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梅躺在炕上,等王守丹走了以后,悄声与婆婆说:“娘,我还在流血,这药什么时候能见效?”
赵永香问过王守丹,当时王守丹说至少要两个月起效。她也就这么跟袁梅说。
袁梅靠在墙边,心想着,不花钱的总比到城里看病花钱强,听说城里的医院花钱如流水,在家里两个月不能动弹她也能忍住。
赵永香透过窗户看到有自行车骑进来,这不就是她女婿和小闺女么。
苏乘棠蹦下车,进屋第一句话就是:“我二嫂呢?”
赵永香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见她气色好,说话清清脆脆不想是被委屈了的样子,放下心来说:“在南炕屋里呢。”
王守丹让袁梅卧在热炕上,每天南炕屋烧灶,也就让她到婆婆的房里躺着。
苏乘棠进到屋里闻到浓烈的中药味,她心中不喜。接着又见灶台边有个贼眉鼠眼的老头,抱着大海碗吃着鸡蛋糕拌饭,吃相难看,见了她还傲气的抬起下巴,胡须上沾着鸡蛋液,怎么看怎么脏。
苏乘棠不理他,进了屋,苏乘棠问过袁梅,才知道王守丹的事。
“我看他不像是仙风道骨的神医,更像是打秋风的黄鼠狼。”
苏乘棠说:“瞧你的脸色,我带猪蹄子回来了,给你炖来吃。”
袁梅却叫住他:“别费事了,我不吃。神医说了,这段时间吃素。”
“你怎么什么人都信。”苏乘棠气呼呼地说:“鸡蛋全便宜给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骗子,怎么就按他说的来做。”
王守丹在外面混迹多年,一见到霍云长就知道这人不简单。他跟赵永香说上山采药去,直接溜了。
苏乘棠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小禾知道她回来,请了半天假过来找她。
知道苏乘棠喜欢鲜花,又给她带了一束漂亮的晚香玉。
小禾进了屋先四下张望了一下,看王守丹不在灶台前面,她松了口气。
袁梅原本答应要去医院,见公婆对王守丹如此上心,不好拒绝,只好跟苏乘棠说:“过两个月要是他治不好我再去也不晚。”
苏乘棠细细问了她状况,袁梅不好意思说,推说没事。
苏乘棠今天回门,不想闹得不愉快,在家里待了一下午,等到家里其他人下地回来一起吃了晚饭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还跟霍云长嘀咕:“等我过两天再回来一趟,必须把二嫂拉到医院去。霍大哥,你到时候一定要帮我啊。”
霍云长说:“恐怕陪不了你了,我马上要回到岗位上去。不过你二嫂要是住院可以通知我,我帮你一起办手续。”
苏乘棠说:“你要是忙就忙你的去,医院我会办手续。”
她还记得毛豆的事,跟霍大哥说:“毛豆暂时我来带,你别让他去别的地方。你要是有事忙就去忙,这些天麻烦你了。”
“毛豆交给你我放心。”霍云长笑着说:“这就撵我走,不装了?”
苏乘棠也笑了:“不装了。”
回到家,苏乘棠跳下车喊毛豆。
娘家爹娘给毛豆带了梅子干,让小孩嗦着吃。
没成想,刘燕春走出来说:“毛豆被他大姨夫接过去玩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接的?我跟他爹都不在家,怎么就能让人把孩子接走呢?”
苏乘棠知道毛豆大姨夫一家什么尿性,焦急地说:“不行,我要把他接回来。”
霍云长不明白苏乘棠怎么会这般心急:“他家有亲戚在食品厂上班,小家伙在大姨夫家里吃的好玩的好,每次过去都舍不得回来,你去接了也没用。”
刘燕春没想到大媳妇反应这么大,觉得把孩子给大姨夫家待上几天,让毛豆陪陪傻子哥哥。他们新婚夫妻也好多些自己的时间。
知道霍云长明天就要回去工作,刘燕春有些后悔,爹走了,孩子也不在家,苏乘棠会不会不好想。
苏乘棠知道,毛豆大姨夫家的一切的好吃好喝就是为了哄骗小孩。
晚饭前,刘燕春跟霍忠汉说了这事,觉得是自己考虑不周。
霍忠汉也说她了,孩子现在是有娘的孩子,他们俩个老的不能轻易给孩子做主,凡事都要跟当娘的商量。
吃饭的时候霍忠汉开口说,等过两天就把毛豆接回来,现在大晚上贸然去接,会让人家不好想。
苏乘棠寻思了一下,事情还没发生,大家都不知道毛豆大姨夫一家是人是鬼,只当她大题小做。
再则到底是毛豆亲娘的大哥,是有血亲的关系,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破坏这层关系。特别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前面,她这位后娘说什么话都会显得很敏感。
苏乘棠明白霍大哥还活着,大姨夫那家估摸不会对毛豆怎么样,渐渐地放下心,只说让他玩够再回来也好。
霍云长第二天到县文化局工作去了,苏乘棠甜甜地笑着送霍大哥离开。
晚上收拾完,苏乘棠跟婆婆在院子外面乘凉。
苏乘棠先开口说:“就让毛豆住够了再回来,我昨天是舍不得孩子,有些心急。”
刘燕春也觉得这事自己办的不对,她昨夜又想了想,这么快让人把毛豆接走,知道的是去大姨夫家里玩,不知道的还以为后娘容不下他,万一村子里婆娘对大儿媳妇指指点点,那就是自己的不是。
刘燕春反思完,也客气地说:“是娘不对,下次娘叫他们不着急接,等着你回来定,全听你的。”
“全听我的呀?”苏乘棠笑嘻嘻地说:“那咱家自留地还有院子能不能包给我处理呀?”
苏乘棠娇滴滴的,没干过重活。
刘燕春还以为她想要给院子里种些小姑娘家喜欢的花花草草,也就由得她去了:“行啊,娘交给你没什么不放心的,以后咱们家一大家子都得交给你。”
这可万万使不得。
她可是假冒的儿媳妇,管不了霍家。
苏乘棠没搭腔,刘燕春也不傻,知道大儿媳妇还没打算管家,也就笑了笑:“你还年轻,再等两年也不迟。”
回到自己屋子里,霍大哥在的时候,觉得屋子不大,人一走,觉得屋子里面空荡荡的。
她独自住在东屋,刘燕春不放心,还让她从屋子里头落个锁头。
睡觉时,苏乘棠四仰八叉躺在炕上,一心想着要怎么把院子合理的利用起来。
首先就要把石头地面给敲掉,这个时节还能追着种点韭菜、苋菜、小白菜之类的,等到九月多,就能种空心菜、香菜、芹菜、生菜。
俗话说的好,八月不种菜,十月无菜吃。
她可不想顿顿萝卜大白菜,一定要抓紧时间忙活起来。
隔天早上,苏乘棠找到张恩蕾,想要问问她哪里可以买到菜种。
张恩蕾二话不说,挎着篮子拉着苏乘棠说:“正好要赶集,你跟我一起去,看见什么买回来让娘报销就成。”
他们一大家子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家里的钱全是婆婆管着的,要有花钱的地方就去找婆婆要,事后报销也行。
逢年过节婆婆会另外给他们分点钱和票,愿意花就花,愿意攒就攒,没分家之前都得这样过。
苏乘棠知道买种子要不了多少钱,但还没享受过被家长报销的待遇。
知道苏乘棠没跟婆婆打招呼买种子,张恩蕾拉着苏乘棠到主屋里找婆婆。
刘燕春一听她要买种子,起身就把炕柜抽屉打开,里头有个布包,包里面抽出两元钱说:“拿去买吧,天热,剩下的钱给你俩买冰棍吃。”
巧不巧,杨茹准备下地,正要喊婆婆一起,见婆婆居然背着她给另外两个妯娌钱,不光不让她们下地,还让她们赶集买冰棍吃,顿时脸拉的老长。
刘燕春也不偏心,又找来两角钱递给杨茹说:“你今天中午回来去买点绿小豆,熬点绿豆汤喝。”
杨茹收好钱,这才满意了,正想冲苏乘棠翻个白眼,苏乘棠却连正眼都不给她,拉着张恩蕾先走了。
这又把杨茹气到了,跺了下脚,拿起墙角放着的镰刀走了。
苏乘棠以为赶集会很热闹,走了七八里地到了公社碾谷场,才知道原来卖的都是农产品和农具,大多数家家户户都有,没见有什么新鲜的。
特别点的就是自染的筒线和自己纺织的粗布。苏乘棠一样买了点,听见张恩蕾叫她,她过去接过老冰棍吃了一口。
碾谷场没有树木庇荫,苏乘棠戴着草帽,斑驳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叫张恩蕾看呆了。
张恩蕾走上前小声说:“大嫂,你长得太好看了。把帽子往下压压,好多人偷偷看你啊。”
苏乘棠大大方方地说:“长得好看不是罪,思想下流的人才有罪,凭什么要我遮上脸。”
张恩蕾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乘棠咬了口老冰棍说:“我不是指责你,是看不惯这个世道。”
张恩蕾赶紧让她小点声说话,苏乘棠笑了笑。
在集市上转悠了一会儿,苏乘棠如愿以偿地买到不少种子,大多是几分钱一份,便宜大碗,苏乘棠非常高兴。
回家的时候太阳越发的大,苏乘棠自掏腰包按照一人一角钱的价格请张恩蕾坐上驴车,行驶了一段距离。
不是她娇气,有钱她可不想遭罪。张恩蕾说家里许久没吃芋头,见到有人卖芋头,硬是买了十斤芋头。大老远的路,她是背不动啊。
驴车到青凤村前面的土路上停下,后面还有一里多的路,苏乘棠香要跟张恩蕾一起拿芋头,哪知道张恩蕾力气极大,单手拎着芋头健步如飞,她差点撵不上。
眼瞅着要到村口了,张恩蕾一下站住脚。
苏乘棠不知道她怎么了,张恩蕾指着远处白桦树下站着哭泣的姑娘说:“她在哭,问问咋的了。”
张恩蕾不像杨茹见不得别人好,她是真的热心肠。
苏乘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看了不得,这哪里是别人家的闺女,这不是小禾么。
苏乘棠放下篮子,飞快地跑过去:“小禾,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哭?出什么事了?”
小禾就是过来找苏乘棠的,她知道苏乘棠嫁到青凤村,但是她没到过霍家,不知道哪间屋子才是,想起中午的遭遇,还有不知所措的心,让她一下没忍住哭了出来。
苏乘棠掏出香帕子,给小禾擦了眼泪。小禾不知站在白桦树下哭了多久,眼眶都肿了。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苏乘棠问了半天小禾没回答,问出这句话后,小禾一下扑到她怀里,哽咽地说:
“我讨厌那个道士,他不是好人。我跟爷爷说了,爷爷不信,还说那个道士是救二嫂的恩人,不许我在背后说他的不是。”
苏乘棠也觉得王守丹不是好人,她再次给小禾擦了眼泪,轻抚着她的后背说:“那你跟我说正好,我也觉得他贼眉鼠眼不是什么好人。上次见了他,我都没给他打招呼。”
小禾知道她的小姑是最明白事理的,过来找她准没错。别人不理解她,小姑一定理解她。
她就听苏乘棠问她:“他怎么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过去帮你找他去。”
小禾的脸一下红了,面带羞耻,不知道在人来人往的路上该怎么开口。
张恩蕾跟了过来,听了以后说:“不着急这一会儿,先回家,回家上炕喝点水慢慢说。”
小禾倔强的摇摇头,咬着嘴唇鼓足勇气说:“小姑,你还记得嫁人前,我来了好事,当时你跟我说的那些话么?要我注意保护好自己。”
这个话茬一提出来,苏乘棠的脸就青了。
天杀的老畜生,该不会对未成年少女动了邪念吧?
苏乘棠拉着小禾绕过白桦树,都到路牙子下面的树丛后面,仔细地检查了小禾的穿戴,见没有损毁的地方,严肃地问:“他碰你哪里了?”
小禾抿抿唇,她羞耻地开口说:“那老头好没脸,他说我一看就是还没来好事的,要给我用气功发发功。我问他要怎么发功,他说、他说让我把上衣脱了...。我听了他这话,踹了他一脚就跑了出来。”
苏乘棠的怒火都要从天灵盖冲出来了,张恩蕾见她满地转悠,先拿了块掌心大的石头不满意扔掉了,接着找到半块砖抓着就要往下五旗冲。
张恩蕾也是个性情中人,芋头也不要了,扔到路边,她没找到板砖,找到个带锈钉的木板,挥在手中虎虎生威:“大嫂,我陪你一起宰了那个老不修!”
这口气,女张飞无疑。
第19章
苏乘棠好说歹说把张恩蕾劝回去,让她跟婆婆说一声她去娘家办点事,晚上要是赶不回来就明天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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