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照书思索了片刻说,“你随意吧,我也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你觉得对便去做吧。”
厉风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脚踹开了房门,面带喜色,“乖徒弟,醒了?!”
李稜在厉风行的身后探出头来,“朝姑娘,你醒了啊,这是我母亲熬的山鸡汤,正好给你补身体。”
厉风行把药袋扔给了莫照书,“莫家小子,你去泡个药。”
莫照书接了药袋,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朝影疏一脸茫然地看着莫照书,不解地说,“师父,他那个状态……”
厉风行面色一凛,“怎么?小姑娘家家的还没嫁出去你,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出门在外,我既是你师父也算是你父亲,你想怎么样?”
李稜突然将手中的罐子放在了桌子上,低着头说,“我去帮莫公子。”说完,他一溜烟跑了出去,顺便将房门关了上来。
厉风行扬了扬下巴,接着转身背对着朝影疏,“去把衣服穿好,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只穿着身中衣在屋里,来来往往的全是男人,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朝影疏乖乖地将衣服穿戴整齐,看着桌子上放着一根红色的发带便取过来扎了头发。
朝影疏穿戴完毕后,折回来坐至桌前,“师父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厉风行坐回桌前,“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朝影疏抿了抿嘴唇,犹豫了片刻才说,“你那日口中的师姐,是不是我娘?”
厉风行忍俊不禁,“你怎么会这么想?那是白夫人,不是你娘。你是听拆骨手说的吧,你娘早就不是吟游的大宗主了,现在白夫人才是,她的白无相功,你以后见了可要绕道走。”
“那……我娘呢?”
厉风行面色一愣,他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岁月留下的旧伤疤,他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她死了。吟游初分裂之时,江衍几乎从吟游带走了大部分人。后来我们剩下的人看不惯段鄞明的作风,谋划了一场刺杀,我们北上潜入了天琅,准备刺杀段鄞明,可惜中间有人告密,我们的刺杀便失败了,上代御影,江风然死时拉了两个垫背的,剩下的两个就是在那次刺杀中死的。”
朝影疏说,“是拆骨手告的密?”
厉风行闭着眼睛,有些吃力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的面上蒙上了一层悲恸,接着厉风行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事情都过去太久了,那时我们凭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全无后顾之忧。”
朝影疏从之前的旧衣服中翻出来了那块玉璜,将它推给了厉风行,“这是拆骨手给我的。”
厉风行看着那块玉璜突然嗤笑了起来,他的声音略带沙哑,“不过是一块玉而已,怎么就那么多人折在上面了呢?那一文不值使命归属感到底是谁给的,总不能是这块玉吧。”
“师父……”
朝影疏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楼下一阵吵闹声给打断了。
厉风行抹了一把脸,自嘲地笑了笑,“师父年纪大了,总是爱回忆一些之前的事情,你别介意,你先吃点东西。”说完,他便将李稜带来的鸡汤倒了一碗给朝影疏。
朝影疏一点一点地喝着鸡汤,师徒两人好不容易的独处时间被粗暴破门声给打破了。
“我们主上有令,所有人出来接受检查!快点的!”还不等这个嚣张的爪牙把下面的话说完,就被厉风行一掌从二楼打了下去,他的身体抽搐了一番,口吐血沫便不再动弹了。
厉风行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仿佛不曾动过一般,脸上又挂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语气也轻快了起来,“乖徒弟,吃饱了吧,身上有力气了吧,去替为师把下面狂吠的狗教训一下吧,也让为师看看你长进了多少。”
朝影疏点了点头,提起青影便走了出去,她刚踏出房门便碰上前来围堵的爪牙们。
为首一黑面人说,“你是谁,竟然不遵我家主人的命令!”
朝影疏面无表情地说,“哪家的人物会逞威风逞到市井上来?”
黑面人神情颇为自豪,他下巴一扬,“你一小丫头可要竖起耳朵挺好了,我家主人是天鹰教的教主!”
朝影疏一脸漠然,天鹰教是发源于北凉边陲的小教,教主一手神鹰功在江湖中混出了些名堂,她原以为这种小门小派会找一根大树依附,却不曾想到他们连挑衅都做得这样冠冕堂皇,若不是背后有依附,就是脑子不好使。
前世朝影疏也不曾听说天鹰教有什么大的动静,现在看来是她不入江湖,太过于孤陋寡闻了。
朝影疏面色迷茫地摇了摇头。
黑面人一口气硬生生地噎在了胸口处,憋得一张白脸泛着紫光,他啐了一口,“真是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身在北凉居然连天鹰教都没有听说过。”
一条九节鞭自一楼如同毒蛇一般蹿了上来,将柱子击得木屑飞扬,朝影疏迅速闪身,从二楼飞身而下,青影出鞘直劈向九节鞭的来源。
来者将九节鞭一甩,鞭尾有一尖锐的利器,九节鞭如银龙一般长啸着飞出去,利器回旋着直逼朝影疏后心,后者见状迅速闪身至柜台上。
店里的客人早就见形势不对,脚底抹油迅速蹿了,店小二和掌柜的躲在柜台底下瑟瑟发抖。
来者收了九节鞭,双手抱拳,是个面颊消瘦的男人,他端坐在长凳上,脸上浮着一层暮沉沉的死气,“这位少侠,我家主上前几日在龙门镖局丢了东西,有人说贼人躲进了这东来客栈,主上特命我们来搜查,并不是有意冒犯,还请行个方便。”
朝影疏说,“我在这客栈住了也有些时日了,不知你家主人丢的是什么东西,贼人又是何模样?”
面颊消瘦的男人微微一笑,面上的死气又深了几分,“也不瞒这位少侠,我家主人丢的是一本刀谱,是千辛万苦才托人寻到的,很重要,由龙门镖局保送至北凉。至于贼人嘛,据说是一个不大的小姑娘,手持长刀曾夜闯龙门镖局,功夫了得,杀了不少人呢。”
朝影疏心中一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人算计了,心道:按江衍的性子来说,在他的地盘上无论如何都会放自己一马才对,莫非他真的害怕自己会把他与江湖之人勾结的事情说给段鸿轩听,所以要杀人灭口。
朝影疏面色一沉,决定先退一步,她收了青影,转身向楼上走去,“您请便。”
身后一道疾风袭来,朝影疏立刻转身拔刀去挡,力道生猛,她迅速用脚抵住台阶才得以稳住身形。
男人眼睛一眯,“偷了烈风刀谱还想跑,你就算是长了一双翅膀也跑不出北凉去,乖乖地交出来,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朝影疏自知跟这种人讲道理没用,脚下一蹬台阶,飞身直逼手持九节鞭的男人,青影即刻而至。
那条九节鞭呼啸着缠上了青影的刀身,它就像是这个男人手臂的一部分,运用灵活自如。
两人僵持不下,朝影疏突然一脚踢飞了青影,刀光一闪而过,卷着九节鞭冲向了男人的面门。
男人挥动九节鞭,将三寸之内的青影甩飞了出去。
朝影疏紧随而至,身如鬼魅,掌风烈烈,只见男人一甩臂膀将九节鞭缠在了手臂上,一抬一推之间便化解了朝影疏的掌法。
朝影疏见状立刻翻身后撤,顺势抬腿踢向男人。
男人连抬手防御都不曾,那双素白的手电光火石之间便掐住了朝影疏的脚踝。
“一个火候不到家的女娃娃,能从龙门镖局里夺走东西,必然是有人暗中相助吧。”男人手腕翻转,朝影疏的踝骨便发出一声脆响,“我改变主意了,只要你说出助你的人是谁,我便饶你一命。”
一个不明物体带着不小的力道直接砸向了男人的手腕,他迅速放开朝影疏去接暗器,到手里才发现那只是一枚汤匙。
莫照书将朝影疏救了下来。
朝影疏立刻起身运掌拍向男人,莫照书迅速按住了她的肩膀,朝影疏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接着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楼上。
“稍安勿躁。”莫照书低声说道,接着他一展笑颜,对男人抱拳道:“久闻银龙啸凤知深前辈的大名,但是今日欺负一个小姑娘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长凳,他抬眸看向莫照书,“你又是谁?”
莫照书说,“我是谁对于凤前辈来说并不重要。”
凤知深饶有兴趣地看向莫照书,“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个半路程咬金不重要,谁重要?”
莫照书朗声道:“烈风刀法,凤前辈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你知道它的下落?”凤知深终于舍得站了起来,他的身量很高,甚至比莫照书还高出几分。
莫照书笑道:“肯定不在我这位朋友身上。”
凤知深说,“你为何如此肯定?”
莫照书说,“我这朋友练烈风刀已经许久了,她已经掌握了大部分,还需要偷一本刀谱做什么?不信的话,前辈可以与她再比试一场,当年易清城前辈的一刀风姿,我们这些小辈没见过,想不前辈定亲眼目睹过。”
凤知深点头,他上前取出半没墙壁青影,掷给了朝影疏,“再来,给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朝影疏面无表情的擦了一把青影的刀身,低声对莫照书说,“你这出的什么主意,我根本不会烈风刀法。”
莫照书揽过朝影疏的肩膀,两人背对着凤知深嘀咕了好一阵。
片刻后,莫照书放开了朝影疏,大大咧咧地将她往前一推,“去吧,可以的,相信我。”
朝影疏面色犹豫地看着莫照书,又看了看手中的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她今日不使出烈风刀,凤知深看来是不会放过她了,想到这里朝影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在她身旁的始作俑者。
凤知深说,“别墨迹了,来吧。若不是你,我也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莫照书自觉地退后了几步,他的手心里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
朝影疏握紧了手中的青影,经过方才的比试,凤知深的内力应该与白夫人是一个档次的,也就是只用五成或者三四成的功力,单凭掌风就能打至朝影疏毫无反击之力。
凤知深等着朝影疏出招,他大概有二十年不曾见过烈风刀了。
朝影疏拉开弓步,青影抬至与肩部齐平,经过方才莫照书的恶补,她大体对烈风有了一个概括,烈风刀就五刀,朝影疏琢磨着五刀过后,她可以用她的十三刀补上对烈风的生疏。
朝影疏向凤知深冲了过去,在此期间她迅速挥开青影,烈风第一刀——震。
烈风刀重在烈字,每一刀都是实打实的力量,走得是沉猛的大开大合式的正宗刀法,刀为百兵之胆,素来双刀看走,单刀看手,而且刀锋永远在前,表明用刀之人绝不后退。
凤知深的九节鞭迅速甩了过来,刀锋擦着九节鞭银亮色的鞭身滑了过去,朝影疏迅速璇身,使出了烈风第二刀——破。
手握长刀,便能破开天地,破开重重乌云,让光辉重新迈入苍茫。
凤知深双眸一眯,迅速卷了九节鞭至手臂上,朝影疏将左手按在了刀背上,加大了刀锋的力度。
不料,凤知深将九节鞭尾端的利器握在了手中,朝影疏的烈风刀只是个花架子,不得其深意,凤知深只是那么一挑,朝影疏的第二刀便被轻而易举地破解了。
朝影疏抽身后退,手腕早已经发麻,她突然一换招式,身影虚晃,快速击出了十三刀,月影功的身法诡异,轻功更甚,来去无踪,月下无影。
凤知深一惊,迅速做出防守。
十三刀用完,朝影疏落回了她最开始的位置,握着青影的在不断地颤抖,胸口有些刺痛,果然还是太勉强了,那一碗鸡汤根本抵不了三天的饭量,她不着痕迹地摸了一把头上的热汗,心里多少窝火。
凤知深说,“你才用了两刀,而且你的第三招根本不算数。”
朝影疏声音提了几分,“怎么不算数?凤前辈,您不觉得欺负我这种小辈太掉价了吗?还逼迫我用烈风刀,若是南刀一霸还在,别说两招,怕是能一招制胜吧。知道内情的是在让我自证清白,不知道的还因为您在我这里找什么存在感呢。”
凤知深面色一寒,他挥了挥手,一言不发地出了客栈,楼上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跟在他后面。
朝影疏松了一口气,狠狠地捅了莫照书一下,“差点被你给害死。”
李稜在后面看了大半天,一脸崇拜地凑了上来,“哇,朝女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平时不说话,原来是深藏不露,有着三寸不烂之舌,你看到刚才那个人的脸色了吗?简直能媲美锅底。”
朝影疏没搭理他,提着青影上了楼,片刻后又从栏杆后探出了头,“有吃的吗?”
莫照书笑了笑,“有,你想吃什么?”
朝影疏偏头思索了片刻,露出了几分少女本有的天真,回道:“馄饨。”
莫照书笑意更深了,“好,你等着。”
朝影疏回了房间,厉风行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了一封书信,说是有急事,有缘再会云云,她盯着那张纸出神了片刻,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莫照书的馄饨很快端了上来,白汤面上飘着翠绿的香菜和金灿灿的麻油,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朝影疏迫不及待地尝了一个,肉馅鲜美多汁,对于饿了许久的她简直就是山珍海味。
莫照书说,“慢点吃,不够还有。”
朝影疏吃到最后,才发现一个个咸大皮薄、圆滚滚的馄饨下面,藏着一个金灿灿的煎蛋,她愣了片刻,取了筷子一改先前的狼吞虎咽,慢悠悠地将煎蛋吃了下去。
李稜捧着一碗馄饨,倚在门框上喝的连汤都不剩,他颇为豪气地一抹嘴,对莫照书竖起了拇指,“莫公子,好手艺啊。”
莫照书说,“刚好厨房有现成的,随手就包了,馅还是人厨子调的呢。”
朝影疏想起前世在西州吃的馄饨,每一次江衍都会给她盛一大碗,底下压一只金灿灿的煎蛋,每一次都会被朝影疏评价为不伦不类,江衍都会笑着说这样吃的饱。
朝影疏抿了抿嘴唇,低声道:“不伦不类的。”
莫照书只顾着与李稜逞口舌之快,根本没有听到朝影疏的这句话。
李稜把碗往旁边一放,坐到了莫照书的身侧,“莫公子啊,你怎么会烈风刀的?”
朝影疏虽然表面没在听,耳朵却支棱了起来。
莫照书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说,“我老师是江先生,烈风刀也是只知道皮毛而已。”
李稜一脸震惊地说,“若是没能糊弄过凤知深,那么我们岂不是都要完蛋?!”
莫照书随意地笑了笑,“没事,阿疏方才的招式还是有模有样的,应该可以的。”
李稜突然一拍额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啊,龙门镖局若是丢了东西,我舅舅不可能不说啊,而且在街上也没有听到过。”
朝影疏伸手按了按有些闷痛的胸口,“龙门镖局根本没有少东西,烈风刀法是林秋砚买下的,不知道天鹰教要搞什么花样。”
李稜凑上前,一脸神秘地说,“朝姑娘啊,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所以有人才要害死你啊,甚至找来了天鹰教这种下九流的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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