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媗看了她两眼,摇摇头:“没什么可谢的。”
莺娘没再说什么,盛媗便转过头,跟上了卫衍的步子离开了莺娘的宅子。
*
盛媗和卫衍出了大门,独自等在马车里的魏思茵已经等得着急了。
她在马车上巴望了半天,好不容易看见人,却瞧见出来的两个人离得很近,并肩一边走一边正说着些什么。
卫衍高出盛媗许多,偏过头看着她,头垂得很低,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线条分明。
他对旁人甚少有这样好的耐心,一路走过来,一直低着头听身侧的人说话,神色宁和。
魏思茵气得瞪眼。
查案就查案,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做什么!
魏思茵看了一会儿,实在酸得不行,赶忙跳下马车过去。
到了跟前,她一下子挤到两个人中间,把两个人隔开:“哎呀,我们午饭吃什么,好饿啊,我早饭就没吃饱,不如就在外面吃吧,省得回去吃了。”
两个被挤开的人被迫中断了谈话,卫衍退开两步,他并不想和魏思茵一起吃饭,刚要开口拒绝——
“也行,去吃饭吧。”盛媗先答应了。
卫衍:“……”
没办法,只好陪着她。
*
吃饭的酒楼是魏思茵挑的,金尊玉贵的公主眼光自是不差,这家酒楼一看就很贵。
不过银子不是盛媗考虑的事,反正有国公府和皇家做后盾,她是没有后顾之忧的。
酒楼的小伙计一看几人的衣着打扮,就知道是有钱的主儿,立马乐呵呵将三人带到了二楼的雅座,又为三人点菜。
魏思茵是当真有点饿,听伙计报了一串菜名,大手一挥,点了好些菜式。
她的架势看起来是要做东请客,自己点完,立马问卫衍:“卫衍哥哥,你想吃什么?”
魏思茵的语气颇有几分小心翼翼,表情也很忐忑,因为惯常这种时候,她是要被拒绝的。
但今日,卫衍竟然没有。
卫衍点了三样菜,罗汉大虾、砂锅鹿肉,还有一样爆烧肚仁儿。
魏思茵听见卫衍点了菜,倒是愣了愣,没想到卫衍竟然没拒绝她,顿时高兴起来。
她满面笑地摆摆手,正想叫伙计退下去,瞥眼看见盛媗,才想起来她还没点菜。
虽然有点不情愿,但她还是朝她挑了挑眼:“盛媗你呢,吃什么?”
盛媗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
“还有什么想吃的?”卫衍紧跟着也问了一句。
盛媗看向卫衍,顿时把刚刚想要说的话给忘了。
“卫衍哥哥,你刚才点的菜是……”魏思茵话说到一半,有点自闭。
她也抓住了卫衍话中的“还有”这两个字,这两个字说明,刚才他点的菜,全是为盛媗点的,问一句“还有”,是为查缺补漏。
盛媗呆了一会儿,茫然地摇了摇头:“没了……”
卫衍对她的口味很了解,点的都是她最想吃的菜。
卫衍对盛媗点了点头,看向边上站着的不明所以的伙计:“就这些了,你退下吧。”
到伙计应声退下,卫衍始终没理会一脸衰的魏思茵。
酒楼上菜很快,魏思茵点菜的时候豪气干云,等到吃的时候,人却已经蔫了。
尤其看到卫衍给盛媗夹菜,而盛媗喜欢吃的,恰恰是卫衍点的菜时……
魏思茵:“……”
虽然还没开始吃,但她突然就饱了。
最后点的一桌子的菜自然没吃完,只得打包带回去。
回宅子的路上,在马车里,魏思茵受了巨大打击一般,一直没开口说话,卫衍和盛媗趁着她安静,便又说起莺娘的事情来。
魏思茵对这些事情从来不问,也没认真听,直到冷不丁听见了“庄娘子”三个字。
“等等!”她这才开口打断二人,“你们刚刚说谁?庄娘子?”
盛媗点点头,看向魏思茵的眼神有点惊讶:“怎么,公主你也知道庄娘子?”
“当然知道!”提起来那天的事魏思茵就来气,“我那天去买衣裳的时候遇到她了,这人别提多讨厌了!”
魏思茵就把那天在成衣铺子遇见庄娘子的事情说了。
及至魏思茵说起,庄娘子抢到衣裳后,却因为丫鬟禀报了什么事情匆匆离去,竟连衣裳也忘记拿,卫衍和盛媗听到这里,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莺娘果然还是有问题。
马车的后半程,魏思茵为那天抢衣裳的事抱怨了一路,盛媗连话都插不进去一句,更别提和卫衍商量莺娘的事情了。
等回了宅子,两人一同回了主院,盛媗没回自己屋子,跟着去了卫衍住的偏房继续说莺娘的事情。
“按照公主的意思,在寿城,翟知县有个外室的事人尽皆知,翟知县应当不会为了隐瞒外室之事纵火阻挠。”
盛媗坐下说完,卫衍倒了杯水给她,接话道:“按照十七公主所说,那日莺娘匆忙离去,很有可能是得到了钱庆的消息,甚至有可能,是钱庆约她见面。”
盛媗接过水,思忖道:“今天见莺娘,虽然她没露出什么破绽来,但我能感觉到,她对钱庆还是很有感情的,尤其是伤心的样子,不像假的。”
卫衍点点头:“她所说未必全是假话,半真半假的谎言,往往更容易取信于人。”
盛媗端着水小口地喝,没接话,卫衍续道:“不如先派暗卫将莺娘监视起来,你觉得呢。”
“嗯。”盛媗咽下水,“行。”
她说完,有点出神,她还在想莺娘的事,眼看离找到钱庆的踪迹越来越近,她反而有些不安。
卫衍没再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卫衍问了句:“你和端王,近来如何。”
幸而盛媗已经将水杯里的水喝完了,闻言只是空噎了一下。
她含含糊糊道:“什么如何,还和以前一样,挺好的……”
她一边说,一边放下水杯起身。
卫衍还待要再说些什么,盛媗疾步出门去,一边逃走一边飞快道:“今天出去半天也累了,世子哥哥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人也出了门,一溜烟儿地跑了。
*
盛媗回了自己的屋子,看到十四在榻上打盹儿。
来了寿城之后,她不常将十四带在身边,尤其是上次端王来过之后,十四这几日晚上都是和流苏待在一起,大约今日是想她了,偷偷跑到她榻上来了。
“小十四。”盛媗轻步过去,小声唤了一句。
小狐狸耳力好,尤其听见盛媗的声音,一下子就睁开眼,它嘤嘤叫了一声,像是撒娇。
盛媗走去榻边,将小狐狸抱到膝上让它在她怀里睡觉:“小十四,今天跟我睡哦。”
小狐狸仿佛听懂了,很高兴地用毛茸茸的肉垫小爪子将脸捧着,一整个搁到盛媗的手心里。
盛媗抱着小狐狸,摸着它。
看见小狐狸,她便想起太子来。
她想起了之前太子可能派人监视督察院的事情,太子是协查兵部贪渎案的人,诚然如六皇子所说,太子可能和他们一样,是怀疑洪有志才派人监视督察院,但因为太子之前做的一些事,她对太子的印象很不好。
所以在她心里,不认为太子会是一个见义而为、秉正求真的人。
往坏的方面揣度,太子便是因为和兵部洪有志的贪渎案有什么牵扯勾连,所以才会做贼心虚地监视督察院。
但这只是她的怀疑,太子牵涉贪渎案的理由呢?
若说仅仅是贪渎,并非不可能,虽然他贵为太子,但人对金钱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人心不足这种事,实在寻常。
但太子和哥哥的事会不会有关系,她实在拿不准。
哥哥不可能和洪有志勾结倒卖军械,也不可能投敌叛国,但太子同样的,也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情。
他身为太子,是为大嵂储君,将来大嵂是他的,他损害大嵂的利益,对他有什么好处?
而且,她也找不到太子陷害哥哥的理由。
盛家得天子赐婚,她本来是要嫁给太子的,盛家掌有兵权,和这样的盛家结亲,对太子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助益,盛家出事,对太子一点好处都没有。
对太子的怀疑,早在兴陵的时候便有了,她时常想起来,但又总是被她推翻,如今在莺娘身上终于有了钱庆的线索,但愿等抓到钱庆,她能从钱庆的身上,能得到一些有关幕后真正黑手的有用信息。
盛媗晚上的时候仍旧在想这些事,她隐隐期待着即将找到的线索,但心底又有种莫名的不安。
之前户房被人纵火的事,虽查知是有人蓄意为之,但最后也没有抓到什么人。
这些潜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人,究竟是哪一方的势力?
但不管是哪一方,她只盼着,在这次找钱庆一事上,这些人不要再出手。
可这种期盼,她知道,大抵是要落空的。
盛媗翻来覆去,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而这晚在寿城的另一个地方,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第75章 戏院
莺娘那头始终没什么动静,卫衍盛媗这边也只好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连日来,“端王”和卫衍时不时要出去体察灾民安置的后续情况,他们倒是有事可忙,盛媗却不便跟着露面掺和,只好成日待在宅子里,苦等莺娘那边的消息,人便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卫襄少年人心性,闲不住,早将寿城逛了个遍,这些时日也逛腻了,总算在宅子里安静了几日,便发现盛媗总是愁眉苦脸的。
盛媗便罢了,魏思茵竟然也是一样。
卫襄想不通魏思茵在愁什么,用完早饭后问她。
魏思茵愁的不是别的,还是卫衍和盛媗的事情。
她便将那天见过莺娘后二人出门并肩而走的场景向卫襄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又说了在酒楼点菜的事,言语间满是酸味。
“你说凭什么,我喜欢卫衍哥哥这么多年了,卫衍哥哥却总是对我视而不见,可盛媗才和他认识多久,他就对她那般殷殷在意……”
人和人的感情深浅,常常很难以时间的长短来衡量,何况魏思茵是自认为认识卫衍多年,然而对卫衍来说,在这漫长的年月里,魏思茵其实和一个陌生人并无区别。
卫襄心里明白这些,但并没有说出口再刺激魏思茵,不过,他听了她的话,倒是偷偷有几分高兴。
看来世子长兄也并非完全不开窍,至少在对待媗姐姐是独一无二的特别这一点上,长兄一直做得很好。
且目前看来,长兄和媗姐姐也相处得正好。
卫襄想了想,心觉还是要趁热打铁,最好尽快将事情定下来。
到了晚上,众人都回屋预备歇下的时候,卫襄从客房到主院来找盛媗。
盛媗成日没事情做,更别说受什么累,到了晚上一点不困,正在外间闲来无事编络子。
暮秋时节,天气有些冷,盛媗的房门关得紧紧的,卫襄敲了门,叫了一声“媗姐姐”。
盛媗没起身,懒得动,一边编络子一边朝门口看:“进来吧。”
卫襄推了门,盛媗笑了下:“稀客,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吧?”
卫襄“嘿嘿”笑了两声,进门来:“媗姐姐真聪明,这都被你猜中了。”
盛媗挑了一下眉,算是收下了卫襄这句奉承话:“说吧,什么事。”
卫襄笑眯眯走到盛媗跟前,隔着一张凳子在她边上坐下,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张纸条:“媗姐姐,这是世子长兄叫我给你的。”
“世子哥哥?”盛媗这下是真的愣了一下。
卫衍傍晚的时候就从外面回来了,还和大家一起用了饭,这个时辰,应该就在不远的另一间偏房里,兴许还没歇下。
他有什么话要和她说,还需要传纸条,怎么不直接找她说呢?
盛媗将纸条从卫襄手里接过来,打开看。
看完,她有点懵。
“这真是世子哥哥给我的?”盛媗合上纸条,抬眼一脸不相信地问。
卫襄点点头:“就是晚饭后长兄给我让我转交给媗姐姐你的啊。”他瞥了纸条一眼,“媗姐姐,里面写了什么呀?”
“唔……没什么……”盛媗将纸条攥进手心。
她还是不明白卫衍为什么传这么一张纸条给她,只好往莺娘身上猜。
“那媗姐姐,我走了。”卫襄说了句,盛媗有些出神,没理会他,他就自己走了。
盛媗到最后也没想明白,便不想了,总之明天去看一眼就全明白了。
*
牡丹园是寿城一处戏院,旬州没闹水患之前,这里人来客往十分热闹,如今旬州受了灾,这地方便冷清了,已然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
盛媗下了马车,按照字条上的指示上了二楼,她望了一圈,这地方没别人,她很容易就看到了坐在扶栏旁一张桌子边孤零零的卫衍。
昨晚,卫襄转交给她的字条上,卫衍说约她今日于巳时三刻在牡丹园二楼相见,至于见面为了什么,字条上没说。
“世子哥哥。”来都来了,盛媗便懒得想了,迳直走过去。
园里虽然只有卫衍一个客人,但楼下戏台上的伶娘们还是唱得十分卖力,卫衍坐在扶栏边上,正居高临下地看戏,听见盛媗的声音,立即收回视线,转过头看她。
“世子哥哥,你来得好早。”盛媗到了桌边,今日风大,她出门穿了件披风,这时候进了楼里,便将披风解下来。
“是你来晚了。”卫衍笑了下,很自然地伸过手去,将她解下来的披风接了过来。
手上一空,盛媗愣了一下,这才去想卫衍说的话:“没有啊,不是巳时三刻吗?”
她刚坐下,卫衍眯了一下眼:“你给我的字条上,说的是巳时一刻。”
这下盛媗彻底愣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和卫衍都被卫襄那小子给耍了!
“是卫襄。”卫衍道。
他听见盛媗说时辰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或者说,其实昨晚卫襄找他给他字条的时候,他就已经隐隐有所察觉。
不过,就算猜到了卫襄的把戏,他也很乐得顺势为之。
“这个卫襄,在搞什么把戏!”盛媗坐着,气呼呼地把两条手臂抱到桌子上搁着。
明明很生气的模样,坐姿看起来却格外乖巧娇憨。
卫衍弯了弯唇,又颔首将笑意敛了敛,这才重新抬眼,温声哄她:“好了,不管他在弄什么把戏,既然来都来了,就不要生气了,就当是我请你看戏,如何?”
“那好吧……”盛媗捧起脸,依着卫衍的话朝楼下戏台上看。
其实她不喜欢看戏,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词听得人头疼,但今日倒很奇怪,她竟然安安静静听了好一阵都没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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