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梅不知道中医书是害人的书,莫名其妙地说:“还生了许多天的闷气呢。”
苏乘棠了然,笑了笑,干脆把剩下的半本中医书全都塞到灶坑里去了。
“隔壁最近消停?”苏乘棠知道王莲花与吴玉婷关系好,俩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吴玉婷消停了,王莲花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哪里能好。”袁梅乐不可支地说:“遭报应了。”
第35章
苏乘棠凑过去好奇地说:“怎么回事,你给我展开说说。”
袁梅跟苏乘棠俩人关系好,她把地瓜馍馍蒸上以后,干脆跟苏乘棠并排坐在一起:“娘家村的王书记是她表哥,经过你那事,人家跟她决裂了。那个瘫子天天在家里骂她和吴玉婷,她都没脸回娘家村。”
“骂也是活该。”苏乘棠说:“谁让她惦记不该惦记的人呢。想拿我去做人情,做梦。我就是真当寡妇了,日子过的也比她痛快。”
“你过的好就好。”袁梅拉着苏乘棠的手说:“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要不是苏乘棠执意送她去医院做手术,她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内心里,袁梅是发自肺腑地希望苏乘棠能好。见苏乘棠能够正视目前的处境,顿时觉得苏乘棠比她想的还要强大。
原本以为只是一颗温室里成长的花朵,经过一些事情以后,袁梅知道,苏乘棠其实是一颗野蛮生长的牡丹。放肆的漂亮,绝不软弱。
毛豆在屋里还在跟姥姥、姥爷大讲特讲后娘大战坏大姨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说:“难怪我去他们家里粑粑都不团结了,原来是给我吃了过期食品。”
赵永香寻思着“粑粑不团结”是怎么个意思,转而悟到,那是窜稀了啊。
他们一起吃过简单的早饭,苏乘棠跟毛豆一起在家里住了一宿。
到第二天,苏乘棠要走。
苏泰平闷声到下屋里把秋天晒好的榆黄蘑、榛蘑、茶树菇装了半口袋:“这些是我跟你大哥秋天在山上摘的。你大哥还想着什么时候有青凤的人来给你捎过去,你回来了就自己拿回去。”
苏国政这些天上山巡林,没在家,估摸还得一个礼拜才回来。
赵永香把家里攒的三十个鸡蛋也给苏乘棠装上了。
苏乘棠说什么不要鸡蛋,赵永香说:“你婆家对咱们家多好,老母鸡都让你往家里拿。咱家也不能贪占,人情往来就是应当这样。”
霍家给苏乘棠下聘礼时,拿来过两只老母鸡,眼下都养的好好的,每天能有两个鸡蛋。一开始给袁梅吃,袁梅身子好了以后就隔三差五地给小禾吃。
余下的这些是专门给亲家留着的,苏家穷归穷,还是知道礼数的。
苏乘棠知道野生的干菇是最有营养的东西,她往下屋看了看,见还剩下一些小的或是散开的干菇。苏泰平抽着旱烟说:“送礼就要送好的,这些看起来不怎么样,吃起来味道是一样的。”
知道他们老两口的心意,苏乘棠就把鸡蛋和干菇都收好了。
苏家和从外头赶着驴车到家门口停好,手里提着一串手掌大小的鲫鱼鱼干,乐呵呵地说:“老吴家欠了我一元钱,干脆要了他家的鱼干给你解解馋。他家鱼干做的可干净了,都是从大河里下网捞的野生鲫鱼。你婆家要是舍得,放几滴香油蒸着吃,要不然用明火烤着吃,骨头都是酥的。”
苏乘棠不跟二哥客气,美滋滋地提溜着鲫鱼干,扒拉着看了看。大概十来条的一长串,每条鱼肚子都豁开,里面的确收拾的很干净,连黑膜都没有。
“我婆婆说今年比去年冷,恐怕过年的时候下大雪,我要是回不来娘家你们也别惦记,开春一准回来看望你们。”
苏乘棠抱着毛豆上车,小孩手里还抓着一把冰糖。赵永香给他的偷摸塞的,苏乘棠就当看不到,等到回去再给他没收。
袁梅过年前还得去医院复查,正好苏家和送了苏乘棠回家,再一起去医院。
现在他们去医院也不畏惧了,到了那边都认识,亏得苏乘棠结了好人缘。有不明白的地方多问两句,也没人笑话他们夫妻俩,反而解释的很清楚。
苏乘棠出门的时候,看到桂香背着一捆柴火后院绕到屋子里来。桂香低垂着头,始终没用正眼看苏乘棠,一直都很自卑羞臊的样子。
苏乘棠也不刻意跟她套近乎,以后走动多了应该就好了。
毛豆坐在驴车上,挨着袁梅坐着。
袁梅喜欢他,老早她就想要个孩子,看到毛豆乖巧伶俐,小模样生的也讨人喜欢,就把毛豆搂在怀里,掰着手指头让他数数给自己听。
苏家和一路给苏乘棠送到婆家前面的路口,苏乘棠下车以后,袁梅又提溜着一个坛子给她。
苏乘棠已经拿了不少东西,看着坛子无奈地说:“这又是什么?我可真拿不动了。”
袁梅笑着说:“你上次不是说咱家的葡萄酒好喝么,我给你捧过来一坛,你要是不要我可送给医院的医生护士啦。你可不知道,上次复查带了一坛过去,她们都说好喝,一个劲儿地找我问呢。”
苏乘棠记得酸甜的口感,忍不住咽了咽说:“要的要的,我能行。”说着她就想要抱起坛子。
苏家和见她馋猫样,单手把坛子夹起来说:“我给你送到家门口,看看谁在家不得打个招呼再走啊?”
也是,娘家人送到这边,怎么样也得打个招呼。
苏乘棠跟他们往家里去,回到家发现公婆都不在家,只有小君一个人。
袁梅跟小君客套了两句,苏家和着急带她复查,俩人急吼吼地离开了。
小君跟苏乘棠一起把东西收好,拉着苏乘棠往东屋里去:“王知青问她的棉大衣做好了没有,过两天有乡里的知青大会,她想穿着新衣服去。”
“做好了,就剩扣子没缝。”苏乘棠说:“知青大会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吧?”
小君说:“那当然,往年咱们村都是优秀知青去的。”
王知青性情温和,对人和善,除了爱穿新衣服没什么大缺点,听说学习也不错,成为优秀知青也是理所应当。
毛豆昏昏欲睡,苏乘棠把孩子抱到炕上塞被窝里睡觉,还不忘把他兜里的冰糖拿出来放到他的糖罐罐里。
糖罐罐就放在窗台上,毛豆每天吃一块花生糖攒一块花生糖,全都放在陶罐罐里。连着之前没舍得吃的大虾酥、水果糖,还有冰糖,都用纸包好,收的妥妥帖帖。
苏乘棠坐在炕边上,把扣子缝上。小君扯着衣角,帮着把衣摆下面又缝了一道,这样大衣更扎实,不怕跑棉花。
袁梅给的葡萄酒足足一大坛,苏乘棠找出洗干净的汽水瓶,给王知青打了一瓶。
“你尝尝,我二嫂做的。”苏乘棠给小君倒了一口,自己也喝了一口。
小君觉得有点酸,吐了吐舌头。苏乘棠倒是觉得不错,就是酒味浓了些,要是再多些葡萄的清香就好。
这种发酵工艺是需要专门的师傅教导,苏乘棠原来自己也做过葡萄酒,在网络上获得过相关知识,打算回头跟二嫂说说,让她再改进改进。
“她能喜欢么?”小君知道苏乘棠这叫“回馈老顾客”,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给女同志送酒。
“你还小,葡萄酒适合女同志喝,养颜呢。”
苏乘棠把汽水瓶揣到棉袄兜里,戴上棉帽,走到门口说:“我这就去给她送过去。”
知青点离大队部不远,苏乘棠过去的时候,知青们参加集体学习刚回来。
苏乘棠就站在王知青休息的房间外头等着,正好没有风,索性晒晒太阳。
她不是头一次给王知青送衣服,不少知青都认识她,见了苏乘棠打着招呼,问她找王知青,就有人跟她说王知青就在后面,她去帮忙叫。
结果王知青没来,汪知青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位女知青听错了。
“她还有事,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汪知青看到不是找自己的,压下眼底的厌烦。
她戴着一副眼镜,嘴唇很薄,眼神犀利,下巴尖翘,就是一副刻薄相。她头发很短,剪到耳朵上面。溜肩细腰,比苏乘棠高半头。
“咦,她不是待会就回来么?”苏乘棠纳闷地说:“那她还回来吗?”
汪知青不动声色地往苏乘棠脸上扫了一眼,嫉妒她的颜色。心想着,一个村姑长成这副样子真是祸害,整天妖妖娆娆的也不知道臭美给谁看。
汪知青知道王知青马上就回来,故意说:“我哪儿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王知青专门在村里找了个师傅做衣服,从秋天开始,王知青身上的衣服就比别人时髦,件件衣服都有腰俏。
汪知青明白肯定是苏乘棠做的,她站在门口堵着门,跟苏乘棠说:“这是给她的衣服?你给我,等她回来了我给她。”
苏乘棠抱着衣服的手递了出去,王知青正要接,苏乘棠又把手倏地收了回来。
苏乘棠客气地笑了笑说:“算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不麻烦你了,我就在院子里等着。”
汪知青说:“有什么好等的,我帮你放屋里去。”
“不用了,谢谢你。”苏乘棠摇摇头,没再跟她说话。
“你爱受冻谁也管不了。”汪知青转身大力关上门,惹得苏乘棠微微蹙眉。
苏乘棠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王知青坐着周知青的自行车后座上回来了。她们俩是好姐妹,经常同进同出,周知青跟苏乘棠也熟悉。
“你咋不上屋里等我呢,外头多冷。”
王知青接过棉大衣,打开看了看,高兴地说:“对,我要的就是这样能系带的,跟别的裁缝说别的裁缝都不懂,我就知道你能做出来。”
苏乘棠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多洋气,但对于这个时代的王知青而言,对比着其他人臃肿的大棉袄,她的已经是很时髦的服装。
苏乘棠用朴素的针脚和简单的样式做出经典大衣的版型,不偏资本派,在不懂服装的人看来,像是方便走动和干活。只有女人才能知道简单的大衣里暗藏的小心思。
“刚才有位汪知青过来,别人还以为我找她。”苏乘棠仿佛不经意般说:“她说她帮我给你,我差点就把棉大衣给她了。”
王知青闻言,脸色的喜色掉下去两分。她拉着苏乘棠走远了几步说:“她没给你难看吧?”
王知青知道,汪建蔻讨厌农村人,特别瞧不起农村人。当初让她下乡时,她寻死觅活,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她绝对要留在城里不过来。
苏乘棠说:“没什么。”
周知青把自行车还了回去,套着套袖走过来,嘀咕着说:“没什么就是有什么,谁不知道汪建蔻是什么人。”
王知青其实不问也知道必定有什么。她拍拍棉大衣说:“幸好你机灵,没有把棉大衣给她。”
苏乘棠不明所以,棉大衣可不是便宜东西,那不成汪建蔻还能白拿不成。
显然她高估了汪建蔻的人品,周知青忿忿地说:“她上回找我借了条灰裤子,我就那么一条的确良裤子,她一连穿了一个礼拜,穿完就藏了起来。我找她要了好多次才不甘心的还给我,还不给我洗。真是什么人啊,到了她手里的东西,甭管是谁的,通通跟她姓了。”
苏乘棠这样一听,庆幸自己没有把棉大衣给了汪建蔻,若是给了,肯定不是好要回来的。
后面两句话,周知青几乎是对着门喊的,显然周知青跟汪蔻俩人已经决裂了。
虽然睡在同一间屋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周知青忍受不了汪建蔻贪占好处的性子。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忽然打开。
汪建蔻站在门口骂道:“一个村姑做的东西能好看到哪里去,就你们没什么见识当个宝贝,我告诉你们,白给我我都不稀罕要。”
周知青扯着脖子说:“你说话放尊重些,什么村姑不村姑的,你怎么还有阶级思想了?”
王知青拉着苏乘棠往外头走,捂着苏乘棠的耳朵说:“她说话难听,你别往心里去,我们跟她都玩不到一起。”
苏乘棠才不会因为嘴贱的人内耗自己,她大大方方地笑着说:“瞧不起劳动人民就是瞧不起自己,她思想有问题,我不会跟她计较,早晚会有人收拾她。”
王知青拍着手笑着说:“你说的对,真有觉悟。”
等苏乘棠离开,王知青转回来。
周知青已经跟汪建蔻吵完了。
她跟王知青说:“我怎么听说苏同志是下五旗嫁过来的?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城里上过学的。思想比姓汪的都要先进。我还以为她会跟汪建蔻吵起来,听说下五旗的妇女吵架都会泼妇骂街。”
王知青不愿意在背后议论苏乘棠,年纪轻轻没了丈夫本就艰难,何必再议论人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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