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媗耳边听见一声闷哼,本来就没想抱他,当下立马要退开:“你不是……”
“不碍事。”卫衍哪里肯放,反而把人抱得更紧,哑声低低地唤,“珚珚……”
盛媗:“……”
这时候倒是一副想她想得要死的样子,受了伤却瞒着她,自己躲在屋子里雕什么烂木头。
“怎么看见我就要走?”卫衍咬了一口盛媗的耳朵。
盛媗耳根发麻,回过神来,才想起玄风和玄羽还站在旁边,忙难为情地扫了一眼,那两人整整齐齐低着头,不约而同在装没眼的大白菜。
盛媗:“……”
她到底顾忌卫衍有伤,又不知道伤在哪里,便觉得他整个人是件易碎的瓷器,哪里都碰不得,很快从他怀里退出来:“你伤哪儿了?”
卫衍敷衍地“唔”了声,搭在盛媗腰上的手一用力,又要把人往怀里按,抱不够似的。
盛媗一巴掌拍掉他的爪子,拧眉气道:“我问你伤哪了!”
过年就完结了嘻嘻
第127章 边关
“伤在胸口。”装死的玄羽这会儿活了,低着头飞快道,“箭离心脏只差半寸,九死一生。”
西边战事危急,最后是卫衍带兵平定了西境,这事举国皆知,盛媗也知道,但她只知道他是大捷而归,而他受伤的事,却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到这时,她才想起来近一个月前那两个婶子说的话——端王曾被新皇关在宫里好几天。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报复,也不是关着卫衍,而是卫衍人事不省生死一线,魏宜阑命人封锁了消息,在宫里由太医全力救治。
卫衍朝多嘴的玄羽冷眼扫过去,但不等玄羽感受到头顶发凉,怔愣了片刻的盛媗已经一把扯过卫衍,催着人进了里间。
玄风送来的药苦得要命,卫衍为了尽快痊愈启程去沧州,每次都拧着眉一饮而尽,今天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又把见底的药碗低眉含笑地递给盛媗看。
盛媗其实已经不生气了,比起恼怒,后怕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她不敢想如果箭没有偏那半寸,会是什么后果。
半年未见,再相见时,她预想过的拘谨和生疏都没有出现,被这一通又怒又怕给搅和了个干净,而这时,她望着他,也许是这半年来脑海里日日夜夜的临摹起了作用,她突然发现,半年前她对着这张“世子哥哥”的脸时,那种割裂别扭的感觉,已经全然不见了。
卫衍邀功似的晃了晃空了的药碗,朝她低眉顺目地笑:“都喝完了珚珚。”
盛媗默了默,一言不发地接过碗,递给玄风拿走。
“好苦。”卫衍又低低道,俊逸的长眉拧成了一条委屈的线,撒娇似的朝她凑过来。
或许是征战,或许是受伤,他人清瘦了些,又是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无辜又无害,甚至有点可怜,盛媗心里发软,一时毫无防备,谁知人一凑近,不由分说就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亲了上来。
“珚珚……是甜的。”卫衍咬着她的唇含混道。
之前伤没好全,卫衍急着要去沧州,害得伤势又复发了一回,到如今一个月过去,伤口还时常隐隐作痛,但当下他无从顾忌,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人,恨不能将人拆吞入腹,从此合二为一生死不离。
天知道方才看见她身影从屏风消失时他心底的恐惧,他这半年未有一日安眠,梦里全是她,有时是她生气骂他,有时是她不理他,更多时候,是他终于赶到边关,她却对他说,她之前说不生气都是假的,只是为了安抚他然后摆脱他,她笑眯眯地对他说,她不要他了,然后牵出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来,说她已经和别人成婚。
这时,他就会从梦里惊醒,然后再不敢入睡,睁着眼一夜到天明。
细微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卫衍怔了怔,从她唇上退开。
盛媗唇上洇出了血珠,卫衍顿时有些无措,以为是自己不够克制咬破了她细嫩的嘴唇。
盛媗瞥他一眼,舔走那颗血珠,低声道:“一路不舍昼夜地赶路,这时节又干燥,嘴巴干裂了。”
卫衍呼吸滞了滞。
有些梦魇,无论多少安神药都治不好,可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卫衍又凑过去,不再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似的长驱直入,而是春风化雨的细润的温柔。
榻边不远的桌上,盛媗还来不及看到上面放着的木雕——是她曾见过的。
初到端王府不久,她缠着卫衍教她吹笛子时,在松霖院旁边不远的雅厅见过,彼时木雕放在多宝隔上的小匣子里,尚未成形,看不出什么,而现在,木雕已经有了完整的轮廓,是一个骑马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跃马扬鞭,乌发如云,一身的英姿飒爽。
正是幼年卫衍初见的盛媗。
时日久远,连卫衍也记不得当时的自己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雕刻那将他卷下马的小姑娘的,只记得从边关回来后,他记了她很久。
那木雕最后并没有雕完,但不知为何,他也没扔,随手收了起来。
再后来,未成形的木雕与那个张扬的小姑娘都被他遗忘,直至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他在卫府见她的第一眼,始觉九年漫长岁月累叠,到头来,也不过微渺尘埃一束。
轻轻一吹,明珠复耀。
*
卫稷完婚后,盛媗要回边关,卫衍早说要和她一起回去,这回终于如愿。
在沧州过了半年“苦日子”,盛媗离开端王府的时候,把之前没带走的东西全要带走,再加上卫衍的东西,几乎把整座端王府给搬空了,拢共居然收了十几个箱子,车队排成一列,都快赶上一个商队了。
盛景聿自打半年前替妹妹守了半个月的院子,和卫衍半个月里打了二十几回照面,如今再也不管这两个人的事了。
盛景聿先一步回沧州,留下了亲兵和流苏等盛媗卫衍一起。
盛媗抱了两个小匣子上车,冻得手疼,正对着手哈气,看见流苏抱着一个眼熟的小匣子过来了。
“这里面装的什么?”盛媗问。
流苏随便看了一眼:“不知道,反正是姑娘你的东西。”
卫衍拿了手炉来,扫了一眼那匣子,嘴角勾了勾。
盛媗接过手炉,没错过他这抹意味深长的笑,立马不准流苏把匣子放上车,非要打开先看看。
流苏苦着脸从一堆钥匙里找开匣子的那把,卫衍笑道:“你当真要看?”
盛媗狐疑瞟他一眼:“要看——不能看吗?”
卫衍“唔”了声,不答反问:“你当真要在这里看?”
盛媗狐疑更甚,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可她转念一想,她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于是笃定地点点头,转头催流苏:“找到钥匙没?”
流苏试到第五把:“找到了找到了!”
“卡哒”一声,锁开了,卫衍一把将盛媗揽进怀里。
盛媗还当是什么吓人的东西,打开匣子却没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蹦出来,她不要卫衍抱,凑过去看,先看见流苏一脸僵的脸色,心下顿生疑窦,跟着低头一看——
盛媗:“……”
好眼熟……
……居然是之前笨蛋玄风买的那件衣不蔽体、一看就不是正经姑娘穿的纱衣!!!
方才盛媗非要检查,卫衍几番暗示她不要,引得院子里收拾箱子的人都跟着一起好奇了,目光也往匣子里瞟,这下好了,一院子的人突然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去。
盛媗:“……”
流苏的脸也跟着涨得通红:“之前姑娘让扔,我给、给忘了……”
“啪”一声,盛媗猛地合上匣子,面无表情转身,往回走。
“姑娘……”流苏捧着匣子不知怎么办。
“扔了!”
“收起来罢。”
盛媗怒气冲冲的声音和卫衍含笑的话音同时响起。
流苏:“……”
盛媗:“……”
盛媗一脸面无表情,耳朵却早被一院子欲盖弥彰的人给弄红了,一路面不改色走到卫衍面前。
卫衍笑眯眯张开手,盛媗再忍不住,一下子扑过去,把霎时间变得通红的脸埋进他怀里。
卫衍捋着她的发尾轻笑:“刚才就抱你了,早点躲好,哪用现在才怕羞。”
盛媗捶了他的腰一下,软绵绵没用几分力气,只捶得卫衍笑意更深,索性用披风将人裹住,让她安安心心躲个够。
“都不许笑。”卫衍朝一院子偷笑的护卫下人命道,语气却一点都不严厉,只惹得大家越发笑得欢。
只有流苏不知所措,上前憋着声音问:“王爷,这、这到底是扔了还是……”
“收起来罢。”卫衍道。
流苏瞟了一眼躲在披风里的盛媗。
卫衍跟着看了怀里的人一眼,眸子弯了弯,压低了一点声音笑道:“当着怎么多人的面,你家姑娘想留下也不好意思留——收起来罢。”
流苏原地又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脸替她家姑娘又红了一层,忙把匣子收上了车。
腰上又被人捶了一计软软的拳,卫衍低笑了声,颔首吻了吻盛媗的发顶,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轻笑道:“没事,我也想看我们家珚珚穿。”
*
回沧州之后,盛媗同卫衍一起,将父亲的玉佩和母亲葬在了一起。
沧州战事虽平,百姓却需要休养生息,加上魏绍恒叛乱时,曾在军中安插的人也有些小动作,虽然没有酿成什么大的祸事,但人必须得揪出来。
一晃到了年关,卫衍当真是逍遥事外,魏宜阑也不管他,他在边关待着,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除夕夜这天,一家人一起用了饭,盛家从陈青窈死后,就没有守岁的习惯,戍边的将军连年都很少在家过,今年总算还吃了团圆饭。
吃过饭之后,盛景聿就去了军营,家里只剩下盛媗和卫衍,盛媗说不守岁,卫衍这个每到过年连面都不露的人,当然毫无异议。
沧州落雪犹深,两个人手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小半个时辰,走到了一片树林。
旷野的冬天荒寂,卫衍和盛媗并肩立在林外,谁也没说话。
过了会儿,盛媗转头看他:“你怎么不问我带你来这里做什么?”
卫衍偏过头看她,有点无奈:“我虽长你几岁,也还不至于年老忘事,我们家珚珚第一回 接我的地方,我当然记得。”
冬日的林子有些光秃,盛媗看了两眼,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第一回 ,难道还有第二回吗?”
卫衍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回不就是么。”
“……不要脸。”盛媗道,嘴角却勾起了小小的弧度,“明明是你死乞白赖要跟来的。”
“是是是,”卫衍握了握她的手笑,“是我死乞白赖要跟来的。”
林子里的雪积的不厚,化了些,泥土沾脚,卫衍背着盛媗进去故地重游了一圈。
其实天下林子长得差不多都一个样,也看不出什么故地不故地的,兼之两回都是天黑,一盏灯笼不过照亮脚下方寸,实在找不到什么旧日痕迹。
但或许重温的原本就不是这个地方,而是在这个地方遇见的那个人。
*
年后正月没过完,年满十六的卫襄经历一番牢狱之灾脱胎换骨后,在继位的新帝清明的政治之下,得到机会到边关历练,恰好就在沧州。
盛媗接到柳氏的来信,卫襄到的这天,老早就和卫衍等在了云安城城门外接人。
等了小一个时辰,人终于到了,可谁晓得卫襄打他们面前策马而过,竟然连停都没停一下,扔下一句慌里慌张的“长兄长嫂,别说我进城了”,便绝尘而去。
“……”原地吃了一嘴灰的盛媗额头跳了两跳。
回来沧州后,某位在京师谨小慎微的盛小姐,仗着云安城是自己的地盘天高皇帝远,脾气是越发大了,当即气呼呼道:“好个卫襄,我非得打他一顿!”
同样被马蹄撅了一脸灰的端亲王殿下,被一句语速快到听不清的“长兄长嫂”叫得心情愉悦,脾气也跟着出奇的好,笑眯眯摸着她的头道:“好了,别生气,卫襄皮糙肉厚,我们珚珚细皮嫩肉的,别把我们珚珚的手打疼了。”
盛媗被他哄惯了,不吃他这一套好话,清凌凌的眉眼一扬,活阎王似的不依不饶道:“谁说我要用手打,我用鞭子!”
卫衍眉头一皱:“不行。”
盛媗疑惑看他,卫衍不容抗拒地将人往怀里一带,掐着她的腰,一本正经道:“珚珚的鞭子,只准抽我。”
盛媗:“……”
她回过味来,一推他:“卫衍,光天化日的,你臊不臊……”
卫衍扫一眼城门往来的人,不甚在意地一笑,如愿看到小姑娘耳廓红了一圈,弯腰凑过去,就在人来人往中,轻轻吻了吻她软软小小的耳垂。
就在这时,官道上一辆马车驶了过来,车帘被人掀开,车里的人看见盛媗卫衍二人,立马叫出声:“盛媗!”
盛媗乖乖闭上的眼睛惊得一下子睁开,卫衍又亲了一口,在她耳旁低低说了句“没事”,才不慌不忙地退开,掀起眼皮冷冷看过去。
第二次出远门的十七公主魏思茵:“……”
头一回出远门的卫五小姐卫思思:“……”
两个人两脸的兴高采烈,齐齐被卫衍凉凉的眼神冻在了脸上。
“咳……”盛媗尴尬地轻咳了声,不自觉地搓了搓被卫衍咬得发痒的耳垂,有些吃惊地问,“公主,思思,你们怎么来了?”
魏思茵顿时脸上一红。
一旁卫思思一脸天真,毫无顾忌道:“我来玩的,公主来追四哥的。”
“……”魏思茵脸更红了。
从旬州回去后,这位十七公主缠着卫衍的次数就越来越少,目标不知怎么渐渐变成了卫襄,尤其在卫襄出事后,魏思茵彻底调转矛头,再没一点心思在卫衍身上,更不用说,卫衍的身份揭开后,她喜欢了好多年的大哥哥,居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这其中的尴尬,简直别提了。为此,魏思茵丢脸丢得躲了半年没出自己的宫门。
盛景聿常在军中,盛媗整日和卫衍待在一起,虽说蜜里调油,但两个人也着实冷清,这下好了,一下来了四个人,好像整个云安城都跟着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魏思茵、卫襄、卫思思,这三人是一波到的,没过几日,第四人卫南霜也来了。
卫南霜是被派来照顾卫思思的,颠簸一路追过来,本就精疲力尽,又不适应沧州的气候,刚到的几日一直水土不服。
盛媗找了大夫看过,吃了药却不见效,这日正要外出再另外找个大夫,一出门却撞见盛景聿回来了。
盛媗没想到他回来,脱口问:“哥你不是说军中事忙,没时间回来吗?”
盛景聿扫她一眼,淡道:“十七公主身份尊贵,身为臣子,岂可如此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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