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晚自习开始还差几分钟,最后那几个放风的也在陆陆续续回来上课,路过楼梯边的时候,朝他们这边张望。
沈蓉抠了抠纸盒,说:“那个……你不要和凌玿计较哦?”
“他……”沈蓉想了想,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来表达,他下战书打架和故意撞他这种幼稚的行为呢。
最后,她总结道,“他就是个小孩子,嗯,小孩子脾气,你……”
上课铃声突然打响,她到嘴边的话瞬间收住,换成了:“叙诚哥哥快去上课吧,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叙诚忽然想到,她白日里匆匆跑到教务楼下的情景,说道:“不用担心,教务处那边没问题的。”
沈蓉抬头,眼睛亮亮的,欣喜地问道:“真的?”
“真的。”
叙诚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嘱咐道:“天要黑了,快回家。”
沈蓉走回车棚,心理上觉得办完了一件大事,嘴角都是翘着的。
只是,当她瞥见自行车旁的人影时,嘴角瞬间又沉了下来。
沈蓉将书包扔在车篮里,弯下身开锁,头顶是一道冷声:“你去哪了?”
放学的时候,他去了自习室里面没人,又回到教室,拦住了正要走的江暖,才知道她一放学就走了。
结果,当他走到车棚时,却又发现她的车还在,干脆就靠在这里,等到了现在。
锁开,沈蓉起身,凌玿扫了一眼她的书包,问:“你的蛋糕呢?”
沈蓉抬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接着问:“不是去买蛋糕了吗?”
沈蓉张了张嘴,大概猜到谁说漏了嘴,“嗯”了一下,说:“吃掉了。”
一声轻呵,飘过耳际。
沈蓉不想和他吵,将车子从车棚里推出来,只是车忽然不动了。
回头,只见凌玿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她的后座上。
沈蓉蹙眉,正想开口斥责,那道身影突然倾身过来,那眼神里有晦涩不明的东西一闪而过。
还没来得及去想明白那是什么,她望进了他眼底,深而沉,像是要将她吸进这深潭。
半晌,嗓音轻得像是她幻听,他说:“那我试着喜欢他吧。”
十月底的秋风拂过,卷走落了地黄叶,在地上翻滚。
而她的心,也正在微微发烫。
她忽然想起,暑假时两人看过的一部日剧,女主角爱而不得。
最后,她站在空旷的操场上,对男主角说,我只是想让我喜欢的人所喜欢的人喜欢我而已。
他现在,是要试着去喜欢他喜欢的人所喜欢的人吗?
只是,她好像忘了问,这个他到底是他还是她?
第17章
沈蓉回到家, 突然发现院子里多了一条狗,是一只雄壮的德国黑背。
一人一狗对立望着,沈聿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转身, 微挑了下眉, 问:“喜欢狗吗?”
沈蓉停好自行车,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摇头。
狗狗看到有新人来, 头也转了个向,盯着沈蓉的方向, 一动不动地瞧。
沈聿瞥了一眼,说道:“它好像挺喜欢你的。”
沈蓉:“……”
沈蓉瞬间瞪大了眼,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刚想逃进屋的人, 听到身后的人又说:“叙诚要把它放在这里寄养几天,既然你不喜欢,那我还回去吧。”
沈蓉拒绝的心,瞬间被沈聿的大招瓦解。
这次叙诚转学,是一个人回来的。
叙家三代皆是军人,叙伯伯早年被派任去外省, 举家搬迁了过去。
叙诚生在军区大院里, 从小受得是军事教育,别说一个人回来,就是把他扔到丛林里过上几天, 都没什么问题。
只是, 叙家在舒城留下的公寓空置多年, 他开学后才转过来,屋子还未来得及收拾打扫, 所以暂且住校过渡一段时间。
沈聿单手插着裤子口袋,立刻吩咐:“狗粮和它的玩具都在客厅,还有它叫福星。”
沈蓉见她哥一副交代完,就要跑路的样子,立刻问:“它咬人吗?”
凌玿:“不惹它,就不咬你。”
沈蓉:“……”
沈蓉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稳住想揍她哥的冲动,问:“怎么样才算不惹它?”
“尊重它。”
沈蓉不怕狗,但关键是,她从没养过宠物。
为了“尊重”它,沈蓉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又怕它乱啃家里的东西。
一晚上,它走到哪,她跟到哪儿,就在后面盯着它。
等晚上沈聿从实验室回来接班,她觉得自己像是跑了场五千米,整个人累瘫了。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沈蓉被它扒门的声音闹醒,挣扎着起来。
门才开了一条缝,福星就闯了进来,蹲坐下来冲着她摇尾巴。
它大概以为,昨天沈蓉陪它在客厅跑了一整晚,是在和它培养感情,这会一人一狗,已经可以算是好朋友了。
沈蓉叹气,这条狗也不太矜持了。
她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刚想回去睡回笼觉,福星突然上前咬住了她的裤腿,拉扯着她要往门外的方向走。
沈蓉拒绝,刚想把它赶到沈聿房门口,转念想起来,这条狗其实姓叙。
最后,她还是强忍着困意,匆匆换了睡衣,到客厅翻出牵引绳给它套上出了门。
深秋的清晨,已有些寒意,沈蓉换了件连帽衫,有风,脖子有些凉。
她干脆将帽子戴在头上,一手插在衣服前的口袋里,一手牵着狗绳,福星欢快地在小区里蹦跶。
沈蓉眯着眼,被它带着跑到怀疑人生。
被突如其来求包养的福星这么一折腾,沈蓉的作息全乱了。
连着几天上课都萎靡不振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沈蓉心里既高兴又不高兴。
这种情绪太复杂了,表现在脸上就直接显得整个人很丧,加上两个那么大的黑眼圈,江暖抱着书包挪过去,小心翼翼地问:“蓉蓉,你失恋啦?”
沈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抱着书包,转过头茫然地“啊”了一声,江暖继续心疼地说:“你看你这两天眼睛都是肿的,哭的?”
沈蓉没恋可失,不过倒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福星来的第一天,大概不适应环境,就在餐厅的桌脚旁,随地大小便了。
据说狗狗第一次大小便的地方,会被认定为那就是它的厕所。
沈聿有点小洁癖,当时就炸毛了。
随后几天,沈蓉都是定着闹钟起来,给福星上厕所的地方铺报纸养习惯,第二天再一大早起来陪它散步。
十几岁的小姑娘啊,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坠入了深渊。
她抱着书包神游般地走向车棚,江暖还在身后一路追着问,不去操场练习举牌了吗?
她也恍若未闻。
一路走在前面的沈蓉突然停了下来,江暖没注意,差点就撞上了上去。
江暖正想问怎么了,突然看见前面车棚里,凌玿坐在一辆车的后座上,低着头,似乎正在打游戏。
稀奇的是,他身前还站着一个人,一个女生,手里捧着只粉色的盒子,专注地看着他。
江暖眨眨眼,一瞬间恍悟,她们这是撞上现场告白了啊。
沈蓉只是顿了一下,又抬脚往前走,凌玿似乎听到了脚步声,终于肯抬头。
凌玿见到是沈蓉,立刻起身收了游戏机,那个女生也跟着转身看过来。
沈蓉将书包扔在车篮里,又俯身开锁,再站直身体时,那个女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女生一脸惊喜又羞涩的模样,开口道:“你是二班的沈蓉吧?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凌玿?”
说完,她还将手里捧着的盒子抬了抬。
凌玿闻言,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
他刚刚已经明确地拒绝了,结果女生就是不肯走,杵在这儿看他。
他打了多久的游戏,她就在边上站了多久。
车棚是公共场所,他不好赶人家走,可又不想挪地方等沈蓉,干脆就直接当她是空气。
沈蓉无语,瞥了眼那只,不知装了巧克力还是情书的盒子,扯了扯嘴角道:“他不就在那边?你是没手还是没脚?”
瞬间,女生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沈蓉没空看她的脸色,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莫名其妙的人越来越多,真当她是免费邮差啊?
转念想着这些,她将自己的车推了出来,转身就走。
凌玿骑着自行车刚拐进小区,就见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朝院子的围栏走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准备爬上去。
凌玿看清人影是谁后,急忙停了车下来,大步走过去,喊了句:“你干吗呢?”
沈蓉吓得差点从半人高的围栏上掉下来,立刻转头,食指放在唇边:“嘘!”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福星听到动静,立刻从自己的窝里蹿了出来,前腿往围栏上一搭,气势汹汹地连着叫了好几声。
凌玿猛地往后一退:“哪里来这么大的东西?”
语气和措辞都不是很友善,福星感受到了,换来它更凶猛地吼叫。
凌玿瞪了它一眼,立刻上前伸手揽住沈蓉的肩膀:“你下来。”
结果,沈蓉往院子外的方向就要跳,凌玿忙地将她往怀里一扯,说道:“……往这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凌玿干脆直接将人抱了下来。
沈家的房子是联排的边户,院子围栏旁还有一圈花圃和绿植,脚落地走出来,沈蓉低头蹭掉鞋子上沾到的泥。
凌玿看着她,在一旁笑道:“你回家怎么跟做贼似的?”
沈蓉抬头,气得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他刚刚那么一吼,她早就顺利隐身回家补眠去了。
福星的前腿还搭着围栏,警惕地盯着凌玿,沈蓉突然问:“凌玿,你喜欢狗吗?”
“不喜欢。”
沈蓉转了转眼珠子,笑道:“不用你喜欢,你帮我牵着它,在小区里走几圈就行。”
沈蓉怕他不同意,又加了句,“放心吧,它不咬人。”
刚说完,福星特别配合,又朝凌玿吼了几嗓子,像是在说,没错,不咬你,我就吼吼。
凌玿转头,这才注意到沈家院子里,不知何时搭建了一个狗窝,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养的狗?”
叙字刚到嘴边,沈蓉转念一想,又咽了下去,才说:“是我哥朋友的,在我家寄养几天。”
凌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哥还有朋友?”
沈聿的朋友确实不多,从小玩得好的,除了付希安以外,也就剩叙诚了。
沈蓉怕他多问,反应过来这狗姓叙,她的补眠觉就泡汤了,立刻凶道:“你去不去呀?”
遛狗的事就这么顺利的外包出去了,沈蓉回到家安安心心准备补眠。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秒入睡,可事实上,她在床上翻腾了十分钟还是毫无睡意。
没多久,窗外隐约传来福星的叫声,沈蓉把头埋在枕头里,假装听不到。
她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去叙家,那会也有一条这样的黑背。
她站在大院门口,盯着那条黑乎乎的大狗一动都不敢动。
虽然事实上,它很友好,不认生,也不咬人,福星师出同门,沈蓉相信,它应该也被训得很好。
福星确实不咬人,只是蹲坐在地上,吐着舌头盯着凌玿,不走也不让他进门。
沈蓉要靠爬过去的围栏,凌玿踮个脚就能坐上去,拿出游戏机低着头打起来。
一局结束,他抬眼一瞪,福星就吼一声,节奏配合的还挺好。
也就十来分钟,福星突然站起来,吼叫着朝院门外奔去。
凌玿心里一惊,怕它跑丢了,立刻跳下来想要追上去,刚转身就看见了来人。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福星跑到那人的身边,围着他打转,叙诚即刻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随后起身,问:“你好,蓉蓉在吗?”
凌玿瞅了眼他手里的东西,某个牌子的狗粮,随即心里了然,这条狗姓叙,脸色就不自觉地甩了出来,回:“不在。”
男人之间的敌意,不用多说什么,只一个眼神就能了然。
但对于叙诚来讲,不管是沈蓉还是凌玿,都是小孩子,他并不会计较。
叙诚笑笑,没再说话,径直走向院内福星的新家,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又蹲下身和跟过来的福星低声聊了几句。
叙诚是请了晚自习的假出来的,主要是来看下福星调不调皮,顺带送些狗粮,不宜久留。
走的时候,叙诚朝凌玿致谢:“谢谢你替我照看福星。”
凌玿呵了一声,回:“我是在替沈蓉看家。”
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看家不就是狗干的事吗?
他刚才骂了自己???
嫉妒使他脑子短路!
叙诚没笑,也不知是忍着,还是假装没听懂。
倒是凌玿被自己给气着了,特别想把叙诚拽回来,再约一架。
叙诚刚走,沈家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沈蓉三步并两步地跑出来,问:“叙诚哥哥来了吗?”
凌玿扯了扯嘴角,走到狗窝旁将那袋粮食拎到屋里,再出来时,脸上已经面无表情,径直走向院门外,最后才扔了一句:“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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