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不知道……”
舒令秋喉咙哽咽,手渐渐从温珣的脸上滑落,“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都是我自愿的。”
温珣从她的两臂之间穿过,手指微动,抚摸着她的脸颊。
力度不轻不重,温柔而克制。
“吃饭吧。”他拆开筷子,递到她的面前。
“你一整晚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多吃点。”
温珣点的菜很多,有白灼虾这样的荤菜,也有清炒时蔬的素菜。
这几样,都是她的最爱。
舒令秋艰难地进食,白菜在口腔里好像抹布,卡在堵住的喉咙,如何也吞咽不下。
她咳嗽出声,放下碗筷。
“你为什么不说?”
她顿了顿,“是因为温伯伯的缘故吗?”
温家的事儿,她从李芳华的口中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些。
温珣父母早逝,大概在温珣初中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后来读书也好,创业也好,第一笔启动资金是温国荣卖了一套房子换来的。
那时候温国荣和周慈姝正吵着架,看到温国荣卖房子给弟弟创业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张罗着就要和温国荣离婚,温国荣从小就有大男子主义,要脸面,更要威严,并没有因此屈服,执意要帮扶温珣一把,这才有后来的温珣。
卖的房子是老城区的旧房,后来还拆迁了。周慈姝知道错失良机更是许久都没给温珣一个好脸色看。
温珣重情重义,没记恨周慈姝,一直把温国荣的帮扶铭记在心。
他不说是自己借的,大概也是觉得这笔钱本来就该是温国荣的吧。
他们都在为同一家人的恩情偿债。
温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抿口酒,“许沐安还跟你说了什么?”
舒令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
温珣点点头。
“钱的事情,最好解决,既然我哥当年没有付出,你和阿姨倒也没必要一辈子都陷在不安之中。”
舒令秋握紧筷子,“那你呢?”
“我?我没法不还。”
温珣笑着叹息,“哥哥对我,一直不错。”
他笑的一点也不好看。
至少现在是。
舒令秋一霎觉得格外心疼。
她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温珣一直在隐瞒,明明是他帮了他们一家却要伪装成温国荣的善举。
他在让步,让出自己的心爱的一切。
包括舒令秋。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温珣要一辈子都活在偿债之中?
他明明是这么骄傲的存在,有着最好的物质,心灵,却因为他所认为的亏欠而一直封锁自我。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主动靠近过,坚守线内。
远远地看着两家人熙熙融融,却从未参与。
他明明可以再贪心点,拥有更多的。
舒令秋眼睛酸涩,心脏像被一双手抓住,揪着疼。
“对不起……”
“我知道得太晚了……”
“没有,没关系的。”
酒精可以给人很多理由做想做的事。
现在便是最好的时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温珣小心翼翼地揽过她的肩膀,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指骨微微颤抖,攀上她的后脑勺。
他将她按在锁骨里,舒令秋温热的鼻息在肌肤里肆意流窜。
他们共享呼吸。
像是察觉到抵在他们之间的手,温珣缓缓分离。
她很紧张,太阳穴突突地跳。
舒令秋眼里噙着泪花,结结巴巴道:“我,我口渴,喝点水。”
他深深地凝着她,“没有水,只有葡萄酒。”
“……都一样。”
舒令秋说完便逃离开他温热的拥抱去够。
温珣握住杯底,向回拉,“还没醒好,我刚喝了一口,很酸。”
舒令秋说了句“没关系”,又向后拉。
推攘之间,杯液晃出瓶身。
冰冰凉凉液体慢慢蔓延,顺着指甲盖低滑虎口,黏黏稠稠的,半湿半浓。一部分悬在半路,一部分水性尚存,继续下滑,越向下,绛紫色越淡。
泛香烂泥,暧昧气息,在手背上生生走出几条紫路。
四根手指紧贴着,酒液中的糖浆像一层胶水,将二人牢牢粘黏。
僵持的局面并没有延续太久。
片刻后,有人率先逾矩。
温珣手指下坠,摁上她手指的软肉。
他抬高下巴,双唇轻轻地靠在倾泻杯壁。
舒令秋触电一般颤抖,看着粘稠的液体,又看了看温珣被酒液沾染的,殷红的唇,舌,水蒙蒙的眼。
他像是盘踞在禁--果上的蛇,诱挟思绪。
她想到了什么,耳尖霎时红到滴血,松手,拼命地咬紧下唇。
可是她的手还在他的手里。
她跑不掉。
舒令秋试探性地拉了拉,没想到温珣压碾的力度并不大,她稍微加大一点力度,便能撤局。
这是意料之外。
手是撤回了,但用了她很大的力气,舒令秋一个重心不稳,向后摔去。
下坠的一际,有一双温厚的大掌托住蝴蝶骨。
与此同时,啪——
葡萄酒全部泼洒在她的领口。
液体倾泻而出,舒令秋的领口登时便被染成了紫色。
多余的酒汁顺着喉咙向下,滴进她的里衣。
舒令秋感觉胸口冰冰凉凉的。
她的内衣完全湿透了。
她外面穿的确实是大衣,但是临时接到李芳华的电话,她从空调房出来,里面仅一件薄薄的白衬衫。
她的内衣能湿透,自然也寓意着……
嗯。
她彻底老实了。
温珣垂眸,手还放在她的背后。
一只手在腰上,一只手在肩胛骨之间,扣结之处。
“……”
温珣眸色加深,声线沙哑,“为什么不放手?不酸吗?”
舒令秋仰起头,柔软的腰肢如蛇一般扭动,上顶,“酸……葡萄酒……好酸……”
温珣静静地盯着她发亮的双唇。
他悬在她的上空不过一厘米的位置。
可即便隔着这段距离,舒令秋也能感受到男人火炉一般的身体。
以及强有力的,砰砰的心跳。
他大概不知道,他说话时有多好看。
舒令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很喜欢看温珣说话。
他的嘴唇很薄,淡淡的两片,像轻盈的蒲公英。不管是流利地说一串英文,或是简单相碰,一张一合,只是微微翕动,发出纤弱气息,都非常美。
他说话的时候,声带轻轻颤,舌尖无意间顶住上颚,连带着喉结也会缓慢蠕动。
越是安静的时候,她便越觉得赏心悦目。
似乎连带着自己的双唇也会轻轻颤。
譬如现在。
她克制不住地战栗。
温珣害怕吓到她,毕竟女孩子很多事情都没有接触过,他不想这么快地破坏她。
他向上支起一点身子,拉开更长的距离,“抱歉。”
“吓到你了。”
他缓缓挪动,舒令秋注视着他的离去。
再远一点,他们就彻底分开了。
舒令秋忽然拽住他的领带,将人一把抱进怀中。
温珣一顿,他们彻底贴实了。
舒令秋带着些许哭腔,“温珣,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令秋呢?”
他摇了摇头。
“因为温遇冬。”舒令秋说,“我的名字是周阿姨起的。”
温遇冬比她大几个月,他是冬天生的,她是他第二年的秋天生的。
她的名字一开始不叫令秋,叫令仪。
取自《诗经》中的“岂弟君子,莫不令仪。”
本来叫得好好的,舒令秋还在李芳华的肚子里时家人便一直这么称呼她。
但十五岁那年后,便什么都变了。
周慈姝说,她的名字不好听,要改名。
便顺着温遇冬的名字,改成了令秋。
“温珣,你知道吗?周阿姨给我改名的时候,其实连我妈妈也很难过。”
舒令秋悲凉一笑,“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没有办法。
所以她一直活在温家的影响下。
这些事情,她本来已经埋藏好,许诺再也不挖出来,让自己难过。
毕竟连最亲近的温遇冬也并不会认为这有什么,那谁又会在乎这些?
可是在这个时刻,她格外地想要告诉他。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温珣最理解她。
听她讲起他未曾知晓的过去,温珣感觉到如鲠在喉。
他再也无法抵御。
温珣低下头,像是在询问:“可以接吻吗?”
可还没等得及舒令秋回应,他便掐着舒令秋的后颈向后翻,力度不轻不重,舒令秋翻身,完全背对他。
她看不清光明,腰窝湿热,一个吻烙在雪白的肌肤。
舒令秋手架在身前,浑身都在颤抖。
他步步靠近,从腰窝,脊椎线,棘突,一直到耳尖。
咬了一下,又捏着她的下巴,含住上唇。
他的吻温热而潮湿,含住她的唇珠轻轻吸吮,又慢慢下陷,吻至下唇。
舒令秋感觉到大脑里的那根弦,啪嗒,断了。
她微微张开唇换气,温珣握着她的手指细细摩挲。
体温极高,就像他的舌尖。
她清晰地感觉到,上颚那片软肉正在被霸道而温柔地顶起。
“乖,叫阿珣。”他咬着她的唇,含混道。
“阿……阿珣。”
她那声“阿”沾染了点情-欲。
不像是昵称。
倒像点别的。
门外狂风阵阵,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们在暴风雨里交颈舐吻,像两只受伤的羔羊。
第36章 Chapter36(修)
Chapter 36
昨晚她睡得一点也不好。
按理来说温珣的床很高级还自带按摩功能, 她应该可以做个好梦。
可一闭上眼,脑子里便全是那些画面。
接过吻后,她忙不迭地逃走。
借由睡觉的由头逃窜, 但压根没睡着。
她想了一夜,也失眠了一夜。
嘴唇好烫。
好像着火的芦苇地, 茎叶埋在湿润的湖泊,理智下陷,然后克制不住地燃烧。
沙发上的人倒是睡得很安稳, 她并没有听到他辗转反侧发出的摩擦声。
呼。
合着只有她一个人乱七八糟是吧。
舒令秋烦躁不堪,垮着脸往外走。
刚到过道, 便看见温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早。”
她捂着唇, 隔着一只手说:“早。”
温珣似乎早早便洗漱好,碎发一丝不苟,整齐地梳在脑后。
冷白肌肤干干净净, 面颊上似乎还泛着点点红晕。
她拉开椅子坐下。
金属刀叉反射出一撮乱蓬蓬的黑毛。
舒令秋瞥见,身体顿时僵硬, 像动漫里的人物一样,机械地伸手, 弹了弹自己的呆毛。
然后, 脸爆红。
她捂住脑袋, 嘴里冒出个幽灵来。
草。
刚刚不会被看见了吧啊啊啊啊啊啊!
温珣抬头看她, 勾唇,嘴角噙着一抹宠溺。
接着视线重回, 继续查看新闻。
舒令秋:“?”
他这什么反应?
怎么提了裤子就不认人了?
他们昨晚都接吻了诶, 看她这么狼狈邋遢的样子居然不是帮她, 而是嘲笑她。
而且嘲笑完还不说点什么,继续工作?
呵!
男!人!
舒令秋匆匆洗漱完, 面无表情地回到餐厅。
餐桌上的早餐很丰盛,有中式早点也有西式早点。
对面的人带着一只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舒令秋冷冰冰地问:“你在忙工作?”
“嗯。”温珣关麦,摘下耳机,“怎么了?”
“没什么,问问。”
果然是在工作。
在他心里,工作比她重要。
越想越愤怒,舒令秋干脆地拿起一个贝果塞到嘴里,腮帮子也跟着受累,开始做活塞运动。
忙。
忙点好啊!
温珣推去一杯温牛奶:“吃慢点。”
“早餐吃好点,精神也会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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