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福前脚刚走,后脚许江宸便回来了。
他看了看刚送来的那些胭脂,叫许卿南进了书房。
许卿南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叔父先她一步开口:“我今日去一趟慕王府,慕王爷说皇上还没有给答复,到底赐不赐婚也仍未知。世子殿下心急了些,只怕这婚皇上现在是必须得赐了。但,卿南,叔父还是想问问你到底愿不愿意嫁与慕小王爷。”
“如若我说不愿,叔父会如何?”
许江宸眯了眯眼:“我会立即上书,或明日直接面圣,替你回绝这么亲事。”
“之后呢?我又该嫁与谁?”许卿南看着叔父的眼睛,他震惊片刻后恢复平静:“慕小王爷和你说了什么?”
许卿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起他的意见:“叔父认为,我该不该与慕小王爷成亲?”
男人沉默片刻,没有作答。
“叔父当日叫我回天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许卿南淡淡的说着,许江宸也似乎有些动容:“有些事,由不得我做主。”
“叔父……”许卿南愿意相信许江宸不想害她,正如他所说,世间太多事是身不由己。但他的苦衷,却也是害许卿南卷入乱局的巨大推手。
“是天子之手吗?”
许江宸沉默片刻,抬起那双有些疲惫的眼:“卿南,叔父对不起你。但你要明白,叔父这也是在救你。”
是,如若在北境遭遇伏杀,她或许是一分活成都没有。
可这些事根本毫无比较的意义,因为没有任何一条路是安全的。许卿南也不会恨他,她隐隐感觉,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人布好了局,无论如何她都难以逃开。
“叔父方才问我愿不愿意与世子殿下成亲。”这个问题,许卿南早已经有答案了。
她以拜别长辈的礼仪跪下俯身,声音不带犹豫,也没有情绪:
“我愿意嫁与慕王世子,慕昉南。”
第17章 再入长宁府
建昭长公主连夜进了一趟皇宫,这并不稀奇,宫人皆知她常常来陪着太后,留宿在康安宫。可今夜,长公主的轿辇停在了勤政殿外。
武成帝心中郁结着一口气,没有留宿妃嫔宫中,吃完晚膳便继续回来批阅奏折了。
抬眼见自己的妹妹来了,皇帝也只是微微点头。
建昭多多少少听闻了些慕昉南今日入宫的事情,瞥眼瞧见摆着一边还未安排动笔的赐婚诏书,心下大概明了。
“皇兄,依臣妹所看,这门婚事未必不好。”
武成帝皱眉:“让许家女嫁与阿南,这怎么能是好姻缘!镇北侯走前一直在暗自调查先太子的事情,他的那个好儿子还曾劫走了阿南……他们就算搬离了天启,朝中依然有纯臣一党拥护他们。”
“可那许卿南也不过是一介孤女,纯臣不一定会向着这么个丫头。”建昭长公主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她查便查,但皇兄可不要先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就先遂了阿南的愿吧,让他成亲说不定会好些。”
“说来也是,阿南不知怎的就被那女娘迷住了,先前同他说的,让他入朝为官的
事情,他为此竟也同意了。”当时武成帝如何威逼利诱,慕昉南都坚决不沾朝政,如今答应得倒是很爽快。
“那不就是吗,给他门婚事也是牵住了他,让他稳重些不能再胡闹了。”建昭长公主意有所指,“若是皇兄对他现在的新妇不满意,日后找机会再换掉就是了。”
武成帝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他点点头,提笔开始写赐婚诏书。
建昭见目的已经达成了,再与武成帝闲聊了几句婚事安排便离开了。
第二日早上,赐婚的诏书便已到了许府。
跟着一块来的,还有内务府的一大群人,是来补完慕小王爷弃掉的前三礼:纳采,问名,纳吉。
许卿南父母早逝,这些流程自然就由崔叔母来对接。不过圣上诏书已下,慕小王爷聘礼已送,就是前三礼中真出现什么小问题也是无关紧要的了。
不过慕昉南与许卿南的生辰八字倒是十分合宜,走完流程,内务府的大太监便回宫准备请监天司算算日子,等良辰吉日算出来了再送过来给许府过目。
“看来皇上是实打实地宠爱慕小王爷,他的婚事可是全权由皇家操办了。”
许珍宁望着已经离开的宫人,小声地同许卿南说着。
她与姐姐弟弟都从未想象过,她们这貌美如天上仙女的卿南阿姊会嫁给谁,反正不是慕小王爷那样的人。
虽说世子他长得也是英神俊朗,玉树临风,但一想到他那无礼无德的行径,她只能替卿南阿姊惋惜。
许卿南倒也不在乎这些了,与世子成亲只是权宜之计,想必他今后也不会怎么管自己的。
她现在唯一着急的就是卫虞迟迟未归,李赋也说自己不清楚其中缘故,但老大传回口信:“不日将归,莫愁莫忧。”
许卿南扶额,这不是废话吗。
她正打算再去练练射箭,近日她手法恢复得不错,也得益于卫虞送的这把好弓。
还没等许卿南射出今天的第一支箭,府中侍女便领着另一名面容成熟衣着不凡的侍女进了别苑:“奴婢拜见郡主殿下,长宁公主请您到府上一叙。”
坐上去长宁公主府的马车,许卿南心想这该来的还是会来,毕竟长宁公主是慕昉南的母亲,叫自己儿子未来新妇到府上见面,倒也很合理。
这是许卿南第二次来长宁公主的府邸,距离上次其实也没过去多久,不过那次赏花会并不是从正门入府的,而是直接从花园侧门进。
想到赏花会,许卿南不禁回忆起那日慕小王爷给她寒地花的那一幕。他们直接的孽缘,也是在这儿开始的吧。
许卿南自动忽略了前两次见面,在她心里那都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郡主这边请。”
侍女领着她进了大门,长宁不愧是花草深度痴迷者,府里无处不见的都是花。
又从园林通廊里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最后在窄院的小厅里见到了长宁。
和往常一样,她正在修剪花枝准备插花,许卿南微微躬身行礼,长宁没看她但语气很热络:“没事,你快坐吧。我正在练习插花,就一边弄一边和你聊聊。”
“是,公主。”许卿南也听闻长宁公主是有一点走火入魔,但她并不讨厌长宁的这种状态。
她现在只想知道长宁公主叫她过来是想聊什么?爱情吧,她和慕昉南之间铁定是没有的。
其他的……好像一无所知。
“我听闻了阿南提亲的事情,你是叫许卿南对吧?”长宁一上来就直入主题,“真是投缘,你俩的尾字是相同的。”
“确实是,有缘。”
长宁看她言语有些虚,不禁笑了:“你和阿南应该不熟,看来是他一厢情愿。”
许卿南内心大惊,公主前半句说的没错,后半句就有些惊世骇俗了。慕小王爷一厢情愿?绝无这种可能。
“阿南这个孩子啊,心性其实很善良人也非常懂事,就是长大以后就不太服长辈的管教,和我们之间更是无话可说。”
长宁公主自顾自地说着,许卿南却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份深深的哀伤,被儿子冷落的哀伤。
“你们成亲以后,要相互体谅。你会更辛苦些,要担待他那么一个冷淡的人。”长宁摇摇头,“也不知孩子怎么长大就变成这样了。”
许卿南闻言又想起崔茜瑛说的那些话,原来长宁公主自己也不知晓慕昉南十四岁时发生了什么变故么?
长宁说着说着,目光慈和地看向许卿南:“你的父亲,和你的爷爷,都是顶好的人。”
“公主可认识我的父亲?”许卿南意识自己有些急促,缓下来找补,“我自出生后便未见过我的生父一眼,我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的父亲……”长宁似乎陷进了深深的回忆里,她看见那年冬日,在还处于鼎盛时期的镇北侯府里,粉衣少女折下一枝雪梅,笑着跳起了那支旋衣舞。
红梅粉面,少女一舞便足以动人心。
“瑾熙!”温润的少年音在身后响起,少女欣喜万分,回身扑向少年:“江桓哥哥!”
“我这支舞跳得好看不好看?”少女缠着许江桓,还要向他告状,“江宸哥都不乐意看我跳舞!”
“是吗?”许江桓故作严肃,“那大哥好好惩罚他。”
说曹操曹操到,许江宸冷着脸看她:“你天天跳同一支,就不会换一下么?”
“略略略!这舞我跳一辈子!”少女毫不在意地伸手去挽两个哥哥的手臂,“走了走了,我们去吃饭吧。”
“切,就知道吃。”许江宸话是这么说,却很顺从地让妹妹挽着手。
“瑾熙还小,爱吃才正常。”许江桓总是那个最宠妹妹的人,少女点点头,表示大哥说的就是对。
许江宸翻白眼:“你就宠着她吧。等会儿她就吃成小胖猪跳不动舞。”
“才不会呢!”
忽然再一转,少女回身四望,两侧没有了熟悉的兄长,镇北侯府满目萧条。她泪流满面,哭得撕心裂肺。
长宁从回忆中挣扎着恢复清醒,看着许卿南期待的目光,她淡淡一笑:“我与你父亲并不相熟,只有几面之缘。他性情温善,才识渊博,在战场上又骁勇善战,天启城中无人不知。”
“原来如此。”许卿南点点头,这些话她也听叔母说过,看来长宁公主和她父亲并不熟,便没再问下去。
慕王府别院里,管家王有福正忙上忙下地打点着定亲宴的事情,监天司的人说了,良辰吉日就在五日后,腊月初三。
有着内务府帮忙,五日之内准备齐全自然不成问题,只是里面那位世子倒真像要当甩手掌柜似的。
他怎么总感觉两方新人都没把这婚事放眼里呢?
昨日送完胭脂,他回来就想好好和世子谈谈对待女娘的态度应该如何,没想到世子说自己要早睡,不许他多言。
今日怎么着也得跟他掰扯掰扯。王有福刚走到房门口,就听见了里头谢二公子的大嗓门:“恭喜恭喜啊,殿下准备就要成婚了!”
慕昉南都懒得抬头看他一眼,只是继续看书,看他桌上厚厚一沓书,谢止炀咽了口口水。
难不成成婚令人奋发图强?可他这发小自小就是天才,还需要什么努力么?他凑过去一看,发现是一些关于施政以及当今制度、刑法规定及各郡县政务情况的书籍。
“你这是?”
“我答应了皇帝,成婚后上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谢止炀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慕昉南居然要入朝为官了。
“兄弟,你是为了爱情?”
慕昉南回馈他一个同情的眼神:“你还是多吃点猪脑好一点。”
“那不是……我真是惊讶啊!那您现在要步入正轨了,雪娘子的画我还找不找?”
慕昉南看着对面还挂着的那幅画,沉思片刻:“找吧。”
门外的王有福震惊,世子都要成婚了,还惦记着那美人图画!
他不由得为即将过门的世子妃担忧起来。自家世子,一看就不是个好夫婿啊。
第18章 得识美人面
“要是没事,你就先回去吧。”
慕昉南看谢止炀天天闲着没事干,心里盘算着得皇帝怎么着也得给这个锦衣侯亲儿子安排个官职才对。但想想谢止炀那个脑子,怕只能当一个庸官为祸四方,还是算了。
“唉,我知道,以后你成亲了,我这个兄弟也没什么出现的必要了。”谢止炀倚在窗边捂着脸,“我懂,我都懂。”
“你又不是唱戏的,少演。”慕昉南看完了手上的律法第一册 ,换了另一本刑法继续看,“快年底了,庄子那边怎么样?”
谢止炀别的不太钟情,但就是爱花钱爱赚钱这两大爱好。说来稀奇,自古爱财者莫不吝财,而这谢止炀倒是敢赚敢花。
一般人只知前者不知后者,但是慕昉南与他关系最好,自然是知道的。两个人还在京郊盘了几个庄子,在天启城城东开了个钱庄。主要出资的自然是慕昉南,但打理的工作都给了谢止炀。
谢止炀的母亲对他管教条例诸多,不怎么给他零花钱,他花天酒地的钱基本都是靠这些庄子的分红来的。
“有我在你还愁?今年的入账可比去年翻了一番。”谢止炀沾沾自喜,慕昉南看着他,话里有话:“那你一定很需要去把你的分红好好花一花。”
“诶,那咱们去凤仙居喝酒?”谢止炀倒是没心没肺。
慕昉南耸耸肩,拒绝了他:“我这还要为上任做准备,你自己去吧。”
“啧,真没想到阿南你也有从良的一天。”见慕昉南不反驳他,谢止炀更疑惑了,“殿下真就要娶那个脸都没见过的北玉郡主啊,太子不是说她一脸溃脓?”
慕昉南挑眉:“他的话你也信?”
“你又知道太子说的就是假的?”谢止炀想想就害怕,“万一她生着胡须,一双张飞横眉,还有一张血盆大嘴……”
慕昉南不欲与他多言,朝门外喊了一声:“老王,把谢二公子带出去。”
“诶,恼羞成怒了是不是……”谢止炀心累,心痛,心如刀割。
还没过门啊就这么护着了,他这发小怎的就爱上个脸都不敢露的女娘?
“二公子不然也去讨个新妇?”王有福看着郁闷的谢止炀,“二公子确实有点过分了,不该这么说女娘,不然是找不到新妇的。”
讨新妇?
谢止炀想了想,他该上哪才能找到合适的女娘呢,算了,还是和银子过日子好些。
慕昉南终于支走了谢止炀,挥挥手让守在窗外的暗卫进来。
“什么事?”
暗卫跪在一旁:“回世子,今日长宁公主邀了北玉郡主在公主府里会面。”
这倒在慕昉南的预料之外,他还没想过他那位连自己儿子都不太关注的母亲还会见儿子的新妇:“还有吗?”
“慕王府最近有大的人员变动,昨夜派了一队人马出了城,疼训裙每日更新奇六陆无零疤吧二污欢,迎加入但是到了城郊清云庄附近就不见人了。”
清云庄……老太傅养老的地方。
“派人去查查有谁去过清云庄附近还有郭老太傅最近都见过谁。”暗卫领命下去了,慕昉南放下手中的书,把小厮叫了进来,“备马,去长宁公主府。”
长宁精心修剪这每一枝花,她美丽的容颜被娇艳的花朵映衬得多了几分生气:“无论是养花,还是插花,都是很需要耐心的事情。”
许卿南也被长宁劝着一块来插花,只是她或许没有这方面的天分,有些手忙脚乱,那花枝的刺还略微勾住了她帷帽的白纱。
“你戴着这帽子应该很不方便,不如摘下来吧。”长宁公主的声音轻柔,“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许卿南想着以后也得摘,她一直就盘算着摘帷帽这件事该从何时开始落实,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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