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拨弄了一下线路,理清楚了它的运作方式,最后看了一眼旁边摆动的小铁针,收起东西道:“三分钟。还有三分钟这东西就会炸掉,我建议你赶紧跑。”
“什么?”莱欧斯利愣了一下,抄起地面上的兰妮扔给你,厉声道,“跑!”
“这附近都是不稳定能量,只有上面才能避免引起波动。”你迅速且条理清楚地道,“没有时间了。假如你现在离开,它爆炸的范围会冲击到半径五十米的地方。假如你带着它往上走,它的力度就只有半径十米。但你需要找到一个远离这些芒荒能量的地方,否则一旦有任何的区域重叠,到时候范围扩大,谁也逃不开。”
莱欧斯利果断揣上了那个装置,一手拽过兰妮抗在自己肩上,道:“走。”
你跟在他身后跑:“上楼去监舍区!”
“那边最快就要三分钟。”
“完全够!你可以扔进去!”
“里面的人撤完了吗?”
“应该撤完了。”
“应该?”
莱欧斯利摇了摇头:“我会把它放在办公室里。”
“你的办公室高度不够。”
“扔上去就够了。”
谈话间你们已经来到了第一层,刚才拥挤的人群在这会儿已经撤离完毕,莱欧斯利也没法去查到底还有谁没有撤离,时间急迫之下,他踹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把兰妮扔给你,然后几步跨上了二楼,抬手把装置对着高处的通风扇管道上扔了过去。
装置卡在那个位置,看起来很是结实。
他从二楼一跃而下,刚落地就跑了出来,接过兰妮夹在自己的胳膊里头,一把抓住你的手腕往前拽,道:“站这儿等什么?”
你踉跄了一下,很快跟上他的步伐,用最快的速度沿着通道离开梅洛彼得堡。
你们跨过最开始来时的水路,远远望见通向欧庇克莱歌剧院后方的电梯前挤满了人,于是心里大呼完蛋。
死神的钟声在你们身后猝然响起。
你听见爆炸声沿着钢铁传导而来,接着轰鸣振动得人都站不稳,地动天摇中好不容易站稳了,又听见了一道尖锐的鸣叫声,像是什么东西最后无望的挣扎。
莱欧斯利沉声说:“是海水涌进来了。”
“那艘船呢?”你问。
他道:“已经让露尔薇和朱里厄开起来了。本来只是做最坏的打算。”
“现在最坏的打算是人会溺死在水里……我们是不会,但是普通人会。”你轻声说,“水压是很强烈的。”
莱欧斯利望着躁动的人群,笑了一声,还有余裕调侃你道:“有人完成了你的想法,你是什么感受?”
你翻了个白眼道:“假如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的话,我会很高兴。”
莱欧斯利道:“希望这次过后你能打消对梅洛彼得堡的不良想法——”
他上前一步,态度冷静且强硬:“安静!所有人听我说,电梯不能再上人了。海水已经冲了过来,进入电梯就相当于把自己封闭在狭小空间中等死。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寻找另一条与外界直接联通的通道。”
“……修缮水管的那条路!”人群中有人道,“它可以直接通到陆地上!”
“那边距离内部有些近,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莱欧斯利说,“否则就会被海水裹挟,得尽快——所以,现在,跑起来!”
公爵的号召力和统领力不是盖的,另外可能还有人的求生本能在作用。他一声之下,所有人迅速地行动起来,有人抱着侥幸心理上了电梯,莱欧斯利喊了一声,但电梯已经上行,他也不能再把人弄下来。
于是你们乌压压地像是一道滚过去的人海,和海水面对面奔跑着,疯狂地抢着时间。
作为垫底的你跑进通道之后,海水擦着你的后脚跟挤了上来,猛然盖过你,往前吞噬了所有人。
所幸它的压力注定了它会带着你们冲向室外,这相比起自己跑,反而还快了不少。
就是有不少人呛住了水,在水底里挣扎,最后没了动静,被水流裹挟着,随波逐流地被喷上了岸,然后摔在地上。
你扶着地面咳嗽了两声,撩了一把头发,缓了口气。
兰妮在这一系列的波动中已经醒了,她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整个人湿漉漉的,看起来狼狈极了。
你从地上站起来,帮着莱欧斯利把被水呛到失去意识的人们拖到远离水的地方,招呼剩下还有余力的人,一个一个地进行抢救。
人员全部缓过来之后,你们注意到远处有一艘灰黑色的大船行驶在海面上,莱欧斯利脱了被水浸湿后沉重的外套,站在岸边朝那个方向望过去。你也抬起手搭在眉骨上,可惜地想,你的咖啡全没了。
第20章
你们顺利登上了船。
你换了干净的衣服,这之后就靠在椅子里睡觉。与你截然相反的是莱欧斯利,他正在安排各种事宜,稳定混乱的局面。
领导型人才的强大正体现在这方面,他的面面俱到和精力都是你不曾拥有的,你需要充足的休息时间和足够自由的空间,但莱欧斯利身上总是压着责任和义务,有些是他自己放上去的,有些是职位给他放上去的。但不管是什么样的来源,责任落在他身上,他就都挑了起来,并且一直努力做到最好。
管理整个枫丹违法之人聚集的地方,除了本身应当具有强大的心理素质之外,还要有足够的手腕和能力。所幸莱欧斯利都有,因此他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梅洛彼得堡名副其实的管理者。
老实说,你挺佩服这种人。因为你做不到这种地步,你不会调配资源和人际关系,对搭档有着高要求,假如对方不和你心意,你是懒得和他们周旋的。
但莱欧斯利会。他知道该怎么用人可以达到最大利用效率,因此有着漫长而宽阔的情报网,手下各个都服从他的指令,欣羡他的人格魅力。
最具有鲜明代表性的,就是他明明可以暴力统治,却选择了规则。
规则是个好东西。艾尔海森认为万事万物都应该有规则的约束,有规则之后,人的行为就不会散漫到侵害他人的利益,很多不必要的“过度”麻烦也会随之减少,社会能安稳许多。你认同这个观点,但从根本上来说,你们认同它仅仅是因为它能维持生活的和平,而一旦需要你们去打破规则为自己获得利益,你们也确实会跨过那条线。
规则在大多数时候,只是为了方便做事。莱欧斯利的规则亦是如此,为了更好地管理梅洛彼得堡,为了更好的生活。
夜间的海面风有些冷,明月淡雅温柔,星空深邃宽阔,任由船行,它们始终保持着同一副模样,宁静地注视着人间。
你在静谧的月光下沉睡。
莱欧斯利安排好了该安排的事情,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后续要处理的事情,想得有些累了,干脆放下心思,视线在甲板上转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一张宽敞的座椅。
这椅子也是他的。上面垫了一张柔软的垫子,背后还靠着腰枕,纯粹是为了让他坐这儿办公舒服些打造的,结果现在用来给你当睡觉的地方了。
说起来,你总抢他的东西,是因为都是些好东西,所以毫不客气地抢过去自己用?这性子有些霸道,他不觉得你那个冷淡还崇尚个人独立性的兄长能惯出来你这样的人,所以是野蛮生长成这这样的?
莱欧斯利没多想这种问题,反正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又没妨碍到他的事情。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人感到累是理所当然的。所以莱欧斯利没有叫醒你,他弯腰把你给抱了起来,送到空房间里去,才离开去处理其他的问题。
比方说被遗留在原地的那些受了伤的人,再不接受处理的话,他们的腿以后都别想要了。
破坏后的梅洛彼得堡短时间内是不能再住人了。
于是在刺玫会和那维莱特的帮助下,现有的梅洛彼得堡的成员都暂且先在维恩歌莱号上住下,依靠着陆地建立了一片临时住所。
在建立临时区域时,莱欧斯利还和那维莱特协商了梅洛彼得堡的重建工作、把一些逃跑了的其他成员抓了回来、妥善安排临时区域内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做的事情之多,以至于他暂时忽略了幻梦药剂的事情。只有你还在思考“炸毁梅洛彼得堡”这项行为是不是有些过于激进了。
要知道,这就相当于直接放弃了他们在梅洛彼得堡的路线。虽说他们现在的路线四舍五入也就相当于不存在了,但是这一行动直接断绝了短时间内复燃的希望,甚至主动把自己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是狗急跳墙了?
还是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
“想什么呢。”出来透气的莱欧斯利将胳膊放上横栏,眯着眼睛吹着风,问你道。
你的指尖在栏杆上点了点:“当然是幻梦的事情。你的审讯进展如何?有什么新情报?”
“我正准备和你说这事。”莱欧斯利睁开眼睛,道,“云翳死了。”
你皱了下眉:“什么原因?”
“沉海而死。当时的场面过于混乱了,警卫看不过来那么多人,再加上她身手好,于是越过了警卫直接跳下了水。”
“她既然能够逃离警卫的捕捉,活着离开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会选择用这种方式?”你无法理解,闭了闭眼睛,下意识地寻找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组织不会再要她了,是因为这个原因?组织对她来说是一种什么意义?”
“我倒是认为是幻梦对她来说有重要意义。”莱欧斯利放下胳膊,侧头看着你说,“她不太正常,对于枫丹这个国度,似乎也有格外不寻常的态度。”
“你大可以直接把‘似乎’删掉。”你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放在栏杆上,随后自己把下巴压了上去,迎着海风说话的声音都含糊,“云家人,问风笛比较好吧——除了这条信息之外呢?”
“你的药剂对于是或否的回答更有效果,所以我问了一些验证性的问题。”海风吹得很舒服,所以莱欧斯利的声音也慵懒下来,字与字之间拖着点缠绵的意味,听得你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
“第一个问题,你知道梅洛彼得堡内所有的组织人员,对吗?”
云翳被吊着胳膊跪在地上,失血过多和药剂作用让她几乎无法进行复杂的思考,听见这个问题,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她知道如果她不回答,那些刑具就又会落在她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不会要了她的命,却足以让她生不如死。梅洛彼得堡禁止私刑……可这项规则的作用者是这里头的犯人,准确来说,云翳并不算是梅洛彼得堡的犯人。
莱欧斯利抬起腿搁在大腿上,靠着椅背继续问:“杀死拉蒂西亚斯是你的上级的指令,对吗?”
“嗯。”
“你的上级是一名老年男性?”
“嗯。”
“梅洛彼得堡内存在的职位最高的人,比你的等级要低?”
“嗯。”
“你加入组织,是为了见到一个人?”
“……没错。”云翳忽然有了动静,抬起一张血污沾染的脸,眼眸忽然变得偏执而空洞。“我的孩子……他一直在等着我。”
“你是被人邀请加入组织的?”
“嗯。”云翳又垂下脑袋说。
莱欧斯利问了一个主观性问题:“介意说说你是怎么被邀请加入组织的吗?”
云翳瞧着地面的眼神就像是一丝缥缈的云:“他说,他能让我再一次见到亮儿。”
“你见到了?”
“当然。”她笑起来,“当然!我的亮儿,他那么乖,还会叫我妈妈,还会告诉我,不是我的错,是他自己……怎么会是他的错呢,是我的错啊,是妈妈的错啊,妈妈没有保护好你,从那群混蛋手里!他们不为你报仇,妈妈为你报仇!一个都不剩!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代价!代价!!一个都别想活!全部都给我去死!去死吧!!”
她的精神又失常起来,莱欧斯利皱了皱眉,偏头道:“给她打一针镇静剂。之后再继续。”
*
“之后她就跳海了。”莱欧斯利把手从栏杆上放了下来,转身靠在上面,抱起胳膊看着你,问,“有什么想法?”
你抬头瞟了他一眼:“你最近总喜欢问我这个问题,建议你自己多动动脑,别总等别人告诉你。”
他低头笑了一下,说:“好好好,听你的。”
你脸色怪异地盯了他两秒钟,莱欧斯利挑了挑眉回望你,眼里明晃晃的“怎么不说了”。
你收回眼神,道:“有两种假设。第一,组织有意识地吸纳成员,他们吸收的成员都被调查过,所以他们能够精准地抓住他们的渴求,邀请他们成为自己当中的一员。第二,云翳是个意外,她的情况和上级的情况相同,所以被特别招入,可能不是这个理由,但核心本质是组织的核心成员里有和她类似的人在,同时可以猜测她本身就是核心成员。另外还有一个没有证据的猜测……云翳的事情并不是自然产生的,而是人为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刻意制造符合需求的人才。”莱欧斯利的眼神落在地面上,手指抬起来蹭了两下自己的下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线索反而好查多了。”
“没有证据。”你淡淡地说,“具体情况我需要去问一下其他人。另外,你还记得她唱过的那首歌吗?”
莱欧斯利道:“当然。你怀疑它和枫丹有关?”
你低声道:“显然。不是她就是创立者……针对的恐怕不仅是枫丹,而是整个法律体系,要知道,目前的绝大多数国家正规法律体系审判中都没有‘死刑’。而这对于失去了重要之人的人来说,往往是最为痛苦的。”
莱欧斯利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嗯,是啊。”
阳光落在他身上,他却觉得有点无可奈何的冷。你把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捋顺到耳后,看向他道:“怎么,不开心了吗?”
莱欧斯利摇摇头道:“只是有些同情。我能够理解法律的恩慈,给予所有犯错的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但同时也能够理解那些举枪血债血偿的人。毕竟,我就是这样的人。而正因为理解,所以我才觉得,假如那个创立者对于法律抱有这样的看法,那么他很容易招到自己需要的、足够忠诚的成员。”
你点了点头:“同时也给我们提供了大量的线索。”
他笑:“确实是‘大量’。”他离开栏杆,站直身子,一边抬手伸了个懒腰,一边道,“我得拉着那维莱特先生和我一起加班,哦对了,拉蒂西亚小姐,你也该赶你的小说了。”
你咕哝道:“别惦记我的小说……范围太大了,应该可以再缩小一些。可惜你没问出那个家伙长什么样子,现在看来,想要迅速推进,大概要指望蒙德和稻妻了。”
莱欧斯利侧身看着你道:“我也是做了努力的好吗?你说的好像我什么也没做。”
你梳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把手揣进兜里,朝他走过去说:“我哪里说你游手好闲了,请不要过度解读,明明我们的进度也很快——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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