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曲贵咬着小白菜叶,杨茹问:“味道咋样,不比大嫂做的差吧?”
霍曲贵勉强咽下小白菜叶,点头说:“比大嫂做的好。”
杨茹高兴了问:“哪好?”
霍曲贵说:“盐做的好,有淡淡的青菜味。”
第37章
“姨姨,你真的要去当老师嘛?”
毛豆睡在苏乘棠和小君的中间,懵懵懂懂地问:“老师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天冷以后,苏乘棠跟小君商量着省点柴火,睡一个屋里。小君当然是答应的,她在小屋里没有炕,就一个用砖围起来的小炉子。
知道苏乘棠照顾自己,小君心里记得大嫂的好,美滋滋地搬着被褥过来。
小君对老师这个职业是很向往的,她也静下心,等着苏乘棠的回答。
苏乘棠还在炕沿边上坐着泡脚,她把手捂在被褥下面说:“别的老师都会教授专门的课程。数学、语文、外语、文理科之类的。夜校老师也该是教一些读书写字和算数的基本知识,如果猜的没错,还会教一些法律、健康上面的常识,主要就是为了扫除咱们村的文盲、法盲。”
毛豆在被褥里偷偷翘着二郎腿,小短腿晃悠悠的,自在悠闲地说:“那我比他们强,我会背古诗和九九乘法表,还得了奖金。”
睡觉前,他在秦老叔面前显摆了一把,一字不错的背了乘法表,成功获得一元钱“奖金”。秦老叔非要奖励他,叫他继续好好学习。毛豆看到好好学习就能换“奖金”,动力更加足。
这一点跟苏乘棠异曲同工,苏乘棠为了十五元补助打算争取夜校教师岗位,俩人都是小财迷。
“对对对。”苏乘棠说:“你最聪明,什么都难不倒你。”
毛豆翻个身,趴在枕头上拽了拽苏乘棠的裤子说:“你真的要去当老师呀?那你还会回来么?”
苏乘棠乐道:“当然回来。”
她问过秦老叔,在夜校当老师一个礼拜六天,每天晚上只需要上两个小时课,别的时间都是自由的。
小君理解毛豆的意思,她说:“这里是你姨姨的家,她不回来还能去哪?”
毛豆“哦”了一声,倒是把苏乘棠弄忧愁了。是啊,以目前的处境来说,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里。
他们不知道苏乘棠内心的惆怅,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苏乘棠倒了洗脚水,上炕后见小东西又翘起二郎腿,戳了他屁股蛋一下:“不许翘,骨头没长好,容易坏膝盖。”
“知道啦。”毛豆喜欢装小大人,他一骨碌又趴下,自己扯着被子盖到头上说:“我要觉觉啦,今天吃了炒豆豆,晚上我的屁股又要打呼噜了。”
小君无奈地说:“什么呼噜,你那是放屁,贼臭的屁。”
苏乘棠鲜少给他吃炒豆子,闻言把门偷偷地打开一个缝...
毛豆指着门缝说:“风儿进来啦,它有咱们家的钥匙。”
苏乘棠把他的小手按在被窝里,摸了摸他的后背,还是热乎乎地,于是笑着说:“小屁精快觉觉吧,不然风儿就要把你偷走了。”
毛豆不想跟风儿走,风儿太冷了。他缩在被窝里,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你可真有耐心。”当初毛豆刚跟苏乘棠一起睡的时候,小君跟其他人都不放心,毛豆虽然懂事,到底是个小娃娃,性子还没定,什么样的人养就是什么样的性子。
现在看来,苏乘棠把毛豆教的真不错。不光是背诗学习,还是言谈举止,都甩其他的小孩十条街。
原来小娃娃懂事那是在大人面前装的讨好,现在倒是真心实意的明白道理了。
今天做衣服有点累,苏乘棠出去给灶坑里添了点柴火,回来就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苏乘棠醒过来,炕还是热乎乎的。
小君早早地起来往灶坑里添了柴火,就怕苏乘棠和毛豆睡不暖和。
苏乘棠没别的毛病,就是早上不愿意起来太早。怪就怪村子里的人天一亮就习惯下地干活,平常都是五点多钟起来。到了冬日里,最晚六点也就起来了。
苏乘棠做不到六点给一大家子人做好早饭,她能在六点准时睁开眼睛,已经不错了。
她跟张恩蕾和小君商量好,她们俩负责早饭,苏乘棠负责中饭。晚上吃的就能随意点,中午的菜多做一些热一热就成了。
说是这样说,苏乘棠有功夫的时候也会提前把第二天的早饭做好。
比如烙点糖饼、捏窝窝头、摊些煎饼、做杂粮馍馍等等,这些只要简单热一下,配上苏乘棠腌好的萝卜丝、酱豆子、酸豆角之类的,也能吃的很好。
也不是她多勤快,她就是不想委屈自己的胃口。换着花样做,总比天天喝粥强。
“大嫂,韭菜盒子里粉条放这么多行不行?”
张恩蕾喜欢吃韭菜盒子,跟苏乘棠学来着,今早上头一次动手,哪哪都觉得不对。
苏乘棠披着头发,毫无形象地坐在门槛上,迷瞪瞪地指挥她们说:“馅里头点一点鲜酱油。别放大酱。”
她算是知道原来霍家做饭,主要的调味料就是大酱。不管做什么,一勺大酱定江山。
每次她们做饭,苏乘棠都要不厌其烦地说一句:“别放大酱。”
张恩蕾傻乎乎地说:“诶,馅里不用放啊?艾玛,差点放了。”
苏乘棠想撞门框。
“小姑说你想去当夜校老师?”张恩蕾捏着韭菜盒,嘴巴也不闲着:“我对你吧就有信心,你想干啥一定能干上。”
苏乘棠说:“问了秦老叔,还要考核呢。”
张恩蕾说:“咋不用大喇叭通知一声,咱们村里认识字的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让认识字的教不认识字的,大家一起进步,这不还快一些么?”
小君把包好的韭菜盒往锅边上贴,她昨天听清楚了:“估摸还要考试,哪有说让谁教就让谁教,万一教错了怎么办。”
“可不是么,干啥都有门槛,哪能随随便便就成的。”杨茹端着大海碗出来,碗底的汤颜色就跟大酱汤似得。苏乘棠看来,这一家子都得了刘海燕的真传,全都喜欢用大酱做饭。
大家对她时不时偷摸喂丈夫的行为早已经习惯,也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杨茹洗了碗,见她们在包韭菜盒子,这次没叽叽歪歪的说老是给老四媳妇做好吃的,反而撸着衣袖帮着一起干。
她做菜不成,包韭菜盒子倒挺漂亮。小褶子捏的整整齐齐,就像是一排小锯齿。放在案板上,大小一样、形状也一样。这点上,苏乘棠不得不佩服她的巧手。
苏乘棠跟她们说了会儿话,起身进屋梳头。
正对着镜子照呢,毛豆从被窝里露出红彤彤的小脸蛋说:“这么漂亮的姨姨真是我家的呀?”
苏乘棠乐了,小玩意嘴巴甜指定是有事。
走到毛豆旁边想要掀开被子,毛豆小手抓着被子不让掀。
苏乘棠了然了。
毛豆嘟着小嘴说:“小姑把炕烧的太热乎啦,我没办法,给炕浇了点水。”
小君就在门口烧灶坑呢,伸个脑袋瓜过来说:“小小的家伙,学会恶人先告状啦?”
毛豆嘻嘻一笑,从被窝里钻出来,大大方方地掀开被子:“水干啦。”
苏乘棠照他屁股拍了一下,毛豆闹着跑开。苏乘棠把褥子扯下炕,扔到外屋地的盆里。
“这样毛豆就没有小褥子啦。”毛豆自己套着毛衣,脑袋瓜不嫌疼,使劲往下扯领口。苏乘棠忙帮他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他总算把毛衣领子套到脖子上了。
毛豆见苏乘棠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细声细气地问:“姨姨,你不打我屁屁呀?”
小孩子尿床这是无法控制的事,特别是北方烧了热炕头,有时候小孩子尿了都还以为热乎乎的只是炕呢。
“不打了。”苏乘棠说:“我是有素质的家长。”
毛豆歪着头说:“那大花家的爹娘就是没素质的家长,大花一尿炕就挨打。大花跟我一起玩的时候,好几次都坐不下来,说她屁股蛋被打肿了,一碰就疼。”
杨茹特瞧不上地说:“她都七岁还尿炕,我要是她娘我也抽。”
毛豆不喜欢跟同岁小孩子玩,总是会跟比他大几岁的一起玩。苏乘棠观察过几次,见大花他们不欺负毛豆,也就让他们玩去了。
说话间,刘燕春过来看看早饭做的怎么样。听到大孙子尿炕了,她也没生气,用棉袄裹住毛豆,抱着就往自己屋里去,边走边乐。
院子外面树上挂着的大喇叭通了电流声。
“各位无产阶级农民同志请注意。”
“各位无产阶级农民同志请注意。”
“请有初中或以上学历,有意愿申请夜校教师岗位的同志到大队部登记。”
大喇叭里面传来钱干事的声音,说完一遍又重复了一遍。
小君惊喜地说:“是教师报名!”
张恩蕾进屋喊苏乘棠:“你快去报名啊,晚了小心报不上了。”
苏乘棠听得清清楚楚,她梳好头发,不急不缓地出来说:“不着急,吃了早饭再去。”
张恩蕾说:“咋不急,板上钉钉的事,要是跑了咱不就亏了。”
苏乘棠失笑道:“肯定还要考试,我未必能成。”
这话说出来,张恩蕾、小君都不干了,就连杨茹都说:“你不是高中生吗?人家初中都能干,你咋不能干。你能行。”
苏乘棠:“...好吧,我尽力。”
吃完早饭,刘燕春带着两个儿媳妇去大队部干活,苏乘棠跟着一起过去报名。
路上,遇上也去大队部干活的人,她们就顺路一起走。走到半路,遇上正在跟别人唠嗑的秦老婶。
“甜媳妇也去干活啊?真难得你出来走动啊。”秦老婶戴着棉帽,棉帽外头还扎着藏蓝色的棉布巾。
苏乘棠还没张嘴,杨茹先开口了:“干什么活啊,她还能干活?”
咦,这话说的秦老婶还有张婶子、王婶子、吴婆婆等人纷纷盯着她。
刘燕春也看着杨茹,以为她又犯病了。
哪成想,杨茹根本不在意她们的眼光,傲娇地说:“我家大嫂是要去当老师的。现在就去报名,一报一个准儿。”
张婶子尴尬地说:“那、那挺好的。”说完怼了怼旁边的人说:“是吧,王大姐?”
王婶子忙点头:“对对,甜媳妇一定能干成大事业。”
苏乘棠:“......”这嘛呀这是。
张恩蕾发觉气氛不对,笨嘴拙舌地找补道:“你们要是见谁也去报名,就让他们赶紧回家吧,谁能比的过我家大嫂啊。”
其他人:“......”
苏乘棠:“......”
这俩玩意真不是在阴阳她?
第38章
“她怎么又请假了?总不能让咱们几个把这些柴火全烧了吧?这得烧到什么时候?”
周知青扛着柴火,跟旁边的知青们吐槽,费劲地把柴火扔到炉子前边,骂骂咧咧地说:“就她汪建蔻会偷懒,男知青辛辛苦苦砍回来的柴火不好好烧炭,等到大雪封山看她怎么过。”
“就是,她还到处说她要当夜校教师,看不上咱们这种体力活。”
“又不是就她一个人争取,没听见广播里说了,只要是初中学历都能争取。待会我也去报名,不管有没有机会,就去膈应她。”
“丽姐,你也去。”另外一位女知青,年纪不大,眼睛挺大的,气鼓鼓地说:“你成绩肯定比她好,她才是个初中生,你都高一了。”
“我没那功夫。”王知青把地上的柴火往炉子里扔,她们要在过年前把碳烧好,要是再冷的天,就出不了屋子了。
知青点后面有个废弃的碾谷场,知青们受不了天寒地冻,每年都会早早把柴火准备好。柴火没有碳好烧持久,就会把胳膊粗细的木柴全都烧成碳,还好保存一些。
碾谷场上堆着四五堆柴火垛,砌好的炉子冒着滚滚的黑烟,王知青的口罩熏成乌黑,她不断咳嗽,还坚持着把木柴往炉子里扔。
“丽姐,你让开我来烧炉子。”周知青把王知青喊到一边,自己抱着一臂弯的柴火艰难地往里面推。王丽也就是王知青,没有走开,帮着周知青一起放柴火。
扔完柴火,周知青又想说点什么,被人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她转过头正好看到从毛驴车下来的汪建蔻。
大眼睛的知青妹妹说:“瞧她回回蹭老乡的驴车,一毛两毛都舍不得给人家,真够厚脸皮的。就让驴儿跑,不给驴儿草!”
周知青撇撇嘴说:“脸上都笑出花来了,那肯定是走后门走通了呗。”
天上挂着大风,烧炭的灰,低低矮矮的飘荡着。汪建蔻熟视无睹,拍了拍肩膀上的碳灰,径直往屋里走。
门口站着跟她玩得好的杜雯雯,这个人家境不如其他知青,一到知青点,就巴结汪建蔻,跟她狼狈为奸。
汪建蔻家境比不过王丽,跟杜雯雯比绰绰有余。时不时给点蝇头小利,杜雯雯上赶子帮她洗衣服干活。
今天也是杜雯雯提前干完活,在屋子里替汪建蔻洗了被套,回来汪建蔻看也没看,丢给她一个褐红色的橡皮筋。
杜雯雯问:“不是红色的,这是褐红色,颜色有点深。”
汪建蔻爱答不理地说:“你爱要不要,不要还给我。两毛钱一个,也不便宜。”
杜雯雯听到价格,端详着用毛线绳缠绕的橡皮筋,想了想还是放到兜里。她走到汪建蔻身边问:“咋样,余同志说了要帮你了?”
“这点忙都不帮,他还是男人么。”汪建蔻唇角这才露出点笑容:“走,陪我去买柿饼吃,我给你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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