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乘棠想起霍云长说要小心隔墙有耳的事,蹭地起来,伸手按住霍云长的肩膀,娇滴滴地说:“霍大哥,我来帮你换衣服吧。瞧你今天喝了这么多酒,浑身都是酒味。”
霍云长回头看了眼窗户,赞许地点头说:“好啊。”
他们嘴上这样说,衣服还是霍云长自己换的。倒是窗户外面有人忽然吹起口哨,听到他们的悄悄话。
霍秋山手里捏着酒杯,半天不做声。
他对自家大哥突如其来的婚事感到可疑,近距离观察后,也没有打消他的念头。
他本不是个八卦的人,更不会听人墙根,也就今天坐在屋檐下听了几句。听完他就后悔了。
小女人,不简单啊,着实会拿捏男人。
屋里两个人的对话越来越甜蜜,霍秋山的牙越来越酸。
他以后要是找媳妇肯定不会这样黏黏糊糊、磨磨唧唧。有事说事不好么?非得把大好的时光花费在谈情说爱上?
苏乘棠跪坐在炕上,解开头上绑着的手帕,瀑布般的黑发倾泻在身后。霍云长拉上窗帘说:“休息一下吧。”
外头吃酒席的还没散,天还亮着。
苏乘棠随意抓了抓头发,把薄毯铺在炕上打算稍作休息。
天气炎热,家中没有电风扇,甚至青凤村连电都没通。
“我给你打了干净水,待会你可以先洗把脸再睡觉,能舒服点。”
霍云长坐在炕头,与炕尾的苏乘棠绅士地保持着距离,免得小姑娘会不舒服。
苏乘棠又老老实实地发了会呆,等外面吃酒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苏乘棠推开窗户,窗户下面的酒桌也散了。
“我出去洗把脸。”苏乘棠随手将头发一揪,趿拉着鞋出去了。
霍秋山不知苏乘棠要出来,他在外屋地将外衣脱了,只穿一件常穿的旧绿背心,看到脸盆架上有干净水,弯下腰快速地洗了把脸。
他惯于锻炼,腰身绷的很紧,背部曲线充满力量感。
苏乘棠出了门,乍一眼看过去,陡然定住了。
霍秋山毫无察觉,拉起衣摆擦了把脸,劲瘦的公狗腰若隐若现,侧方鲨鱼线上还挂着水珠。
是他,霍老二!
苏乘棠的小脸一下红了。
腰神啊。
这人虽欠,但腰真好啊。
霍秋山不知何时转过身,眼尾上挑望着她,腹肌还露在外面。他的字典里就没有羞耻两个字,他抬了抬下巴问:“嫂嫂,好看么?”
他腹肌壁垒分明,八块腹肌排列紧致,没有一丝赘肉,是一种粗狂的雄性美感。
苏乘棠定了定神儿,假了吧唧地说:“这有什么,你大哥比你好看多了,摸起来手感也比你的好。”
“天黑都等不得。”霍秋山嗤笑地说:“这么快就摸过了?”
苏乘棠昂起小脸说:“我是他媳妇,明媒正娶的,摸他合法。”
霍秋山似笑非笑地说:“那你没摸过我,怎么就知道我不如大哥呢?”
苏乘棠没想到小叔子这般直白,迅速回头看了眼门外,小嘴一点不含糊地说:“差距太大,一看就知道,根本用不上手摸。”
霍秋山唇角抽动,反射般问:“你瞎吗?”
苏乘棠假笑着说:“眼神好着呢。”
霍秋山说:“我不觉得。”
在他看来,苏乘棠花样的年纪,上赶子给人当后娘,光是冲这点,他就觉得苏乘棠要么是有所企图,要么就是瞎。
“你是不知道你大哥的好。”苏乘棠跟他杠上了,张嘴胡咧咧道:
“我哭的时候你大哥比我伤心,我笑的时候你大哥比我开心。我想要天边的月亮,你大哥就不给我摘星星,我要见到太阳,你大哥就会让天晴。这样的好男人,除了你大哥,我就没见过第二个。你说是你瞎还是我瞎?”
好家伙。
霍秋山又控制不住抽了抽唇角,说着话她就不觉得害臊?
苏乘棠小心的观察他的脸色,希望这番话不光他听到,最好还有暗中观察她的人听到。
多么的真情实感,把小媳妇的得意表露无遗。
情深意切到苏乘棠都要给自己演技打个一百分。
反观霍秋山唇角噙着不冷不热地笑说:“还有呢?”
苏乘棠说:“你要是欺负我,我就跟你大哥告状。”
霍秋山冷笑,原来这句话才是重点。
霍云长半天不见苏乘棠回去,出来撞到他们在一起说话。
苏乘棠感受的到霍秋山带有怀疑的眼神,她快步走到霍云长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望着霍秋山。
霍云长很自然地拍拍她的手背说:“聊什么呢,半天不回去,不知道我等着呢?”
苏乘棠害羞地笑了笑说:“就是打个招呼,毕竟我是做嫂子的嘛。”
霍秋山到底尊重大哥,点头说:“是的,以后都是一家人,我就跟嫂子打个招呼,多说了两句。”
说完,他又说:“刚才的水被我用了,我去重新打点。”
霍秋山拎着桶往外走。
霍云长站在外屋地看着霍秋山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苏乘棠问:“你在想什么?”
霍云长短促地笑了下:“没事,进去吧。”
等到霍秋山打了水回来,苏乘棠坐在炕上指挥他把水到进盆里。
“你不是要洗脸么?”霍秋山误会那是洗脚盆,额头上的青筋蹦了起来说:“我给你打的是洗脚水?”
这女人一定是故意整他。
苏乘棠故意没解释,觉得霍秋山黑脸的样子挺适合他:“你打水回来难道还要管我怎么用?”
霍秋山磨着后槽牙说:“行,你可以,我管不着。”
苏乘棠主要想擦擦脸和胳膊,故意气霍秋山的。
霍秋山把桶放到屋里就走了,霍云长看了个真切,笑着摇摇头。
“讨糖啦,讨糖啦,新娘子给糖啦!”
“祝你们早生贵子,儿女双全,吉祥如意,白头偕老!”
“开门,快来开门。”
霍秋山刚走外屋地里又来了一批人,热热闹闹地站在门口。
霍云长说:“应该是闹洞房的人来了。”说着,准备去开门。
苏乘棠快步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自己钻到他胳膊下面,接着脑袋瓜往他胸膛前面一靠,窝在他的怀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外人看起来就像是甜蜜腻乎的新婚夫妻。
霍云长失笑道:“还是你细腻。”
话音落下,霍云长打开门,苏乘棠万万没想到门口打头站着的是位年近百岁的老奶奶。她后面站着几个男男女女,还有好几个小孩,远处还有不少人含笑往这边看。
看来青凤人的素质挺高,闹洞房也就是意思意思,并没有别的地方婚闹恶习。
老奶奶拄着拐棍,花白的头上包着藏蓝色的头巾,佝偻着身子带着一帮人进了屋。
炕太高,老奶奶坐不上去,霍秋山进到屋里,把板凳一放,伸手一抱,将老奶奶抱到炕上坐着。
“诶,你放我下去。”老奶奶门牙没了,说话漏风:“你欺负我,我叫你哥打你。”
霍秋山笑呵呵地说:“我哥打不过我了。”
“我给你把过尿。”老奶奶口齿不清地说:“小心我弹你鸟鸟。”
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们轰然笑了起来。
苏乘棠笑疯了,肩膀一抖一抖的。
霍秋山哭笑不得地说:“太奶奶,今天我大哥结婚,别让我闹笑话了。您赶紧把红包交出来吧。”
这位老人也姓霍,已经九十高龄,是十里八乡年岁最大的老人。
她跟霍家出了五福。她儿女都不在了,霍忠汉做主给她养老,每个月政府还给十颗鸡蛋和五斤粮票的补助,小日子挺滋润的。走到哪里都说党好,看到红旗就敬礼。
村子里人都说,有长寿老人的村子是有福气的,加上她年纪虽然大,不倚老卖老,挺得大家的喜欢。走到哪里都有人陪着唠嗑逗闷子。
霍老太颤颤巍巍地从裤兜里掏啊掏,她眼神不大好,把手举得老远才看清是这个红包。
好事的人问她:“给包了多大的红包呀?”
她瞪了一眼,把红包捏的紧登登地说:“关你屁事。”
被她说的人也不生气,跟边上的其他人笑做一团。
她给了苏乘棠一个,豁风的牙说:“二孙媳妇儿啊,好好过日子啊。你们现在日子好过了,夫妻恩爱比什么都好。”
霍秋山眼皮子一跳:“弄错啦,是大孙媳妇。”
霍老太本来想要递给霍秋山红包,手又缩了回去,板着一脸褶子说:“脱裤砸。”
又是一阵轰然大笑,大家都没别的想法,霍老太岁数太大,经常闹笑话。
霍秋山没辙:“得,那我替我大哥接着。”
霍老太见他不反驳,高兴地把红包递给霍秋山说:“三年抱俩,五年抱三,老太太都给奖励啊。”
霍秋山哭笑不得地说:“知道了。”
霍老太又拉着苏乘棠的手,让她跟霍秋山站在一起:“好啊好啊,你俩真是有姻缘啊。嗯嗯,老太太我放心了。”
苏乘棠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这位霍老太,真是乱点鸳鸯谱啊。
哪成想,霍老太似乎看出她的内心,直言不讳地说:“老太太我当了大半辈子的媒人,眼睛里全是红线。谁跟谁有姻缘,我肯定看不错。”
苏乘棠露出营业笑容说:“您说的对,您说的都对。”
挤在门口的人都知道霍老太年纪大了,老小孩、小小孩,纯当孩子哄她,没把霍老太的话放在心里。
好不容易把这位老祖宗哄好,苏乘棠拿出糖袋子给大家分了喜糖。小孩子们挤做一团,苏乘棠大方的都给了,把孩子们高兴坏了,吉利话不要钱的说。
他们走了以后,霍秋山将红包放到炕上,走到门口说:“大哥,又有人来了,重新摆了两桌,你忙完就出去敬个酒。”
院子里都是划拳吃酒的热闹声,时不时还有孩童捡起地上的独炮放出来的声响。
“好,我这去外面陪他们。”霍云长望着坐在炕上悠然地扇着蒲扇的苏乘棠说:“你就在屋里歇着,都是喝酒吹牛的,不用去。”
苏乘棠当着霍秋山的面,乖巧地说:“我知道的霍大哥,我最听你的话了,只要你少喝点酒,别让我担心就成。”
全是糖衣炮弹、虚情假意。
霍秋山跟在霍云长后面出门还在想,也就被美色蒙蔽的大哥看不出来。
霍秋山跟霍云长不约而同地坐在窗户下面陪客喝酒,边喝酒边能看着苏乘棠。
霍云长是怕有人暗中害苏乘棠。
霍秋山则是怕苏乘棠暗中做坏事。
霍秋山又喝了两杯,惯性地扭头往窗户里看,不小心对上一双狡黠又妩媚的眼眸。
苏乘棠从他面前扫过,眼神落到霍云长的满面笑容上,脸上也展露出笑容,霍秋山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婆婆刘燕春心疼新儿媳妇,拿着饭碗过来让霍云长盛点菜,她好给苏乘棠送进去。
霍云长忙着敬酒,这活就落到霍秋山头上。
特坏的是,他放着荤菜不夹,就给苏乘棠夹豆腐干、小青菜,一点油水没有。
苏乘棠才不受这个委屈,窗户从里面打开,她坐在炕上探出个头,自来熟地说:“二弟,我要吃炸鱼。”
喝多酒的同事怂恿着说:“快给嫂子夹鱼吧。”
霍云长不想他们开这样的玩笑,喝完杯子里的酒,接过霍秋山的碗,给苏乘棠夹炸鱼。
同桌的同事们纷纷起哄:“霍老师也有今天啊,把鱼刺剔干净咯。”
苏乘棠大大方方地说:“不用你们起哄,霍大哥对我最好了。”
霍秋山的牙又不好了。
第17章
清晨,灰燕叼着青虫落在窝檐上,喂给叽叽喳喳的雏鸟吃。
霍秋山跑步回来,脚步停下来了,脑子还没歇。
他一心想要找到苏乘棠通敌的证据,乱哄哄的婚宴想必是最好的联络时机。
昨天一天下来,他这位新嫂子表现的太“亮眼”,爱他大哥爱的不能自拔,望着霍云长的眼睛里爱意都要倾泻。
而大哥似乎很吃这套,对她也不错。
这不是个好苗头。
霍秋山听见身后的动静,像是只警惕的黑豹,倏地起身。
苏乘棠被他吓一跳。
“现在才起来?”
霍秋山毫无感情地找茬:“新媳妇不知道早点起来伺候公婆么?”
苏乘棠被他逗笑了,没见过谁家小叔子责问嫂子的。
苏乘棠站在外屋地瞅着锅里还没烧开的水,不慌不忙地编着独辫,嘴里还好奇地问:“你部队在哪里啊?”
霍秋山瞥了她一眼:“反正不远。”
苏乘棠点点头,她找不到别的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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