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春见苏乘棠是真心要给,当着张恩蕾的面把钱收了。在心里打算着,反正知道毛豆的存折号,回头她给存上面,也是一样的。
苏乘棠看刘燕春收了家用,松了一口气。到底她不是这个家的真媳妇,哪能凭白吃住。现在粮食都金贵,大家对她也好,她是有良心的。
按好烟筒管道,霍忠汉拉着师傅出去抽烟,答谢人家。
大家都是同村的,管道这活儿其实可以让霍家自己装,可常师傅上门给安装了,省了霍家人的力气,霍忠汉是个讲究人,带着烟拽着常师傅就出去抽烟了。
“嘿,给一根就行了,这还有半包都给我了?”
常师傅知道霍家,就是他们一个住在村头,一个住在村尾,很少有机会打交道。要不是供销社的人让他帮忙安装,他们现在都不会有交集。
“年底谁家事情都多,感谢你感谢你。”
霍忠汉划着火柴给常师傅点上,让常师傅把剩下的半包红梅烟揣兜里。其实霍忠汉有自己的小九九,等着烟筒和炉子哪里不好使了,不还得找人家帮忙么,套套近乎没错。
常师傅点上烟抽了两口,风在耳朵边刮的呜呜响。他眯着烟吸了吸鼻子说:“外面风真大啊。”
霍忠汉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
开玩笑,大儿媳妇说了,在毛豆面前不能吸烟,对他健康不好。他喜欢大孙子,自然不会再在屋子里抽烟。
常师傅没听到霍忠汉搭腔,以为霍忠汉觉得屋子里太暖和了,想出来透气,也就缩着肩膀继续抽了起来。
抽到半根,他忍不住又说:“你家儿媳妇是个好样的。你看看,主动把钱上缴不说,还惦记着你们长辈屋里冷不得,花大价钱按煤炉。换成别人家,巴不得老的早点没了,好让自己当家呢。”
霍忠汉这点倒是很欣慰,他是地道的农民肤色,脸上满是沧桑的褶皱。长得跟其他老年农民一样,只是他的背始终都是笔直的,倒是给他本身增添了不少力量感。
他很清楚,大儿子没了以后,村里有不少人都等着看他们家的笑话。年轻寡妇跟公婆总是处不好的,村里就有寡头姐这样的反面例子。
可苏乘棠这个儿媳妇他很满意,年纪轻但考虑事情很周全,知道为老人家着想,为人处世还不卑不亢,他跟刘燕春商量好,既然没有婆媳家的缘分,真当做闺女养也没什么不可以。
事实上,他们的感情都是相互的。苏乘棠是个好的,也知道好赖和感情。
他不可能跟别人说太多,他也说不出口,哪有公公跟外人评价儿媳妇的。最多老婆子嘀咕的时候他跟着点点头。
常师傅感慨完,把烟掐了,回到屋里拿好工具,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霍忠汉进到屋里,看着苏乘棠不在。毛豆在炕上跑来跑去,见他进来,扑倒爷爷怀里说:“我要有花生糖吃啦,姨姨给我做花生糖吃啦。”
霍忠汉进到屋子里,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他把毛豆放到炕上,将外面的棉袄脱了下来挂在墙上。
“不是要分钱么?”霍忠汉问:“老三媳妇没过来?”
“一家三十元,能数多久,拿了不就走了。”刘燕春往炉子里扔了两个土豆,给毛豆烤着吃,嘴上说:“她被隔壁喊走了。”
霍忠汉闷声说:“有啥好来往的。”
刘燕春说:“你就少说两句。”
霍忠汉纳闷,自己平时说的也不多啊。
刘燕春刚给媳妇们分完钱,黄杏就把杨茹喊了出去。刘燕春面上不表,心里还是不痛快。好在老三媳妇最近突然开窍,不怎么跟对方玩了,倒是让她觉得老三媳妇还有救。
杨茹最近不爱跟黄杏玩,就是觉得她们两思想层次不在一个层面上。
她觉得自己到底是为了婆家好,忍辱负重,负重前行的。而黄杏不一样,为了利益可以搅合婆家鸡犬不宁,还见不得别人家好的。
黄杏忘记杨茹把她按在池塘里收拾的事,扭扭捏捏地跟杨茹说:“你就借我十元钱,我买棉布和棉花做冬衣,回头我有钱了就还给你。”
杨茹剔着牙,也不知道偷吃啥了,眯着眼睛说:“你过年都没钱还能啥时候有钱?上次借你五角钱现在还没还我,我没钱借你。”
“五角钱你还记得?”
“为啥我不记得?不是你的钱你不心疼我心疼。”
黄杏忍了忍,她在外头等黄杏的时候,看她摸着兜出门的,往年她知道刘燕春都会给儿媳妇们分钱,今年肯定不例外。
于是说:“你家老婆婆是不是给你们分钱了?分了多少?”
杨茹往地上吐了一口说:“咋,你还想分多少借多少啊?”
黄杏气的跺脚:“你这人怎么忽然变了?咱俩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杨茹反而不理解了:“你姓黄我姓杨,怎么成姐妹了?咱俩连妯娌都算不上。”
黄杏:“......你说话也太绝情了。”
杨茹心想,还有更绝情的事你忘记了,但凡想起来一点,你就拿白刀子捅我了,哪里还会站在对面跟我说话。
苏乘棠把熬好的花生糖倒在盆里,等着凝固了切成小块就好。
小君跑过来跟她说:“大嫂,隔壁又找三嫂出去了,三嫂那么唬,刚得的钱别没热乎就被骗走了。”
苏乘棠想也不想地说:“她没你想的那么唬。”
除了整天惦记着掌勺和霍老三以外,其实还是有点心眼的。
第33章
苏乘棠做完花生糖,当着毛豆的面装到饼干罐里,告诉他:“每天最多吃两小块,多了牙该坏了。”
她还以为毛豆要抗争一下,毛豆舔着花生糖说:“我懂得。”
苏乘棠问:“你懂什么?”
毛豆说:“胡子的牙一圈黑,就是抢别人的糖吃多了。我还以为你只给我吃一块,一天两块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苏乘棠乐了,搂着毛豆亲了一口说:“你还怪懂事得咧。”
毛豆反亲她一口:“你也怪好的咧。”
假母子客套完,苏乘棠把花生糖放到刘燕春的屋里,毛豆每天都要过去玩,找奶奶要就行,要是放到外头冻起来,小孩反而咬不动。
苏乘棠做的花生糖里添了奶粉和黑芝麻,毛豆用前面的板牙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吃,橡皮大小的花生糖让他吃的很金贵。
刘燕春装着找他要,毛豆二话不说举起小手喂到奶奶嘴边上,一点不像别的小孩护食,把刘燕春哄的笑出一脸褶子。
苏乘棠出了屋,毛豆小算盘打起来。奶奶不吃他的花生糖,他是不是可以吃奶奶的呀?
刘燕春捏捏他的小脸,疼爱地说:“奶奶帮你把糖糖看好,只许你一个人吃,谁都不许吃。”
毛豆小肩膀一耷拉,这样说来,奶奶要是不吃,他就不能吃奶奶那一份了。可奶奶不吃,别人也吃不到,里外里全是他的。
这是好事呀。
毛豆歪着脑袋瓜,继续专心致志地舔着花生糖。
苏乘棠不知道毛豆的小心思,来到外屋地问小君:“火棍子烧起来没?”
小君坐在小板凳上,弯着腰从灶坑里掏出一个冒着火的木棍说:“快快,腊肉拿来。”
苏乘棠赶紧把房梁上面挂着的腊肉取下来,就着冒火的木棍,把上面不干净的东西烧一烧。
翻来覆去烧了两遍,把腊肉扔到盆里泡着。
她来到园子里,地里的大白菜、萝卜、土豆、大葱和小香菜都没挖出来,这些不怕冻,落了雪抖一抖照样吃。特别是霜打过、雪埋过的大白菜,比一般的大白菜还要甜。
另外芹菜、芥菜、蒜苗、小萝卜和豌豆尖、生菜之类的,她都提前用塑料棚扣上了,省一省吃到过年以后没问题。
她随手拔下来两个大葱,敲掉根上的泥块,拿回屋里。
杨茹拒绝了黄杏的借钱请求,看苏乘棠出来又进去了,她也不想在外面受冻,说了一声就回来了,才没功夫管黄杏在后面跳没跳脚。
苏乘棠知道她没借钱出去,隐隐露着笑。当着她的面,把盆里的腊肉取出来,用刷子刷。
杨茹看了一眼,咽了咽吐沫,忍不住问:“待会吃啊?”
小君咳了一嗓子提醒苏乘棠不要惯性输出。苏乘棠克制地“嗯”了声,继续埋头刷腊肉。
“傲什么傲,哼。”杨茹丢下这句话就进屋去了。
苏乘棠手僵在盆里,抓着腊肉忍着没把盆扣她脑袋瓜子上。
小君偷着笑,她三嫂就是这么个得罪人的性子。仿佛家里除了三哥,就没有她在意的人。
晌午吃饭,大葱炒腊肉深受好评,加上油汪汪的炒鸡蛋、荤油小白菜、芹菜炖粉条,吃的大家五饱六撑的。
其中要数霍曲贵吃的最满足,别人家的饭桌都是萝卜白菜,嘴巴里能淡出鸟来。他大嫂做饭不光讲究荤素搭配,还舍得放油盐佐料,每天吃饭是他最期待的事。
他照着往常点评了一下桌面上的菜,不等他说完,小君和张恩蕾就起来收拾桌子,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抹抹嘴,看到杨茹撅着嘴看着他,打了个寒颤问:“咋了?”
杨茹总算吃到心心念念的腊肉,本来挺高兴的,就是听到霍曲贵一个劲儿的夸大嫂做饭好吃,心里不舒坦,想听听自家男人夸夸自己,而不是夸别人。
霍曲贵“啧”了声:“去,倒杯热水。”
杨茹磨磨唧唧地站起来,委屈吧啦地说:“就知道使唤我,也不见你说我点好的,别人呲吧我的时候,你也不帮我出头。”
霍曲贵好吃,但眼睛没瞎耳朵没聋,知道大多数时候媳妇挨呲吧都是她自找的。但他不能直接说,于是拍拍杨茹的肩膀说:“你还是倒水去吧。”
杨茹委屈,杨茹倒水去了。
霍曲贵很有大男子派头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边上,苏乘棠从外头路过堂屋,把刚才看在眼里,她抱着棉花说:“让开。”
霍曲贵马上把腿放下来,温顺地说:“诶,大嫂慢点。”
苏乘棠白了他一眼,回到东屋里去。霍曲贵揉揉鼻子不做声。
刘燕春给苏乘棠的棉花,她打算给杨茹做完棉鞋,再给她做个棉马甲。
杨茹老是打嗝,苏乘棠估摸是胃寒的缘故。这人脑子不清白,做妯娌的不能不清白,不然杨茹病了,还能指望霍曲贵来伺候她?还不是麻烦妯娌。
她把衣服样子刚画出来,外头张恩蕾进来说:“肠洗干净了,你来调调佐料,我跟小君灌。”
苏乘棠拉着她说:“正好,我打算给杨茹做个棉马甲,你看你今年要不要做个棉袄。”
张恩蕾说:“我不要啊,千万别给我做。我的棉袄是去年跟小君一起,娘出钱给我俩做的,现在还暖和。本来也要给三嫂做,三嫂把钱花三哥身上了。诶,你也赶紧给自己做吧,快腊月的天,哪怕你成天不出屋,也得置办厚棉袄了。”
苏乘棠当然知道,她也不跟张恩蕾假惺惺的客套说:“行,那你缺什么就跟我说,家里有缝纫机干活不费劲。”
“怎么不费劲,还不是辛苦活。”张恩蕾拉着苏乘棠说:“你快跟我出去吧,我得早点把香肠灌起来,咱们家从前没灌过,你快过来指挥。”
苏乘棠没办法,把手上的活放下,又出去跟着她们灌香肠。
霍仁德下午在家,得了媳妇的命令在院子里咚咚咚剁着肉馅。双刀舞的飞飞快,一边肥肉一边是瘦肉。他手上有力气,不大会儿功夫,就剁完一盆肉馅。
隔壁秦老婶在院子里晒衣服,笑着探过头说:“你们家今天可真热闹啊。哟,这不是要灌香肠吗?”
苏乘棠看到秦老婶今天领了猪下水回来,知道秦老婶的女儿和女婿常年在县里工作,很少回家,她作为邻居应当照应着,于是问:“老婶,你们家要不要灌香肠?我帮你一起弄了?”
秦老婶高兴的不行,一拍大腿说:“那可太好了,我家没多少肉,都不好意思跟你开口你就自己问我了。你等等,我这就过来跟你们一起剁肉。”
霍仁德沉沉地开口说:“我来帮你,不用你剁。”
秦老婶隔着墙把装肉的盆递过来说:“那给我最后灌,佐料啥的我待会给你家送过来。对了,这个猪心头就给你们吃吧,这玩意看着吓人,虽然是荤的,但我不敢做。”
苏乘棠接过盆,说:“行,猪心头正好给我家三弟妹吃。”
小君纳闷,小声问张恩蕾:“大嫂为什么要给她吃?”
张恩蕾乐着说:“吃啥补啥呗。”
小君捂着嘴也开始乐,原来大嫂暗搓搓说三嫂缺心眼呢。
苏乘棠在外面忙活着,屋里刘燕春透过窗户看在眼里。等到苏乘棠忙完,天也快黑了。
刘燕春把苏乘棠叫到屋子里来,又把另外两个儿媳妇也叫了过来。
那俩知道怎么回事,苏乘棠不知道。
刘燕春把炕上三堆东西指了指说:“这里有葡萄干、果脯和罐头,还有些干果零碎。外头还有三只活鸡,晚上你们看看还缺点什么一起到供销社买了。明天你们就回娘家看看,省的过年万一下雪回不去,亲家还得以为婆家没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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