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终究念着曾经的情分,不忍告诉她,但她又何尝不知?”
英珠心中一震,久久无言。
原来苏麻喇姑如此是皇上所为。
但她也终是明白了皇上的用心。
说不感动是假的。
因为有了孝懿皇后的事,他处心积虑,小心谨慎,只为护住她和孩子们。
这份心……很是难得。
“皇上为何……”她不懂,皇上为何要对她如此好。
为何当初不能对孝懿皇后好一点?
“傻女人,朕的心意你还不知吗?”康熙无奈叹息。
真不知该说她迟钝,还是故作愚钝。
“皇上方才对苏麻喇姑所言可是真的?”英珠仍有些不可置信。
那可是皇贵妃之位,他当真决定了?
“何事?”康熙低头笑问。
英珠咬了咬唇,“皇贵妃的位子。”
康熙闷笑,“朕是皇帝,一言九鼎。”
揉了揉她的头发,怅然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朕除了治理好祖宗留下的江山,选一个合适的储君,也盼着有个知心之人陪在身边。
瑚图玲阿,这个位子太寂寞,他们一个个只想着朕这个位子,全无孝悌之心,朕……只有你可以信任。”
……
苏麻喇姑终究没熬过去,当天就病逝了。
以嫔位礼下葬。
康熙将其葬于孝庄太皇太后墓前,依旧伺候着孝庄太皇太后。
不久,册封皇贵妃的旨意下达,虽尚未行册封礼,但六宫嫔妃还是前往永寿宫拜见皇贵妃。
中宫无主,皇贵妃便是名副其实的六宫第一人。
瑾贵妃再无过去的淡然,带领嫔妃们请安时,始终强颜欢笑。
回到翊坤宫,瑾贵妃再坚持不住,瘫坐在榻上,神情疲惫,“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将我佟佳一族踩在了脚下。”
可惜,她什么也无法做。
看看德妃,看看苏麻喇姑,一个为妃多年,为皇上生育了子嗣,一个自幼伺候孝庄太皇太后,与皇上感情甚笃,却都比不过一个喜塔腊氏。
她一个无宠无子之人,又拿什么去斗?
好在,她唯一能倚仗的便是未来的储君。
但愿十四贝子能有这份福气。
一个皇贵妃不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告诉哥哥,全力支持十四贝子。”
……
康熙五十六年七月,策妄阿拉布坦攻占拉萨,杀拉藏汗,囚其达赖,西北再起纷争。
朝廷派人前往西北平乱,却遭全军覆没。
后经过半年的讨论,最终选定十四贝子胤祯为大将军王,于康熙五十七年十月出征西北。
自打去年十一月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崩于寿康宫,康熙的龙体愈发不好。
因和嫔得宠,常到乾清宫侍疾,久之,康熙册封其为和妃。
英珠领着宫女来到乾清宫,瞧见和妃正伺候康熙喝着药膳,沉默片刻,并未打扰,吩咐魏珠将自己带来的药膳留下,便回去了。
魏珠面露难色,最终还是禀告了皇上。
英珠自认对于皇上宠爱别人很开得开,和妃又是个很识趣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或是已经习惯了皇上对自己的好,瞧见那一幕,竟有些刺眼。
她不禁想起宁韵曾对她说的话。
未来的世界,男女平等,男人只有一个妻子,女人只有一个丈夫。
若丈夫出轨,女人可以选择离婚。
那样的世界,令她向往。
再想想皇上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不觉有些讽刺。
到底身为皇帝,如何能专宠一人?
罢了,皇上喜欢她,她可以温柔以待,若皇上喜欢上了旁人,她也不会再心存妄想。
她拥有后宫最尊贵的地位,又有几个孝顺的孩子,孙儿孙女也都聪明可爱。
她什么也不缺了。
何必肖想一个皇帝的恩宠?
正喝着茶,乾清宫来人,说皇上传她过去。
到了东暖阁,和妃已然不在,康熙闭眼靠在龙床上。
英珠请了安,康熙睁眼,拍拍身边的位子,让她坐过来,握住她的手,瞧着她的脸,“怎么?生气了?”
说话时嘴角带着了然的笑。
英珠扬唇,“皇上说笑了,臣妾有何可生气的?”
身为嫔妃,妒忌不可为。
身为女人,她也不愿为了所谓的情爱闹的自己不开心。
她庆幸自己还有理智。
康熙不信,皱眉,“若未生气,何必来了又走?”
英珠沉默。
她只是不愿打扰那样温馨的气氛。
但这话没必要说。
康熙无奈,向她解释,“朕让和妃侍疾,只是怕你累着,无须多心。
若你瞧了不开心,这几日朕不让她来了,换你陪着朕,如何?”
英珠无所谓地笑了下。
康熙抚摸她的脸,虽然这张脸不再年轻,但每次瞧着都让人欢喜。
可惜,这女人太倔强,始终不肯与他坦诚相待。
有时候他觉得她的心像石头,但面对自己的她又总是温柔如水。
当真是表里不一。
让人又恨又爱。
想质问,又怕打破彼此的和谐。
“无论朕身边有多少女人,朕唯一放在心里的只有你一个,将来,与朕合葬的也会有你。
和妃与你不同,她懂事,安静,与朕的女儿一般年纪,朕愿意给她几分宠,但也仅止于此。”
英珠默默听着。
若是以前,或许她会感动,知足。
但有过宁韵说过的那些话,她却只觉好笑。
大约男人总以为说一句心里只有你一个,女人就应该感激涕零,尤其说此话的还是皇帝,更是难得。
但那又如何?
她早已不是那些单纯的小女孩。
不会因为这些甜言蜜语就陷进去。
但她还是笑了笑,“臣妾明白。”
第二百零五章 晴天霹雳
西北捷报频传,康熙的龙体渐愈,开始处理政事。
英珠年纪渐大,不再侍寝,侍寝的大多是年轻嫔妃,最得宠的还是和妃。
但康熙总传英珠到乾清宫伴驾。
因西北捷报频传,康熙龙颜大悦,盛赞大将军王胤祯不负朕望。
朝中更多的人开始支持大将军王胤祯为未来的储君。
也有人支持皇贵妃的长子胤禑。
但胤禑一来年轻,二来虽办差认真,却无军功在身,难免不如大将军王胤祯。
便是支持诚亲王的大臣都比支持胤禑的要更多。
但胤禑乃皇贵妃的长子,又有一个身为兵部尚书的舅姥爷,近来皇上也常将十五贝勒胤禑带在身边,难免给了许多大臣一个信息。
有人认为皇上偏爱幼子,有人却疑心皇上有立幼子之心。
是以,支持胤禑的大臣也不少。
康熙丢下奏折,冷冷一笑,“一个个还真是急不可耐。”
看向坐在罗汉榻的另一边刚放下茶盏的英珠,康熙握住她的手,“瑚图玲阿,你认为朕该立何人为太子?”
英珠垂眸,“后宫不得干政。”
康熙皱眉,“朕允许你直言不讳。胤禑是朕与你的儿子,有大臣提议立胤禑为太子,你如何想?”
迎上康熙咄咄的目光,英珠莞尔,“皇上说笑了,胤禑还年轻,即便要立太子,也该是诚亲王、雍亲王之流,再不济,也是十四阿哥,哪里轮得到他?
臣妾只盼他平平安安的,别无他念。”
“当真?”康熙盯着她的眼神含了探究。
英珠坦然自若。
康熙一笑,“你呀,朕立太子从不看年长与否,胤祉读书上胜过其他兄弟,治国却不行,胤禛……不说,胤祺、胤祐不适合,如此看来,适合的也就在那些年轻的皇子里头。
论起来,胤禑也不小了,与十四相差不多,胤禑品行端方,又友爱兄弟,朕未必不能选他。”
英珠暗忖,莫非皇上试探于她?
的确,她身为皇贵妃,膝下子嗣都有资格争夺那个位子。
皇上也表现的十分宠爱胤禑,任何人都会心生妄想。
英珠浅浅一笑,“臣妾不敢妄言,一切都由皇上做主。”
仿佛是谁都无所谓。
停顿片刻,又道:“但若胤禑因此陷入危险,臣妾宁可不要皇贵妃这个位子,也宁肯皇上对他不再这般宠爱。”
康熙沉默,脸色渐差。
英珠淡定地喝着茶,眉眼间有些冷漠。
康熙抿了抿唇,道:“这就使性子了?朕不过是问问,你又何必多心?”
英珠嘴角噙笑,眼眸却凉,“皇上可以用其他任何事试探臣妾,唯独此事,臣妾担不起,臣妾惶恐。
臣妾若有此念,皇上必然不容,臣妾若说不希望皇上立胤禑为太子,皇上也不会相信。
既然如此,是什么让皇上问出此言?”
康熙无言以对。
英珠神情疲惫,又有些失落,“皇上,臣妾只想安安心心过日子,不希望孩子们陷入任何危险,这个希望,不过分吧?”
康熙脸上的怒意渐消,紧握她的手,叹了口气,“好了,是朕不好,朕以后不问了。”
见她眉眼重新变得柔软,康熙心中一动,捏了捏她的手,“今夜,留下吧。”
英珠脸一红,垂下了头,轻嗯了声。
许久不曾亲热,康熙依旧贪恋她的体温。
又因久不曾触摸,有点遗憾。
英珠的主动和温柔更让他方才心里面最后一丝不满也消散殆尽。
良久,康熙捏着她的耳垂,道:“此事,朕心里已然有数,你放心,无论何人为太子,朕都会为你和孩子们安排好一切。”
英珠轻嗯了声,嘴角扬了扬。
康熙六十一年三月,康熙到畅春园养病,英珠与和妃随从伴驾。
另有皇孙弘历被带入畅春园。
弘历为雍亲王府的四阿哥,生母是格格钮祜禄氏。
去年秋康熙到雍亲王的圆明园,第一次见到弘历,便喜欢上了这个孙儿,带进宫中由和妃抚养。
入了夏,康熙龙体渐愈,还带了皇孙弘历到南苑亲自教他骑马射箭。
到了八月,康熙再次病倒。
英珠与和妃轮流侍疾。
这一日,英珠刚喂康熙喝了药,胃里就一阵翻滚,忙拿帕子掩住嘴,脸色骤然苍白。
康熙脸皮一紧,“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英珠茫然摇头,“许是吃错了东西。”
康熙不放心,让人传太医过来。
太医诊着脉,脸色不停地变幻,诊了左手换右手,过了一刻钟,才起身,拱手禀道:“回皇上,皇贵妃主子是……是……有喜了。”
如晴天霹雳。
英珠久久回不过神。
康熙的脸色亦是不停变幻,一双眼睛倏地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由震惊变成狂喜。
“当真?”康熙紧紧地盯住太医,仿佛他说错一个字就砍了他的脑袋。
太医哆嗦着道:“奴才、奴才不敢妄言,皇贵妃主子的确、的确有喜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康熙脸一沉。
太医噗通跪下,“禀皇上,皇贵妃主子年纪不轻了,此时怀孕,委实、委实、过于危险。”
英珠抚着自己的小腹,一颗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已经四十六岁了,的确不是适合怀孕的年纪。
原本应是喜讯,却因年纪的问题而变得沉重。
但无论如何,这是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她仍是高兴的。
康熙的表情却显得很是沉重,原本因老来得子甚是喜悦,此刻的心情却变得极其复杂。
也许这会是他最后一个子嗣。
但……
康熙沉默良久,握住她的手,声音沉沉,“瑚图玲阿,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
英珠睁大了眼。
很快又明白了他的心思。
但这是她的孩子,如何能不要?
英珠摇头,眼神坚定,“不,皇上,臣妾想要这个孩子。”
康熙眉头紧的能夹死苍蝇,眸中闪过怒火,“瑚图玲阿!”
英珠柔声道:“皇上,臣妾年纪不轻了,生下他固然危险,但打掉这个孩子就对身体没有损害了吗?”
康熙哑然。
片刻,他看向太医,眼神如刀,“你说!若不要这个孩子,对皇贵妃身体可有损伤?”
第二百零六章 新帝继位(正文完)
太医战战兢兢,“禀皇上,打掉胎儿必然是对皇贵妃凤体有损。”
康熙沉默了下来,脸色渐渐阴沉。
良久,康熙无奈叹了口气,“罢了。”
英珠松了口气。
接下来太医每日为英珠安胎,说是不能随意走动。
英珠便留在自己的宫殿,给皇上侍疾的事儿全交给了和妃。
身边伺候的人皆小心翼翼的,一眼都不敢错开。
一边是皇上的病,一边是皇贵妃的胎,两头都紧张兮兮的。
康熙每日询问英珠的胎,心中惦记,却生怕染了病气给她,故而两个人许久不曾见了。
金秋十月,叶子渐渐黄了,桂花也开了。
英珠的胎稳了,偶尔前往康熙所居的清溪书屋探望,但康熙的病情不曾好转,反而愈发重了。
太医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凝重,惶恐。
雍亲王和诚亲王轮流侍奉汤药。
康熙不愿英珠久留,是以英珠与康熙见面的机会仍不多。
随着天气渐寒,英珠的心也愈发沉重。
终究是相伴几十年,感情还是有的,英珠不希望皇上有事。
何况,她怀孕未久,腹中的孩子需要阿玛。
但有些事终究非人力可为。
似乎是预料到自己不成了,这一日,康熙未曾让英珠离去,而是握住她的手,将她留下。
魏珠神情黯然,随宫人和太医退了下去。
这么多年,康熙已垂垂老矣,脸上皱纹横生。
再不见昔年的英俊挺拔。
即便是皇帝,也无法阻挡岁月的流逝,生命的消逝。
康熙枯瘦如柴的手落在她的腹部,嘴角溢出苦笑,“朕许是瞧不见这孩子的出生了。”
英珠眼眶一酸,扭头拭了拭眼泪,勉强一笑,“不会的,皇上无需担忧。”
康熙看着她眼角的泪痕,欣慰地笑了,“生老病死,皇帝也不例外,有何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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