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嗯”了声说:“那你顺道问问大队部邮递员来了没有,二哥每个月差不多就这两天往家里寄东西。我昨天去看了,没有。”
苏乘棠不禁说:“他还挺顾家啊,动不动就往家里寄东西。”
小君心想,大哥比二哥寄的还勤快,以前到处出差,各地的东西都有。但她不敢提,怕大嫂难受。
大哥没了以后,二哥往家里寄东西的频率才高起来。
苏乘棠吃过早饭,裹的严严实实地往知青点去。过去找到王知青,她们睡觉的屋子实在是冷,苏乘棠冻的牙齿打颤。
“这是找来的学习资料,不知道你能不能用上。”王知青客气地让苏乘棠坐下,从抽屉里翻出一摞书,放到桌面上说:“我有同学在别的夜校当老师,找他们问了考试资料,大概都是这上面的内容。”
苏乘棠翻翻面前的书,上面有不少笔记,都是初中内容,对于这年头愿意学习的人来说是珍贵的学习资料,明白这一点,苏乘棠说:“等我用完一定会完璧归赵。”
周知青坐在后面的炕上,乐道:“那可就太好了,我还怕被人拿来烧柴火呢。你可不知道,上回我回学校,里头东西都烧没了,以后真是一点好东西留不下来了。”
“那我可不会。”苏乘棠随手翻开课本,认真的看了几页,还不错,内容都挺简单的。毕竟初中生都能当老师,最多就是起个扫盲作用。不需要太高的文化程度。
周知青不知道苏乘棠学习怎么样,光看她翻书的样子还挺有学霸的模样。
苏乘棠在这边跟她们说话,并不知道家里头回来个稀客。
霍秋山办事,顺便回家看看。
吉普车停在家门口,他长腿长脚的提着过年的年货回来,迎来了毛豆的狗腿拥抱。
他扛毛豆就像扛挂件,轻轻一勾就让他坐在胳膊上,搂着脖子往屋里走。
“奶奶,二叔回来啦!”毛豆蹬着小腿,往二叔速速往屋子里去看奶奶,没发现霍秋山望着透风的窗户缝皱着眉头。
他提前跟家里说过今年冬天格外冷,没想到爹娘睡觉的屋子还开着这么大的缝。难不成他不在家,娘和爹就没人管了?
刘燕春正巧今天没去干活,听到声音跑出来,见到二儿子回来了,激动地往他胸脯锤了下:“咋突然回来了,真是的,电话里咋说的,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霍秋山抓着刘燕春的手,诧异地发现亲娘的手热乎乎的:“怎么不把窗户关上,多冷的天,我不在家没人管?”
刘燕春又往他胸脯锤了下说:“说的什么话,叫你嫂子听着心里难受。我哪里是没人管,是管的太多。”
霍秋山蹙眉说:“越过你做主了?”
刘燕春横了他一眼,推着霍秋山往屋里去:“进去你就知道了,别一回来就找事。”
霍秋山跨进门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迎头一股热浪,冲的他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炉子挺旺。”霍秋山把毛豆扔炕上,检查了下烟筒走向,又看到筐里装着的煤炭。
刘燕春说:“还不是你嫂子花钱安的,瞧把我热的,这种天还得把窗户打开透气。亏她还辛苦给我跟你爹做了棉衣棉裤,蓄的棉花能有两指厚,今年还没机会穿出去呢。”
见刘燕春眉开眼笑,霍秋山也笑了:“挺好的,你们好,我就安心。”大哥刚没那段时间,霍家的天都是阴的。
刘燕春和霍忠汉俩人轮流病了一场,谁都不敢再在他们面前提霍云长。
毛豆抱着霍秋山带回来的大包裹滚了滚,顽皮地说:“带好吃的嘛?我馋啦,二叔二叔,我馋啦。”
刘燕春顺手把东西拆开,里头有五六本挂历,刘燕春专门要的过年好送人。里头还有祥德斋的老果子、动物饼干、蛋奶晶、福牌麦乳精、巧克力香槟、高粱饴等等,都是给过年吃喝的。
“鱼片呢?”刘燕春上次又特意跟霍秋山提过一嘴,霍秋山从包最下面翻出两包鱼片:“带了。”
“这还差不多。”刘燕春打算把鱼片送到苏乘棠屋里,霍秋山怕她屋里屋外忽冷忽热闪着,就自己亲自过去送。
老实说,苏乘棠能给他爹娘安煤炉、做棉袄,让他很意外,一切都给张罗的井井有条,似乎有点用处。
霍秋山把鱼片送到苏乘棠屋里,小君正在写苏乘棠布置的作业。指着炕桌说:“你放那上面去。”
霍秋山看了眼她写的字,进步很大。大手往小妹头上拍了拍:“再接再厉,回头咱们家也出个大学生。”
小君打掉他的手说:“那头一个指定是大嫂,她学习可好呢,她马上就要当教师了。”
“是么。”霍秋山挑眉,望着炕头一堆棉袄说:“这些是做什么的?”
“大嫂给她城里爹娘做的,本来想送过去,人家不收。”小君叹口气说:“真造孽,天寒地冻的不给穿棉袄棉裤,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
霍秋山望着厚实的棉袄棉裤,沉思了一下,俯身抱了起来。
“我拿过去。”苏乘棠给霍秋山爹娘做了棉衣棉裤,霍秋山不欠她人情。
小君忙放下笔,跑过去,抽出一件薄薄的马甲说:“这不是,这是给你做的。”
霍秋山没想到苏乘棠居然还能给他做马甲,看大小也算合适。他忽然觉得她还是惦记人的。
小君这时却说:“你等着,我给你把线重新缝上。”
霍秋山放下怀抱里的棉服,看到马甲下摆被人后剪了个口子,还有一撮棉花被薅到外面露着。
他疑惑地说:“做好了为什么还要拆?”
小君动作一定,在霍秋山眼神逼问下,怯怯地说:“大嫂纳鞋垫没棉花了,就把给你的马甲拆了,抽了点棉花出来。”
这话说完,小君瞥眼看到霍秋山唇角抽了,抽完就开始乐。
真让人瘆得慌。
“抽我马甲里的棉花,给她自己做鞋垫?”霍秋山说:“鞋垫呢?”
小君小心地指了指窗台:“刚做好,你别给弄坏了。”
“我还能蘸酱油吃了?”
霍秋山上炕,拿到苏乘棠的鞋垫。
嗯,脚不大,三十五六的样子,本就用不了太多棉花。而苏乘棠给自己做的鞋垫,能有二指厚,霍秋山忍不住说:“这是鞋垫还是高跷啊?”
小君想笑,但是不敢,憋着笑说:“大嫂脚老是冷。”
霍秋山捏捏厚实的不能再厚实的鞋垫,又捏捏单薄的,只有浅浅一层棉花的马甲。
霍秋山转头就把鱼片拿了一包走。
“诶,咋还把鱼片拿回去了?给两包就给两包,干嘛还往回去拿一包啊?”
霍秋山抱着棉袄棉裤和可怜兮兮的姑且能叫做棉马甲的东西说:“能留一包那是二哥我心善。”
出门,霍秋山差点撞上杨茹。
杨茹提前回来,打算弄点东西给老三吃,她小声说:“二哥回来了。”
霍秋山点点头,瞥眼看到杨茹脚上厚实的新棉鞋。
杨茹习惯性地伸出左脚,这阵没少做这个动作。不少媳妇们都说好看,想要照着样子做一双。
霍秋山好好看了眼问:“大嫂的手艺?”
杨茹又换了右脚伸出去给他看:“那当然。”
霍秋山忽然问:“棉花多么?”
杨茹满意地说:“走路都出汗,诶,二哥,你笑啥?是真的能出汗,不信我脱给你看。”
霍秋山被苏乘棠气笑了,似乎能想象的到她在他面前吊着唇角阴阳怪气的笑容。
第40章
苏乘棠回到家,霍秋山已经走了。
小君望着苏乘棠的眼神欲言又止。
刘燕春给毛豆炕了锅巴,正在猛铲,趁苏乘棠没注意,撒上一把白砂糖。毛豆捧着锅巴往屋里钻,被苏乘棠抓了个现行:“娘,今儿别再给他吃花生糖了啊。”
“成。”刘燕春望了大孙子一眼,一老一小都是小可怜的表情。
毛豆自己爬上炕,发现“小山”不见了,问:“小姑,姨姨做的衣服呐?”
小君笑道:“你还挺会管事,你二叔拿走了。”
苏乘棠撩开门帘,叼着一块锅巴说:“他拿走做什么?”
“没跟我说啊。”小君特意说:“对了,二哥还给你拿了鱼片回来。娘说你叨咕来着,想用鱼片泡饭吃,你看,现在有了。”
小君万万不敢说拿回来两包鱼片,被二哥抽风又拿走一包。她觉得大嫂跟二哥俩人之间有种微妙的八字不合。
刘燕春有点饿,泡了锅巴水饭,端着碗进屋,纳闷地说:“不是拿过来两包?我明明见着了。”
苏乘棠视线在炕头扫了圈,看到她做好的马甲...又拆了一点的那件不见了:“那件没缝上他就拿走了?”
小君说:“啊...是。后面他着急走,我给带了两针。”
苏乘棠敏锐地往窗台看过去,新鞋垫被人动过。
“你跟他说了?”
苏乘棠问的自然是小君。
小君咬了口毛豆的糖锅巴,嚼着嚼着对上大嫂的目光,缓缓地不嚼了。
“说、说了。”
刘燕春跟毛豆并齐坐在炕沿上吃锅巴问:“说什么?”
苏乘棠装作随意地说:“给老二做的棉马甲,我觉得太厚了,掏了点棉花出来忘记给缝上了。是小君帮我缝上了。”
“什么帮不帮的,下次让他自己缝。”刘燕春大大咧咧地说:“我都说了他老是锻炼,用不上厚实的东西,下回别给他做了,部队都给发。”
“欸,我就寻思家里人我都给做了...那下回不给他做了。”
苏乘棠琢磨着鱼片少了一包,八成是他知道掏了棉花做鞋垫了。就冲这小心眼的样,她下次也不给干了。而且还拿走她给爸妈做的棉袄,你说气人不气人。
屋外头,秦老婶隔着墙叫刘燕春。
苏乘棠本就在地上站着,先一步出去问:“怎么了,老婶儿?”
秦老婶说:“大队部做大锅饭的人病了,做不了饭。你老叔让我过去帮忙。我一个人也弄不了啊,想着让你娘过去帮帮忙,给三个工分呢。”
苏乘棠说:“那我跟你去,别让我娘过去了,难得她歇一天。”
秦老婶说:“还是你好啊。那你把袄穿上,我在门口等你。”
苏乘棠应了下来。
回到屋里,苏乘棠跟刘燕春说了,刘燕春笑着说:“那就让你受累了。晚上他们爷们回来,我给他们煮大碴子粥喝,你就别管了。”
“好。”苏乘棠还是头一次到大队部食堂去。
就在废弃的碾谷场边上,离知青点不远。原本是地主家的祠堂,四外周给推了,就留下一间屋棚和一口井。
“就俩灶台,咱俩一人一个。”秦老婶带着苏乘棠到了屋棚里,指着地上木桶里装着的杂豆说:“就做豆子饭,简单。”
苏乘棠蹲下来用手扒拉着豆子,里面赤小豆、扁豆、黄豆、黑豆口抠群每日更新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眉豆,圆的椭的扁的长的什么形状都有,还夹杂着青稞和荞麦。
“把水烧开放进去煮,熟了就成。”秦老婶经常过来做杂豆饭,嘴上说着,就开始往大锅里舀水。
苏乘棠当真不知道大锅饭吃的如此简单,而且真不怕脾胃不适狂放屁么?
苏乘棠说:“知青都吃这个?”
秦老婶说:“对,他们要忆苦思甜。其实咱们大锅饭也不是经常吃杂豆饭,平时也能烀苞米地瓜南瓜啥的。不然老吃这个胃疼。”
苏乘棠抿着唇不说话了,怪不得上次王知青和周知青到她家里,她留她们吃饭,她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连推辞都没推辞。要是天天吃这种东西,她肯定也想跑别人家蹭饭吃。
现在还有时间,苏乘棠先把杂豆用水泡着,不提前泡豆子,怎么煮豆子都是硬的。
秦老婶知道苏乘棠做饭有一手,干脆帮苏乘棠打下手,顺便也学学怎么做杂豆饭好吃。
“豆子别一口气都下进去,最多放半锅。”苏乘棠抬着水桶往铁锅里倒,估摸差不多了,放下桶说:“杂豆饭硬那是泡的时间太短。为了口感好,里头最好还是加点大米。”
“新粮没有,陈米有。”秦老婶从门口麻袋里翻出半袋陈米,抖了抖说:“这米也不好吃,没营养,吃完就饿。”
“陈米就这样,作出来的饭发黄,看着就没什么食欲。”苏乘棠说:“不过大米能激发出豆子的香味,少放一点就好。”
大队部食堂的东西不多,基本三五天就要找村部现支取粮食。若是一口气拿多了,怕被人偷盗。
苏乘棠不知道谁会那么想不开,偷这么难吃的玩意。但她听说过,有的人家穷,吃不上饭,冷不防吃豆子饭管饱,竟能撑死人。那还仅仅一种黑豆子,这里这么多种,难保不会有人动心思。
秦老婶指着房梁上挂着的大筐,里头有蔫吧的大葱、干瘪的大蒜、发黑的辣椒说:“这些随便用。”
她把豆子煮着,多加了柴火,打算多煮点时间,这样还能再烂糊点。抽空,踩着板凳把大筐放下来。大筐上面落了好多灰,苏乘棠翻来翻去,从里头翻出两头还没那么干瘪的太离谱的大蒜。
“老实说,光有打算也没用,没菜炒。”秦老婶说:“城里来的知青们娇气,也不会空口吃。他们大多胃都不好。”
天天糊弄着吃胃能好么。
苏乘棠一边想着有空多叫王知青上家里吃饭,人家还借书给她,至少学会感恩么。一边把大蒜剥开,切成薄如蝉翼的小片。
秦老婶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乘棠说:“炕大蒜片,正好冬天吃了能抗病毒。”
“不烧胃?”秦老婶不懂什么叫抗病毒,光是炒大蒜这个吃法,让她来了兴趣。
苏乘棠说:“铁锅炕过的大蒜片是甜的,不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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