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丹朱吃过这方面的亏,才会这般说。
但宫女就要有宫女的规矩,主子的做法是不应该置喙的,是以英珠对丹朱越矩的行为有些不满。
也仅仅是不满而已。
她理解丹朱。
毕竟她一个不得宠的嫔妃,无法带给身边之人安心,有什么底气要求身边之人毫无底线地对她恭敬?
丹朱的想法不过是大多数奴才的想法罢了。
“无妨,再走走吧。”她要恢复健康,就不能天天待在屋子里,总要出来走走,活动活动手脚。
这样才恢复的快些。
丹朱忧心忡忡,满脸不赞同,“您身子还弱,太医也说要您多休息,已经出来的够久了。”
英珠停步,转身,看向丹朱,嘴角噙着冷笑,目光却淡淡,“你是听太医的,还是听我的?”
丹朱哑然,脸色变幻不定。
小主这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小主纵使不满,也不会用这般语气,这般神态训斥她。
丹朱不敢再说了,垂下了头。
英珠不再理她,继续走。
丹朱所言不假,在外走动的确容易遇到其他嫔妃,很大可能会遇到比自己位分高的嫔妃。
在出来之前,英珠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是无法避免的。
这不,果然来了一个。
看对方穿戴比她好上许多,妃色的妆缎旗服,身材窈窕,容颜清丽,又不失娇媚,梳着两把头,但没乘肩舆,只带了两个宫女。
能穿的起妆缎的,至少也是嫔了,或是比较得宠的贵人。
但这位,英珠恰好认识。
只因此人当年也算十分得宠,没少惹得六宫怨妒,甚至当时还是皇贵妃的主子都曾为此郁闷伤怀。
英珠经常在众妃嫔向主子请安时见到此人。
不得不说,的确清雅脱俗,在后宫众嫔妃中也算是佼佼者。
只不过到底上了年纪,又常年忧郁,昔日的十分颜色,如今也只剩了六七分,此时娇艳的衣裳更衬得其容色黯淡。
但即便只是六七分颜色,也仍是不输许多嫔妃。
不过是皇帝厌倦了,再美好的颜色也只是顾影自怜罢了。
“良嫔如今住在何处?”英珠随口问身旁的丹朱。
两年前的卫氏还是个贵人,同样住在延禧宫的偏殿,在喜塔腊贵人进宫不久后便搬出去了,听说是封了嫔,只是还未行册封礼。
即便如此,也是嫔的待遇了,自然不方便再住在延禧宫的偏殿。
丹朱神色不复方才的紧张,也是知晓这个良嫔不是个难相处的,总好过遇上其他嫔妃。
“良嫔娘娘现下住在承乾宫。”
英珠心里“咯噔”一跳,承乾宫?先皇后过去的寝殿。
良嫔要住也是住正殿。
她之所以出现在此不过是循着记忆中的画面想去远远地看下承乾宫,也算是睹物思人。
也是巧了,良嫔正好住在承乾宫。
一个往承乾宫的方向走,一个往延禧宫的方向走,正好遇上。
第六章 那是何人?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孝懿皇后崩逝。
不到半年,卫氏被晋为嫔,住进了孝懿皇后生前住过的承乾宫。
虽然知晓那个地方早晚要住进别人,只是不曾想到这般快。
住进去的还是主子当年极为讨厌憎恨的卫氏。
还真是讽刺啊。
英珠唇角勾起一抹讽意,眼角微潮。
还是丹朱急忙推了她一下,英珠才恍然回神。
原来良嫔已到了近前,一双如水的眸子正疑惑地看着她。
英珠忙收起了自己的思绪,松开了不知何时紧握的手,后退一步,屈膝一礼,“奴才喜塔腊氏见过良嫔娘娘。”
贵人与嫔,一步之遥,却相差甚远,即便还未行册封礼,也还是比她高一级。
见了面自是要行礼。
无论如何,此事与卫氏并无多大关系。
不过是那个人的决定罢了。
何况此时的卫氏早已失宠,与大多数失宠的嫔妃没两样,日子定然也不好过。
即便住进了承乾宫又如何?
纵然过去再是得宠,此时的卫氏在皇帝心里也与其他嫔妃无异。
主子想来也不会再记恨吧。
良嫔卫氏侧了侧身子,微微一笑,“妹妹不必多礼,我还未行册封礼,当不起妹妹这般大礼。”
英珠不禁感叹,这卫氏倒是个温婉和顺之人,待人也如沐春风。
且不论这卫氏是否心口如一,单是这般姿态就令人顿生好感。
她记得当年初见卫氏,对方也是如此,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卫氏还是这般性情。
经历了得宠复又失宠,连唯一的儿子又给了他人,谁又能保持曾经的心态?
或是盛气凌人,或是酸言妒语,或是两面三刀,总之是变得丑陋的,哪能如卫氏这般面对她一个无宠的贵人还能表现的如此温和谦卑。
就如她生前瞧见的那一幕,那些嫔妃在主子生前一个个恭敬有加,但到了主子去了,真正为主子伤心的有几人?还不是各个在心里庆幸主子走的早,头上少了一座山?
那脸上如释重负和幸灾乐祸的表情是那样明显,她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英珠淡淡一笑,“再如何您也是嫔,奴才只是贵人。”
良嫔也不与她纠结这个,“听闻妹妹近来身子不适,现下瞧着倒是好些了,不知妹妹去往何处?怎不多休息?”
“奴才闷得久了,故而想出来走走,不曾想遇到了良嫔娘娘。”英珠垂眸,语态谦卑。
做惯了宫女,她很轻松就能做出这番姿态,让人挑不出一丝不对。
良嫔颔首,莞尔一笑,“也是,是该多出来走走。”她那双如水的眸子往她身后望了望,忽而道:“我正打算去向惠妃娘娘请安,不知可有别人在?”
这个卫氏,倒是锲而不舍地向惠妃献殷勤,即便身为嫔主,也仍不忘常去给惠妃请安。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讨好惠妃,好多些与儿子见面的机会。
“奴才出来时端嫔娘娘正与惠妃娘娘在正殿说话。”端嫔是早年入宫的嫔妃之一,无子无女,亦早没了宠。
因住在景仁宫,与惠妃的延禧宫比邻而居,倒是常去惠妃那儿做客。
先皇后在时,身为皇贵妃,后宫大小嫔妃每五日都要去请安。
自打先皇后崩逝,后宫再无皇后与皇贵妃,而是四妃共掌六宫,是以嫔妃们不必再早起给谁请安,只除了某些低位嫔妃会向高位嫔妃请安,以求庇佑。
如今安排了四妃共掌六宫,且四妃出身都一般,想来是不会从中再出一位皇后了。
倒是后宫里有位出身佟佳氏的主位和出身赫舍里氏的主位,就是不知是否会有一位入主中宫了。
翊坤宫妃,佟佳氏,先皇后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英珠记得她,不过她与如今的佟妃无任何关系,实是没必要再揪着以前那点记忆不放。
她也没必要去讨好佟妃,靠着佟妃得宠。
良嫔面上露出一丝放松的笑容,微一颔首,“多谢妹妹了,我先走一步,妹妹身子弱,莫要在外久留,早些回去的好。”
英珠再次屈了屈膝,目送良嫔去了延禧宫,想了想,还是往承乾宫那边走了走,望了眼那印象中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先皇后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也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如今那些记忆都已离她远去,再也与她无关。
逝去的人已逝,终究记得的人不会太多,那个人更不会记得吧。
未曾停留太久,英珠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在她走后不久,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人慢悠悠自北而来,身边跟着个大太监,明黄色的华盖紧随其后。
方正脸,卧蚕眉,瑞凤眼,挺鼻薄唇,身如青松,男人目光锐利地看向远处渐行渐远的纤细身影,“那是何人?”
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
一旁的大太监魏珠忙躬身,道:“奴才这就让人去打探。”
皇帝摆摆手,“罢了。”,看了眼那人去的方向,喃喃,“那里是延禧宫和景仁宫的方向。”
魏珠心道,要么是惠妃娘娘宫里的人,要么是端嫔娘娘宫里的人,端嫔娘娘那儿可没如此年轻的嫔妃,那就是惠妃娘娘宫里了。
他记得惠妃娘娘宫里有个喜塔腊贵人,年纪与方才那人相仿。
啧,怎就在这儿遇上了?也是运气不好,偏巧错过了圣驾。
魏珠瞧了眼眼前的承乾宫,弯了弯腰,问,“皇上可要进去?”
皇帝看向面前熟悉的殿门,眸中闪过一丝怅然,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罢了,去永和宫。”
魏珠忙应了声。
永和宫正巧在承乾宫的东面,魏珠让人前去通禀,使人出来迎驾。
英珠刚回到屋里坐下没多久,就听说皇上去了北面的永和宫。
然后正殿做客的端嫔和良嫔匆匆离开。
听丹朱说正殿那儿又摔了个瓷器,估计是惠妃又生气了。
英珠不禁无语,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宫里这么多嫔妃,还能天天来这延禧宫不成?
在她看来,德妃可要比惠妃会做人多了,性子也更讨皇上喜欢。
否则惠妃又怎会教出一个行事张扬的大阿哥?
母子俩一个德行。
第七章 恩怨
惠妃比德妃早入宫多年,惠妃失宠的时候正是德妃得宠之时,先后诞下了四阿哥、六阿哥和十四阿哥,以及两位公主。
六阿哥幼殇,德妃如今依旧有两子两女,圣宠优渥,凭着生育之功,一路从小小答应坐到了四妃之一的位子。
惠妃与德妃乃是同一天晋为妃位。
惠妃失宠多年,也只凭了大阿哥稳居四妃之位,依旧得皇帝敬重,但论圣宠,仍不及德妃。
德妃即便韶华不再,圣宠依旧优渥。
说到底,德妃深得圣宠,不仅仅是因为能生,更是因为德妃性情“宽厚良善”。
便是当初孝懿皇后身居皇贵妃之位,正是得宠,也是及不上这位德妃乌雅氏的。
当初德妃的恩宠可是与良嫔不相上下。
惠妃以如此年纪与德妃比恩宠,那是自找罪受。
因这些年皇帝忙着噶尔丹之乱,宫里多年未曾进过年轻嫔妃,如今宫里尚得宠的也就是德妃乌雅氏和宜妃郭络罗氏,再有便是庶妃章佳氏。
如今宫里地位最高的是贵妃钮祜禄氏,已逝孝昭皇后的亲妹妹。
钮祜禄贵妃进宫多年,恩宠却并不比德妃和宜妃等人,但膝下却有一子,乃十阿哥。
因此即便无宠,这位钮祜禄贵妃凭着孝昭皇后和十阿哥的面子,也算是稳居六宫之首的位子。
何况还有整个钮祜禄氏家族为后盾。
英珠琢磨着,主位惠妃不可靠,凭着她个人之力,想要见到皇上且在皇上面前留下印象简直难如登天。
她能做的就是寻个靠得住的高位嫔妃。
这个人选没有比钮祜禄贵妃更可靠的了。
因为其余三妃不会为了她一个小小贵人和德妃作对,打破四妃之间的平衡,能不惧德妃且有能力助她的只有钮祜禄贵妃。
英珠之所以想到这位钮祜禄贵妃,是因为她过去对钮祜禄贵妃的了解。
别看钮祜禄氏身居贵妃之位,家世显赫,又有子嗣傍身,可谓风光无限,按说没有能让她吃亏的地方。
然而这样一个人却唯独有一点吃亏,那便是她的性子,最是烈性不过。
便是当初同样出身不差,且身为皇贵妃的孝懿皇后也不敢触其眉头,只能避其锋芒。
钮祜禄贵妃出身满洲镶黄旗,祖父是开国名将额亦都,其阿玛是一等公遏必隆,早年的四位辅政大臣之一,当年因党附鳌拜,鳌拜下狱后,遏必隆同时被议罪下狱,后虽免其死罪,仍保留其公爵,但钮祜禄氏也因此失去了往日的风光。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元后赫舍里氏逝后不久,遏必隆嫡次女入宫为妃,后被立为皇后,钮祜禄氏再现往日风光。
好景不长,册后仅半年,孝昭皇后崩逝,未曾留下一子,紧接着钮祜禄家再送了一女入宫,便是如今的贵妃钮祜禄氏,孝昭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许是出身的缘故,这位钮祜禄贵妃脾性甚烈,谁也瞧不上眼,便是在皇上面前也敢出言不逊。
正是这样的性子,皇帝并不喜这位贵妃,不过是看在其出身,念其亲姐姐乃孝昭皇后的份上,才礼遇她几分。
钮祜禄贵妃在如此情况下仍能诞下一子,实数幸运。
找上这样一个人是冒险的,但英珠正是瞧中了对方的性子,这才选择了此人。
但要想接近贵妃,凭她一个小小贵人是很难办到的。
说不得就要用些心思。
宁韵嘟囔着,“我觉得你还是找个机会向德妃赔罪吧,让人家大人大量饶了你,啊不,是原谅原主的口无遮拦,凭德妃的身份肯定是不屑和你计较的,没了德妃的压制,你才有机会再次得宠,死要面子活受罪可不是事儿哈。”
英珠摇晃着绣着小猫扑蝶的团扇,懒懒地倚靠在临窗的榻上,望着窗外正晃人眼的春光,“不是面子的事儿,别看德妃为人和善,其实最是小心眼,别的事儿还好说,偏偏那话是德妃心里头的刺,无论赔多少次罪都没用。”
这只是其一。
其二,德妃膝下的四阿哥曾养在孝懿皇后膝下,孝懿皇后逝后,四阿哥自然又回到了德妃膝下。
当年孝懿皇后养着四阿哥的时候,还是德嫔的乌雅氏没少去翊坤宫偷偷拦四阿哥。
孝懿皇后发现了,因此防德妃防的紧,不再让德妃靠近翊坤宫。
这事儿算是人之常情,毕竟是德妃身上掉下来的肉。
但她不论什么人之常情,且不说这本就是规矩,再有,德妃去看四阿哥没什么,如此偷偷摸摸,甚至私底下跟四阿哥说那些不该说的事儿,这就不能忍了。
孝懿皇后深恨德妃,她自然对表面宽厚的德妃更无好感。
若是德妃只一心为了见四阿哥还好,她最多就是不满德妃挑拨四阿哥与孝懿皇后的关系。
但德妃背后总做出一副思念儿子的伤心样,以此博得皇帝的怜惜,害的孝懿皇后被皇帝责怪,暗自垂泪,这更加深了她对德妃的恶感。
何况,后来的乌雅氏又有了六阿哥,待四阿哥就不如从前了。
那时候四阿哥已经懂事了,心里面知晓了谁是他的亲额娘,不敢在孝懿皇后面前露出来,只好偷偷伤心,她瞒着孝懿皇后安慰四阿哥,对德妃更添了一层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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