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遇冬顿了顿,手指悬在屏幕上。
他抬头望向绿色工作人员帐篷,指腹敲敲,又回过头来继续聊。
【温遇冬】: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没发生的话谁做的不重要吧,反正事情也已经解决了,结局是好的不就行了吗?
舒令秋的执拗他很难懂。
从小到大,这个女孩都有股犟劲,身边的人有目共睹,大家也这样一直认为。
譬如这件小事,明明可以冷处理,黑粉的无理谩骂就当做是一场风,吹过就算了。他身边不也有这种咬定不放的黑粉吗?她不早就见识过了吗?
更何况已经处理了,也达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温遇冬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
舒令秋不再回复了。
温遇冬知道她这是又生气了。
温遇冬的脸皱在一起,化妆师小心翼翼地描着眼线,生怕出错。
他唇线绷直,盯着手机,迅速打下好几行字。
一旁的谢江月透过镜子看他。
她轻笑一声,“又吵架了?”
“……”
温遇冬没理她,腾的一下站起来,直往外走。
副导演喊他:“阿冬,你要去哪儿?”
“出去透透气,抽根烟,半个小时后回来。”
谢江月听罢,也跟着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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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不是温遇冬做的。
舒令秋有种预感,往往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准的。
她看着安安静静躺在通讯录列表的人名,一时陷入了沉思。
温遇冬说的对,事情已经解决了,何必要去追究是谁做的。
可是他搞错了一个重点。
当时黑评事件发生,她问过他,是不是他处理的。
他说是的。
舒令秋也因此以为,他把自己的事情都放在心上。
她仰躺在床上,乌发散游。
细碎如流的光从对面大厦外映来,像漂亮的开屏孔雀。
失望一点点发酵。
她睡不着,也不想睡。
打开音乐播放器,放了首中文歌。
兴致上来,顺便分享至朋友圈。
歌名叫,我是一只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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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酵了好几天,他们都没再联系彼此。
《江山玉碎》本就是古偶,温遇冬身为男主戏份重,一天比一天忙。
他们在网上不咸不淡地聊着,跟打卡似的,每天问候两遍“早安”、“晚安”就各做各的事儿,装作那天的不悦从未发生。
他也在生气。
舒令秋能清晰地感受到。
Cardenas的稿子已经交了,对接人员很友善也很专业,精准指出不合理之处,舒令秋改起来也特别方便。
如今已经正式在网上投放,舒令秋一打开微博,开屏便是自己的画。
这种成就感,是之前很少拥有的。
门口铃响,有客揿铃。
肖玉支看了眼监控器画面,音量提高,“秋姐,是许总和温总。”
许沐安和温珣?
他们今天怎么突然造访?
手上沾了颜料,胸前也还挂着围裙。
她擦了擦手,径直去开门。
他们两人站在门口格外打眼,同样颀长挺拔的身姿,却给人迥然不同的视觉。
不过一个偏冷,一个偏热。
许沐安的脸上时刻都挂着微笑,桃花眼弯弯的,皮肤雪白,颇有些矜贵慵懒。
而温珣敛着一身冷戾,宛如幽深的黎明。
他们身高差不多,许沐安的比例略逊一筹。
许沐安隔着玻璃门,亲切地向她打了个招呼:“嗨。”
“嗨。”
舒令秋把门打开。
二人一一进入。
肖玉支泡好了咖啡,清理好杯子推至茶几。
许沐安拾起其中一杯,抿了口,“这么香?”
“什么牌子的?”
舒令秋:“随便买的。”
“随便买的都这么香。”许沐安笑笑,“眼光很好哦,舒小姐。”
温珣搭腿靠着,没有作出评价。
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肖玉支主动端起咖啡,“温总,您不试试吗?”
许沐安挑眉,“他试什么?他咖啡因不耐受啊。”
此话一出,舒令秋和肖玉支都愣住了。
温珣没有反驳,但拾起杯耳,淡抿。
大家静得只剩呼吸声。
“偶尔喝些没关系。”温珣平和地说。
他的小臂渐渐伸直,袖口向上退了一截,舒令秋忽然注意到他手臂内侧的疤痕。
这些疤痕没有增生的痕迹,而是呈现出褐色或是茶色,新肉生成,中间钻出一道突兀的白路。
指关节上还有鲜红的挫伤。
舒令秋推测,应该是不久之前造成的。
注视这些伤口的同时,她也在意外温珣咖啡因不耐受。
先前她为他泡咖啡的时候,他似乎并没有主动拒绝。
许沐安勾唇笑了下。
他仰头喝咖啡,给了温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又是拉他拜访新邻居,又是喝咖啡的。
啧啧啧。
“算了,讨论正事。”许沐安说,“舒小姐,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舒令秋一头雾水,“道什么歉?”
“听阿珣说那天我在车上发酒疯,惹大家不开心,你别在意。”
舒令秋说:“没关系。”
许沐安停了几秒,“原来你真的觉得我在发酒疯。”
其实温珣原话是“犯病”,但许沐安觉得太难听了,便换成个委婉点的词。
好吧也没多委婉。
但她居然没有反驳,而是接受了??
舒令秋想了想,“不然呢?难道您在寻衅滋事?”
“?”
这句话把许沐安彻底整沉默了。
他看了看温珣,又看了看舒令秋,最后忍不住笑出声。
舒令秋懵了下,一脸无辜,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怎么就戳到他的笑点了。
一旁的肖玉支更懵。
先是得罪了温珣,再是见证了奇迹,许沐安来得突然,除去玩闹话一上来还就是句“对不起”。
场景太过熟悉,他是这段时间第二个登门道歉的。
舒令秋盯着二人,眼球来回打转。
……这让她想不多想也难啊。
肖玉支安静地看着他们二人,企图改变自己过大的脑洞。没想到许总“喝多”还“寻衅滋事”,甚至老板指出后他还乐呵一笑。
寻衅滋事了,还笑。
肖玉支咽了咽,在心里默无声息地画了个十字。
别真癫了吧。
舒令秋弯唇,视线在温珣的脸上一晃而过。
许沐安从包里取出一只崭新的wacom。
“小小礼物,既是赔罪,又是新邻居的见面礼。”许沐安弯起唇角,“也不知道适不适合,但阿珣说你应该用得上这个,我就随便选了。”
许沐安一边说一边用肩膀顶了顶温珣。
温珣没有搭理,目光放在她的手上。
“……谢谢。”
这只wacom dth167她确实想要很久了,工作室里的数位板伴随左右已长达2年,确实没之前那么灵敏。
但是温珣是怎么知道她想要新数位板的?
来不及细想,许沐安又说:“不过,我还有一事想拜托舒小姐。”
“什么事儿,你尽管说。”
“过两天是我父母生日,我想送他们个特殊的礼物。”许沐安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一家绘制一张全家福?”
全家福还是很好画的,舒令秋最近时间充裕,不是什么难事。
舒令秋托着脸,“当然没问题,小事。”
“作为邻居,我也还没来得及给你们送礼物呢。”
“好,那提前谢谢了。”
许沐安翻出一叠合照,角度全面,一家三口冲着镜头乐呵呵地笑。
许沐安:“那我过几天来取?”
“没事,我画好以后送过来就成。”舒令秋的大脑里快速过了遍行程,“可能需要三天左右。”
“好。”
许沐安点点头,言语颇有深意,“我等得起。”
-
三天未到,两天后舒令秋便将画送了过去。
她走到楼下,和前台说明了预约情况,不久后,便有一个秘书出来接。
男秘书面孔很新,舒令秋从未见过。
秘书领她往里走,走到了最里面的房间。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并非许沐安。
而是温珣。
温珣坐在转椅上,背对着她,手上拿着一沓文件,无框眼镜被扔在桌缘。
舒令秋忽然来了兴趣。
这一瞬间,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温珣未戴眼镜的模样。
她捏着鼻子,夹起嗓音模仿许沐安的腔调,“温珣。”
对面的背影明显一滞。
他顿了下,长臂一挥,一把捞过眼镜戴上。
转过身,眉头微微挑起。
舒令秋吓了一跳,没想到没看到温珣裸眼的模样,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她刚才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空气有片刻的滞凝。
几分钟后,舒令秋干咳两声,转移话题,“二叔,请问许沐安在吗?”
“这是我的办公室,他当然不在。”
“啊?”
舒令秋圆了眼,正想说是刚才那个秘书带自己进来的。
但想了想,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又放弃了。
舒令秋睫毛微微下垂,“那不好意思啊,我走错了。”
温珣看了眼她手中的作品,“你不清楚,不怪你。”
“画放我这里就好了,我替你转交给他。”
“好。”
温珣盯着她,“晚上有时间吗?”
“有。”
“上次取机凭证我放在你那里了,有空和我一起去拿下手机吗?”
他神色脉脉,音色低哑,说话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命令感,又挟着淡淡的温厚。
舒令秋在他温柔的目光里愣怔了两秒。
她沉浸其中,点点头,说了声好。
第11章 Chapter11(修)
Chapter 11
工作日晚上店里的人很多。
这家店单独开在商场外,两层楼,银本色氧化铝板,四面都是弧形玻璃幕墙。[1]
楼上楼下人都很多,排列在长桌前,操作新款手机。
舒令秋和温珣越过人群,走到维修部。
他摊开手心,温厚的大掌微微泛红。
舒令秋将取机凭证放入掌心,温珣盯着她瘦弱的指骨,无可避免地停留。
他努力收回视线,将凭证交给对方。
穿着黑色polo衫的店员很快从里面取出手机。
店员说:“您先看看,里面的文件有没有丢失。”
温珣嗯了声,打开手机。
这只手机看上去有一定的年岁了,几年前的老款,但保护得很好,背面亮亮的,没什么划痕,没有套保护壳外边一圈也没什么磕伤。
温珣打开手机,仔细检查一番。
“没问题。”他礼貌地说,“谢谢。”
“不客气,麻烦您在这边签一下字……”
取到手机后出来,舒令秋仍觉得很神奇。
“在油锅里滚了一圈居然还能修好,我都有点想试试了。”
温珣稍抬眉骨,“试这个干嘛?”
“好奇。”
好奇?
寻常又过分的理由。
“好奇害死猫。”
温珣深深地望着她,“要小心。”
提示过后,又勾起唇角,露出淡淡而微不可闻的笑意。
笑意稍纵即逝,短暂地停留几秒又无影无踪。
舒令秋抿唇,直白道:“二叔,你应该多笑笑。”
“笑的时候比不笑的时候好看很多。”
温珣忽然发问,“你喜欢爱笑的人?”
“当然。”谁会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呢?
温珣不置可否,脸上的笑意要收不收,脚步却比从前轻松许多。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走吧”,跟在她的身后。
销售区的人有增无减,越来越多的中年人涌入。配件台前门可罗雀,展示台上挤满了人,有的在试用,有的在对比价格计算如何分期最划算,还有戴着鸭舌帽的大肚子中年男人在和店员聊手机。
这样的氛围感染下,不免吸引人的注意力。
舒令秋站在人较少的配件区,旁边只有一对情侣,女方戴着耳机试听,嘟嘴自拍,男方在一旁自顾自玩手机,原木板上挂满了摆成环形状的Airpods Max。
耳机托上摆着一台银色的耳机,刚才的店员来过,重新更换成一只全新的。
舒令秋的脚步还在挪动,视线却定格在耳机上。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男声,“等等。”
“看看耳机吧。”温珣说,“正好我最近也想买一个。”
“哦……好。”
舒令秋停住。
她站在耳机托前,背后的男人手臂越过她细瘦的肩膀,淡淡的苦艾香弥漫四散,鼻腔里全是彼此的味道。
他们靠得很近,舒令秋漂亮的蝴蝶骨近在咫尺,女孩子细腻绵柔的肌肤毛绒绒的,像多汁粉嫩的水蜜桃,热气和温度隔着不足五公分的距离也能交换。
他擎高耳机,缓缓下落。
这个动作格外漫长,舒令秋鬓边还有垂至胸前的长发。
他盯着被乌发遮住的粉耳,喉结滑动。
如果他们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他很乐意为她拨开发帘。
可是,前提是如果。
温珣极力遏制,沙哑的声音从喉底溢出,“头发。”
“哦。”舒令秋大拇指插-入发丝,向后捋直,露出光洁的耳朵。
他戴了上去。
温珣从旁边正在充电的设备里放了首歌。
这首歌很熟悉,是落日飞车版的《我是一只鱼》。
“可不可以不想你
我需要振作一下
七八九月的天气/
像我和你需要下一场雨
需要你/我是一只鱼/
水里的空气/是你小心眼和坏脾气”
她站在木桌前,闭上双眼,沉浸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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