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还要我。”
诺大静默的病房里,向星难过的快要窒息,她抬手摸了摸男生柔软如小狗般的黑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路云桉,你别怕。”
“有我在的。”
......
病房的门再次打开时,路云桉已经没有如刚才那般抗拒。
医生再次为他做了检查,他的情况其实不算特别糟糕。
狂躁症并非无药可救,通过一定时间的治疗,再加上药物控制,是可以稳定好情绪的。
而这类患者其实更需要身边人的关注,路云桉之前想躲起来的胆小鬼心理,反而让他的病情加重。
听完医生的话,几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看着乖顺坐在向星身边的路云桉,夏薏活跃了一下气氛:“云桉,不止有星星,还有我们呢,你大可以放心。”
梁茉点头应着,刚刚失去外公,面对这个弟弟,她实在没办法再开口责备,心底只剩下心疼。
路云桉明显变了许多,从臭屁狂傲,一下变成了乖顺又可怜的小狗。
梁茉还要回剧组,蒋林琛和她一道回去了。向星走之前,路云桉拉着她的手,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夏薏看着他这不舍的模样,不由失笑。他愿意好好治疗,不再封闭,这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石光很快过来接他们,她牵着梁亭故的手絮絮叨叨说着话,男人一直安静听着,他视线微微一偏,不知落在了何处。
“咦,你怎么还拿着外公的拐杖呀?”
她还以为梁亭故会好好收起来,但转念一想,路云桉的事情比较突然,可能就此耽搁了。
上车时,石光下来为两人打开门。
触及男人动作微顿的一幕,他心跳陡然重了一下。
他跟在梁亭故身边久,自然意识到他现在的情况。
他上前扶着男人的手臂,梁亭故微微一偏头,那扶在车门上的手没收回,在听见夏薏已经坐进去后,他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先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石光肃着脸应下,坐进车里后,梁亭故还没有收好拐杖,怀里就倚进来一个人。
“好累哦。”
她这些天也没怎么好好休息,声音软绵绵的,梁亭故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头将拐杖放好,随后抬手将人揽进了怀里。
夏薏其实鲜少在车上睡觉,但此时,她的呼吸逐渐平稳,抱着他的腰,是格外依赖的姿态。
......
石光缓缓将车停下,他蹙眉看向后视镜,只见静靠着的男人眼皮一动,他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瞳仁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毫无温度地落向前方,似是失去了光泽的黑宝石。
梁亭故的手收紧,处在模糊的世界里,他只能靠听觉,靠触觉。
他的怀里还倚着一个温热的身体,夏薏还没醒。
梁亭故动作轻柔地将她的脑袋放在他的肩上,从他这个动作起,石光就下车,早早为他打开了车门。
因为眼睛的缘故,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但还没将人抱出车门,夏薏就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没注意到梁亭故的手在空气中僵了几秒。
石光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他将拐杖放在男人手里,梁亭故微微偏头,视线没有看向他,告诉他可以先回去了。
夏薏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她在等着梁亭故牵自己,却发现男人的动作似是有些僵硬。
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她主动过去,温热的小手牵住他:“你在等什么?”
“好冷,我们快进去。”
梁亭故因为她的话顿了顿,他像是循着她声音所在的方向找到了位置:“好。”
蓝姨终于等到他们回来,跑去厨房给他们做晚饭。
小草莓喵喵叫着过来蹭他们,两天没回来,它似乎都有些不开心了,细细的叫声一直没停过,夏薏心疼的不得了,抱着胖嘟嘟的猫又亲又哄。
这期间,梁亭故一直沉默着。
夏薏想到他这两天因为外公和路云桉的事情一定很不好受,她放下了小草莓,整个人窝进他怀里。
“学长,你该刮胡子了。”
她摸着他有些刺的下巴,梁亭故捉住她的手,拇指微微摩挲着。
她今天的话格外多,许是觉得他心情不好,想费尽心思地逗他开心。梁亭故静静听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出声打断:“薏薏,”
“嗯?”夏薏看向他,只见男人那漆黑的眸仁竟看不出一丝情绪,他摸着她的脸,嗓音平静地告诉了她一件事:“我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第49章
冷白的灯光下, 梁亭故神色淡淡,他静静等着她的反应,唯独那双漆黑的眸子似是难以聚焦。
“怎、怎么突然——”她语气磕绊, 梁亭故握着她的手,从前天起, 他的眼睛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直至今天, 依旧是这样。
夏薏的睡意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有些慌:“学长...我们去医院。”
梁亭故抱着她的腰安抚着,虽看不见,那双手却能很精准地摸到她的脸:“我会让Joy来一趟家里,但薏薏,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张扬。”
他说完, 夏薏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路老爷子刚去世, 梁亭故的势力遭到愈发多的忌惮,身后不知凝聚了多少虎视眈眈的人,若此时知道他眼睛出了问题, 定会惹来变故。
但夏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抬手小心翼翼地落在男人的眼睫处, 密长微敛, 就这么任由她摸着自己。
“我要是早点注意到就好了。”
她语气有些低落,梁亭故不由失笑,心底却像是被温水浸透。
他抱着人,安抚地吻着她的手:“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夏薏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她蹙着眉, “你现在,是什么都看不见吗?”
梁亭故顿了顿,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这样,但他并不是完全陷入黑暗,眼前还会有个模糊的影子。
“那反正,你之后一步都不能离开我了。”
她语气难得强硬,梁亭故乐意之极,他微微偏过头逗她开心:“我还担心,薏薏会不要我。”
夏薏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闷闷的,“你要是像路云桉一样...”
像他那般瞒着,她才会生气。
梁亭故似是笑了笑,他闭眼埋在她的脖颈间:“不嫌弃我是个瞎子?”
“才不会。”像是担心他真如路云桉那般疏远,她语气颇有些强硬,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双眼紧巴巴地盯着他。
“你说过很喜欢我的。”她顿了顿,有些生涩地威胁道:“你说话要算话。”
“我会一直赖着你的。”
梁亭故心底像是涨满,扶在她腰间的手一用力,让人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但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嗓音不轻不响,埋在那柔软之处,夏薏此时还没发觉不对,只担心他心情不好,紧张兮兮地反驳:“哪里不一样了?”
“没有谁会喜欢另一半是个瞎子。”
“就比如现在,我只能抱着你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夏薏脸颊发烫,但心思此时全在他身上。她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谁我说的。”
梁亭故微微偏头,下一秒,脖颈处被人轻轻挠了一下。
“你抱我起来。”她小声凑在他耳边,梁亭故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还是面不改色地照做了,另一边是蓝姨做饭的动静,夏薏两腿环在男人的腰间,她看了眼扶梯所在的位置,默默数了一下距离。
“就这个方向,走十步。”她指挥着,梁亭故像是猜到她要做什么,他没有犹豫,就这么照着她的话往前。
草莓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喵喵叫着蹭在男人腿边,夏薏怕他被猫绊倒,她放下一条腿想驱赶,却被猫猫误以为在跟它玩耍。
肥嘟嘟的身体一蹦一蹦抓着她,夏薏正跟猫斗智斗勇,梁亭故却不知何时停下了。
托着她臀部的手轻轻拍了下,夏薏慢半拍地回过头,她此时挂在男人身上,亲昵至极。只见梁亭故的眼睛没有落在她脸上,唇角却勾着些若有若无的弧度。
“接下来要怎么做呢,主人?”
“......”
夏薏呆了两秒,她不由咽了下喉咙:“...你在..叫我什么啊....”
梁亭故噙着的笑意未收,他其实知道自己此时距离楼梯还差一步的距离,但男人面不改色:“在等待你的下一步命令。”
他这听话的模样,让夏薏莫名产生了一丝羞耻感,也顾不得脚边的小草莓了,她回过头看了眼距离,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再上前一小步。”
他照做立在了台阶前,夏薏心底涌上了一丝紧张,她抱紧了男人:“然后现在,一步一步地上台阶。”
“一点要慢点哦。”
梁亭故照着她的话一步一顿,他每迈一次脚步,夏薏的心都高高提起。
走完所有台阶至二楼,夏薏的背脊已经出了一层汗,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眼卧室所在的方向。
“左边,十二步。”
她说什么,梁亭故就照着她的话做。
直到抱着人走进卧室,夏薏晃了晃腿让他放自己下来,可梁亭故却像是误解了她的意思,身体往后一倒,刚好抱着她坐在了沙发上。
夏薏怕撞疼他,赶忙翻了下来:“你看,谁说你什么都做不了的。”
梁亭故抬手碰上了她的脸,拇指逐渐往下,摩挲着她柔软的唇:“那是因为有你帮忙。”
夏薏没有避开他的触碰,她凑上前抱住他,语气极为认真:“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真的,学长,你别怕。”
她柔软的唇一张一合,梁亭故噙着温和的笑意,语调缓慢:“可是我看不到,想亲你的话,怎么办?”
诺大的卧室里陷入冗长的安静,脚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碰着,梁亭故微微偏头,下一秒,温热的身体挤到他怀里,柔软的唇瓣贴到了他的唇角处。
夏薏心跳如擂,她有些生涩地想要撬开他的唇,梁亭故闷哼一笑,配合着张开了唇。
她第一回这般主动,只是磕磕绊绊的,只顾着乱闯。
约是过了一分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脸颊像是烧了一般,夏薏嫌累地想要退出去,却被人反客为主地勾住。
她整个人被圈在怀里,男人虽是看不见,但接起吻来依旧如鱼得水。
迷迷糊糊间,夏薏慢半拍地意识到什么。
五分钟后,她气息紊乱地怒视着眼前的人:“你是不是在框我?”
看不见,但也不耽误他接吻啊!!
梁亭故被戳穿也没有一丝羞愧的模样,他抬手摸向她的唇,不用看他也知道,小姑娘此时一定双眸含水,有些生气,红唇饱满微张,脸颊许是还泛着可爱的红晕。
他笑着,模样毫无悔过之意:“宝贝好乖。”
“......”
她不知道的是,梁亭故对于家里的每一处都极为熟练,到浴室需要多少步,沙发位于哪个位置,茶几边上有什么,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在刚失明的那段时间,他一个人来来回回走了许多遍。磕碰过,摔倒过,从光明陷入一片模糊,那时的他也只有19岁。
父母去世,梁氏腹背受敌,他就是在这看不清前路的视线下,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路。
过了好久,夏薏似是一点没有生气:“学长。”
“嗯?”
“你抱我去浴室吧?”
梁亭故没有问原因,他站起身,夏薏默数了一下步数:“六步。”
男人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沉稳,进了浴室,她晃着腿让人放他下来。
梁亭故视线微偏,亮白的灯光下,他的眼睛似是没有一丝不适,唇角噙着些很淡的笑意:“薏薏,我现在可没办法帮你洗澡。”
“......”
夏薏脸颊发烫,却选择不理他。
她拿起洗漱台上的剃须刀,又埋头对着手机研究了一下。梁亭故也不催她,直到下巴处触上柔软,她拉了拉他的手:“你低下头。”
梁亭故照着她的话做,他似乎猜到了她想做什么,男人干脆抱着她腰将人放坐在洗手台上,夏薏惊呼出声,他虽看不见,却能轻松往前,两手撑在台面,几乎是将她圈在怀里的姿势。
这让夏薏轻松了许多,不用仰着头,她摸着男人的下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处,他薄唇一动,笑意未散:“会?”
“不会。”她小声承认,其实底气一点也不足。
“嗯,那别给我弄破相了。”虽这么说,他模样从容淡定,似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若是刮坏了脸,薏薏就不喜欢我了。”
夏薏被逗笑了,她唇角微翘,故意忍着笑意:“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冷白的光线下,男人五官轮廓分明,每一处都像是被精心雕刻过般优越,少了往日里的淡漠,倒显得有些柔和。
她不由咽了咽喉咙,小声补充了一句:“破相了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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