测也仅限于“端王脱身暗中去做别的事情了”,他既然没同她说,她便照旧假装不知,不过总算不用再去琢磨他的喜怒无常了,她松了口气。
盛媗仰脸看着卫衍,脸上的表情立时柔和了许多。
卫衍这时已经牵过她的手,将两个人的手十指相扣。
“不会躲你。”他朝她许诺,“本王永远不会躲你。”
盛媗便更安心了,她低下头,看着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十指相扣的时候,她的手被衬得像个小孩子的手。
他宽大的手掌稍拢,能将她的小手包裹起来,只在手背露出她的几根细细的手指尖。
盛媗抿唇笑了一下,低着头问:“殿下今晚来,是来弥补之前的失约的吗?”
她低着头的模样笼在一片蔼蔼微熹的烛光里,有种岁月静好的温柔,卫衍静静凝视了片刻,被她这么一问,才想起来今晚来的目的。
他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主动提。
卫衍一时没说话,盛媗抬脸看他。
她从来不是腼腆扭捏的性子,只要确定了自己的心,她会比任何人都坦率勇敢。
“殿下。”她看着他,唇边带着一点很浅的笑意,语气称得上郑重地说,“我准备好了。”
卫衍呼吸一滞。
他从来肆意,阴晦的贪恋也好,偏执的妄求也罢,他不动声色接近她,温柔或是故作的冷冽,都只是让她爱上他的一环又一环的算计,然而到了算计成功的这一刻,他并没有得偿所愿的愉悦,相反的,他竟有种自惭形秽的愧怍。
她炙热而真诚,勇敢也坦荡,她那双亮盈盈的眼望着他的时候,仿佛将他的卑劣照得无所遁形。
“殿下?”
见卫衍不说话,盛媗凑近几寸,她的脸颊有一层很浅很浅的红,微微偏了偏头,疑惑地看着他。
卫衍凝滞的眸光渐渐发沉。
若她是皎月,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为照亮他而来的呢?
“你当真想好了?”卫衍沙哑着嗓音问,语调慢而沉。
盛媗深深吸了口气,面前的男人戴着副阴森森的面具,她甚至不知道面具下是人是鬼。
“准备好了。”但她说。
卫衍低头吻了下去。
他吻得有些蓦然,手自她腰间沿着她的脊背扶上她的后勃颈,将她抵在唇下。
她呼吸太急,每每喘不上气想退后一点,他却不留余地,按着她的后勃颈用力,将她禁锢在他薄唇的攫取之下。
他的动作算得上温柔,循循善诱,只掌心和吐息烫得有些灼人。
“唔……唔!”盛媗感觉到脑子里开始发晕,不是晕晕乎乎的晕,是喘不上气的晕。
她没法子,只好抬手虚握拳,轻轻捶他的胸口。
卫衍这才将人松开。
“呼——”盛媗大大地吸了几口气,薄红的小脸彻底被憋得红彤彤的,像熟透了的小桃。
“真笨。”卫衍哑声道,凝着未散情/欲的眼尾稍弯了弯,嗓音里是纵溺的温柔,“喘气都不会了?”
盛媗平复着呼吸,说不出来话,只好哀怨地瞪了卫衍一眼。
明明是他把她的空气都抢走了!她好不容易用鼻子吸进来一口新鲜空气,他立马就从她嘴巴里抢走!
“喘好了么。”卫衍舔了一下唇。
片刻,盛媗点点头。
后勃颈上的手掌又开始发力,盛媗急忙抬手抵在两人之间。
“怎么了?”卫衍问,半垂的眼帘后情潮汹涌,但被他克制地、牢牢地锁在了里头。
对上他的眼,盛媗脸上蓦地发烫,她蹭着他的掌心连忙低下头。
她的手垂下来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只好无措地卷着自己腰间的系带,红着脸说:“那个……吹灯……”
过了片刻,卫衍才哑声应了句“好”,起身去吹了灯。
屋子里只留下一盏红烛的罩灯,卫衍回到榻上,盛媗已经宽下外裳躺下了。
她大约其实十分紧张,就躺在床榻边沿,一点位置都没给他留。
卫衍到了榻边,看着榻上的人占了他的位置,没一点迟疑,弯下腰,一只手探过她腰下,直接捉着她的腰,用一只手将人抱进了里侧,另一手与此同时背到身后,合上了床幔。
“等等!”
卫衍上了榻,握着她的腰没松,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可没等将人抱进怀里,她又抵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卫衍无奈。
盛媗抵着他没松手,声音小小的又闷闷的,像撒娇:“殿下能不能摘了面具……”
黑暗中男人的身形似是定了定,片刻都没说话。
盛媗抵着他的手松了一点,喉头有些发涩。
“好。”卫衍忽然哑声应。
“真的?!”
“嗯。”卫衍一边应声,一边解了自己寝衣的腰带。
他用腰带遮住了她的眼睛,捉着她的手伸到他面具上:“你摘吧。”
盛媗摸了摸手掌下的玄铁面具,慢慢将他的面具摘下。
面具摘下的一瞬,卫衍的心跳几乎停了停,他明知她看不见的,可还是无端有些紧张。
无论是国公府的卫世子,还是戴着面具的端王,哪个身份都不曾真正的属于他,这是两副躯壳,一副是假,一副他从来不想要。
一瞬的紧张忐忑之后,卫衍松了口气,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从身体里抽离了。
“抱歉。”卫衍忽然道。
“什么?”盛媗茫然。
卫衍默了片刻,温声说:“方才是我不好,这种事,我也没有经验。”
盛媗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刚才亲得她喘不上气的事,她一下子笑了:“那殿下,我们彼此多多指教,共同进步。”
她摘下他的面具,手还落在他脸上,她循着感觉凑过去,主动亲他。
没太亲准,偏在了下巴上,她便慢慢挪动软软的唇,一点一点亲上去,直到亲到他的唇。
汹涌的暗潮再锁不住,卫衍眸底翻涌,喉结滚过一圈,他握紧她纤细的腰,将人扣在怀里翻了个身,欺身覆了上去。
夜风安静,月也温柔,只屋中红烛映在床幔上的烛光,摇晃、颤抖。
*
“盛媗姐姐还没起来吗?”魏思茵一早来了主院,到偏房找盛媗。
流苏昨晚看见端王进的门,夜里屋子里的动静她就不说了,总之人到现在还没出来,这种情况下,她可不敢让十七公主进去。
“姑娘还没醒呢,她就喜欢赖床,公主有什么事情吗,要是不急的话,等晚些时候姑娘起了,我同姑娘说一声,让姑娘去找公主?”
流苏的话说得利索,但是太利索了,魏思茵狐疑地打量了流苏一眼,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
一个念头在魏思茵脑子里冒了出来。
等等!盛媗和十四皇兄之前住的那么远,都忍不住要偷偷见面,如今近水楼台了,能忍得住不见面?
说不准昨晚两个人又在一起呢!
魏思茵又看看流苏。
说不准现在还在一起!
卫衍住的偏房就在不远,魏思茵心想,若她把屋子里的人捉个现形,那卫衍哥哥听见动静,出来一看肯定就明白了。
这是多好的机会,魏思茵当然不能放过。
“你让开!”她一把将流苏撇到一边,直接去推门,“我有急事找盛媗!”
第72章 捉奸(捉虫)
魏思茵在屋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屋里卫衍和盛媗都醒了。
盛媗睁开眼,蒙在眼睛上的腰带早不知滚到哪里去了,她还被端王抱在怀里。
她其实并不习惯两个人这样相拥而眠,这会儿醒过来稍稍一动,果然肩颈有些发酸。
卫衍早已经又戴好了面具,他在她之前片刻醒过来,这时看见她扭动了一下脖子后脸上顿时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来,立马关切地低声问:“怎么了,落枕了?”
“嘘!”外头魏思茵已经叫起来,盛媗顾不得脖子疼,也顾不上回应卫衍的关心,“殿下,你快走!”
她说着,撑起身要推搡卫衍离开,刚一起身,被褥便沿着肩臂纤细的线条滑下去,露出一片一丝/不挂的雪白。
榻上推搡的和被推搡的两个人同时都愣了一下。
卫衍喉结滚了滚,刚要开口说什么,盛媗涨红了脸一下子加大力道,语气莫名凶巴巴地低声催他:“你快走!”
卫衍只来得及穿上一件中衣,就被盛媗连推带打地从窗户赶了出去。
落地在窗外的卫衍手里拿着自己的外袍,站在窗下生生愣了好一会儿——他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皇帝也没让他这么狼狈过。
卫衍笑了一下,有点无奈,还有那么一点点哀怨——连事后的温存都来不及,她还真是穿上衣裳就不认人啊。
卫衍这厢脱离了“危险”中心,屋子里就只剩下盛媗,她只来得及穿了一件里衣,魏思茵就冲了进来:“盛媗!”
“姑娘,十七公主来了!”流苏跟在魏思茵后面大喊。
盛媗:“……”
喊得有点晚,要不是她反应快将端王送走了,这会儿真要被拿个现行。
“盛媗!”魏思茵一路嚷嚷着从屋外进到屋里,又从外间闯进里间。
盛媗穿着件里衣站在榻边,和冲进来的魏思茵来了个四目相对。
魏思茵看见盛媗穿着里衣,虽然同是女子,但两个人关系算不上亲近,她别扭地移开了一下视线,嘴里咕哝着说了一句:“你怎么才起来……”
说完,又转回视线看榻上,当真一副来捉奸的架势。
盛媗将魏思茵的举动看在眼里,不过她不知道魏思茵已经知晓她和端王之间的事情,只以为魏思茵是担心她和卫衍都搬来主院,她会和卫衍走得太近。
不过,就算她和卫衍走得近,也总不至于这么大清早就独处一室说悄悄话吧,何况她还穿着里衣,她不可能这样见卫衍的。
两个人各有各的心思,魏思茵没在榻上看到人,就开始在屋子里转悠,仿佛笃定盛媗在屋里藏了人似的。
端王已经走了,盛媗一点不担心,由着她四处看,自己先穿好了衣裳。
等魏思茵将屋子里看了一圈,一无所获有点丧气,几乎准备离开的时候,穿好了衣裳的盛媗脸色忽然一变,表情几乎是僵住了。
盛媗眨了两下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端王的腰带落在了她榻上!
男子的腰带和女子衣裙的系带大不相同,一眼就能看出来,盛媗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走到里端的魏思茵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转回身来,盛媗生怕她看到榻上的腰带,当即走到榻边,抬起一只手柔弱地按住了自己的额角,然后朝榻上软软倒了下去,将那根露了半截的腰带压在了身下。
“你、你怎么了……”魏思茵刚一转回身,就看到盛媗弱不禁风地倒在了榻上,顿时有些懵。
她不过就是进来的不太礼貌,也不至于把人气晕吧?
“姑娘!”流苏一惊一乍地叫起来。
她和盛媗连眼神都没对一个,但她最了解自家姑娘,无论身体还是性情,所以立马明白过来,跟着打配合。
流苏急忙跑到榻边,一脸担忧地问:“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盛媗按住额角的那只手没放下来,按住额角捏了捏,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背到身后,不动声色地将腰带藏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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